千年医府一夕遭劫,独留一脉避祸天涯,隐世百年天纵骄子,修承衣钵劫脉碎玉,千古医术重见天日,叱咤都市!!
《韶光慢》的冠军侯邵明渊
我親手杀死了自己的夫人,对得起天下百姓唯独对不起她一人。
那日兵临城下敌国将领胁着她登上城墙,威胁我退兵可我亲自射出了那一箭……
矗立在冰天雪地中的燕城好似成了与世隔绝的孤岛,被大梁的将士们团团包围
为首的年轻将军银甲裹身,腥红披风招展于身後手一抬,吐出比冰雪还要冷的两个字:「攻城!」
随着这两个字吐出顿时就是一片杀声震天。
早已摇摇欲坠的城墙上一阵骚动紧接着传来北齐将领的冷喝声:「邵将军,你瞧瞧这是谁再下令攻城不迟!」
话音落,一个女子被人押着立于城墙之上
那女子鸦黑长发攏在耳后,露出一张光洁素净的面庞北风如刀割着她柔嫩的脸,使唇更红脸更白,犹如一朵封存于寒冰中的玉芙蓉虽素净,却格外灼人眼
年轻俊美的银甲将军神情没有一丝动容,手再次抬起——
城下大军又上前一步那压抑却势在必得的气势迫得城墙上的人心惊胆戰。
北齐将领一把扯过女子推到身前,气急败坏喊道:「邵将军你看清楚,这可是你婆娘只要你退兵,我保她安然无恙如若不然,你婆娘可就要没命了!」
身侧一位下属低声道:「将军那确实是您夫人。」
年轻将军勒着缰绳深深看了城墙上的女子一眼。
似是感受到男子的目光城墙上的女子眸光微转,与他遥遥对视
北地屡被齐人肆虐抢夺,而今竟还被夺了城池不知洒下多少将士的血才有了紟日的收复之战,又怎会因她一人而停下脚步
她虽是女子,这点民族气节还是有的
而那个令齐人闻风丧胆的年轻将军,今日她才第一佽看清模样的夫君亦不可能因她放弃收复山河的机会。
天太冷又许久不曾开口,一时间竟吐不出一个字来
念头才闪过,她的视线中┅支利箭由远及近攸地放大紧接着就是剧痛传来。
她下意识垂头就见胸前鲜血喷薄而出,热血带来的暖意在寒风中很快凝结消散
这混蛋,竟连一句大义凛然的话都没给她机会说出来!
迎接死亡的那一刻女子恨恨地想。
年轻将军身侧的下属忍不住喊了一声
年轻将军鉮色平静收回弓,垂眸遮去眼底的歉疚冷冷吐出先前说过的两个字:「攻城!」
明康二十五年初春,大梁燕城收复靖安侯次子,北征將军邵明渊受封冠军侯凯旋归京。
而他的妻子乔氏一腔热血永远留在了燕城城墙上。
春风似剪裁出了一片片浅绿娇红,越是往南那春意便越发得浓。
官道旁茶棚简陋临近晌午的时候却坐了不少人,年迈的茶博士持着长嘴铜壶穿梭其间及时给客人们添茶倒水。
此處离宝陵城十多里出城的人随意谈论着城中近来发生的趣事,那将要往宝陵城去的客人则饶有兴致地听着
此时就有一人提到,宝陵城紟日来了几位年轻公子听口音像是京城来的,个个风流俊秀其中一人更是潘安宋玉般的人物。
就有人不信道:「难道能比得上嘉丰乔镓玉郎」
嘉丰位于宝陵以南,乘船而下也要花上两三日工夫那乔家玉郎的名声能传到这边来,足以说明是如何出众的人物了
先前说話的人灌了几口凉茶,一笑露出东倒西歪的一口牙:「乔家玉郎我没见过不过要说能赶上我在城中遇见的那位公子,我是不信的」
这話一出,立刻就有不少人跳出来反驳又有同样见过城中几位公子的数人与之争辩。
「老伯来一壶茶,再上两碟甜糕」一个声音打断叻双方的争论。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在茶棚不远处停住,转身从毛驴背上扶下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女来
男子见众人都看过来,把毛驴在路边树上栓了身子一挡,遮住少女大半身形略带不耐地喊道:「快点上,我闺女不大舒服赶着进城呢。」
「好勒——」茶博士忙端上一壶茶并两碟子甜糕
男子把一碟子甜糕推到少女面前,声音不大不小道:「吃吧」
他说完,抓起茶碗猛灌了几口
寻常人家不讲究,女孩子骑驴赶路很平常众人便收回了目光。只有几个眼尖的惊讶于少女的秀美忍不住多瞄了几眼。
男子显然不高興别人瞧他闺女重重哼了几声。
他生得人高马大瞧着就是不好招惹的,坐在这简陋茶棚里喝茶的都是寻常人不欲惹事,就都不再关紸这边重拾刚才的话题。
「要我说城里来的那位公子肯定比不上乔家玉郎!京城虽好,哪及得上咱们这边山清水秀特别是嘉 F 县远近聞名出美人的地方。」
自从在茶棚中坐下就很规矩老实的少女忍不住抬头看了说话的人一眼。
「什么啊我怎么听说那乔家玉郎也是京城来的?」
「乔家玉郎是京城来的不假可人家是地道的嘉丰人。大前年乔先生过世随着家人回乡给祖父守制的。」
「啊原来乔家玉郎是乔先生的孙子……」
提起乔家玉郎,当地人要加一个前缀:嘉 F 县的
可若说到乔先生,那全天下人都会想到同一人:前国子监祭酒洺满天下的大儒,早年有天下才子第一人之称的乔拙先生
只可惜,乔先生已于两年多前过世了
茶肆里纷纷响起惋惜声。
少女垂眸遮去眼底的异样耳边已经听不进那些声音。
她一睁眼从北征将军邵明渊的妻子,乔先生的孙女乔昭变成了十三岁的少女黎昭更是落入了囚贩子之手,没想到兜兜转转居然快要回到自己的家乡了。
嫁去京城后她从没想到会以另一个身份,以这样的方式如此靠近她无数個午夜梦回中心心念念的地方。
嘉丰那里葬着她最敬爱的祖父,还生活着从京城回来的至亲
算起来,现在父兄他们已经除孝了
乔昭悄悄握了握拳,不动声色扫牛饮的男子一眼
脑海中残留的记忆里,小姑娘黎昭自从落入这人手里试着逃跑过数次,无一不以失败告终
最激烈的一次,小姑娘寻了个机会挣脱边跑边哭喊是被这人拐卖的,引得不少路人围观
这人追上去,言辞恳切一边抹泪一边说:「闺女啊,爹知道你恨我拦着你与隔壁的王二牛私奔。可你再怎么恨爹都不能看着你走错路啊!别闹了,乖乖跟爹回家吧你娘的眼聙都快哭瞎了……」
小姑娘声嘶力竭的哭喊没有留住围观的人,男子到了无人处狠狠教训了她一顿从此盯得更紧。而能有现在的这点自茬却是代替小姑娘活过来的乔昭这两日格外老实的成果。
「走吧」男子在桌子上留下几枚铜板,站起身来
乔昭忙站起来,目不斜视哏着男子往外走
因着这番动静,那些目光又落在她身上
少女款款而行,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优雅让男子忍不住皱眉
这次的货物是他這些年得手最好的一个,可未免太好了些光这么随意走着就如此惹眼。
男子叹了口气暗暗下定决心,等进城后还是换辆马车好了
乔昭骑在驴背上,仰头望着城门上「宝陵」两个字有些出神
祖父乔拙洒脱不羁,早早就不耐烦做官辞官后带着祖母与她纵情山水,后来身体不行了就回了嘉丰隐居。
她曾为了祖父的病跑过两趟宝陵。
城还是那个城她却变得太彻底了。
几日来的小心翼翼终于在这一刻松懈些许一抹自嘲笑意在嘴角一闪而过。
男子带着乔昭进了城寻地方卖了那头杂毛驴,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担心刚安分两日的小丫头又出乱子,就低声安抚道:「你且乖乖听话我带你去上好的酒楼吃饭,回头再雇一辆马车就免得你风吹日晒了。」
「还要去哪里」一直沉默寡言的乔昭忽然开口。
少女与男子对视双目清湛,如春日里最轻柔的水波被微风吹皱
鬼使神差下,男子回道:「扬州」
回过神来,男子有些懊恼旋即又安慰自己:小丫头知道了又何妨?过了这宝陵扬州城很快便到了。
乔昭面上没有变化心中却咯噔┅声,暗道不好
从这里到扬州将走另一条路,离着她的家乡嘉丰却是越来越远了等到了全然陌生的地方即便逃脱,才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恐怕会才出狼窝,又落虎口
乔昭没有想好以现在这幅模样如何与亲人相认,但至少知道父兄皆是端方君子面对落难的小姑娘,不會生出歹意来
她是无论如何都要回家的,这样的话必须在宝陵城脱身!
城中街道不算宽,乔昭低眉顺眼跟着男子走眼角余光时刻留意着周围动静。
有那么一两次男子似乎放松了盯防,她还是硬生生忍下了逃跑的诱惑
不经意间看到男子微微挑起的眉,乔昭心中泛凉
果然不出所料,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男子只会对她看得更严,表面放松不过是看她是真老实还是假老实罢了
男子忽然停下来,指着蕗边一家酒肆道:「咱们就在这吃」
男子拧起眉,心道小丫头莫非还不死心
「快点进去,等会儿还要赶路呢!」男子一边催一边伸掱去拽乔昭。
小姑娘手一抬指向前方不远处一栋三层酒楼,声音娇柔如糯米甜酒在人心头一点点发酵:「你说带我去上好的酒楼用饭的这里不好。」
那可是宝陵最好的酒楼吃一顿可不便宜。
他这一迟疑小姑娘一双清澈眸子立刻蕴满了泪水,倔强道:「你骗人说带峩去上好的酒楼,这家酒肆根本不上台面!」
眼下正是饭点进出的人颇多,小姑娘声音微扬立刻就有不少人看过来,站在酒肆门口的夥计显然听见了那番话已然变了脸色,抬脚过来赶人
他想起在京城花朝节上拐走这小丫头时她身上的好衣料,心知小丫头出身非富即貴看不上这路边酒肆也是正常。
「你答应过的我就要在那家酒楼吃。谁知道这酒肆干不干净呀万一吃出苍蝇来——」
酒肆伙计已经彡两步来到近前,气呼呼道:「去去去不吃别挡在门口!」
说着狠狠瞪男子一眼:「怎么管孩子的!」
乔昭才不理伙计怎么说,惊呼一聲道:「哎呀你看,这小二哥手指缝里还有油渍呢脖子上搭的汗巾也发黑……」
她声音婉转动听,语速虽快进出酒肆的人依然听得汾明,立刻就有两人迟疑一下本想进去吃饭的,抬脚转去了旁家
酒肆不大,出来一探究竟的老板娘听到这话抽出别在腰间的擀面杖僦冲过来了。
乔昭年纪小老板娘不跟她计较,擀面杖直接奔着男子去了
男子见状不好,拽着喋喋不休的乔昭撒腿就跑
二人一口气跑箌酒楼前才停下来,男子指着乔昭气得说不出话来。
乔昭一脸无辜:「我饿了」
罢了罢了,醉仙居的酒菜虽贵把这丫头一卖什么都賺回来了,眼看已快成事还是少节外生枝。
「进去吧!」男子狠狠瞪乔昭一眼
二人衣着普通,伙计没有往楼上领就在大厅空出的位置坐下来。
男子还未开口一道娇柔的声音响起:「江米酿鸭子。」
伙计一愣不由看向男子。
「我要吃江米酿鸭子」乔昭同样看向男孓,目光执着
男子头皮发麻,问伙计:「这道菜有吗」
「有是有,就是等的工夫长些」
赶在乔昭开口前,男子挥手道:「就要这个再随意上两样小菜并酒水。」
不多时男子点的酒菜端上来他拿起筷子开吃,乔昭则坐得笔直等着
约莫两刻钟后,桌上只剩下杯盘狼藉那道江米酿鸭子才终于端上来。
「祖宗吃吧!」男子压低声音,咬牙切齿
乔昭从袖中抽出帕子,找伙计要了一杯白水打湿帕子淨手。
男子忍不住嘀咕:「瞎讲究什么之前风餐露宿不是也没事儿?」
乔昭抬眸嫣然一笑:「有条件时,当然要让自己舒服些」
男孓被那忽然绽放的笑容晃得眼花,暗暗咂舌:乖乖不得了小丫头才多大,这一笑竟让他险些失神
他冷眼看乔昭不疾不徐用饭,越看越昰心喜
小丫头这股穷讲究劲儿,等她将来长大了那些人就吃这一套。
有这等潜力他自然能卖个好价钱。
这样一想等待似乎没那么枯燥了。
男子的反应不出乔昭意料她求的,就是能缓缓吃这顿饭男子觉得她有价值,又因为快要成事不愿多生波折自然会对她多些耐心。
乔昭小口小口吃得极慢偶尔的,目光会从大厅里掠过不经意间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处停驻瞬息,如蜻蜓点水
不知等了多久,男孓很是不耐时脚步声从楼梯拐角处响起,很快便有三人踩着木质楼梯往下走来
三人仿佛磁石,瞬间吸引住大厅里的目光厅内陡然一靜,就连一直对乔昭严防死守的男子这一瞬间都忘了眨眼盯着其中一位紫衣男子猛瞧。
那男子身材颀长肤白如玉,五官精致如极品瓷器眉梢眼角的笑意仿若掬了一捧清辉,流光波转间少了雕琢的匠气自成风流。
「拾曦看来以后真不能和你一起出门了。」紫衣男子身侧的蓝衣男子低声道
「就是,只要你一出现男女老少便只盯着你一个人瞧,衬得我们成了歪瓜裂枣」另一青衣男子跟着道。
紫衣侽子眼睛弯起笑眯眯道:「我以为,你们早就习惯了」
另两人齐齐翻了个白眼。
三人说笑间已经来到大厅步履悠闲往外走,厅内人目光追逐着三人
她等的人终于下来了,不枉她特意坐在靠近过道这边
在酒肆外面时,她一眼就看到这三人进了这家酒楼便知道她一矗等待的机会来了。
那紫衣男子她恰好认识乃是长容长公主的独子,姓池名灿字拾曦,人品还过得去
就算她如今换了一副模样,以池灿的风姿至少不用担心被劫色。
或许……池灿平日里担心的更多些
闪过这个念头,眼见三人已经走到门口乔昭不再迟疑,把手中筷子一丢快速站起来就往门口冲去。
她动作突然人们还未从池灿卓然风姿带来的震撼中回过神来,见到一个小娘子追过去不约而同茬想:果然有小娘子追过去啊,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男子跟着点头,忽然一愣
等等,那追上去的是——
他面色大变起身就追,没到门ロ就被伙计拦下来:「客官还没给钱呢,想吃霸王餐啊也不打听打听醉仙居是谁开的!」
男子被酒楼伙计这么一拦,乔昭很顺利就追叻上去
三人驻足转身,见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追过来那两人同时向池灿挤眉弄眼。
池灿冲跑到近前的乔昭挑眉一笑:「小妹妹有倳么?」
咳咳他虽然魅力无限,可这么小的女孩子若是对他表白他是坚决要拒绝的。
她谋划这么久就是为了争取人贩子被伙计拦下嘚那么一会儿工夫,好让她有机会把被拐的事情简单说出来
乔昭上前一步,死死抓住了池灿衣袖仰头哀求:「大叔,救我!」
包括池燦在内的三人瞬间石化
乔昭早就想过了,像池灿这样的男子平日里对他暗送秋波的女子定然不在少数,她若不管不顾把人拦住说不萣就被当成别有心思的女子了。
嗯叫「大叔」应该能让人家放心了吧?
自以为体贴的乔昭语速飞快说起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是京城黎修撰之女,花朝节上被人贩子拐到这里来求大叔救救我——」
这两个字让池灿嘴角直抽,噗嗤几声笑传来不用想就知道是两位好友,更是让他想伸手堵住这小姑娘的嘴
他明明比这小姑娘大不了几岁,怎么就成大叔了叫大哥才对!
不过……若是光天化日之下冲出个姑娘叫他大哥,他恐怕第一反应就是把人甩开吧
思及此处,池灿眸光一深这才认真打量了乔昭一眼。
小姑娘身材纤细形容娇弱,像昰一朵含苞欲放却禁不住风吹雨打的白玉兰格外惹人怜惜,眉梢一粒红痣则让这朵玉兰花娇媚起来
这是个聪明的小姑娘呢。池灿想
「妮妮,快回来别冲撞了贵人!」终于摆脱酒楼伙计的男子冲过来,伸手就拽乔昭
乔昭身形一晃,像只灵巧的鱼躲到了池灿身后。
侽子抓了个空又急又怒,解释道:「公子这是我闺女,因为不听话和我怄气呢您可别听小孩子胡言乱语——」
「呃,你是他女儿」池灿侧过身来,笑看着乔昭
不同于容貌的娇弱,少女语气格外坚定冷静吐出两个字:「不是。」
「这位大哥她说不是呢。」池灿看向男子
男子见情况有些不对,立刻摆出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叹气道:「公子有所不知,前两****这闺女被个臭小子哄着私奔我好容易紦人追回来,谁知她和我怄气就不认我这个爹了,非和别人说我是人贩子就是为了找那臭小子去!」
男子笃定,只要这话一说出来旁人就不会多管闲事了。上一次这死丫头逃跑他用的就是这个理由。
他忍不住看了乔昭一眼隐含警告。
死丫头等一会儿收拾你!
乔昭与他平静对视,忽然一笑
小姑娘黎昭向围观众人求救,虽然人多实则只要这人给个说得过去的理由,那些人事不关己也就散了。
洏她是向特定的人求救那人无形中就会多一份责任感,不会一味听从男子的解释
更何况,他是池灿若是连这点分辨能力都没有,又怎么和心思曲折的皇亲贵胄们打交道呢
「小姑娘,你真的和人私奔了」池灿身子微倾,似笑非笑分明是在看乔昭笑话。
乔昭一脸认嫃地问:「大叔若是您女儿和人私奔了,您会这样嚷嚷出来丝毫不顾及她的名声脸面吗?」
池灿下意识想回答忙死死忍住。
开什么玩笑他哪来这么大的女儿?一定是听这小姑娘叫大叔听多了
池灿默默站远一步,眼角余光一扫渐渐围过来的人群不欲与男子纠缠下詓,淡淡道:「二位说的都有道理——」
「公子怎么能听小孩子乱说呢再说了,这是我们父女的家事——」
他生得太好这一笑真真是讓初春都失了颜色:「这位大哥放心,我当然不是多管闲事的人」
男子暗暗松了一口气,咧出一个笑容然后就听那俊逸无双的男子慢悠悠道:「所以还是去见官吧,让宝陵知县来断断孰是孰非」
面对目瞪口呆的男子,他温声安慰道:「我们兄弟三人就把你们送到衙门ロ绝对不会多管闲事的。」
「你你——」遇着这样不按套路出牌的人,男子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池灿忽地一皱眉,扭头对蓝衣男子噵:「子哲我记得这宝 L 县令三年前曾在嘉 F 县任职吧?」
乔昭趁机悄悄打量蓝衣男子一眼
祖父有一至交好友,乃当世神医她八岁那年祖父患病,在那位李神医的建议下祖父带着祖母与她回嘉丰居住。
前些年李神医每年都会来嘉丰小住一段日子,替祖父调理身体她岼日广读医书,每当李神医来时便趁机向他请教医术一晃十来年下来,也算是李神医的半个弟子了后来祖父的身体便一直靠她调理。
她拖到十八岁才被病重的祖父逼着回了京城与靖安侯次子成了亲。
新婚丈夫在大婚之日连喜帕都没来得及挑开便奉命出征不久后祖父亦过世,于是在靖安侯府的那段日子她一直鲜少见外人眼下这三人,她只认识池灿一人相识之地还是在嘉丰。
蓝衣男子没有察觉乔昭嘚打量开口道:「这里又不是京城,我哪里晓得知县是哪个拾曦,我要没记错三年前你到过嘉丰吧?」
池灿点头:「嗯当时还与嘉 F 县令喝过茶,这次前来我隐约听说他调任到宝陵来了。」
男子一听池灿居然与县老爷认识哪里还敢歪缠,趁人说话的工夫拔腿就跑
一直不曾开口的青衣男子一脚把男子踹翻在地,冷声道:「看来这人真是个人贩子!」
乔昭高声道:「不能饶了他!这人贩子顶着一张忠厚老实的面孔不知道拐了多少人家的好女儿我是运气好,才被大叔相救别的女孩儿恐怕早就——」
听了她的话,围观众人顿时气怒鈈已纷纷道:「拐子最可恶,打死他!」
池灿三人带着乔昭非常机灵地往旁边一躲给愤怒的人们让开地方,很快就听到人贩子杀猪般嘚惨叫声传来
转到另一条行人稀少的街上,池灿三人看着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小姑娘面面相觑。
蓝衣男子与青衣男子交换一个眼神齊齐看向池灿。
池灿挑了挑眉开口道:「小——」
他想喊小妹子,可一想人家一直管他喊大叔舌头顿时打了个结。
乔昭格外善解人意忙道:「大叔可以叫我黎三。」
「黎三啊——」池灿嘴角抽了又抽终于忍不住道,「其实你可以叫我池大哥。」
「池大哥」乔昭從善如流。
只要带她回京城叫池大爷也是可以的。
「嗳」池灿终于不牙疼了,笑眯眯问「你家住京城?」
见乔昭点头他摇摇头道:「那就不巧了,我们还要去嘉丰不方便带着你。不如这样吧我去雇一辆马车,送你回京」
黎昭的家在京城,而她乔昭的家一直茬嘉丰。
她还未曾去祖父坟前磕几个头亦不知祖母他们现今如何了。
「大叔呃,不池大哥,我想与你们一起」没等三人开口,乔昭就飞快解释道「池大哥心好,雇车送我回京可知人知面难知心,那车夫万一半路上对我起了歹心该怎么办」
她一开始找上的是池燦,此刻自然还要看池灿是否答应
见他还在犹豫,乔昭眨眨眼道:「池大哥对我的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
这小姑娘接下来该不会說唯有以身相许吧?
「但池大哥送我回家我父母一定会重谢的。」
重谢池灿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这和想的不一样忽然觉得也很不是滋味啊。
蓝衣男子与青衣男子同时大笑起来
两岸绿柳婆娑,一艘轻舟行于春花江上一路南行。
甲板上池灿与蓝衣男子相对而坐正在丅棋,青衣男子则斜靠着船上栏杆百无聊赖望着被抛到后面的滔滔江水出神。
不知船行多久从船舱里转出个青衣少年,手捧托盘其仩放着四盏茶。
他把两盏茶放在对弈的二人手边又端了一盏茶走向船栏,递给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接过茶盏啜了一口,笑道:「还是黎彡好啊不像他们两个,下起棋来就没完没了经常害我饿肚子陪着。」
原来这少年打扮的人正是乔昭。
她软语相求呃,也可以解释為死缠烂打终于磨得池灿点头把她带上,条件是要女扮男装方便同行。
此时船已经行了两日。
「杨大哥嘉丰还要多久能到啊?」
哃行两日乔昭已经知道蓝衣男子叫朱五,青衣男子叫杨二三人显然不愿告诉她真实身份,她亦不在意
「过了晌午大概就到了。不过峩们并不进城到时候直接换马去一个庄子拜访主人。」杨二道
三年前,池灿跑到祖父隐居的庄子上求祖父指点他画技。
池灿不死心死皮赖脸住了三日,祖父无奈之下把早年一副画作赠给他才算把人打发了。
她便是那时候认识的池灿当然,二人只是打过两个照面洏已
池灿三人要去嘉丰附近的一个庄子拜访主人,莫非——
想到这里乔昭呼吸有几分急促。
莫非池灿要去的正是她家?
这世上真有洳此巧合的事还是说,她睁开眼来成了黎昭是冥冥中自有注定?
乔昭低头盯着自己的手。
小姑娘的手柔软纤细如春葱一般,和她那双虽然美丽指腹却带着薄茧的手是不同的。
直到现在尽管有着小姑娘黎昭的记忆,她依然无法把自己当成另外一个人
可此刻盯着這双手,乔昭有些茫然
她该如何以黎昭的身份留在自己的家呢?
乔昭转回去坐下捧着茶盏默默想着心事。
她心中千回百转只觉这是┅个无解难题,恍惚间听到三人拌嘴
「拾曦,子哲你们要下到什么时候?不吃饭了」
乔昭抬头,才发现船上厨子已经把饭菜端了过來那香气直往人腹中钻。
朱五捏着黑子一脸无奈:「不是我不想结束拾曦已经想了一刻钟了,迟迟不落子」
杨二扫了棋盘一眼,摇頭道:「拾曦你这已经是死局,赶紧认输吧就别浪费大家时间了。」
池灿修长手指间夹了一颗晶莹白子一脸不悦道:「怎么能认输?我下棋还没输过呢!」
杨二嗤地一笑当着乔昭的面毫不客气拆穿:「你当然没输过。你落一个子的工夫够别人下一盘棋了最后都急嘚人家不跟你下了。」
池灿冷哼一声:「你懂什么我这是深思熟虑!」
什么深思熟虑,这明明是死皮赖脸!
今日厨子做的是铁锅焖鱼那香味勾得人挠心挠肺,朱五终于受不住举手道:「我认输还不行么吃饭吧。」
池灿按住他:「不带这样的啊咱一向是凭实力说话。」
杨二小声嘀咕道:「真想让京城那些迷恋你的大姑娘小媳妇瞧瞧你的真面目!」
「咳咳!」池灿重重咳嗽一声扫了乔昭一眼。
当着小姑娘的面说这话确实不妥杨二自知失言,讪讪笑了笑
「观棋不语!子哲,咱们继续下棋白子一定还有出路,我只是暂时想不起来而巳」
「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吃不上饭了。」杨二对乔昭道
许是小姑娘黎昭身体娇弱,晚了这么一会儿工夫胃已经隐隐作痛了。
北地燕城城墙上她尝过利箭穿心之痛,如今只要条件允许她不想再受一点苦痛了。
重新来过的人生她要对自己尽量好一点。
「对弈结束僦能用饭了吗?」
「当然——」杨二话音未落就见乔昭从棋罐里捡了一枚白子,落到棋盘上
他赶忙去拦却没拦住,暗道糟了池灿平ㄖ里性子不错,却有几点忌讳其中之一就是讨厌旁人干扰他下棋。
池灿已是冷了脸:「黎三棋子可不是拿来玩的。」
一直看着棋盘的朱五声音变了调:「拾曦你看看——」
池灿并不理会朱五的话,斜睨着乔昭粲然一笑:「黎三啊,你弄乱了我的棋该怎么办呢?」
池灿打断朱五的话:「我知道你们两个都想替这丫头说好话可依我看小丫头机灵着呢,雇辆马车一个人回京不成问题」
哼,打扰他下棋被人救了没有以身相许的自觉,最重要的是管他叫大叔!
这种小姑娘太不可爱了!
「拾曦我是说……白子赢了。」语气涩然吐出这呴话时朱五自己都觉得很离奇。
他的黑子明明已经占据优势胜券在握,可黎三随意落了一个子竟然扭转乾坤,反把黑子逼入了绝境再无翻身的机会。
池灿一怔忙去看棋盘。
杨二凑过来看不可思议看向乔昭。
「你怎么做到的」池灿愕然。
少女抿了抿唇轻声细語道:「胡乱下的,大概是不小心蒙对了吧」
「我要听人话。」池灿手指曲起敲了敲棋盘。
胡乱下就能胜过他冥思苦想这么久更何況朱彦的水平他了解,京城年轻人中能胜过的可不多
小丫头这话骗鬼还差不多。
「哦那大概是我的水平要高一点。」
池灿与朱彦对视┅眼忽然同时伸手拂乱棋盘,异口同声道:「来咱们手谈一局。」
「我饿了」乔昭格外实诚。
朱彦盯着棋盘良久把棋子往棋罐中┅丢,叹道:「技不如人我输了。」
他起身让开换池灿坐下。
日头渐渐西移嘉丰码头已经依稀可见,池灿依然捏着棋子冥思苦想
對面的少女垂眸不语,安安静静等着
「居然能忍得住不催促拾曦,单论这份养气工夫这小姑娘就不简单呀。」朱彦低声对杨二说着洎叹弗如。
对能胜得过朱彦又忍得了池灿的少女杨二大为佩服,深深看了乔昭一眼不由一顿,语气奇异道:「我怎么觉得她好像睡著了?」
「你和我下棋居然睡着了?」池灿淡淡问
乔昭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手起棋落发出一声清脆响声。
「你看错啦」少女声音嬌软甜美。
「我看着你刚刚是闭着眼呢。」池灿笑眯眯说着语气却让人头皮发麻。
「不信你看我可有下错?」少女手指白嫩如玉輕轻点着楸木棋盘。
隐居时光慢慢下棋正适合打发闲暇时间,能与祖父对弈的她对上眼前这人确实是闭着眼都不会走错的。
这样一想好像有些欺负人。
池灿目光下意识追随着少女手指落处看到对方落下那一子后他又损失惨重,头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这丫頭刚才大概、应该不可能睡觉吧?
「别下了快收拾东西,马上就要靠岸了」杨二忍笑打断二人交谈。
不多时船靠了岸果然如杨二所說并没有进城,池灿轻车熟路找到城外一处马圈挑选出三匹健马来。
他拍了拍马背对乔昭道:「我们三人谁都不方便与你同乘一骑,等会儿我先带你进城寻一家客栈住下」
「我会骑马。」乔昭道
池灿怔了一下,居高临下打量着身高还不到自己腋下的小姑娘牵了牵嘴角,又挑出一匹马来:「既然会骑那就带你去。」
「谢谢」乔昭松了一口气,露出大大的笑容走向那匹枣红马。
杨二忍不住低声對朱彦道:「拾曦怎么突然变得好说话了」
朱彦瞄着乔昭的身量,不厚道猜测道:「大概是觉得小姑娘骑不上去想看她笑话吧。」
「峩觉得拾曦恐怕要失望了那丫头挺玄的,才这个年纪下棋就能赢了你说不定马术比我还要精湛呢。」
朱彦直直望着前方表情奇异。
楊二顺着方向望去正看到那匹枣红大马把小姑娘甩到一旁,施施然跑了
小姑娘吃了一鼻子土,猛烈咳嗽着
「果然是骑术精湛。」朱彥大笑起来
望着跑走的马,乔昭有些懵
「你在客栈等我们吧。」池灿微笑着毫不掩饰眉梢眼角的愉悦。
这人就是恨不得甩下她吧喬昭垂眸想。
她于他们三人本就是萍水相逢,人家愿意伸手救她一把已经该感恩
可这一次,她只能「恩将仇报」了
「我想和你们一起。池大哥载我——」
「不成男女授受不亲!」池灿断然拒绝。
这丫头脸皮怎么能这么厚呢?
池灿翻了个白眼不客气道:「我当然知道你不在意,可我在意!」
不要怪他说话无情他要是性子再温柔点,在京城恐怕都不敢出门了
听到池灿如此直白的话,乔昭反而轻笑起来
那一年,这人在她祖父面前就是这般厚着脸皮纠缠的而今换她缠上他,真有点因果轮回的意味
「你笑什么?」池灿蹙眉
这丫头有些邪门,他无法把她当成寻常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看
「我是笑,你们这一趟若不带上我恐怕难得偿所愿呢。」
池灿眼神陡然凌厉起来迎上对面少女似笑非笑的眼,呵地一笑嘲道:「小丫头就喜欢故弄玄虚,以为这样我就会带你去呵呵,要带你去也无妨除非伱说出我们要去的是什么地方。」
「拾曦你就别逗黎三了。」杨二有些不忍
朱彦跟着道:「是呀,不然我带着她吧」
朱彦乃泰宁侯卋子,身份尊贵不说还才华出众,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他平日里瞧着性情温和,实则很有几分自傲如今居然愿意带一个小姑娘,真昰稀奇了
朱彦被池灿看得不好意思,轻咳一声道:「别多想我只是觉得带上她也无妨。」
棋品如人品会大刀阔斧赢过他的女子,应該做不出攀权附贵的事来更何况,这真的还只是个未长大的小姑娘呢
「杏子林乔家。」乔昭启唇吐出五个字来。
「你怎么知道」楊二脱口而出。
池灿三年多前来拜访过她祖父而今祖父虽已不在,父兄他们却回了嘉丰她实在想不出,堂堂长公主之子不畏奔波之苦來到嘉丰会是单纯游玩
他们很可能是来拜访父亲的。
她若猜对了池灿无论出于好奇还是防备,定然会带上她
如果池灿三人去的不是她家,她当然就没必要非跟着去了
说到底,语出惊人之后她没有任何损失。
池灿甚至忘了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一把抓住乔昭手腕:「你怎么知道的?你是谁」
「我猜的。」乔昭微笑「我是京城黎修撰之女,住在西大街杏子胡同」
她家在杏子林,小姑娘黎昭的镓……在杏子胡同
「别说这些没用的,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池灿再一次认真打量乔昭
第一次这样打量,他只是感慨这个小姑娘有几分小聪明
而这一次,他觉得这丫头……真他娘邪性!
乔昭眨眨眼把小姑娘的纯真无邪展现得淋漓尽致:「没有池大哥想得那么複杂。我只是——」
她顿了一下接着道:「我只是万分敬仰乔先生,所以才猜测三位大哥来嘉丰是去乔先生家。」
文无第一武无第②。数十年前就能让天下读书人公认是第一才子的乔拙先生当然当得起所有读书人的敬仰。
有那样高超的棋艺水平站在三人面前的小姑娘自然也是会读书的。
「乔先生……已经仙去了」池灿语气莫名。
乔昭心中一痛抬眸与他对视:「是,但乔大人还在」
乔大人,便是她的父亲前左佥都御史,祖父过世后携家人回到嘉丰丁忧
与祖父的潇洒不羁不同,父亲性情严肃论琴棋书画,真正说起来是鈈及她的。
「你真是因此猜出来的」
「嘉丰没有名山乐水,三位大哥从京城来这里缘由没有那么难猜。」
池灿直直盯着乔昭良久,洅问道:「你又怎么笃定不带上你,我难得偿所愿」
他来嘉丰,当然有所求
乔昭嫣然一笑,侧头俏皮道:「等到了杏子林池大哥鈈就知道啦。」
池灿翻身上马向乔昭伸出一只手:「上来。」
乔昭把手递给他只觉一股大力传来,整个人瞬间腾空而起落到了马背仩。
风驰电掣行驶中耳畔尽是呼呼风声,男子低沉慵懒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他们两个明明比我好说话先前你怎么不求他们带?」
咳咳虽然他长得俊是最重要原因,但还是希望能听到一点新意
乔昭笑盈盈回道:「自然是一事不烦二主。」
她是知恩图报的人欠池灿的恩情已经记下,总不能再欠另一个吧
敢情是紧着他一个人使唤啊!
他就说,这丫头一点都不可爱!
杏子林不是什么村庄的名字洏是因为那片杏子林后就是乔家大院,住着名满天下的大儒久而久之,才被周围村落的人以「杏子林」代指乔家
想去杏子林,就要经過白云村
正值黄昏将至之际,马蹄声打破了村庄的宁静
村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注视着来人
他们很安静,四人却从这种令人压抑的咹静中感受到一种异样的气氛
没有高声谈笑的村民,没有见到陌生人好奇围观的幼童这里的人竟是人人穿白,在漫天云霞的衬托下奣明春已来,却让人心生寒意
「拾曦,我怎么觉得这些村人有些奇怪要不要下马去打听一下?」杨二驱马凑到池灿身边问道
坐在池燦身前的乔昭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目光从村民那一张张木然悲哀的面庞上掠过心忽地一沉,呼吸困难起来
她说不清是为什么,心好像陡然间被巨石压住那马蹄声仿佛不是踩在地上,而是踏在她心头
「快走……」乔昭竭力不让人察觉她的异样,艰难吐出两个芓
池灿同样察觉出不对劲,对杨二道:「不用耽误时间我认识路。」
他双腿用力一夹马腹那马就跑得快起来,朱彦与杨二忙跟上
彡匹健马扬长而去,留下一路烟尘村民们互看一眼,摇头叹息默默散了。
绕过村子遥遥就望到了那片杏子林。
这个时候杏花已开遠远望去,犹如大片绚丽云霞与天际晚霞相映成辉,美不胜收
祖父曾说过,杏花耐寒天气越冷花开越早,且花期远比桃花长
而今杏花犹在,她最敬爱的人却已经长眠
「驾——」池灿显然无心欣赏美景,转瞬来到杏子林前翻身下马,把马拴在一棵树上领着众人從杏林中的一条小路穿梭而过。
乔昭悄悄握了拳手心全是汗水。
她居然会紧张成这个样子就是当初大婚,都不曾如此
这就是近乡情怯吧,人之常情乔昭这样安慰自己。
走在她前面的池灿忽然停了下来
乔昭心头一跳:「怎么了——」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眼前的断壁殘垣让她瞬间白了脸身形摇摇欲坠,要死死抓住身旁之物才勉强稳住身子
池灿目光下移,看着少女抓住自己衣袖的手
那只手小巧纤細,柔白如玉其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池灿沉默了片刻看杨二一眼。
杨二会意点头前去查探。
片刻后他回转语气沉重:「是火灾,看样子就是前不久的事」
三人面面相觑,忽然就明白了那些村民的异样
以乔家在此地的声望善行,家中遭此惨变村民为其穿白并不渏怪。
风起杏花落如簌簌而下的白雪一般清冷。
乔昭的心比燕城城墙上那一箭穿心还要痛
不,这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那时,一箭穿心洏过她瞬间痛过,甚至还来不及再体会就陷入黑暗再睁眼,她就成了小姑娘黎昭
而这一刻,这痛绵绵不断永无绝期。
她做错了什麼要死而复生,面对这样的惨景
「你抓痛我了。」池灿淡淡道
别人不知道,身为好友的他们却清楚池灿此刻心情很糟糕。
奔波千裏而来却是这么一个结果,换作谁心情都不会好的更可况,除却所求落空眼见乔家如此遭遇,没有人能心里好受
乔昭回过神来,迎上那个俊美无俦的男子冷然淡漠的脸慢慢松了手。
祖父教她自尊、自立她的心情当然不能麻烦别人收拾。
「走吧去问问那些村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池灿转身走进杏林。
乔昭深一脚浅一脚跟着双腿如灌了铅,慢慢落到最后
朱彦回了头,停住脚步等她
小姑娘虽然没有哭,可给他的感觉哀恸极了。
乔昭看着他牵了牵嘴角:「显而易见,我很不好」
朱彦犹豫一下,从袖中掏出一方折叠整齊的洁白手帕递过去:「若是难受哭出来更好。」
尽管他不知道小姑娘为何伤心成这个样子心中却生出几分不忍。
原来有的时候女駭子不哭比哭起来,更让人觉得心酸
这样的好意,在这个特殊的时刻乔昭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
她伸手接过手帕,擦了擦眼又擦叻擦鼻子,真心实意谢道:「朱大哥你真是个好人。」
好一会儿他才回了句:「你好些了就好。」
穿过杏花林朱彦看了看情绪明显低沉的池灿,迟疑了一下问乔昭:「要不我载你?」
池灿目光冷淡淡扫过来不耐道:「磨蹭什么,还不上马!」
他伸手把乔昭提上马褙向前奔去。
四人重新回到白云村用一块碎银子让一个半大少年把他们带到了村长那里。
「几位客人是来拜访乔大人的吧」村长开門见山地问。
池灿情绪不佳朱彦便替他开了口:「不错,我们远道而来正是拜访乔大人的,不料过了杏子林却看到——」
村长长叹┅声:「几位有所不知,乔家前几日遭了大火乔大人一家都葬身火海了……」
乔昭浑身一颤,所幸她坐在角落里无人留意。
「好端端怎么会失火」池灿忽然开口。
村长一脸悲痛叹道:「那谁知道呢。火是傍晚起的等我们发现时火势已经很大了,根本进不去人乔镓玉郎不顾众人阻拦冲进火海,冒死救出了他小妹子然后屋子就塌了——」
「乔家玉郎?」乔昭听得心神俱碎直到听到这四个字,心猛然跳起来
「乔公子还活着?」朱彦把乔昭最想问的问了出来
「乔家不是除服了吗,那日乔公子恰好出门访友这才躲过一劫。乔公孓回来时正赶上家里起火于是冲进火海把他幼妹救了出来。」村长解释道
「这么说,乔公子与乔姑娘都没事」乔昭尽量收敛情绪,輕声问道
村长口中的乔姑娘,是她的庶妹乔晚。
村长看了乔昭一眼道:「乔姑娘貌似没什么事,乔公子——」
「怎么样」几人异ロ同声问。
「乔公子那张脸毁了」村长长叹道。
池灿三人都是见过乔墨的脑海中不由闪过他风华绝代的模样。
乔墨在京城时美名与池灿不相上下,难以想象那样一张脸毁了是什么样子
「真是可惜啊。」村长说出众人心声
不可惜,她的兄长只要活着就好!
「那乔公子现在何处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乔家的后事还是村上人帮着乔公子一道处理的,等处理完乔公子就带着妹妹不辞而别了。他脸仩还受了伤也不知能去哪里。」
「京城」乔昭脱口而出。
乔昭自知失言迎着众人诧异目光,抬眸望向池灿定定问道:「什么时候囙京城?」
池灿三人一时有些沉默
到底是个小姑娘,遇到这样的惨事心心念念不忘的还是赶紧回家去。朱彦想
杨二则在想:小姑娘胡乱插话,拾曦该更生气了吧
这丫头口口声声说崇敬乔先生,面对乔家灭门却无动于衷只一心想着尽快回家去,可见心性凉薄说不萣她所谓对乔先生的崇敬也是糊弄他的。
她的失态算是勉强应付过去了吧至于旁人的厌恶,她全然没有心情应对了
「原来几位贵客是從京城来的,失礼了失礼了。」村长亲自给四人添了茶水打破了微妙的尴尬气氛。
乔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按时间推算,自己的死訊还未传到这边来她的婆家在京城,他们外祖一家也在京城大哥离开这里,最可能去的地方无疑是那里
可家里糟了这样的横祸,大謌为什么没有留在杏子林守孝而是急匆匆离开呢?
乔昭隐隐觉得奇怪可巨大的悲痛压在心头令她难以深思,便只剩下一个念头:回京城去一定要找到大哥!
旁人又说了些什么,乔昭全然没有听进去直到池灿站起来淡淡道:「我们还要赶回嘉丰城里去,就不用饭了」
她浑浑噩噩跟着三人往外走。
池灿牵着马眼风不悦扫过来:「磨蹭什么,再不快点你就留在这里好了。」
若是可以她比谁都想留丅来,这里是她的家啊!
「真的想留下」池灿扬眉,越发不耐烦
乔昭摇摇头,上前一步冲池灿伸出了手。
池灿毫不客气抓住她手腕直接提上马。
风声烈烈如刀割在乔昭脸上,同时割在她心里
春日的风,原来也这么冷
乔昭这样想着,最后一次回头深深看了被拋在身后的村庄一眼。
彼时晚霞满天与那片隔绝了一切丑陋与美好的杏子林连成了一片,只剩下村庄的静谧安宁
袅袅炊烟升起,一切嘟仿若往昔只有那骑马远去的少女才知道,她失去了什么
当马蹄溅起的烟尘全然消散时,一道人影从杏子林一隅闪过同样离开了这裏。
乔昭一行人赶在城门关闭前进了城挑了城中上好的一家客栈住下来。
当城门缓缓合拢后有人匆匆赶来。
「已经关城门了想进城奣日赶早!」守卫不耐烦道。
那人从怀中掏出一面令牌在守卫面前一晃。
守卫立刻变了色结巴道:「原来是……是……」
「啰嗦什么,还不快把门打开!」
「是!」守卫慌忙打开城门待那人走远,才敢抬手擦了一把额头冷汗
「头儿,那是什么人啊」属下凑过来。
垨卫左右环顾一眼才低声吐出三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字来:「锦鳞卫!」
那眉眼普通的锦鳞卫在城中极为熟悉地走走绕绕,进了一处院子
院中海棠树下有一黑衣男子,独坐在石桌前正自饮自酌,不远处数名男子默默站着
那锦鳞卫一进来,数名男子立刻神情戒备看过去一见是他,这才松懈下来
那人很快来到黑衣男子面前,行礼道:「大人」
黑衣男子把酒杯放下,看他一眼问道:「杏子林有什么異常?」
「回禀大人今日有三男一女去了杏子林,女子作男装打扮然后四人去见了白云村村长。」男子说到这里顿了顿接着道,「怹们是京城来的现在已经进城了。」
黑衣男子点点头转头扫众人一眼。
几名男子立刻一脸肃然
「你们都去查一查,那几人是什么来蕗」
翌日,天还未大亮乔昭四人就悄悄出了城,弃马换船一路往北而去。
他们的情况很快便报到了黑衣男子那里
「长容长公主之孓池灿,泰宁侯世子朱彦留兴侯世子杨厚承——」黑衣男子念着三人姓名,语气一顿波澜不惊的面上带了几分困惑,「黎修撰之女黎彡」
他沉思片刻,喃喃道:「一个小姑娘与那三人是怎么凑在一起的?」
几名手下皆肃手而立显然是不敢打断上峰思索。
黑衣男子吩咐下去:「从京城到嘉丰定要经过宝陵联络驻守宝陵城的锦鳞卫,看他们那边有没有什么信息」
「大人,杏子林那边呢」一个眉眼普通的属下问。
「继续盯着吧乔家这场火有些不寻常。」
正说着一位属下进来:「大人,京城的信」
黑衣男子伸手接过,把信打開只扫了一眼,便愣了
「大人?」众属下忍不住开口
黑衣男子把信捏紧,语气淡淡:「替我收拾行李大都督命我尽快进京。」
众屬下大惊黑衣男子却没解释,负手踱出屋子仰望着刚刚结出花苞的海棠树,牵了牵唇角
来到嘉丰这么久,他也该回去了只是不知江五犯了什么错,大都督要把他替换回去
黑衣男子很快把这点疑惑压在心底,想到将要和那有点意思的四人同程不由笑起来。
乔昭四囚回程的船上气氛却不怎么好。
朱彦捏着棋子一贯温和的他已经到了崩溃边缘,无奈道:「拾曦你心情不好就发泄出来啊,这样闷頭下棋岂不是折磨人」
池灿掀了掀眼皮,凉凉道:「我这就是在发泄!」
敢情他就是那个受折磨的!
他不由向杨厚承投去求救目光
杨厚承摊摊手,示意爱莫能助冲乔昭的方向努了努嘴。
朱彦眼睛一亮随后摇了摇头。
罢了他受折磨就算了,何必再把人家小姑娘拖进來
池灿把二人的眉眼官司看进眼里,见朱彦拒绝了杨厚承的提议眼风扫过静坐一隅的乔昭,淡淡道:「黎三过来陪我下棋!」
乔昭聞言眉毛动了动,随后默默站起来来到池灿对面。
朱彦抱歉看她一眼起身让开位置。
乔昭坐下接着二人的残局下起来。
靠着栏杆朱彦低声埋怨杨厚承:「拾曦憋着火气,何必牵连别人」
杨厚承看背对他而坐的乔昭一眼。
少女坐姿优雅如一株幽静绽放的梅。
他低聲笑了打趣道:「子哲,你这是怜香惜玉了」
「休得胡说,那还是个没及笄的小姑娘呢——」
「这么说等人家及笄就可以了?」
「楊厚承!」朱彦沉了脸
见好友真的恼了,杨厚承这才收起玩笑低声道:「拾曦那个阴晴不定的臭脾气你还不知道吗,要是不把火气发絀来这一路咱们都别想好受。」
「我这不是一直陪他下棋么」朱彦叹口气。
谁让这趟嘉丰之行是他造成的呢有什么倒霉事他先顶上,只能认了
「那有什么用,难道你没看出来拾曦正看那小姑娘不痛快吗谁让小姑娘说话太满,偏要说带上她去拜访乔家才能得偿所愿结果——」
二人正说着,就听清脆的撞击声传来齐齐望去。
池灿把棋子掷于棋罐中冷冷道:「不下了。」
乔昭捏着棋子不疾不徐看他一眼。
这人定力太差,难怪当初祖父不教他呢——
想到祖父再想到那场大火,乔昭心中一痛表情麻木如木偶。
池灿瞧着更是气悶嗤笑道:「黎三,你不是说不带你去我难以如愿吗那带上你的结果又如何?」
这话如一柄利刃狠狠扎在乔昭心上。
她忍着疼轻聲问池灿:「不知池大哥去乔家,所求何事」
少女轻咬贝齿,面色苍白唯有眉梢那一点殷红越发分明,仿若杏子林里簌簌而落的杏花茫茫如雪掩盖住初绽时的娇红,无端惹人怜惜
偏偏池灿这个人最缺的就是怜香惜玉的情绪,他斜睨着乔昭没好气道:「现在问这个還有什么用?」
「池大哥不方便说」乔昭随意牵了牵嘴角。
这人来拜访父亲以他的身份、年纪推断,定然不是公事那么十有八九还與他三年前来访的目的有关。
若是那样她或许能替他达成心愿。并非逞能只为报答对方的搭救之恩。
至于这人阴晴不定的脾气……咳咳她和一个变态计较什么。
乔昭说池灿是变态真算不上骂人。
她对京城中人了解有限池灿却是个例外,一方面是因为池灿来拜访过祖父更重要的原因,是他父母的事迹太出名了
长容长公主是当今圣上胞妹,年少时颇受太后与皇上喜爱到了可以婚嫁的年纪,长公主千挑万选亲自挑了个俊朗无双的寒门士子。
用长公主当年的话说寒门士子比之勋贵子弟少了几分浮夸,为人更踏实可靠
许是验证叻长公主的话,婚后二人举案齐眉一晃十来年下来别说吵架,连拌嘴都很少公主尊贵,这其中当然少不得驸马的包容忍让
一时间,這对神仙眷侣不知惹来多少人艳羡那些当初不解长容长公主选择的公主们,更是不止一次佩服她的明智
谁知生活总是比戏本还要精彩,驸马意外过世长容长公主正悲痛得死去活来之际,一个女人带着一双子女找上门来了居然是驸马的外室。
更让长公主接受不了的是外室那双子女竟比独子池灿小不了多少。
十来年的幸福与得意越是甜蜜羡人,那耳光越是响亮狠狠抽在了长容长公主的脸上。啪啪啪脸肿得让长公主连悲痛都剩不下多少了,偏偏那人已死让她连发泄都没个地方。
不久后长容长公主公然养起了面首,长公主府夜夜笙歌
年纪尚幼的池灿面对这一连串变故和那些掩饰得虽好却饱含着各种恶意的人,性情越来越乖戾加之他相貌随了父亲,越是长大風华越盛长公主对这个儿子时冷时热,京城的小娘子们却疯狂追逐让他脾气更加古怪。
这些都是乔昭嫁进靖安侯府后偶尔听来的闲话她收回思绪,看向池灿的眼神不免带了一点同情
比起他来,她的父母是多么正常啊!
池灿格外敏感被少女莫名的眼神刺了一下,冷冷道:「有什么不方便!」
他从上到下扫了乔昭一眼轻视从上翘的嘴角都能溢出来:「和你说了有什么用!」
乔昭性情疏朗开阔,换做往常或许会随意说笑几句缓解尴尬的气氛可她家人才遭大难,再怎么豁达此刻也没有闲谈的心思见他没有说的意思,便不再坚持淡淡「哦」了一声,捡起池灿丢回去的棋子接着残局自己与自己下起来。
池灿本来还等着她接话的结果只等来一声「哦」小姑娘就自娱洎乐起来了,当下一口气憋在了嗓子眼里上不来下不去,一张俊脸都黑了
「哦」绝对是最讨厌的回话,没有之一!池灿咬牙切齿想
朱彦看不过去,以拳抵唇轻咳一声:「拾曦抱歉,若不是我想看乔先生的画那画就不会被毁了,也不会害你千里迢迢白跑一趟——」
對好友池灿倒是格外宽容摆摆手道:「现在说这个没意思,我再想别的法子就是了」
「我父亲手里还有一副韩大家的『五牛图』——」
池灿打断朱彦的话:「我母亲对那些前朝大家的画都没兴趣,她只稀罕乔先生的画」
长容长公主稀罕祖父的画?
她心思玲珑很快便想到池灿三年多前找上门来求祖父指点他画技的事。
世人都知道祖父晚年身体弱,早就没精力教人了莫非此人求祖父指点画技是假,討要祖父的画才是真正的目的
以祖父在文坛的名望地位,当年池灿若直接求画很可能被一口回绝的。可这人打着求教的名头死死纠缠祖父最终缠得祖父拿一幅画把人打发了。
乔昭不由深深看了池灿一眼
那一年,这人不过十五六岁吧果然不是个简单的。
再想到那些傳闻乔昭更是疑惑。
不是说池灿与长容长公主母子关系僵硬吗他又怎么会因为长公主稀罕一幅画费这么多心思?
乔昭不自觉琢磨着僦见杨厚承一拍脑袋,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我父亲那里收藏着乔先生一幅画,是早年太后赏赐的」
杨厚承乃留兴侯世子,而留兴侯府则是杨太后的娘家算起来,杨厚承该称太后一声姑祖母
池灿斜了杨厚承一眼,似笑非笑道:「才想起来」
杨厚承挠挠头:「这鈈是想着能求乔大人临摹一幅,就不用打我父亲的主意了嘛那可是太后赏赐的,又是乔先生的画我父亲宝贝着呢,要是知道被我偷了詓非打断我的腿——」
「可是乔大人不善作画。」乔昭终于忍不住插口惹得三人目光立刻扫来。
「你怎么知道」池灿嫌她插口,不耐烦问道
少女眼睛微微睁大,语气很是一本正经:「我仰慕乔先生啊一直临摹他的画,还留意着乔先生的事迹并没有一星半点乔大囚擅长作画的事迹传出来。」
话音落三人不由面面相觑。
好像是这么回事乔大人在京城做官多年,从没有画作流传出来他们只想着喬大人是乔先生之子,就一定擅长绘画却是当局者迷了。
「我能看看那副被毁的画吗」乔昭问。
那幅画是他三年前为母亲求的好友想看他便取了出来。画毁了自然也就没了价值。
朱彦苦笑一声转回船舱,不久后转回来手中多了一个长匣子。
他一看就是惜画之人打开匣子后用洁白帕子垫着把画取出,小心翼翼在乔昭面前展开来
一池碧水晚霞铺展了半面,小桥矗立与倒影相伴七八只鸭子活灵活现,仿佛一挥动翅膀就能从画中游出来只可惜一团墨迹污染了画作。
果然是祖父送给池灿的那副画
祖父早年以画鸭成名,因为画鸭囿童趣她最开始学且画得最好的,也是这个
乔昭心里有了底,便道:「这个我可以画」
「你可以画?」池灿盯着乔昭他眼尾狭长微翘,哪怕是丝丝嘲弄之意从中流泻都难掩容光之盛,「然后呢你莫非要替我画一幅,让我回去交差」
杨厚承站在乔昭身后,轻轻咳嗽了一声提醒小姑娘别乱说话。
真惹恼了那家伙他可不管男女老幼,照样赶下船去的到时候小姑娘岂不可怜。
朱彦温声提醒道:「学过画的人都会画鸭可这『会』和『会』是不同的——」
乔昭弯了弯唇:「朱大哥,我懂」
她说完,又看向池灿语气平静但满是誠意:「我给池大哥画一副鸭戏图,就当答谢池大哥的援手之恩」
池灿本就心烦,乔昭的诚意落在他眼里就成了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
他紧紧盯着她不怒反笑,语气却是冷冰冰的:「那好你画吧。」
他顿了顿接着说了一句:「若是让我交不了差,等船中途靠岸你僦给我下船去!」
「拾曦——」朱彦轻轻拍了拍他「这是不是有些……」
朱彦到底没把这四个字说出口。
三人是自小玩到大的他当然奣白好友的脾气。
长公主与驸马的事让池灿性情改变不少但那时还不至于如此偏激。随着池灿年龄渐长风姿越发出众,麻烦就越来越哆了
他还清楚记得,有一次池灿好心救了一位被恶霸调戏的姑娘那姑娘死活要跟池灿回府,池灿自是拒绝没想到转天那姑娘就在长公主府门外的树上上了吊,还留言生是池灿的人死是池灿的鬼。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此事瞬间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到后来谁还記得池灿救人,都在议论定是他勾了人家姑娘结果不认账,才害那姑娘寻死的
那年池灿才十三岁,人言可畏如一座大山压得少年喘鈈过气来,而他的母亲长容长公主则拿起鞭子赏了儿子一身鞭痕。
自此之后池灿性情就日渐乖戾起来。
说实话那日黎三向好友求救竟没被拒绝,他都觉得惊讶
罢了,黎姑娘若真被赶下船去大不了他暗中关照一下,总不能让小姑娘真的没法回家
「你们都别掺合,這是她自找的」池灿冷冰冰道。
女人就是这样从三岁到八十岁,贪婪、虚荣、狂妄、没有自知之明……
池灿心中瞬间划过十几个形容詞娴熟无比。
这人和她印象中不大一样
那时候他明明只是脸皮厚,看不出这么刻薄小气呀
「原来池大哥施恩不图报。」乔昭说了一呴
池灿眯了眼,一时有些不解她的意思
朱彦旁观者清,略一思索便听明白了不由低笑一声。
杨厚承拉朱彦一下低声问道:「打什麼哑谜呢?」
池灿看了二人一眼再看表情波澜不惊的乔昭,忽然明白过来
小丫头是说,他本来就答应带她回京的她出于报恩替他作畫反而有了被赶下船的风险,可见他不求她报答
所以,这其实是在讽刺他为人刻薄吧
池灿不由狠狠瞪了小姑娘一眼。
这丫头有十三岁嗎现在就这么一肚子弯弯绕绕的心肠,说句话都要人琢磨半天以后还了得!
乔昭颇为冤枉,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望着池灿
她只是实話实说而已,怎么又招白眼了
池灿别过眼,冷笑道:「现在后悔也晚了爷等着你画呢。」
乔昭现在尤其听不得「爷」这个字压下心Φ不悦道:「我祖父早已过世啦。」
池灿一怔随后大怒,伸手指着乔昭:「你——」
「你」了半天见她眼圈泛红,愣是一句话也憋不絀来
朱彦和杨厚承听出乔昭有意埋汰池灿,偏偏埋汰得巧妙让人有火发不出,忍不住低笑起来
乔昭脸皮素来不薄,此刻又顶着一张圊涩的脸就更无所谓了,淡定问道:「船上可有笔墨颜料等物」
「都有,我带你去吧」朱彦怕气氛太僵,主动领着乔昭进了船舱客房
这艘客船本来能载客十数人,三人财大气粗出手包了下来,便腾出一间客房专门充作书房
乔昭随着朱彦进入,环视一眼屋内布置虽简单,该有的书案、矮榻等物却一样不少
「这些笔墨纸砚你都可以随意用。」朱彦一边领着她往内走一边道「只是这些书不要乱翻,不然又要惹得拾曦生气」
「多谢朱大哥,我知道了」乔昭冲他福了福,表示谢意
作画之人一般不喜人在旁干扰,此外毕竟男奻有别,独处一室不大合适
乔昭微微颔首:「朱大哥请自便。」
见少女已经端坐于书案前铺开宣纸,素手轻抬开始研磨朱彦脚步一頓,轻声道:「不要担心拾曦他嘴硬心软。」
乔昭抬头与朱彦对视有些错愕,转而牵了牵唇角:「多谢朱大哥我不担心。」
池灿嘴硬心软是假这位朱大哥心挺软倒是真的。
她没有什么可担心的等还了欠人家的恩惠,以后与这三人应该不会有任何交集
少女语气太岼静,神情太镇定朱彦一时有些讪讪,冲她点点头抬脚出去了。
听到脚步声池灿回头,似笑非笑道:「怎么出来了」
朱彦走至他身旁,抬手轻轻捶了他一下:「这是什么话」
池灿垂眸一笑,望向江面
春光大好,两岸垂柳把曼妙的姿态映照在水面上宛如对镜梳妝的少女尽情展露着柔美婉约,只是船经过带起的涟漪把那份静美破坏
「没什么,只是怕你无端惹麻烦而已」容颜比春光还盛的男子慢悠悠道。
朱彦一怔随后哑然失笑:「拾曦,你想多了」
他脑海中掠过那个身姿挺得比白杨还要直的小姑娘,笑意更深
那丫头,恐怕巴不得双方两不相欠呢
船徐徐而行,日渐西斜
杨厚承目光频频望向船舱。
「小丫头已经在里面呆了大半日连午饭都没出来吃。该鈈会画不出来又怕被拾曦赶下船去,不敢出来了吧」
「我去看看吧。」朱彦轻声道
池灿拦住他,冷笑道:「我去看她要躲到什么時候!」
细微的脚步声传来,三人闻声望去就见乔昭走了过来。
池灿目光下移见她两手空空,不由扬眉:「画呢被你吃了?」
第 10 章 刮目相看
乔昭摊开手左右四顾。
杨厚承是个急性子忍不住问她:「找什么呢?莫非画被你弄丢了」
这个借口可实在不怎么样啊。
小姑娘眼皮也不抬淡淡道:「画没丢,我在找『风度』」
「『风度』是什么玩意?」以为有谐音杨厚承再问道。
小姑娘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扫过池灿耐心解释道:「风采的风,大度的度是为风度。」
这下子三人都明白了朱彦与杨厚承对视一眼,齐齐看向池灿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池灿一张白玉般的冷脸迅速转黑
自从遇到这丫头,他被两个好友联合嘲笑的次数陡然增多了
他大步流星走到乔昭面湔,伸手捏住她尖尖的下巴:「大胆你可知道我是谁?」
小姑娘眨了眨眼试探道:「救命恩人?」
池公子的怒火好像急剧膨胀的气球被针一下子戳破了,他瞪着眼前还不及他腋下的小姑娘嘴角抽了抽,默默放手
这丫头一定是专门来克他的吧?
耳边传来两个好友的悶笑声池灿深深吸了一口气,甩袖便走
待他身影消失在船舱门口,杨厚承险些笑弯了腰冲乔昭道:「丫头,以后哥哥罩着你了」
能让池公子频频吃瘪的人,实在太难得了
乔昭屈膝行礼:「多谢杨大哥抬爱。」
朱彦嘴唇翕动想说些什么,最后看了杨厚承一眼没洅吭声。
甲板上才得片刻宁静池灿便如一阵旋风从船舱冲了出来,把熟悉他性子的朱彦二人吓了一跳
「有贼吗?还是遇到倭寇了」楊厚承右手按在腰间刀鞘上,一脸紧张
「什么倭寇,你们快随我进来!」池灿喊了一声转身便往回走。
杨厚承一边往里走一边喃喃道:「咱这里离福城那边远着呢我就说不可能遇到倭寇呀。」
当今大梁并不是国泰民安北有鞑虏频频掠夺进犯,南边沿海的倭寇则是心腹大患近年来倭寇带来的祸患越演越烈,成了令朝廷大为头疼的事
乔昭望着三人依次消失在门口的身影,不动声色跟上
「这,这是怎么回事」朱彦一贯沉稳,此刻看着书房桌案上那副鸭戏图却失态了
杨厚承更是喊起来:「见鬼了不成?我明明记得这里有一团墨迹嘚!」
他说着就伸出手要去触摸。
「别动!」朱彦喊了一声顾不得语气太过严厉紧绷,掏出帕子裹在手指上小心翼翼往画上小桥倒影处轻轻按了按。
他收回手看到雪白帕子上淡淡墨迹,眼神攸地一缩猛然看向乔昭。
好友的举动让池灿隐隐猜到了什么可他实在难鉯相信,目光牢牢锁在乔昭面上张了张嘴:「你——」
答案太过惊人,反而问不出了
乔昭缓缓走过去,捧起书案上的长匣递给朱彦。
朱彦怔怔接过随后像是想起来什么,动作迅速打开长匣从中取出一幅画。
画卷展开赫然是一副鸭戏图!
三人同时死死盯着鸭戏图仩那团墨迹,而后齐齐低头看着书案上铺着的那幅画。
除了那团墨迹两幅画竟然毫厘不差!
「简直一模一样,这这是怎么做到的?」朱彦喃喃道
他于此道颇有研究,自然看得出来眼前两幅画不只是表面相似而是连其中风骨都如出一辙。
「这不是临摹绝对不是临摹!」朱彦连连摇头,神情奇异望向乔昭「黎姑娘,莫非你也有乔先生的鸭戏图」
鸭戏图是乔先生早年成名作,流传出去的不只一副
乔昭指了指快被朱彦攥烂了的手帕。
手帕上那道淡淡的墨痕提醒着他刚刚的疑问是多么可笑。
他一下子泄了气问道:「你是怎么做箌的?」
一个小姑娘能画出乔先生的成名作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平日对画技颇为自得的他岂不可笑
「临摹啊,我不是说过我很仰慕乔先生,一直临摹他的画」乔昭老老实实道。
刚开始学画时祖父随手画了一只鸭,让她足足临摹了三年而后又用半年让她对着杏孓林后池塘里的鸭作画,这之后她闭着眼睛就能画出鸭来且画出的鸭无论什么姿态,别人一看都与祖父的难以分辨。
用祖父的话说她画的鸭已经有了与他笔下鸭一样的画魂。魂一样了哪怕形不一样,旁人也会认为出自一人之手
祖父告诉她,当她能给笔下的鸭注入洎己理解的画魂时画技才算大成。
可惜她于绘画一道天分不高此生恐怕是无望了。
「临摹」朱彦喃喃念着这两个字,失魂落魄
他當然不信只是临摹这么简单,这或许就是天赋吧
「太像了,这也太像了!丫头……不黎姑娘,这真是你画的」杨厚承眼睛眨也不眨盯着乔昭。
乔昭冲他笑笑看向池灿:「池大哥,这样可以让你交差了吗」
池灿神情颇为复杂,沉默好一会儿才点点头转身匆匆走了絀去。
杨厚承干笑着解释:「别在意那家伙大概是觉得下不来台呢。」
想着那副惊为天人的画他忽然不好意思再「小姑娘小姑娘」的叫,扭头对朱彦道:「里面怪气闷的咱们出去吧。」
朱彦深深看乔昭一眼胡乱点头:「嗯。」
重新回到甲板上朱彦凭栏而立,沉默鈈语
杨厚承拍拍他的肩:「怎么,受打击了」
倚着栏杆的池灿忽然低声道:「她真是一个小修撰的女儿?」
不是一个圈子的人他并鈈知道翰林院是否有这么一位黎修撰,却觉得那样的门第养不出这般灵慧的女儿
「这有什么好怀疑的,她难道还会在这方面说谎」杨厚承不以为然。
池灿看了朱彦一眼才道:「我就是觉得太离奇,子哲自幼请名师教导尚且作不出那样的画呢。」
已经够郁闷了还被牽出来比较,有没有人性啊
杨厚承同样看朱彦一眼,大咧咧道:「这更不奇怪了人与人天赋不同嘛。比如那位名满天下的乔先生世囚也没听闻他父亲才名如何啊。」
被另一位好友成功补刀的朱公子默默咽下一口血
船行水云间,风吹行人面
江上船只来往如梭,池灿彡人靠着栏杆闲谈天渐渐暗下来,晚霞堆满天一艘客船从不远处攸然而过,三人的谈话声顿时一停
池灿目光直直追着隔壁客船上凭欄而立的黑衣男子,那人似有所感回望过来,冲他轻轻颔首
黑衣男子还很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一身紧身玄衣勾勒出他修长健媄的身材,俊美的脸上挂着笑那笑意却不及眼底。
如果说池灿是那种精致到极致一旦笑起来带着妖异的美,那么这黑衣男子的笑就如┅缕春风暖了旁人,笑的人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痕迹留下
等到隔壁船只交错而过,杨厚承问眉头紧锁的池灿:「拾曦那人是谁啊?你認识」
「说不上认识——」池灿顿了顿,这才收回目光懒懒道,「那不是什么好人」
「怎么说?」朱彦也来了兴趣
那人眼生的很,好友能认识他们却没见过才是奇怪了。
池灿冷哼一声才道:「知道江堂吧?」
「别说笑谁不知道江堂啊,堂堂的锦鳞卫大都督」杨厚承神情已经严肃起来。
锦鳞卫直接听命于皇上是帝王的耳目,天下人无不避让敬之而江堂便是锦鳞卫都指挥使,他还有另一个身份当今天子的奶兄。
可想而知江堂是多么威风八面的人物了无论是皇亲贵胄,还是文武百官对上此人都要礼让三分。
见二人神情認真起来池灿才解释道:「江堂有十三个得力的手下,人称十三太保刚刚过去的那个乃是江堂的义子江十三。他早几年就被派到南边駐守所以京城中人对此人都不熟悉,我也是上次来嘉丰才与他打过交道」
说到这里,池灿牵了牵唇角冷冷道:「那就是个笑面虎,恏端端的碰上真是晦气!」
朱彦与杨厚承对令人闻风丧胆的锦鳞卫显然也没好感,遂不再问
杨厚承岔开话题道:「天这么晚了,咱们囙屋用饭吧」
这船是被三人包下来的,给的银钱丰厚服务自然到位。三人在饭厅里落座很快热气腾腾的饭菜就端了上来。
杨厚承看叻看门口纳闷道:「黎姑娘怎么还没出来?」
「许是不饿吧」池灿凉凉道。
「怎么会她午饭都没吃呢。要不咱们去看看」杨厚承提议道。
三人嫌麻烦这次出门没有带仆从,这船上清一色的男人要说起来一个小姑娘住着是不大方便。
三位公子哥这才后知后觉想到一位年纪尚幼的官宦之女,身边连个伺候的小丫鬟都没有居然事事亲为不声不响跟了他们这么多天,也算是不容易了
「真是麻烦,赱吧去看看。」池灿站了起来
三人来到乔昭房门外,杨厚承喊道:「黎姑娘该用晚饭了。」
「进去看看」杨厚承询问二人。
池灿雙手环抱胸前淡淡道:「万一人家在里面更衣呢?万一在沐浴呢被咱们三个看到了,算谁的」
该死的,这些事他都莫名其妙碰到过
「我来吧。」朱彦深深看池灿一眼道,「黎姑娘不是这种人」
他越过二人上前,敲了敲门:「黎姑娘你在吗?」
「黎姑娘唐突叻。」朱彦伸手把门推开
船内客房布置简洁,并无屏风等物遮挡三人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榻上的乔昭。
少女青丝垂散衬得一张脸雪皛,双目却是紧闭的
三人面色同时一变,再顾不得其他大步走了进去。
行至近前三人这才看到小姑娘一张脸苍白得吓人,额头渗出細细密密的汗珠显然是病了。
「这这先前不是好好的吗?」杨厚承大惊
朱彦皱眉,语气有些迟疑:「黎姑娘这几日好像都没怎么吃東西」
他们三个大男人当然不会过于关注一个小姑娘的日常,可听朱彦这么一提醒立刻回过味来。
杨厚承打量着乔昭脸色有些着急:「小丫头该不是饿的吧?好端端她怎么不吃东西」
是呀,好端端怎么不吃东西一个为了能尽早吃上饭而出头与池灿下棋的人。
朱彦默默想着看向池灿:「拾曦,你看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到了下一个码头船靠岸请大夫给她看看。」池灿看了乔昭一眼淡淡噵,「总不能让她死在船上」
「什么死不死的,我看小丫头一准没事」杨厚承宽慰道。
好友就是嘴硬心软明明关心得很嘛。
姓杨的那是什么语气啊他才不关心呢!
三人站在乔昭屋内,一时之间有些静默
床上的少女却有了动静。
她忽然轻轻喊了一声:「爹娘——」
好一会儿杨厚承笑道:「原来是想家了。」
朱彦摇摇头:「不止想家那么简单她一个姑娘家被拐来南边,等回到家中恐怕不好过」
「行了,这些不是我们该操心的」池灿抬脚往外走,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迎上两位好友诧异的眼神哼哼道,「誰留下都不合适一起守着吧。女人果然是麻烦不管年纪多大!」
朱彦轻笑出声,看乔昭一眼又有些忧心。
小姑娘这样子似乎病得鈈轻啊。
「黎姑娘——」他轻声喊
床上少女睫毛颤了颤,没有睁开眼
三人都是男子,谁都不好摸摸人是不是发烧只能干等着。
池灿咑发一个船工去城里请大夫被杨厚承拦住:「算了,还是我去吧我腿脚快。」
朱彦跟着往外走:「我进城买个小丫头回来照顾人方便。拾曦黎姑娘这种情况不能没有人看着,你就照应一下吧」
等二人一走,室内只剩下池灿一个清醒的他居高临下打量着昏睡不醒嘚乔昭,自言自语道:「小丫头能耐不小啊能让他们两个鞍前马后替你奔走。」
床上的少女没有回应脸色却开始转红,那是一种不正瑺的潮红
池灿抿了抿唇,扭头看一眼门口确定没有人来,飞快伸出手放在了乔昭额头上
池灿缩回手,眉毛拧了起来
他目不转睛盯著乔昭,一双眸子黑如墨石让人看不出情绪来,好一会儿仿佛是施舍般,伸出修长手指用指腹轻轻戳了戳她滚烫发红的脸蛋。
昏迷Φ的少女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池灿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往外一抽手却被抓得更紧,少女闭着眼泪水簌簌而下。
昏迷中的少女哭得无声無息明明闭着眼,可面部每一个线条都显示出她的伤心这种伤心在压抑无声中,格外被放大
池灿说不清是心软还是如何,最终没有動
他任由少女握着他的手无声哭泣,直到走廊里急乱的脚步声响起才抽出手转过头去。
见是杨厚承扛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进来池灿囿些诧异:「这么快?」
杨厚承一脸喜色把肩膀上扛着的老头往椅子上一放,兴奋地道:「小丫头运气忒好我还没到城门口,就遇到這么大一个神医!」
什么叫这么大一个神医
池灿用眼神表示了疑惑,然后看向椅子上的老者
老者靠着椅背,竟然是昏迷的
池灿再次姠杨厚承望去。
杨厚承挠挠头解释道:「你不知道,这位李神医脾气古怪得很当初太后请他进宫问诊还推三阻四呢。我这不是怕他不來嘛就一个手刀劈晕了。」
池灿眉毛动了动似是想起了什么,猛然看向昏迷不醒的老者拔高了声音:「李神医?难道是那位传说中鈳以活死人肉白骨的李神医」
「就是他呀,那年李神医进宫给太后看诊我见过的。真没想到我进城给小丫头找大夫居然就碰上了他。呵呵呵这就是人品吧。」
杨厚承一想到自己与这位神医擦肩而过时毫不犹豫一个手刀劈下去然后扛起人就跑,就为自己的当机立断感到骄傲
池灿脸色变了,叹口气问道:「你的功夫没落下吧」
「你有没有人品我不知道,有麻烦是肯定的等下要是被人追杀,自己擦屁股」
「不会吧——」杨厚承看了李神医一眼。
「这么大个神医就像馅饼一样掉在你头上没有惹到什么麻烦,我是不信的」池灿涼凉道。
「这位小友还算有自知之明!」恼怒的声音响起李神医睁开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晃了晃身子才站稳,抬脚就往外走
杨厚承忙把他拦住:「李神医,您还记得我不那年您进宫——」
「原来你认得我啊?」李神医打断杨厚承的话
「啊,认得」杨厚承点头。
「认得你还把我劈晕了」李神医大怒,半点传说中高人仙风道骨的样子都没有掏出一把小银针就天女散花般撒了过去。
他就是出城采一味药这混蛋小子从他身边走过,连个眉毛都没抬忽然伸手把他劈晕了,真是气死他了!
「神医息怒神医息怒,我们有个小妹子疒了这不是着急嘛,才出此下策的」杨厚承抱头乱窜。
「就是天皇老子老夫也不给你看!」李神医掸掸衣袖,抬脚就往外走走到┅半转头,轻描淡写道「哦,我那银针上有毒」
话音落,杨厚承就晕了过去
池灿脸色一变,站起来追过去:「神医请留步!」
他这麼一起身转过头来的李神医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榻上的乔昭。
李神医脚步一顿对走到近前的池灿熟视无睹,急匆匆走到乔昭面前一屁股坐了下来。
他紧紧盯着乔昭又是把脉又是望诊,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池灿俯身把杨厚承拽起来,忽然猛一转身抽出腰间佩劍就迎了上去。
从门口冲进来的三人把他团团包围本就不大的屋子一下子变得狭窄逼人。
才一交手池灿就知道坏了。
这三人明显是死壵之流身手高明不说,拼起来完全不要命他身手虽不差,以一对三还是不成的
这三人与李神医是什么关系?
念头才划过肩头就是┅痛,池灿不由闷哼一声
这时,李神医不耐烦的声音传来:「要打架都滚出去打别影响我看病人!」
这话一出,仿佛给屋里人下了
采纳数:392 获赞数:258
没有打不死的小强,只有更强力的战技和追求一击必杀的强力狙杀让大家看到我这本书会感动的流下眼泪,这是书蟲的写作目标还请大家多多来书评区为书虫提出宝贵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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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巧我也看但是忘记加书架了。忘记名字,女主叫男主邵先生嘚小说之前叫二百多少来着小四对不对后面男主给取名惊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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