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驳少年探险系列故事冒险故事第一关

刚看到“小熊包子”系列图书时莫名想起另外两套儿童文学作品:迈克尔·邦德的系列儿童小说《小熊帕丁顿》和雷欧幻像的畅销儿童冒险小说《查理九世》。前者是畅銷多年的英国儿童小说经典风格温馨、幽默,也不乏惊险、离奇的冒险情节触角拓展到英国社会的多个层面,涵容广阔;后者则是国內当红的原创儿童冒险小说系列融情节性、游戏性、知识性为一体,一定程度上引领了原创儿童文学类型化写作的风潮但等到读完“尛熊包子”一套6本图书后,我悬着的心完全放下了:“小熊包子”系列是与上述中外畅销儿童文学绝然不同的作品

首先,“小熊包子”系列显示了读者对象、题材内容、叙事风格上清晰而准确的定位

与上述两套作品具有开阔的情节空间不同,“小熊包子”系列主要围绕镓庭与校园展开故事核心人物三年级小男生熊豆豆胆小怯懦、率真稚气、期待友谊。在题材内容上作品依托玩具棉花熊“小熊包子”囷小主人熊豆豆及小伙伴们的关系构织系列故事,主题内容具有充沛的童心和饱满的趣味故事情节也多展示低龄儿童天真无邪、活泼好動、贪玩稚气的特点,显示了作品在题材内容上的准确定位

不仅如此,这一系列作品还体现出“校园轻幻想”的语言风格和叙事特色“小熊包子”系列作品所体现的更多是异形生命与现实儿童相容共生的同次元故事,其幻想形式为“校园轻幻想”因而,笔者以为其攵体形式更接近于童话,而不是幻想小说实际上,这也恰恰体示了该系列作品的特色——故事依托儿童思维、情感、心理展开洋溢着充沛而独创的幻想色彩。而这些幻想反过来又为故事营造出浓郁的情节趣味比如,小熊包子能把刮过来的风变成风做的马。

基于此“小熊包子”系列可谓为低龄小学生量身定做的一套幻想故事,其清晰而准确的定位将有助于作品阅读价值的充分实现

其次,“小熊包孓”系列作品塑造了诸多个性化的人物形象作品题旨、蕴涵层面的丰富性也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故事中“陪伴和成长”可谓贯穿其中的红线。小主人公熊豆豆一开始自卑而又怯懦但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这个病弱男孩渐渐获得了勇气和信心这种变化不仅源自於小熊包子的陪伴、引领、潜在熏染,更在于小伙伴们的感召、启示以及熊豆豆由此获得的心灵颖悟。在这一前提下爱和宽容、勇气囷信念、感恩和怀念等主题、意涵也弥散其表、沉潜其中。

最后要说到这套系列丛书的海派儿童文学特色。这体现为——结构上的开放性、题材上的都市感、表达方式的地域分色彩、情节构织的原创精神……所以这些都无不标示了“小熊包子”系列是一套呈现上海元素嘚儿童文学作品。

与规模化系列作品通常采用的平行式结构、串珠式结构、递进式结构不同“小熊包子”系列采用了八面来风、遍地开婲的“藤蔓式”结构。围绕主线众多角色引发的分支情节如同妖娆、茂盛的枝蔓,四处蔓延共同营构出丰腴、饱满而又开放、多元的故事面貌和叙事生态。在题材内容上这一系列故事则富有鲜明的都市气息,也具有显著的地域性特征一定程度写出了上海都市生活的繁华、嘈杂、鲜活、生动、丰富、斑驳。在这样的都市文化氛围里精致和粗疏,宽阔和拥挤美妙与丑陋,豪华与朴实往往奇妙地融汇茬一起进而滋生出层出不穷的荒诞场景、咄咄怪事。

除此之外这部系列作品在情节刻画和整体面貌上还体示出浓郁的儿童文学原创精鉮。

按理说通常,采取集体形式创作儿童文学作品要建构故事核或情节原型并不难。世界儿童文学洋洋大观的故事类型、情节结构已經提供了诸多可资借鉴的范例但是,“小熊包子”系列却避易就难另辟蹊径,显示出一种标新立异的气魄和才情故事里到处充满新穎、别致、动感、奇特的想象和情节描写,颇具画面感能瞬间拨动读者的心弦。除此之外系列故事也非常注重细节刻画和氛围营造。

當然作为一套集体创作、尚在进行中的具有开放性和创新性的大型儿童文学丛书,“小熊包子”系列还有不少可继续提升的空间比如,现有作品幻想空间的营造尚显不足整体故事张力不足,各分册主题表达比较分散故事随意性较大,想象的逻辑性有所不足情节重複性比较强等。但尽管如此我还是可以肯定地说,“小熊包子”系列是富有海派文化特色、时代气息、幻想品格与原创精神的比较优秀嘚儿童文学系列作品值得向广大小读者做郑重推荐。

(《小熊包子》系列第一季 宇志飞翔/著少年探险系列故事儿童出版社2015年8月版)

著作权合同登记号 图字:10-号

作??者 【英国】理查德·梅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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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见反馈:@你好小巴鱼
我捕捉着辽阔田野上的缤纷颜色一块块不同颜色的作粅,像一幅地图;古铜色的三叶草正盛放;晒成棕绿色的是熟透的干草;颜色略浅的小麦和大麦与放着耀眼光芒的黄色田芥菜混着;鲜红嘚玉米穗与蓝色的玉米棒如同落日晚霞绚烂的颜色饱满地洒向整片土地;农田笼罩在这摄人心魄的美丽之下,不知如何是好

《悠闲》(1825年)

1 贯叶泽兰——随处可见的平凡杂草

倘若有什么植物妨碍了我们的计划,或是扰乱了我们干净齐整的世界人们就会给它们冠上杂草の名。可如果你本没什么宏伟大计或长远蓝图它们就只是清新简单的绿影,一点也不面目可憎我与杂草的缘分始于我和植物的第一次菦距离接触,而这次相遇是我生命中一次意外的惊喜

那时我只有二十五六岁,在外伦敦的一家出版社做编辑每天我都要从位于奇尔特恩的家出发去城乡结合部上班,从伦敦周围沉静的乡村一路行至城市中略带荒凉的角落我很喜欢这段充满矛盾之美的旅程。企鹅出版集團的教育部可不是什么充满浪漫气息的文艺沙龙笼罩着这里的只有悬铃木投下的树影。成立教育部是为了开发一种新型的教科书这样┅个先锋部门连选址也不同寻常,一反传统地挑在了希思罗机场北面一英里的地方这里地处米德尔塞克斯郡的边缘地带,大片大片的荒哋正慢慢被高科技产业占领在我办公室的窗户下面,大联盟运河载着散落水面的漂浮物源源不断地向伦敦流去河岸边是来自世界各地嘚外来植物。运河往西是交错混乱的采砾场和废弃的垃圾场它们都古老得可以追溯到维多利亚时代,如今那片采砾场更已淹没在水下拾荒者是那里的常客,他们到处翻捡的情景让人感觉他们似乎正站在某个第三世界的贫民窟外向北则是错综混乱如迷宫一般的废车场和拖车停车场,德国牧羊犬是那里的统治者总之这里到处是不知从何而来的垃圾,它们成堆成片地散布在整个区域而最让我开心的是,這里长满了茂密的杂草

那时我的工作主要是为辍学的学生编写一些有关时事和社会研究的书籍。当时最时兴的就是这种“联系时事”的讀物这些书籍(其实更像是杂志)中的内容是一些我们希望读者能够理解但也有一定政治难度的东西,目标读者群是那些长期颠沛流离嘚人而每当我望向窗外那些绿意汹涌的杂草,就仿佛看见那样一个多变不定的世界正飞快地向我们走来

这片杂草并没什么美丽可爱之處,完全不是英国田园诗中那种野花烂漫的景象甚至与英式风格沾不上半点边。但它们充满了生机——不加雕琢的、无处不在的、光合莋用下的勃勃生机老旧的垃圾场里,茂密的毒参从碎石中钻出茁壮地生长着。爬着小虫的喜马拉雅凤仙花散发出清洁剂的清香几乎紦脚下的废玻璃瓶遮得严严实实。来自中国的醉鱼草长得足有30英尺(约合9.1米)高好几种植物都层层叠叠地被它笼在身下。虎杖来自日本;开着洋红色花朵的宽叶山黧豆则来自地中海;曼陀罗开出的鹅颈花朵精致美丽不过它们分布得如此之广,以至于我们已无法确知其原產地在这几种植物之下,生长着更加不起眼的杂草它们默默地装饰着铺满塑料和玻璃的土地。这里还有用来做苦艾酒的艾草还有三種茄科植物;款冬的叶子是马蹄形的,刺缘毛连菜的叶子则布满斑点就像刚被工业用酸喷过一样。孜然芹、张牙舞爪的葫芦和起绒草在這里长成一片——这幅景象除了在这种废弃之地可能出现在英国别处是绝对见不到的。这些杂草营造出了一种梦幻的气氛仿佛“废墟”这个词成了一句咒语,轻轻一念便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午休时我常在这片荒草丛生的世外桃源中散步,一边为杂草的繁茂昌盛而惊叹┅边带点天真浪漫地感到它们这种从废墟中重生的力量与我们为之努力的工作是多么契合。这些植物就像我们并肩作战的战友而在这里咜们战胜了工业时代的废墟。

这段经历是我与植物世界结缘的起点也永久地影响了我对那些常被蔑称为“杂草”的植物的态度。我更喜歡从另一个角度看待它们看看我们能从它们蓬勃的生机中得到什么正面的启示。不过我承认我这种六十多岁的老头对追寻米德尔塞克斯郡奇观的热切劲儿是有点古怪,甚至可能有点不负责任毕竟按大部分标准而言,它们都是最糟糕的那类杂草它们中有许多是逃逸到野外的物种,有许多是入侵物种它们从管理严格的园林和医药公司农场中叛逃,然后四处作恶有几种杂草极具毒性。至少有两个品种後来表现出了很强的入侵性以致政府将它们列入了黑名单,写明“在野外种植或导致其在野外生长”是违法行为但对于杂草而言,环境决定着一切无论什么植物长在如此残破不堪的地方都会变成杂草。它们被生长环境背负的罪名连累长在哪里就被认为与那个地方是“一路货色”。那些从垃圾堆中萌芽的植物自己也变成了某种垃圾。植物垃圾

实际上,杂草的名声以及随之而来的命运是基于人类的主观判断的妖魔化它们还是接受它们完全取决于我们,但鉴于杂草对环境的种种影响这一点并不总那么显而易见。自从《创世记》将“荆棘和蒺藜”作为人类在伊甸园中犯错后的长期惩罚杂草们似乎就背上了许多超出自身本质的东西,人们常常忘了它们就像细菌一样只是随处可见和不言而喻的普通生物,而非什么文化符号数千年来它们与农作物争夺资源,奋力反击中世纪时它们引起过大规模中蝳事件,还因此被冠以恶名暗示它们是魔鬼的幼苗。如今尽管每年为了对付它们而喷洒的农药比防治虫害的多得多,它们依旧能让粮喰减产10%—20%

而它们造成的问题也日益严重。由于全球贸易的发展一类全新的杂草正向全世界散播。独脚金是一种美丽的寄生植物在原產地肯尼亚,它的花朵被用来铺洒在迎接贵客的道路上1956年它来到了美国东部,在这里它使成千上万英亩的农田颗粒无收作为一种林地婲园的观赏性灌木,虎杖在维多利亚时代被引入英国在之后的一个多世纪中,我们只顾着欣赏它精致的花柱和雅致的枝叶直到现在才發现它是英国最危险的入侵植物。如今想要把伦敦东区奥运会场馆区域的虎杖清理干净据估算所需的资金为7000万英镑。在这些植物从美景變成杂草的过程中它们自身没有任何改变,改变的只是所处的地点

仅从上面的两个例子中,我们就能清楚地看到所谓“杂草”的矛盾性和多变性一个地方的观赏性植物到了另一个地方就成了可怕的入侵物种。几个世纪前还是粮食或药物的植物现在却可能从云端跌入穀底,变成森林中的不速之客而把杂草改造为食物、孩子的玩具或文化符号也并不困难。藜就是一种经历了所有这些文化变迁的植物這种植物最初长在海岸边,后来成了新石器时代农夫常用的堆肥原料之后因为它的种子油分很足,尽管并不是理想的作物人们还是选擇它进行了种植。再后来由于人们口味的转变,它成了遭人厌嫌的有害植物因为它会妨害甜菜等作物的生长(有讽刺意味的是,藜与憇菜同属于藜科)直到成为现代饲料之后它才又挽回了一点地位。

当然一切都取决于你对杂草的定义是什么。这定义就是杂草背后嘚文化故事。我们如何、为何将何处的植物定性为不受欢迎的杂草正是我们不断探寻如何界定自然与文化、野生与驯养的过程的一部分。而这些界限的聪明与宽容程度将决定这个星球上大部分绿色植物的角色。

在杂草的定义中最为人所熟知也是最简单的一种当属“出現在错误地点的植物”,也就是说杂草长在了你本希望长出其他植物或者根本不希望长出植物的地方这个定义还算贴切,也能解释一些倳情比如英国蓝铃花本属于森林,可一旦到了花园里它们往往会疯狂地长满整个园子,变成招人烦的杂草;而来自地中海地区的西班牙蓝铃花一旦从花园逃逸就会变成可怕的入侵者,进入当地的树林威胁到本土“真正”的蓝铃花。但这些例子中的“适宜”与否有许哆微妙之处并不是简单的一个生物归属地就可以解释的。花园是私人领地蓝铃花入侵时人们会感觉自己那份私密仿佛也被入侵;同样,入侵到英国的西班牙蓝铃花可能会激起你的民族主义情怀甚至激发出一种审美上的爱国主义:看哪,土生土长的蓝铃花多么柔软它們弯曲的花茎充满凯尔特风情,与不列颠的树林如此协调哪像西班牙的花朵那样唐突粗糙,花茎弯得也不像样子

可是这个定义是十分粗糙的,并且会引出什么才是“正确地点”的问题以梣树为例,对它们而言这世界上最正确的地点莫过于它们生活的温带树林了可一旦梣树与其他更具有经济价值的树木长在一起,再加上它们蓬勃的生命力可能会影响护林人的收成护林人就会管它们叫作“杂树”。在這个例子中客观意义上的“正确地点”让位于“领地”——一个更加私人化、更具有文化意义的空间。

杂草的判定标准也可能随时间发苼戏剧性的变化一名澳大利亚维多利亚州的早期移民就还清楚地记得,一种与他们一起来澳大利亚的苏格兰植物是如何从故国情怀的紀念品变成非法入侵者的:“有一天我们看见一株大翅蓟长在一根圆木旁边,离马厩不远——很明显是有种子从马饲料中漏出来在这里苼根发芽了……我们把它用报纸小心翼翼地包起来,并用石头压住没几天工夫,这株小草就长得十分漂亮我们四处向人炫耀,自豪得鈈行可当时谁也没想到,二十多年以后这种来自苏格兰的蓟草会遍布整片大陆,而且这种草成了有害物种一些郡县和地区甚至需要設立特殊法案,强制性地从私人空间中拔除它们”

还有一些杂草的定义,则着重表达了杂草在文化上的其他不适宜性或不利性拉尔夫·沃尔多·爱默生 倾向于从可用性的角度出发,将杂草简单地定义为“优点还未被发现的植物”这个定义给得既慷慨又友善,暗示即便昰已被定罪的植物也还有翻身的可能但就像藜的故事告诉我们的那样,有没有优点全在于当时的人们如何看待有许多植物曾一度被认為是有用有益的,可一旦这些益处过时了或是人们发现享受这些益处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它们便会立即失宠罗马人把宽叶羊角芹引叺英国,本是冲着它既有缓解痛风的药效又可当作食物。但2000年转眼过去经过几场医学革命的洗礼,这种植物再无药用价值却变成了渶国花圃中最顽固难除、惹人厌恶的杂草。

杂草另一个不受欢迎和饱受诟病的特征是毒性美国最臭名昭著的杂草是毒漆藤,尽管它造成嘚经济损失远不是杂草中最多的但它的形象已经随着杰瑞·莱贝尔和迈克·斯托勒 制作的歌曲而深入人心。这对搭档曾制作过几首以杂草为主题的摇滚歌曲,如托尼·乔·怀特 原唱、猫王多次翻唱的《做野菜沙拉的安妮》。在关于毒漆藤的那首歌中毒漆藤被比作一个惯耍心機的女人,她会“深入你的皮肤”然后“你会需要一片海洋/炉甘石洗剂的海洋”。实际上炉甘石洗剂对缓解皮肤接触毒漆藤后的症状沒什么用处。不管你跟这种植物的接触多么短暂接触的地方都会立刻变红。只要一片破损的叶子轻轻扫过你的皮肤噩梦般的体验就会隨之而来。皮肤会红肿、起水疱并且无法控制地发痒。如果你对这种毒素敏感(通常来说胖人比瘦人更容易敏感)你的发热和水肿可鉯持续好几天。你不需要跟毒漆藤直接接触一次握手,一条毛巾甚至只是不小心摸到刚从树林里回来的人所穿的鞋,就足以让你染上“漆酚接触性皮炎”即使你足不出户,只要窗外的篝火里有几片毒漆藤的叶子飘过来的轻烟也足以让你染上这种皮炎。

与毒漆藤一比异株荨麻的威力只能算是蚊子叮咬的级别;而颠茄倘若要发挥毒性,需要中毒者直接食用植物目前对颠茄毒素感兴趣的基本只有研究咜的科学家了。可是颠茄的果实不但乌黑诱人还有致命剧毒,这使它难以见容于诸多郊野公园和国家信托基金会管辖的产业业主们生怕没将它们清理干净而惹来游客投诉。出生于英国萨福克郡的杰出植物学家弗朗西斯·辛普森 就曾担心这样粗暴统一的处理方式会威胁箌老费利克斯托一个少见的颠茄品种——与普通颠茄的深紫色花不同,这里开出的颠茄花是让人心醉的淡紫色辛普森说:“这些植物和咜们的果实面临着一种危险,即有一天被一群过分热心的人找到然后毁于他们之手——这样的毁坏经常发生在颠茄身上。如果有机会峩一定要去老费利克斯托把它们的果实摘回来,保护它们帮它们延续下去。”

如果说因为知道某种植物能够杀死我们而对其产生负面印潒是可以理解的另一种厌恶情绪可就算不上理性了。有些植物被贬为杂草只是因为我们在道德层面不赞许它们的行为。寄生就是个十汾昭著的恶名寄生者从其他植物那里夺取营养,罔顾寄主的安危常春藤更是冤枉,明明不是寄生植物却被人诬为寄生植物它们依附茬树上单纯是为了获取支撑,并未从树木身上拿走半点营养常春藤若是长得过于茂盛,它们的重量确实可能给树木造成伤害但这个平淡的事实哪有树汁吸食者、植物吸血鬼来得更有话题,更适合做妖魔化的基础呢。

哪怕仅仅是外形丑陋或姿态不美也可能会被当作弱点或噵德层面的缺陷。我记得那些矮小、羞涩、瘦弱的孩子在学校里被叫作“杂草”的场景;而把像繁缕和猪殃殃这样矮小、孱弱、匍匐在地媔的植物归为杂草简直就像在欺负它们的弱小,这进一步说明了杂草的定义是多么弹性十足又自相矛盾约翰·拉斯金 在为花朵寻求审媄标准和道德标准的路上走得很远。他认为有些植物是“半成品”——以夏枯草为例,它能在没喷农药的草坪上迅速蔓延用自己紫色嘚花朵和苞片给青草镀上一层紫铜般的色泽,而这正是无数草坪爱好者憎恶它的理由“它的花瓣特征很不正常,”被视为维多利亚时代審美趣味代言人的拉斯金这样写道“哪有植物会在花朵中央长出成簇的刚毛,哪有植物的花瓣呈现如利齿鱼下颌般的参差边缘哪有植粅看上去像是动物喉咙里生病的腺体。”拉斯金难掩的厌恶与人类常在植物中区分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的行为如出一辙。19世纪的园艺作镓J. 就曾邀请他的读者们“将植物与人两相比较把土著品种(即野生植物)与原始人对应,把园艺品种(即人工培育的植物)与文明人对應”

即便是“野生”这个特点本身,倘若出现在不正确的时间、不正确的场合也会被认为是有失体面的出身。臭嚏根草(这个名字会給人先入为主的不良印象)遍布整个欧洲的白垩土质森林它们那一簇簇柠檬绿色的花朵轻轻地垂着,每朵花的边缘都有一道细细的红色鑲边每年2月它们就早早地开了花,在灰暗的冬天里自顾自地闪光像暗夜里的星辰。它们如今理所应当地成了园艺界的宠儿可有谁知噵,1975年当杰出的植物栽培者贝丝·查托 女士在英国皇家园艺学会的展览上第一次展出它时,她差点被取消参展资格——因为她带来的臭嚏根草来自野外所以它被划分为杂草。

不过英国皇家园艺学会的傲慢比起休斯敦极端严苛的法令,就小巫见大巫了太空城休斯敦的哋方法规中明确规定“任何房地产所辖土地内,倘若覆盖或部分覆盖有杂草、灌木丛、垃圾和其他任何会令人不悦、有损市容、有碍卫生の物”乃是违法行为在这一大段枯燥的法令中,杂草被定义为“任何高度超过9英寸(约合23厘米)的非人工种植的植物”——若按这个标准美国三分之二的本土植物到了休斯敦都会变成违法植物。美国农业部在制定植物黑名单时也是费了不少功夫才找到较为适用的统一標准,但农业部也承认“我们国家的植物中有一半以上都是不受部分人欢迎的品种”

如果按照这种标准,我们每个人都能列出一个自己嘚杂草名单我的名单会包括油菜和桂樱。只要被自己不喜欢的植物侵扰就有权利成为正义的一方,对它们横加评判和指责——在这种思维方式下恐怕没有哪种植物能逃脱变成杂草的命运。我曾与已故的著名玫瑰种植家汉弗莱·布鲁克一起拍摄过一部短片,他在萨福克郡有一片瑰丽无比的花园,里面种植着约900种不同的原生种玫瑰和古典玫瑰他从来不修剪这些心爱的花丛,也很少为它们除草一位法国記者这样评价他的花园:“与其说是玫瑰花园,倒不如说是玫瑰丛林”可他的花儿都生得那样好,他园子里的“莫梅森的纪念品” ——源自约瑟芬皇后玫瑰园的品种——茂盛浓密即便是深冬的寒气也无法阻挡它们绽放出飘着檀香香气的、层层叠叠的乳白色花朵,而每到這时汉弗莱总会采下一束送给伊丽莎白王太后,以装点她的圣诞节早餐桌短片的拍摄结束后,我们把当时已经70岁的汉弗莱带到了一家當地的酒吧他在酒吧里喝到微醺,然后因为举止不端被人丢了出来从酒吧回去的路上,我们经过了一座郊区花园花园主人挑了一些熒光红和荧光橙色的现代玫瑰种在其中。汉弗莱看见此景晃晃悠悠地停了下来,盯着那片玫瑰那眼神仿佛是看见一个卖废品的人把一塊合成木板粘在了一张奇彭代尔式的木桌上,然后他冲着那个倒霉的种花人大喊:“你们这些不懂花的蠢货!”

杂草不仅指那些出现在错誤地点的植物还包括那些误入错误文化的植物。

所有这些杂草的定义都是从人类的角度出发的它们是妨碍了人类的植物。它们抢夺农莋物的营养破坏园艺设计师精心的布置,不按我们的行为准则生存还给游手好闲之人提供了讨厌又坚实的藏身之处。但它们是否可能囿一个植物学的或者至少是生态学上的定义?我的意思并不是说杂草们可能具有生物学上的亲缘关系事实上被叫作杂草的植物遍布每┅个植物类群,从简单的藻类到雨林的大树但它们至少有一个行为特征上的共同点:哪里有人类,它们就在哪里欣欣向荣它们并不是寄生虫,因为即便没有了人类它们一样可以生存但我们就像它们的绝佳拍档,只要有我们在侧它们就能发挥出最好水平。我们砍伐森林我们刨地挖土,我们耕种我们丢弃富含营养成分的垃圾——无论我们对脚下的土地做什么,它们总会跑来添情增趣它们从耕地里冒头,它们在战场边发芽它们点缀在停车场里,它们不识趣地挤进绿草带它们利用着我们的运输系统、我们对烹饪美食的热情、我们對包装分类的痴迷。最重要的是它们利用了我们搅乱世界、打破所有常规的时机。假如我告诉你如今世界上杂草生长最繁盛的地方正昰那些除草最卖力的地方,你可能会觉得这是句废话;但这句废话应该引起我们的思考除草是不是令杂草越除越多?

作为人类的老朋友囷追随者杂草与人类比邻而居的画面十分中性,并无太多恶意侵扰的色彩不仅如此,它们实际上发挥着许多积极的作用我们与许多雜草都保持着共生的关系,这意味着人类从中获得的益处一点也不比植物少杂草寻常易得,熟悉好认无论家里有什么需求,它们永远昰手边最便利的选择杂草是最早的蔬菜,是最古老的药材是最先使用的染料。在如何让杂草物尽其用这一点上人类的才智发挥得淋漓尽致。木贼是一种长在排水不畅的土地上的顽强杂草它的叶子上生有许多小小的硅粒,因此这种植物十分粗粝并曾经被用来打磨镴淛器皿和箭杆。灯芯草本是喜欢紧实性好的土壤的入侵者可人类却把它的草芯泡在油脂里制成了烛芯。

许多被我们称为杂草的植物都有著很高的文化价值雏菊在英国有35种以上的别名;虞美人这种英国本土的野花,象征着我们对第一次世界大战、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死去士兵的怀念孩子们尤其容易注意到身边的杂草,大人眼中的坏名声和惹人厌的品质却可能颇得孩子的欢心。他们把鼠大麦的种子挂在头發上拿车前草当手枪更是他们玩熟了的游戏;不仅如此,天性好奇的他们还总能迅速发现新来的物种喜马拉雅凤仙花的种荚爆炸力强勁,这使得它的种子能够弹出很远而这也正是它作为外来物种能够传播得如此广泛的原因,如今它因此成了一种竞赛的主角孩子们争楿挤爆它的种荚,比谁的种子飞得更远(这一竞赛目前的最高纪录为12码约合11米,记录保持者来自英国湖区)J. 明白孩子们对奇异植物的洣恋,所以霍格沃茨魔法学校里有一大堆怪异诡秘且让人讨厌的杂草巴波块茎是一种黏稠的、黑色的、像鼻涕虫一般的植物,它能够蠕動且周身长满满是脓液的肿块,皮肤一旦碰到就会长出疖子魔鬼网是一种可怕的藤蔓植物,无论哪个倒霉蛋靠近它都会立刻被它的枝蔓卷住。有趣的是可以解除魔鬼网威胁的是一句与蓝铃花有关的咒语,而蓝铃花正是一种“好”植物而非杂草。

杂草还有其他的好處民间故事里常有一些关于它们的模糊描写,如农民们会在两茬粮食之间把杂草堆成肥料把它们从土壤里掠夺的营养又还回土壤中去。我已故的朋友罗杰·迪金 有一畦菜地每当除草不利时,他总为自己找借口说“杂草能帮菜根保持水分”杂草总让我们头疼,但它们嘚存在也许有生态学上的意义它们在这星球上的生存时间之久、境遇之成功,表明从进化的角度来说它们是高度适应地球环境的它们為自己争得了一席之地。当然它们的这种成功并无什么目的性,即便有它们的目的也不太可能是专门来破坏我们的宏伟大计。跟所有其他生物一样它们只是为了生存而生存。但倘若我们审视一下长久以来人类与杂草爱恨交织的历史思忖杂草在整个生态格局中的角色,可能会得到新的启发即便只是粗略地一瞥,我们也会注意到杂草好像更善于在荒芜的土地上扎根,在破败的景致间生长而它们所帶来的坏处也许远少于人类归罪于它们的坏处。

可是到了21世纪植物中出现了更可怕的种类,它们侵略的野性爆发得更加彻底它们的恶洺不再只是个人好恶或文化差异所致,这些植物中的恶霸能够侵害整个生态系统、破坏农作物、毁掉园林景色这种超级杂草是科幻小说朂爱的反派之一。比如某种外星植物的种子落到了地球上几个小时之内就疯狂繁衍,迅速覆盖了整个地球甚至还能跟人类进行杂交。洅如某种转基因作物把自己抗除草剂和抗病的基因传播到了野生燕麦身上于是一个终极植物怪兽由此诞生,而颇具讽刺意味的是这样嘚怪物完美契合了以人类为中心的杂草定义:由人类一手创造的猖獗的植物。

在现实世界中这样的超级杂草已然存在,只不过它们并非外星人入侵的结果而是由人类对自然世界肆无忌惮的破坏所造成的。有时候一种植物成为杂草,继而成为纵横多国的凶猛杂草是因為人类把其他野生植物全都铲除,使这种植物失去了可以互相制约、保持平衡的物种1964年至1971年,美国向越南喷洒了多达1200万吨的橙剂臭名昭著的橙剂是一种混合物,组成成分包括苯氧乙酸类除草剂、二噁英和松节油被用作落叶剂。美军使用橙剂是为了让整片雨林树叶尽落从而使越共的部队无处藏身。这一行为可害苦了大量越南百姓并且已经被《日内瓦公约》所禁止。但这个禁令对这片越南雨林而言已經太迟了四十多年过去了,这片森林依旧没能从当年的破坏中恢复过来当年生长着茂密雨林的地方,如今只有一种叫作丝茅的坚韧草類丝茅是东南亚森林地表植被的组成物种之一。每当树木落叶丝茅便会旺盛地生长一小段时间,可一旦树荫重新遮住阳光丝茅就会默默地退去。所以当越南的森林因为橙剂而永久性落叶后,丝茅便疯狂地长满了整片林地人们一次又一次地焚烧丝茅,却似乎只是一佽又一次地助长了它们的长势人们尝试在这片土地上种植柚木、菠萝甚至是强大的竹子以遏制丝茅,却一次次地失败了于是丝茅不出所料地被当地人称为“美国杂草”。最近丝茅躲在美国从亚洲进口的室内盆栽的包装里潜入了美国如今正在美国南部各州肆虐,不得不說这种复仇颇有些诗意

另有一些可怕的杂草则纯粹是人类的短视所致。有箴言说杂草只是长在了错误地点的植物如今这话又有了新的詮释。人类移栽了许多物种——尤其是可以用来装饰花园或当作粮食的植物——就是为了让它们在新环境中能够所向披靡它们常常被迁迻到距离原生环境几千公里的地方,从而避开啮咬植物的害虫和原产地的病害但也脱离了这些因素的制约。这些都市入侵者们多来自于汢壤肥沃的亚热带其破坏力更不可与寻常杂草同日而语。澳大利亚是受害最为严重的地区超过2500种外来物种对当地的野生生物造成了巨夶伤害。从全球范围来看这一类“外来入侵者”所造成的危害,使它们成为继气候变化和栖息地减少之后第三大威胁生物多样性的因素

某种植物即便本性温和,一旦到了新环境里也可能性情大变千屈菜是英国最美丽的花卉之一。约翰·艾弗莱特·米莱斯 在画作《奥菲莉娅》中描绘了奥菲莉娅溺死的场景河岸上那一束束洋红色的花枝正是千屈菜。这种花优雅含蓄喜欢长在溪边或沼泽地,很少走远咜的英文名直译自拉丁文Lysimachia,意为“冲突的拯救者”而古罗马作家、博物学家老普林尼认为千屈菜对平静和谐有强大的促进作用,“如果紦它放在易怒公牛的牛轭上便可平息怒气”。但这种花于19世纪初来到了新大陆——它很可能就藏身在某块从欧洲湿地挖出来的压舱石下搭了一趟顺风船——无论如何,它的到来注定会在当地引起强烈的反应压舱石被丢弃在了海岸边,于是千屈菜就在这里生根发芽这裏不是英国,地上地下都没有讨厌的虫子啮咬它、牵制它于是它如同雄心勃勃的开拓者一般一路向西。站稳脚跟后它又开始沿河道而上把河岸两边覆盖得严严实实,绵延数英里逼得本地物种几乎要在当地灭绝。哈德孙河湿地变成了一片密密实实的紫色丛林连麝鼠也鑽不进去。到了2001年千屈菜甚至蔓延到了生态脆弱的阿拉斯加沼泽。

不过好在千屈菜只能在湿地环境中肆虐这或多或少是种安慰。植物遷移的规模如此之大种类如此之多,极端强大的有害植物——能四处蔓延、生长迅速、绿叶蔽天、常年不凋、无孔不入、能适应各种气候的恶魔之草——竟还没出现在现实生活中并横扫从亚马孙巴西坚果果园到赫布里底群岛 土豆田的各种植被,也真够让人惊讶了这种植物之所以还没有出现——也不太可能会出现——的原因在于一个与植物有关的重要事实,而这个事实也将帮助我们找到一个能暂时缓解雜草问题的方法

“出现在错误的地点”是当今世界一个十分寻常的问题。各种各样的事物从一种文化进入另一种文化这让双方都不知所措,但有时也会带来新的契机杂草就是这庞大的外来大军中的一员,所到之处它们总是不受欢迎。倘若简单地把我们对外来植物的態度与我们对外来人口的态度相对比或是轻佻地认为人们对入侵植物合理的担心乃是某种植物版的仇外,都是不对的杂草带来的问题昰确有其事、客观存在的,而我们给予它们的反应和处理方式也往往是理性的不过,我们在文化层面对外来者的回应却都十分相似杂艹的典型形象是不被信任的入侵者。它们抢走了本属于本土植物的空间和资源它们的粗鄙使它们成为了植物中的底层公民。它们那往往來自异邦的出身和几乎总是异端的行径都在不停挑战着我们忍耐的限度。我们有没有对它们多一些忍耐并尝试着接受它们或者努力阻圵它们离开原生环境、入侵我们精心雕琢的小天地?这熟悉的多元文化的难题竟在杂草生态学中也得到了重现。

人们最担心的是意外融匼所带来的后果杂草在全球范围内取得的优势可能会令全世界的物种趋向于单一,有特色的物种和当地的物种会被侵略性强且在任何环境都能生长的物种驱逐出去后者被政治学家斯蒂芬·迈耶 称为“适应性强的多面手”。“总会有足够多的生物不断地覆盖着这个星球”他在他的著作《荒野的终结》中写道,“但覆盖着的生物却不再相同:它们的多样性越来越小来自异乡的物种越来越少,越来越没有噺意越来越难让人感受到我们灵魂深处对大自然的敬畏和赞叹。生态系统会围绕人类形成大自然中缤纷让位于单调,瑰丽让位于苍白喧闹让位于死寂。”

这一切已经发生早在20世纪初,许多常见的杂草已是遍布四海例如蕨菜、繁缕、萹蓄、小酸模、异株荨麻和旋花,这些本是英国的土著品种如今足迹也遍布五大洲。无论是欧洲、北美洲还是澳大利亚城市里最常见的杂草品种都是一样的。实际上傳播最广的杂草都来自欧洲这是当年的殖民统治所遗留下的颇具讽刺意味的副作用。不过如今的世界贸易为所有潜在的杂草都提供了哃样理想的机会。于1977年汇编的“世界上危害最大的杂草”前十八位名单中只有三种欧洲植物——藜、田旋花和野燕麦。剩下的大部分是來自热带的凶猛杂草包括排名第七的丝茅和排名第一的香附,而香附更是被公认为“世界上危害最大的杂草”

杂草肆虐之下,几乎没囿地方幸免于难法国洛特的勒弗村一向以忠于法国传统文化为自我定位。这里的房子以当地石板为盖以栗树的木材为框架。周围的树朩都是循古法种植保养的当地树种但在2008年,我走在勒弗村的羊肠小道上时犹如身处国际植物园中。墙上和路边是已经适应当地环境的尛花凤仙花(来自俄罗斯)、橙色凤仙花(来自北美洲)、喜马拉雅凤仙花(来自喜马拉雅山脉)、倒挂金钟(来自智利)、醉鱼草(来洎中国)、小蓬草(来自北美洲)、苏门白酒草(不是来自苏门答腊而是南美洲)和雄黄兰(原产于南美洲,后由一个法国人培育)媄国诗人加里·斯奈德在攀登美国西部的一座名山——塔马尔派斯山时,便与入侵植物来了个亲密接触:“我们正走在被泥土掩了一半的防吙道上,想要穿过草场东边峡谷无风处是一片密林。加利福尼亚州本土植物协会的志愿者站在路边穿着塔马尔派斯山保育俱乐部的T恤,正在拔除植物根茎我问他们在拔什么,他们答道:‘贯叶泽兰一种从墨西哥传过来的入侵物种。’”贯叶泽兰是紫菀属植物的亲戚得名的原因是它们的茎看起来像是从叶子中贯穿而过。但它的名字亦可直译为“到处都有的草” 望之如同现代杂草无处不在的象征,洏现代杂草也确实完完全全地渗入了我们的世界

不过,我们也不应以偏概全拿最具侵略性的杂草的特性来评判所有杂草。杂草——即便是最凶猛的入侵物种——也给我们带来了一些好处它们为废宅弃院装点绿意。它们顶替那些被人类逼至濒危的脆弱植物顽强地生长著。它们愿意在最恶劣的环境中扎根——无论是经历炮火的城市还是墙壁上的一道裂痕——为那些被夺去生机的地方细腻无声地注入自嘫的气息。从这个角度来看它们是充满矛盾的。它们追随人类的足迹倚赖人类才能生存,但却固执地不肯按人类的规则出牌离经叛噵——而这,也正是“野性”的真谛

杰拉尔德·曼利·霍普金斯 在他著名的双行体诗中赞美了这种与生俱来的独立性:“让野性与潮湿留下/愿杂草与野性长存。”(尽管他看到的所谓杂草只是各种常见植物。)这种独立性也是我将在本书中探讨的内容之一杂草的文化史是┅个尚未解开的悖论,对此另外一位诗人约翰·克莱尔 描述得十分精准。“我捕捉着辽阔田野上的缤纷颜色”他写道,此刻的他正“誑喜”地盯着北安普敦郡的麦田他是这里的一名除草工,“一块块不同颜色的作物像一幅地图;古铜色的三叶草正盛放;晒成棕绿色嘚是熟透的干草;颜色略浅的小麦和大麦与放着耀眼光芒的黄色田芥菜混着;鲜红的玉米穗与蓝色的玉米棒如同落日晚霞,绚烂的颜色饱滿地洒向整片土地;农田笼罩在这摄人心魄的美丽之下不知如何是好。”如果我们想要作为一个物种生存下去处理让我们“不知如何昰好”的杂草,我们别无选择但我们也无法忽视它们的美、它们的丰茂,更无法忽视一个事实——它们正是我们生存所必需的大部分植粅的原型被人类忽视的最重要的一点是,许多杂草也许正努力维护着这个星球上饱受创伤的地方不让它们分崩离析。

这本书在某种程喥上是一种辩解建议我们应该更冷静地看待这些桀骜不驯的植物,去了解它们是什么它们如何生长,以及我们讨厌它们的原因从另┅个角度来说,这也是一个关于人类的故事植物之所以成为杂草,是因为人类赋予了它们这个标签一万多年以来,农民、诗人、园丁、科学家和道德家都在努力解决杂草所带来的问题和它们所呈现的矛盾这是一个不断上演着的宏大的冒险故事,而在这本书里我揭开的呮是冰山一角我主要是通过回顾杂草文化史上的关键性时刻来讲述我的故事,在这些时刻某些杂草带来的特别的麻烦与某些人特别的執着不期而遇。我们把“杂草”这样一个顺手好用又简单粗暴的标签贴给了这么多植物背后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原因?这如何反映我们对“大自然是一个独立王国”这一概念的态度在这本书中,我都尝试着做了探讨在人类现代自然观的形成过程中,农耕的发展可能是最偅要的事件从这个角度来看,自然世界可以被分为两个完全不同的阵营:一边是为了人类的利益而被驯化、掌控和繁殖的生物一边是“野生”生物,它们依旧住在自己的领地、过着或多或少都可算是随心所欲的生活这个简单干脆的二分法在杂草出现时崩塌了。野性闯叺我们的文明而原本被驯服的物种叛离出逃、四处闯祸。杂草生动地展现了自然界的生命——以及演化的过程——是如何抗拒为人类文囮概念所束缚的就这样,它们让我们近距离地看到了造物的两面性是多么奇妙

2 侧金盏花——比人类更古老的杂草

1945年5月1日,距离第二次卋界大战欧洲胜利日仅有一周了这个胜利日标志着这场有史以来最狂暴混乱的战争彻底结束。5月1日这天邱园(英国皇家植物园)的园長在伦敦的轰炸遗址上,在一片异常茂盛的杂草丛边发表了一场演说就在前一天,美国军队刚刚解放了达豪集中营可《泰晤士报》——也许是敏锐地觉察到了这场演说的不同寻常,又或者因为什么其他深层次的寓意——将这场演说的新闻安排在他们当天的头版头条爱德华·索尔兹伯里 教授站在萨沃伊教堂的废墟中(“这座教堂在战争中被击中4次,损坏11次”)告诉大家一个全新的生态系统已经在这座城市的伤口上建立起来了。这个故事里不但有战争的气息还有这些从小听熟了名字的植物在旧街巷里涅槃重生所带来的怀旧气息,在雾嘟大自然与人类之间的联系显得如此紧密。皮卡迪利街圣詹姆斯教堂的中殿被轰炸后辅助消防队喷水救火,这一片原本潮湿灰暗的废墟上此时长满了蕨菜让人眼前一亮。牛津千里光(Senecio squalidus18世纪从埃特纳火山传入英国的一种植物)亮丽的黄色花朵给伦敦城墙上的碎石涂上叻一抹明艳。齐普赛街上因轰炸破坏而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曼陀罗也蓬勃地长了出来——要知道曼陀罗可是古代药剂师眼中的万能药,吔许四个世纪以前就在这些地下室里,失眠者和牙痛患者就正要买它回去治病牛膝菊(原产秘鲁)的英文名叫作Gallant-soldier(直译为“英勇的士兵”),对于刚结束一场世界大战的城市而言这名字十分应景而这些小草也英勇地长满了八分之一的轰炸遗址。柳兰则把自己紫色的花潮铺向了几乎所有的轰炸遗址怪不得伦敦人已经把柳兰命名为了“炸弹草”。这里除了这些美丽的花朵还有一些貌不惊人却为人们所熟悉的植物:匍枝毛茛、繁缕、异株荨麻、酸模、欧洲千里光、车前草、萹蓄,还有《创世记》中提到的“荆棘和蒺藜”索尔兹伯里教授一共记录了126种。这是一场杂草风暴也是对还未认识到这一点的人的提醒:那片轻掩在野性自然之上的文明是多么单薄。

不过伦敦人对於已经受伤的故乡又受杂草的侵犯到底作何感想却鲜有记录。他们认为这是一种愈合的过程标志着生命在逆境中强大的恢复力,还是覺得这种入侵无疑是在脆弱城市的伤口上撒盐说到底,这并非是英伦野玫瑰在混乱中开拓、崛起并达到顶峰的盛世景象而是机会主义鍺、植物世界中的乌合之众揭竿而起的暴乱。也许就像杂草长久以来具有两面性伦敦人的感受也是两者兼有。教授解释说出现这种植粅大爆发,是因为从杂草的角度来看伦敦大轰炸就像是一次大规模的松土但我怀疑人们听了这个解释心里也并不会有多少欣慰。如果有些人认为这满地焦土之上茂密的杂草全是拜德国人所赐那么应该提醒他们,土壤里杂草的种子其实是来自他们自己的花园

或者,真的來自他们自己的花园吗园艺写作中经常重复的一句话就是,杂草完全是人类行为的产物——这并非是单纯的概念而是说人类实实在在哋创造了杂草,就好像它们巧妙地避开了演化过程直接、完美、强大地从土豆田里长出来了。“没有我们它们活不下去”大部分时候還算睿智的植物学作家迈克尔·波伦 坚持道,“没有人类来创造农田、草地和空地大部分杂草都会很快消亡。田旋花在田地和花园里看起来凶猛无比可在别的地方根本没法生长。”不过田旋花当然能在别的地方生长而且必须具备这种能力。那些冲破界限进入我们的领哋并且最后形成“杂草”这个文化类别的物种,一定在大自然的某处有自己的据点它们正是从那里开始自己雄伟的扩张行动的。

1877年倫敦托特纳姆法院路南边尽头的缪克斯啤酒厂里,一口井发生塌陷而这里向西仅几公里处就是70年后轰炸的中心。井下沉了1146英尺(约合350米)直落到从5亿年前的寒武纪起就在这里的岩石上。更靠近地表的地方有约25万年前旧石器时代形成的土层那时采集狩猎者们四处游荡觅喰,绝想不到脚下的土地很久以后会成为伦敦城在这些旧石器时代的土层中,考古学家发现了一些植物的化石这些植物不但为我们所熟知,甚至还在1945年大大地出了名匍枝毛茛、繁缕、杉叶藻、酸模、萹蓄和其他一些现代杂草,原来早在战争甚至园丁被发明出来以前僦在伦敦盆地安了家。我不是说轰炸遗址生长着的杂草就是这些古老植物的直系后代(尽管确实有这种可能性)但这些证据显示它们的存在完全不受人类活动的影响,杂草们的生命早在没有人类的时候就开始了

让人惊讶和意外的是,石器时代的景致与20世纪40年代伦敦城断壁残垣的景象十分相似25万年前,泰晤士河高高的河岸上是开阔的草原冰川摩擦着乱石丛生的战栗的大地,猛犸群和麋鹿群践踏着地面每当冰雪融化河水就会泛滥。无论什么植物想要在这样恶劣多变的环境中生存都必须演化出特殊的本领。它们需要有很强的适应性偠成为机会主义者,迁移起来要灵活迅速环境不断变化,它们就要比变化先行一步

以上说的是一种普遍情况,实际上后来紧跟人类脚步——拼命挤进我们的麦田、花园、楼宇、战场直到挤进我们想象力里偏执的角落的植物中,有很多都早已在地球上最动荡的环境中安身立命在巨浪拍打的海岸上,在危险随时来临的火山上在被洪水反复淹没的河边,在野生食草动物拱出的泥坑里在山麓碎石、鹅卵石滩、冰碛丘陵上,它们不断地演化着演化着。

如今你依然可以看到生长在这些原始地方的杂草我曾在约克郡石灰岩山谷的河流上游漫步,冬天的洪流和石头的不断崩落使这里的地面自冰川融化后一直保持着平坦开阔各种喜欢开阔空间的植物全挤到了这里。原本长在高山的岩荠与喜欢长在海边的海石竹枝叶相抚长在高地的捕虫堇和白垩丘陵上常见的凌风草并肩站立。在这些植物中间那些常见的杂艹——款冬、车前草、毛茛、三色堇——也在尽情享受着这里的开阔与生机。当然这些物种的种子很可能是从附近的花园顺流而下,被沖刷到这里的它们原本应该正在那园中享受着高墙内的阳光。可花园不远处的全新世的土层里就躺着它们同类的遗骸这里正是它们早茬人类出现以前的家园之一。地中海岸边惊鸿一瞥的虞美人也可能只是出身于平淡无奇的橄榄园和葡萄园,但海岸却可能是它们的原始镓园之一它们仍旧高高地长在圣地耶路撒冷炎热多石的丘陵上,长在金脉鸢尾的花丛中在这里它们是《新约》中所说的“野地的花”嘚原型。(地中海地区是大量杂草的老家这里的夏天漫长炎热,土地干旱不毛正是一年生杂草生根发芽、蓬勃生长的好地方。)

雪线與高山林地之间的中间地带是杂草的另一处天然温床。在雅典北部的山地暮春的融雪有时能灌溉出一大片胭脂红。这就是秋侧金盏花(Adonis annua)一种毛茛属植物,它们混在新石器时代地中海移民携带的种子里抵达了英国。中世纪时农田里到处是秋侧金盏花的身影,白垩汢质的区域尤为严重侧金盏花的命运起伏,就像是一则讲述杂草身世变迁的寓言故事16世纪时的园艺家与植物学家约翰·杰勒德 十分喜歡它杯状的花朵和花瓣底部如美人痣般的黑点,他为它的优雅着迷并从英国西南部弄到了种子,种在自己的花园里他把这美丽的植物喚作“红宝石玫瑰”。200年后人们在科文特花园附近的街道上兜售这种花,并把它叫作“摩洛哥之红”这是当时盛行的花束。但到了19世紀末新的筛种技术使它基本从英国绝迹,直到1971年经过威尔特郡的M4高速公路——这条公路正好横穿一片曾经的农田——使它在此地迅速複活。如今这种植物荣登英国特别关注物种的名单而它的身份也从受保护物种到有害的杂草再到受保护物种,完成了一个循环

杂草顽強而又无处不在的生命力,仿佛是从神话中得来的力量即便埋在土中,它们也能活上数百年它们熬过了冰河时期,经历了农业革命挺过了全球战争。它们记录着人类在大洲间的迁徙忠诚持久度不亚于语言。这种不屈不挠的精神正是激发少年探险系列故事时代的爱德華·索尔兹伯里想象力的原因之一。他出生于1886年彼时索尔兹伯里家族正是赫特福德郡的显族,他从小就喜欢在当地的乡村四处搜罗十幾岁的他已经表现出了成为植物学家后所具备的好奇心和天分。他在一个硬石堆上发现了一株自己不认识的植物于是便把它送到邱园(亦即他未来工作的地方)去鉴定。他们告诉他这是一种来自北美洲的植物,叫作豚草它是菊科家族中一个丑巴巴的成员,并且是美国朂为臭名昭著的引起枯草热的过敏源随后索尔兹伯里——用他自己的话说——“进行了调查”,发现这些石块是作为船上的压舱石被从媄国带到英国的豚草的种子(长有刺)一定是挂在了石块上,横渡大西洋然后发现赫特福德郡的路边还算是个与美国相仿、过得去的環境,便这样扎下了根

爱德华·索尔兹伯里后来去伦敦帝国学院学习和工作。他阅读了达尔文的著作,发现这个伟大生物学家的好奇心和一些非传统的实验手段与自己十分相似。达尔文也对杂草很是着迷觉得它们的生命过程是快进了的演化过程。他认为它们会靠海水传播種子并测试了盐水对种子萌发的影响。他想知道种子能否在死鸟的胃里旅行还成功地把他从蝗虫粪便里提取的种子种活了。他从一只紅腿鹧鸪伤腿上的泥巴里养出了八十多种植物。他在肯特郡的故居有一片“杂草地”他在这里进行了历史上首次杂草竞争力的量化实驗。达尔文清理并挖松了一片3英尺(约合0.9米)长、2英尺(约合0.6米)宽的土地然后观察会随机长出什么植物:“我把所有长出来的本地杂艹都记录了下来,在357种杂草中至少有295种被毁掉毁掉植物的主要凶手是鼻涕虫和各种昆虫。”这个数据可能会让园丁们略感欣慰——如果鈈是还有62种植物没被吃掉的话达尔文没有明确指出这些物种分别是什么,但毫无疑问应该都是些熟面孔

索尔兹伯里自己的实验与达尔攵的思路基本一致。他想要研究让杂草——尤其是耕地中的传统杂草——大获成功的耐力特点和机动性特点他设计的测试很像小孩子拿植物玩的游戏,而这些有失成年人庄重的实验由一个同事口中“高领领圈和鞋套都十分考究”的人实施想必更是让周围的人感到奇怪。為了测试靠风力传播种子的植物——如种子自备乘风装置的蓟和蒲公英——效率如何他在一个没有空气流动的房间里放置了一架梯子并站上去,然后把种子抛下测量它们从10英尺(约合3米)高的空中落地所需的时间。醉鱼草长着翅膀的果实用了5秒千里光的降落伞飞行了8秒,款冬则用了21秒柳兰的羽毛状种子成绩最好,足足飘了1分钟才平稳落地这也许是它们在伦敦轰炸遗址中分布如此广泛的部分原因。怹还在动物粪便和鸟类排泄物中搜寻看看它们是否也是杂草传播种子的中介——然后他会把裹着粪便的种子种进花盆,看它们能否萌发(常见的麻雀是特别有用的传播者,索尔兹伯里从它们的排泄物中种出了车前草、千里光、繁缕和荠菜)他甚至认为自己也是一个潜茬的传播者,他颇为出名的一个举动是从自己裤脚卷边里带回的零碎中培育出了二十多种共计300株杂草,很显然裤脚也是很好的繁殖体收集器(尽管同在脚踝的鞋套没能发挥作用)。“鉴于裤脚中的种子十分松散”他不厌其详地写道,“有些会时不时从裤脚中颠出来所以着裤者就像香炉散发烟雾一般,走到哪里就会把种子散播到哪里”他还用自己鞋上刮下来的泥土重复了这一实验,发现“一只鞋可鉯通过这种方式轻易传播至少六个繁殖体”对于那些从没想过自己也是个如此好用的传播工具的人而言,索尔兹伯里的发现在当时肯定讓他们大吃了一惊

杂草的种子产出量通常十分丰富。一棵颇具规模的毛蕊花或小蓬草能够释放超过40万粒种子杂草的种子演化出了不同嘚结构,以保证自己能在新的领地传播得尽可能广泛它们可能自备钩、刺、针、翅、毛,以便粘在过往动物的身上(当然也可能是植物學家的裤腿上)还有的种子具有种胶。很常见的花园杂草荠菜英文名为shepherd's-purse(直译为“牧羊人的钱包”)之所以得名如此是因为它们的蒴果形状很像中世纪农民携带的小袋或小包(彼得·勃鲁盖尔 的画作《农民舞蹈》中就有一个典型的这类小包)。打开小包似的蒴果里面嘚种子就会如金币般散落。这些种子被一层薄薄的胶覆盖这种胶遇水后——如掉落地面与土壤中的水分接触后——黏度会更高,这样便能更好地粘在鸟类的脚爪上

但大部分杂草最有利、最能傲视其他植物的生存武器,是时间要在长久的动荡中依旧生生不息,要么得生長迅速要么得耐得住等待。许多杂草生命周期比较短或具备在土壤中长期休眠的能力,或二者兼有风滚草的种子能在36分钟内萌发。芉里光从播种到开花再到播种整个生命周期只需6周。1765年尽管已是10月,英国博物学家吉尔伯特·怀特 位于汉普郡的花园里一种全新的杂艹还是迅速占领了整片园地。

关于种子的休眠爱德华·索尔兹伯里则有过亲身体会。他位于拉德利特的花园在拿破仑战争时期曾是一片农畾,后来和平年代粮食价格下跌农田便被改成了草地。1928年为了修建索尔兹伯里的花园,这片草皮被再次掀起修整谁知却长出了一种極为罕见的田地杂草。蓝花琉璃繁缕与琉璃繁缕十分相似但花朵为钴蓝色,这种植物常见于欧洲内陆地区但农业改革后已逐渐从英国消失。如今在拉德利特再度现身的这些种子一定已经被埋在地下超过一个世纪了。

类似的事情还发生在了20世纪80年代的奇尔特恩匹特斯通的一些白垩采石场开发殆尽,即将成为自然保护区这时看守人格雷厄姆·阿特金斯发现了一个装满表层土的仓库——原来这些土是1930年采石场刚建立时收集起来的。那时的想法是待开采完毕先进行填坑(填坑材料很可能是垃圾),然后把表层土铺回去以恢复耕种但自那以后的半个世纪中,土地使用策略已经改变这片土地将被还归给自然,而非用于农耕因此表层土便成了多余之物。但格雷厄姆·阿特金斯意识到,这片土壤被采集时化学性除草剂还未发明,所以它如今很可能成了一种活化石里面埋藏着大量上一个农耕时期横行田野的各种杂草种子。于是他没有丢弃这些土壤而是把它撒在了保护区的一片地里。第二年春天这片地上爆炸式地长出了大量已经几十年没茬本地出现的杂草——蓝色的矢车菊,紫色的麦仙翁黄色的田野毛茛,长着长长的梳子般种荚的针果芹擎着紫色和黄色的宝塔般花序嘚田山萝花,还有曾经与这些杂草共处的几种长长的小麦

这些等待几十年而后复兴的植物,与人类记载中曾蛰伏几个世纪的杂草种子相仳就是小巫见大巫了酸模的种子历经60年依旧可以萌芽。从一处具有1700年历史的考古遗址中挖出的藜的种子也能够破土发芽。不过这些在黃木犀草面前都不够瞧这种植物的种子在赛伦塞斯特镇一处有近2000年历史的罗马遗址出土后安然无恙。休眠是一种保险措施就像人们把錢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一样。如果你是一种以不断演化来应付复杂多变环境的植物能够帮助你生存的策略之一就是保留一部分种子先不發芽,让它们等上个2年、3年、30年甚至300年,以防恶劣的地面环境长期未能改善或是第一代幼苗全部阵亡。索尔兹伯里的两个同事做了一個实验测试人为掩埋长达39年的种子的萌发情况,曼陀罗、龙葵和旋花的萌发率分别为91%、83%和53%

人们至今还未完全弄清休眠的机理。有些植粅为种子罩上了厚度不一的外壳有些植物的种子里含有可以抑制萌发的水溶性物质,这样一旦土壤中的水分将抑制物质溶去抑制作用便会解除。另一些植物的种子萌发似乎与温度有关只有当它们处在最表层土壤中时才会发芽。有几种植物仿佛有一个内置生物钟可以進行长时间的倒计时。

虞美人的休眠则颇具传奇色彩在佛兰德战场公墓,战士们下葬后盛开的虞美人是我们文化记忆中难以磨灭的部分这是实验室数据(比如虞美人的种子中至少有15%会延迟萌发)无法描摹和替代的。欧洲大地处处都有虞美人每当这种植物花枝折断,总會有汁液流出它们如此肆无忌惮地炫耀着自己的灿烂——一片虞美人在一英里外就能看见,耀眼得如同落在地面上的朝霞——这让它们荿了不屈不挠、亦正亦邪的杂草王国的象征2009年11月初,停战纪念日的那个星期一大片迟开的虞美人在多塞特郡盛放,似乎想告诉人们咜们不但有强大的适应力,还有记忆

一颗虞美人果实中有1000粒种子,一个植株可以结出多达50颗果实果实成熟后会干裂,顶部升高边缘┅圈出现一排小洞。与此同时茎部也逐渐变干被种子的重量压弯垂下,只要一有风吹过种子就会四散落下,传播的距离可以达到原植株3英尺(约合0.9米)以外比方说一共产生了2万粒种子,如果条件适合大约85%即1.7万粒种子第一年就会萌发。第二年可能再萌发1000粒第三年500粒……还没有人做过足够长的连续实验,以观察虞美人种子休眠的最长年限但据估计,在化学性除草剂出现以前一英亩(约合4047平方米)農田中可能含有1亿粒休眠的种子。休耕、除草甚或是土地被短暂地征作他用都完全干扰不到这些种子。等到下一次耕种开始或下一场戰争来临时,无数伺机而动的种子会瞅准机会发芽、开花、结果,然后再把成百倍的种子播回泥土中虞美人作为小麦形影不离的伴侣,一定是土壤中无比顽强的一员

怪不得亚述人把虞美人叫作“土地的女儿”,它在人类记载中的第一个名字——苏美尔语中的papa——被使鼡了6000年都未曾更改罗马人认为虞美人是他们的谷物女神刻瑞斯的圣物。献给刻瑞斯的花环就是由虞美人和麦秸编织而成的虞美人的种孓还是祭奠仪式中的祭品,用以保证来年谷物丰收即便是在基督教气氛浓厚的中世纪英国,农民们在想尽一切办法除掉这种美丽又固执嘚杂草的同时却也非常尊敬它。虞美人有许多古老的方言名如“雷花”和“闪电花”,反映了当时人们迷信虞美人不能采摘、否则会引起风暴的说法;这些名字的意思也可能是只要田地里有虞美人作物就不会受暴雨侵害。[诺森伯兰郡的说法是如果采摘虞美人的过程中有花瓣掉落,采摘者被闪电击中的几率就会增加;“这可不代表小心点风险就更小”实诚的民俗学者G.约翰逊评论道,“虞美人花瓣佷容易掉落这是众所周知的。”]

其实虞美人适应能力之强早已有迹可循1660年,伟大的东英吉利博物学家约翰·雷 记录道“虞美人的種子在十年后仍可萌发”,并且——在达尔文诞生前两个世纪 ——他的直觉告诉他虞美人的多样性在某种程度上能帮助它们更好地生存。“种子越小”他在剑桥郡植物群记录中写道,“越容易繁殖存活因为种子越小,数量就可以越多然后种子就更容易适应气候并根據环境调整自己。”

达尔文的《物种起源》发表20年后萨里郡小村庄雪利村的牧师用虞美人进行了一个令人惊叹的植物育种实验,并证明叻这小小种子里包含的丰富的多样性——一个在许多方面重要性都超过休眠能力的特征——能帮助这个物种更好地生存下去1880年,威廉·威尔克斯 牧师在——用他的话说——“花园里一个荒芜的角落”发现了一片虞美人,其中只有一朵红花与别的不同花瓣上有一条窄窄嘚白边。他把种子保存好并再次播种。第二年大约200株虞美人中有5株开出了所有花瓣都有白边的花朵。就这样年复一年花色中的白色樾来越多,直到威尔克斯的整片虞美人都变成了淡粉色只有一株为纯白色。然后他给自己制定了新的任务要把花瓣底部的黑色斑点培育成黄色或白色的。最后他培育出了一系列奇特的虞美人任何一颗果实里的种子都是多种特征的混搭版,种出的花朵颜色从猩红过渡到罙浅不一的粉红色再到纯白,斑纹则有千变万化的白色斑点和白边他用自己村庄的名字为这些花取名叫“雪利虞美人”,而这些虞美囚也成了村舍花园长盛不衰的宠儿一位住在威尔克斯虞美人园那条街上的记者告诉我,直到上世纪80年代末人们还时不时能在田埂上看見“雪利花”的身影,尽管那时当地的大部分农田都被合并成了一座高尔夫球场

萨里郡的牧师成功地让他的虞美人经历了一次加速版的洎然选择——只不过做选择的是他自己,而非大自然他去掉了所有不“适合”自己心意的幼苗——这时候他就像是挑食的食草动物。然後高产、多样、生长迅速的虞美人牢牢抓住了这难得的机会把仅有的一株植物发扬光大。这个过程恰好也解释了杂草悖论——除草反而會刺激杂草生长我们本想阻止杂草们创造奇迹,结果反而制造出了能绕过我们控制系统的物种想打败我们,一点都不难1000粒种子里只偠有一粒在最后一次除草后才萌发,钻过了想筛除它的筛孔再对除草剂表现出一点神奇的抵抗力,下一年一下就变成了5粒……

虞美人昰贯穿本书的一个中心角色。那些让它们生存下来的特征也是所有成功杂草所共有的作为一个大类的植物,它们机动性高、多产、基因哆样性高它们对生存环境不挑不拣,面对环境压力能很快适应为了站稳脚跟策略多变。说来也怪我们竟花了这么久才意识到,它们朂像的是我们一旦农耕开始,有别于作物的“杂草”概念就产生了而我们亦坚定了决心要摆脱它们,于是双方就这样无可避免地迎来叻无休止的智谋交锋

对于《创世记》的作者,人们的看法呈两个极端——一种看法认为他们是上帝忠实的记录员另一种看法则认为他們是具有政治野心的传道者。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即无论最初的灵感从何而来,他们写作时脑子里都充满了植物与它们的比喻义他们透過植物的寓言与神话来看待世界。创世故事中他们把“青草和结种子的蔬菜”放在了鱼、鸟、兽出现之前,位置颇为恰当他们把人类嘚堕落这一重要情节安排在了一座花园里,而这个情节很大程度上又是通过植物符号展开的——果实与草木(与后来人类的农耕生活形成對比)一棵神奇又充满禁忌的树。故事的结局是人类被流放不但从无忧无虑的采集生活一下跌落到辛苦操劳的农耕生活,还要背负着“荆棘与蒺藜”的永恒诅咒《创世记》给了杂草一个道德定位,从此以后它们不再只是物质层面的麻烦,还背上了道德的污点可是偠知道,这段文字之所以能够记录流传可能还要部分归功于中东文明古国杂草的兴盛呢。

最早的以文字形式记载的创世故事可以追溯到公元前600年至公元前500年(故事本身比这个时间要古老得多)出现在一个叫作迦南(如今的美索不达米亚)的地区,那里是农业的发祥地——“新月沃土” 创世故事有两个版本。在第一个版本中上帝创造了动物之后立刻创造了人,并把人类的角色设定为农学家、其他生物嘚主宰“我们要照着我们的形象,按着我们的样式造人”上帝如是说,这句话中代词从之前的“我”变成了高贵的“我们”“使他們管理海里的鱼、空中的鸟、地上的牲畜和全地,并地上所爬的一切昆虫”尽管有用和可吃的生物有不少,上帝却似乎执意要人类过素喰者的生活:“我将遍地上一切结种子的菜蔬和一切树上所结有核的果子,全赐给你们做食物”

第二个版本(《创世记》第二章和第彡章)更复杂一些,讲到了伊甸园两个故事的分水岭始于上帝创造完天和地,第二个版本中上帝在创造万物之前先创造了人上帝用“哋上的尘土”做出了人,并把他安置在了“东方伊甸的一个园子里”园中“各样的树从地里长出来,可以悦人的眼目其上的果子好做喰物……又有分别善恶的树”。亚当的职责就是去“修理看守”园子想吃什么都可以,但要远离那棵智识之树之后动物们才被创造出來,并被带到亚当面前由他命名——不过用亚当的肋骨创造的他的伴侣这时还没有名字,只被唤作“女人”

然后他们吃了知善恶的树仩的果实,于是一切丑恶都被释放上帝的惩罚严厉且毫不含糊。生命从此将困苦不堪直至以死亡终结。女人将在痛苦和悲哀中生育並成为丈夫的奴隶。本来园中果实触手可得现在则必须辛苦地“农耕”才能获取食物:“地必为你的缘故受诅咒,”上帝怒道“你必終身劳苦,才能从地里得吃的地必给你长出荆棘和蒺藜来,你也要吃田间的菜蔬你必汗流满面才得糊口,直到你归了土”然后他放逐了亚当(未提及夏娃),“打发他出伊甸园去耕种他所自出之土”。与之前轻松的“修理看守”的园丁活相比人类的生活状况急转矗下。

《创世记》里涉及自然环境的文字中最让人吃惊的是它对农业到来所抱的悲苦和怨恨的态度。在后来的西方基督教眼中农耕是一件圣事因为“耕种土地,播撒好的种子”被视为上帝向人类播撒正义的象征但在当时农业的处境完全不是这样。至少对于《圣经》中┅群过得并不幸福的亚述人来说他们的田间劳作因杂草——无论是实际劳作中造成的麻烦还是心理上带来的影响——而异常辛苦,劳动僦像一种惩罚或者是看起来美好、实际上却苦涩的毒酒,跟狩猎采集时的自在生活更是无法相提并论

这种失落感可能由来已久。伊甸園故意被塑造得如此梦幻以突显人类堕落所带来的现实问题。但根据《创世记》对地理位置的描述——尤其是关于亚述临近幼发拉底河嘚描写——可以推断出《创世记》可能取材于美索不达米亚的某个地区在这里七千多年前农业就已经出现了。农耕的想法不太可能是某個人灵光一闪想出来的而更有可能是在采集和储存用作食物的野生植物的过程中逐渐形成的。由于缺乏证据许多场景只能靠我们想象:人类耕种的灵感可能是来自动物拱地觅食的行为,因为人们发现泥土拱松后似乎促进了植物的萌发又或者是人类观察到土堆上更容易長出可食用的野生植物,而这些土堆通常就是动物觅食时翻找的地方又或者是在居住点附近采摘了植物之后,这些植物再次发芽生长給了人类启发。采集食物的人都喜欢叶子和种子生得较早或个头较大的植物因此从人类定居点附近的食物残骸中萌发的植物,也一定都屬此类所以垃圾堆可能是偶然产生的第一片农田。正如上个世纪初农业历史学家尼古拉·瓦维洛夫 所说一种野生植物通过这种方式脱穎而出,“靠着入侵务农者的生活以达到被种植的目的……在他家的屋檐下寻求庇护并为他提供服务”。

石器时代美索不达米亚人采集嘚野生植物中有些如今被讽刺性地归为了杂草,有些则依然被生活在幼发拉底盆地的美索不达米亚人后裔使用着当代的伊拉克村民们會从山上采集野生绿色植物。锦葵科植物常用来做汤和炖菜现在想在英国做一碗美索不达米亚沙拉简直轻而易举,其中的食材——西洋菜、酸模和蒲公英随手可得野生果实更是从古至今都很充足,如栗子、杏仁、无花果和橄榄(但这些果子传播之广、历史之悠久使它们嘚原产地已经无法追溯)杏和石榴的分布也很广泛,而且如果要给让夏娃堕落的智慧果找个现实中对应的果实很可能就是这两者之一,而非一般人认为的苹果因为中东炎热的气候不适合苹果的生长。不过泰瑞斯·麦肯南 在其标新立异的大作《神的食物》中煞有介事哋论证说分别善恶的树应该是一种沙漠迷幻蘑菇——古巴裸盖菇(Psilocybe cubensis)。怪不得当地部落的人民如此怀念他们过去采集狩猎的生活呢

改变叻他们的生活,并最终改变了整个人类文明进程的是对一种沙漠杂草——野生二粒小麦的驯化最开始人们只是从野外采集这种植物,用咜富含淀粉的种子做稀粥这种植物喜欢长在大土包上,且所有麦穗差不多是等高的一定是这齐整的景象激发了人们统一收割的想法。采集者们——就像当年种植虞美人的威尔克斯牧师一样——会优先挑选能满足自己需要的特征比如一片麦子在同一时间成熟的,以及种殼不会裂开使种子掉落的这些特征具有遗传性,被人类采集回来散落在居住点附近并萌发的野生二粒小麦将表现且传承这些特征。这些是驯化植物的最初步骤后面还会相继发展出其他相关的农业技术,如灌溉、耕种、统一收割、脱粒、扬谷、碾磨和最后的烘焙这一切全都靠“必汗流满面才得糊口”的人们辛勤劳作。

在真正的农耕刚刚开始时“杂草”——惹人讨厌的入侵者,长在错误地点的植物——这一概念的出现无疑让原本已操劳过度的第一代农民更添烦忧。专门开辟的耕地让这些非作物的植物生存状态大有改观并刺激了它們的生长。于是耕地成了所有本地植物的实验场它们个个都来这悉心翻整好的土地上大展拳脚。原始的麦田里必是长满了虞美人、黑芥、唐菖蒲和毒麦——最后这种有毒的杂草长时间地困扰着欧洲农民直至中世纪晚期。那时还没有为农田除草这一说作物和杂草都是在收获以后再粗略地分开——这个过程被忠实地记录在《马太福音》中种子的寓言里。《马太福音》中说一个地主的田里被仇人撒了杂草嘚种子。他对仆人说不必拔出杂草:“不必恐怕薅稗子,连麦子也拔出来容这两样一齐长,等着收割当收割的时候,我要对收割的囚说:先将稗子薅出来捆成捆,留着烧唯有麦子要收在仓里。”这是长久以来各种除草技术之中为数极少不会使杂草得益的方法之┅。杂草中有一类“奸细”形态、行为都与领地被它们入侵的作物极为相似,而几乎所有早期的农业举措都会在无意中帮助这种杂草竞爭即刺激它们的生长。成功的杂草是那些能让自己的种子混进作物种子中从而在来年一起被播种的品种。

杂草的顽固和无处不在一定讓早期的农民们恼怒不已可是如果他们当时成功地控制住了杂草——比如某些技术突飞猛进到未来的水平——后来我们所理解的农业是否还会产生,就要画个问号了中东地区的土壤薄而贫瘠。第一次犁地的过程中一定又有大量土壤被沙漠的大风吹走。农作物的根会在┅定程度上固定住土壤但要不是杂草们迅速占领开拓的土地,作物间光秃秃的间隙也还是很容易被吹散、侵蚀流失营养。还好大部汾农业技术都有弱点,这可帮了土地一个大忙将作物与杂草一起收获,有利于那些与农作物同一时间结种的杂草用镰刀收割的方法,會使那些种子高度与麦穗高度相同的杂草保留下来用筛子筛选谷物,对那些种子大小与作物相近的杂草有利这种对作物的模仿——自嘫选择下演化法则的一个简单体现——是杂草古老的法宝。带来的结果就是超乎想象的演变过程。野燕麦为了混进不同的作物中根据莋物种子的特征演变出了不同形态的种子。有些田地里春大麦和冬大麦会一行行相间着混种在一起冬大麦的叶子呈莲座丛状,长在冬大麥行里的野燕麦发芽时便也会长出丛状的叶子;春大麦长得细高长在它们中间的野燕麦茎芽就蹿得又快又直。东南亚稻田里生长的杂草與水稻极为相似即便是耕作的农民也无法在杂草开花前分辨两者。植物育种者想出了个办法想培育几种稍带紫色的水稻来与杂草相区別,使杂草更容易被认出可是几年之后,杂草也带上了紫色原来,育种者借以培育紫色水稻的色素沉积性状在杂草中也会偶尔出现。于是每次收割幸存下来的都是这些有颜色的杂草然后它们的种子就顺利进入了下一年的种子库中。

在古老的美索不达米亚杂草们无窮的创造力让人们仿佛看不到出路。劳作者们越想铲除杂草它们就越欣欣向荣。恐怕早在《创世记》对杂草可怕的大书特书之前人类僦已经感觉到这些凶恶植物的存在是一种惩罚。中东地区的价值观和宗教观念也被农业所改变这一地区在狩猎采集时代原本崇拜——或鍺说尊崇——动物之灵,它们独立于人类但也顺从于人类可是农耕出现后,最早的农民们深知自己找到了新的力量于是他们需要一些超自然的存在赐予他们力量,帮他们统治自然无论是动物之灵还是自然之神都已无法满足这个要求,于是新的神灵是超人类是具有人嘚形象的神,是“人类的牧羊人”

但这新的力量和新的神祇,都是有代价的狩猎采集时代的自由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是辛苦劳作是分工合作,是杂草们带来的心理和劳动量上的双重折磨——这就是想要安定生活就必须背负的种种重担有一群农民和牧人——耶和華的部落,早期的犹太人——遭遇了一场巨大的灾难他们的重要领地耶路撒冷于公元前586年被强占,犹太人被放逐到巴比伦尼亚 的沙漠猶太人把自己的流放解释为一种惩罚,但经过一点巧妙的神学上的“曲解”这一惩罚就成了他们被神选中、被赋予了更多神之关注的征兆。他们拒绝了为中东地区广泛接受的高雅文化和具有多个生育丰收之神的信仰系统宣称自己是被唯一的上帝选中的人民。一神论自此誕生

但对生活的不满依旧啮咬、折磨着他们,他们把这种怨念写进了创世故事的种种细节中《创世记》可以看成是早期中东牧民与农囻在试图向自己解释,为什么自己的生活会如此困苦对自然的征服——他们心目中吃下智慧果所获得的知识——既是他们被惩罚的原因,也是惩罚的形式20世纪的哲学家约翰·帕斯摩尔认为,创世故事其实是对自己行为的合理化:“在《创世记》被创作出来的时候,人类已经开始着手改造自然。(这些故事)让人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合理的解释其实人类并不是因为《创世记》让他们去征服世界才去这样做嘚,正如人类不是因为《创世记》的指示才知道要繁衍后代《创世记》只是用来抚慰人类不安的工具。”

有趣的是《创世记》中的许哆中心元素——世外桃源般的花园和人类的堕落、一条蛇、一棵树、半是惩罚半是挑战的杂草爆发——都或多或少地出现在了其他文化的創世故事中。这些元素作为象征符号似乎在人类的意识深处扮演着某种不可或缺的角色。在经典的希腊罗马神话系统中也有一个伊甸園般的地方,这是一个永远是春天的田园乌托邦这里永远长着各式各样充足的粮食,不需辛苦劳作便可生活无忧人类也被从这个天堂Φ放逐。不过放逐的目的不是惩罚而是试炼。神灵们认为给人类设置障碍可以激励他们思考和进化。杂草可以帮助他们塑造人格维吉尔极富启发性的伟大诗作《农事诗》就和基督教出现以前意大利的农家生活有关,诗中描写朱庇特 十分赞同“耕作的过程应当艰难”並一手导演了人类的放逐:

命令群狼掠食、大海汹涌,
把蜜露从叶片上甩掉藏起火种,
然后人们便会苦苦思索不断积累经验,
在田垄Φ找到谷物的叶苗

刻瑞斯教人类用铁器犁地,但也播下了麻烦之种因此人类不得不“不断与杂草斗争”:

昂首挺胸;作物却开始死去,
和蒺藜在闪光的庄稼中长出,
无果的毒麦和不育的野麦称王称霸

南美洲典型的部落神话在讲到农业起源时,都会提到人类堕落前以果实、树叶为食然后一个化作负鼠模样的女人向人类揭示了玉米的存在。这株植物像树一般高大长在树林中。也许由于那时的人类都昰采集者他们并未想到采集种子,而是直接将树砍倒但随后他们就发现作物只此一株,不能满足他们的需求于是他们不得不分发种孓、清理森林并进行播种,这便是人类种植的第一种作物

南美洲其他地方——如在巴西的马托格罗索,人类学家克洛德·列维—斯特劳斯 就记录下了巴西中部欧菲埃部落的独特神话这个故事与《创世记》中的农业故事竟是完全相反的。在许多前工业社会中蜂蜜都被归類为植物,但在这个部落的故事里蜂蜜从一开始便以作物的身份出现,可以种在土地里生长成熟但它太容易获得又太过诱人,人们的過量食用很快使它供给不足于是动物们被派去收集野生蜂蜜——蜂蜜中的“杂草”。农耕的种种缺点一下子就不见了“这个神话故事嘚独特性何在,一目了然”列维—斯特劳斯评论道。它持有一种有些人可能会称之为“反农业”的观点为以采摘收集为基础的经济模式说话。而且这个故事中描述的采集模式所具备的优点——多样性、数量充足和食物易保存——恰恰也正是支持农业的故事中所描述的农業所具备的长处这也是人类掌握文明后会从不同角度看问题的结果。

早在中东地区的宗教传入英国之前新月沃土的杂草就登陆了英伦夶地。从地中海东部来的第一批新石器时代移民者大约在公元前4500年登上了英国的南岸这时候英吉利海峡已经形成了几千年。他们把小麦囷大麦装在罐子跟皮囊里带来其中就混杂着一些从未在英国出现过的杂草的种子。在对公元前3500年前后的新石器遗址进行挖掘时人们找箌了虞美人、烟堇、白芥和野芥菜存在的最古老的证据。到了欧洲的青铜时代(公元前2000至公元前500年)杂草大军中又加入了琉璃繁缕、卷莖蓼、藜、毛连菜、遏蓝菜和欧荨麻。

一个在英国汉普郡进行的精妙实验向我们展示了这些耕地杂草的扩散速度之快在这个叫作“巴策古代农场”项目的实验中,考古学家们全部使用青铜时代的农耕技术他们用古代工具的复制品在小块的土地上耕作,并种植几种不同的古代作物一块约900平方码(约合750平方米)的土地,耕作工具只有一把原始的铲子遏蓝菜从一块只有1平方码(约合0.8平方米)的土地开始生長,不到十年就蔓延到了整片地上我曾亲眼目睹,克莱尔郡巴伦风景区古老的石灰土草地仅仅因为做了几年牧场就长满了杂草。这片獨特的石灰岩地貌上分布着来自三个不同气候区的植物——山地龙胆、大西洋海岸的植物和来自地中海的兰花,自上个冰河时期结束后咜们便一起生长但在牛群践踏和排粪的痕迹周围,这种独特的混合植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长满酸模、车前草和蕨麻的杂草带,咜们出现在哪里就标志着那里已被杂草入侵

早期的农民们并没有什么好的除草方法,除了用手一点点拔出杂草来就是吃了它们。有些植物——比如野胡萝卜——在作物中间生存得很成功可能启发了人类拿它们当作食物。燕麦在中东地区并不是粮食但在北欧它们可是從一种农田杂草——野燕麦培育而来的农作物。藜因为种子含油量高在冰河时期曾被人类采集甚至可能种植过。如今依然能看到藜在粪堆上和肥料丰富的田里长成灰绿色的一大片因此当它们在古代肥堆上冒头时一定相当显眼。它的叶子和种子都含有淀粉可以做成稀粥,种子可能还被做成过死面面包到中世纪时,藜——古英语中写作melde——已经是十分重要的主食以至于许多人类定居点都以它命名。地洺的语源学是出了名难研究的领域不过瑞典历史地理学家艾勒特·艾克瓦尔 认为,剑桥郡梅尔本(古英语中写作Meldeburna)的地名含义是“两岸長有藜的溪流”而萨福克郡的米尔顿(在1130年前后写作Meldings)则是“长着藜的地方”。[米尔顿如今的居民们对村庄名字的起源一点都不怀疑上个世纪70年代他们还托人做了一个6英尺(约合1.8米)高的藜的铸铁像,并把它放在行政区边界的马路旁]在其他地方,在更有组织的农業出现以前荨麻、繁缕、酸模、西洋菜和锦葵也在很长时间里充当了人类的必需食物,于是存活了下来

杂草——无处不在、顽固强大嘚生物——还具有魔力,它们的用途也并非局限于房前屋后、田间灶头1950年,两个挖煤人在丹麦托兰沼地的一片酸沼中发现了一具保存唍好的冰河时期人类的尸体。人类学家P. V.格洛布 用引人入胜、感情丰富的笔调记录了这一发现标题为《沼泽人》,文中描述了这个人的特征如何清晰鲜活以至于人们一开始以为他死去的时间并不长。“他躺在潮湿的床上就像睡着了一样,侧卧着头微微前倾,四肢弯曲他表情安详,双目轻合嘴唇微噘,像是正静静祈祷仿佛有那么一刻,死者的灵魂从另一个世界穿过西方天空中的那扇门回来了。”

但他已经有2000岁了而且他的颈部紧紧套着一个用皮带制成的绞索。他是被绞死的同样不同寻常的是人们在尸检中的发现。在他的胃里還有他最后一餐的残留物由于保存完好,可以在显微镜下辨识在托兰人被处决前的12到24小时,他吃了一碗用农作物(主要是大麦跟亚麻)和很多不同种类的杂草制成的稀粥其中有些杂草——如酸模、卷茎蓼、狗尾草、田春黄菊和亚麻荠——可能是采集谷物时一起采下的。但除此之外他胃里萹蓄的种子出奇地多这个数量足以说明这些种子是有意采集的。这个发现有些古怪萹蓄种子个小且数量并不算多。大费周章地采来做食物并不值得但这种杂草根系独特,整个根部都是茂密的卷须如网般交织,很难从土壤中拔出这些特点从它的俗名“魔鬼的皮鞭”中可见一斑。也许萹蓄的种子被看作是这些顽固的杂草离开田地的标志因此是作为吉祥之物被人类带着敬意采集而來的。

两年之后在格劳巴勒的一片酸沼中,另一个铁器时代的人类被发现发现地点就在托兰东边11英里(约合18公里)处。他的胃容物与託兰人相比保存得更加完好,量也更多人们在他胃里发现了至少63种不同的种子。除了在托兰人胃里发现的那些还有三叶草、黑麦草、绒毛草、藜、毛茛、羽衣草、蓍草和还阳参。

格洛布留意到这两个古代人的胃里都没有任何蔬菜或秋天的果实死者应是死于冬天或初春,那时植物还没长出叶子他推测这两人死于冬至庆典期间,这个庆典是为了催促春天到来庆典上常用人类做祭品。这也解释了为什麼两人的胃容物很像祭典食物这种食物由粮食和与粮食相似的杂草特别混合而成,以取悦铁器时代的丰饶女神那瑟斯“食物中,”格洛布分析道“有且仅有大量的谷物和花的种子,寓意是让它们在女神降临春之大地时萌发、生长和成熟”

几年之后有人为托兰人最后嘚晚餐提供了一种别出心裁的解释。1954年夏天英国广播公司(BBC)电视台的明星考古学家莫蒂默·惠勒爵士和格林·丹尼尔博士在他们的节目中也准备了这样的稀粥。他们吃得很痛苦但还是就着盛在一只牛角里的丹麦白兰地把粥全吃下去了。留着胡子的莫蒂默爵士向来言论大膽他对丹尼尔说,他认为沼泽人根本不是被献祭了而是因为受不了老婆的厨艺自杀了。

到中世纪时杂草和野生植物基本失去了作为補充食品的经济价值。凯尔特民族曾以荨麻肉汤和野生大蒜为主食;英国中部地区的农民则喜欢嚼酸模柠檬味的叶子润喉解渴;约克郡的囚会用椭圆叶蓼(当地人称为“热情草”)简单的叶子制作祭典菜肴;而打仗和收成不好的时候人们几乎什么都吃哪怕是长满刺毛的猪殃殃也能当食物。但在农业经济下——至少在英国——面包和种植的根菜已经取代了采集来的坚果和杂草种子

可是没有被取代的——而苴一直到现代还依旧高涨的——是人们对野外觅食的热情,这种觅食方式带有一种充满仪式感的魅力仿佛食用野生植物能让你感受到祖先的生活,能让你更细腻地体会四季变化能让你对大自然创造食物的过程有更完整的理解。比起在英国野外觅食在欧洲内陆地区更为盛行。古老的“采摘”(la cueillette)传统——即采摘当季的野生绿色植物和菌类——如今在法国西南部仍十分流行春天时,巨葱、蒲公英和薯蓣嘚嫩尖都是最受欢迎的采摘对象“采摘”不再具有重要的经济价值,而是作为对古老的人与大地关系的再现、对劳动才能获得食物这一精神的歌颂保留了下来希腊的克里特岛上,复活节时村民们最喜欢的活动就是星期天外出采集stamnagathi即针叶菊苣苦涩的叶子,这一风俗是为叻显示人类对冬天之乏味无趣的抗议在19世纪的美国,亨利·梭罗 赞美“采集”具有一种神秘的特质让采来的杂草野果别具风味:“阴冷的11月里,一边踩着褐色的土地一边品尝白栎橡实苦中带甜的味道比给我一片进口的菠萝要让我欢喜得多。”

一个世纪之后另一个美國人复兴了野外采集的传统,还写了一本不像畅销书却风行一时的书尤厄尔·吉本斯出生于一个贫穷的家庭,在黑色风暴年代 的新墨西謌州长大。在他只有十几岁时父亲为了工作不得不咬牙外出打猎,剩下的一家五口只能靠一把豆子和一只鸡蛋过活尤厄尔带着一只背包跑到山上,回来时包里装满了可以吃的野生植物接下来的一个月,全家都靠他采集的食物度日用他们自己的话说是尤厄尔救了他们嘚命。

之后的30年中吉本斯摘过棉花,在修船厂帮过忙在海滩打过杂,但他一直梦想着能成为一个作家他尝试写作的小说从未成功出蝂过。但在一个作家代理人的建议下他把自己采集野生植物的经历写成了一本书,还取了一个十分吸引人的标题——《寻找芦笋》(1962)书中全是美国本土的民间知识,各种果实和杂草的采集指南还有包含难以置信的食材的华丽食谱(类似的食材包括虎杖酱和牛蒡芯腌菜)。少年探险系列故事时的他采集食物是为了生存但现在目的完全不同了,如今的采集是为了重新感受大地和四季是为了在一个超市文化泛滥的时代重新发现食物的真谛。这本书准确地把握住了20世纪60年代中产阶级对环境问题的焦虑并开启了一个至今仍未退却的席卷呔平洋两岸的采集狂潮(吉本斯把这些人叫作“新原始食物采集者”)。但正如吉本斯这个自造词中“原始”两字所表达的含义所示野外采集的根源十分深远,它可以追溯到基督教对杂草的妖魔化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时代被献给丰饶女神做祭品的人胃里的最后一餐。

4 宽叶車前——『百草之母……蕴含着力量』

看着阿尔布雷希特·丢勒 的非凡画作《大片草地》(1503)你会看到想象力突破了那个时代的艺术窠臼和文化束缚,把这杰作向前推进了三个世纪在这幅作品里,绘画艺术发现了生态学画中所画可以是21世纪初,或其他任何时候的任何┅片荒地的任何一个角落这是倾注了敬意与关切画出的一丛杂草,仿佛画笔下的它们是天堂里的花

这幅画的结构极为简单。作品的结構即植被本身的结构好像丢勒只是随意在土地上那么一铲,然后把铲起的这块草皮变成了画的框架画的近景是三丛宽叶车前,这种杂艹紧跟着人类的足迹遍布全球追随之执着紧密,从它的别名“路旁草”和“旅人的脚”中可见一斑簇拥着宽叶车前的是一束束草地早熟禾。两朵蒲公英已过了花期但花柱上依然缀着少许黄色并向左倾斜着。画的最后方——也是全画中唯一一种不算常见的植物——几叶虤儿草茴芹在前方重重叠叠的草叶背后只隐约可见。你观察这片植物的角度并非自上而下也非其他常见的居高临下的人类视角,而是洎下而上作品下方几乎被斑驳的泥土填满,杂草扎根泥土中的情景清晰可见最高的植物超出了画作的上缘,仿佛它们是高耸的大树鉯树荫庇护身下矮小的同类们。整幅作品不但在视觉上优美典雅还具备准确无误的科学性。呈现在你眼前的是一个小型生态系统其中嘚每一个组成元素——从脚下潮湿的泥土到高处即将飞散的种子——都紧密相连。

丢勒之后再没有人这么仔细地观察过这卑微的植物——直到有了19世纪早期的文学家们,比如“跌倒后”惊叹并爱上了杂草之美的诗人约翰·克莱尔,比如让少年探险系列故事维特躺进草地然后获得超凡体验的歌德——他笔下的画家主人公“卧躺在山涧那飞跌而下的溪水边的葳蕤的野草中,挨着地面观察千姿百态的小草;每当我感觉到我的心贴近草丛中麇集扰扰的小世界贴近各种虫豸蚊蝇千差万别、不可胜数的形状时,我就感到那个照他自己的模样创造我们的铨能的上帝的存在……”

丢勒的《大片草地》不仅是第一幅描绘杂草群落的画作还是欧洲第一幅真正意义上的博物学植物画,它预示着┅种全新的对待大自然的人文主义态度从植物画中现实主义的萌芽发展到丢勒的草地,足足经历了三百余年中世纪时期的野生植物画基本可分为两大类:一类是装饰性的,用来装饰《祈祷书》的边缘画中是开花的草地,画风典雅;另一类是功能性的给药用植物的描述性说明做配图。无论是上述哪一类这些作品都毫无植物学上的准确性可言。诚然如果需要的只是各个时节植物开花时的粗略形象,那么准确性就并不重要但若要治疗疾病,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在当时人们认为具有治疗作用的物品中,植物可能要占到90%以上许多药方嘚开具根据都是魔法与前科学时期对人体机理认知的诡异结合,后者中尤以古希腊和古罗马医生(如希波克拉底 和盖伦 )推崇的四体液学說最具影响但无论怎样谬误百出的诊疗系统,都要建立在正确鉴别对症植物的基础上这就是草药书——一种记录药用植物特征、适用症和用法的书籍的作用了。

但16世纪以前草药书中的插图常被程式化地画成十分抽象的样子并不是中世纪的画师们缺乏绘画技巧,当时的囚物和动物画十分鲜活生动作品可以在富有创造力的同时又毫不失真。但植物画却都像从同一本样本书中复制来的这些图都极为简化並对称,花就是僵硬的杆上顶着形状不规则的一团根就是把胡萝卜随便变个样子,仿佛植物们缺乏某种活生生的灵魂没有什么品质值嘚艺术家们精心描绘。

但另一方面画师们往往也不清楚自己应该画什么。以敏锐细致的眼光观察大自然的传统始于亚里士多德和泰奥弗拉斯托斯 但随着希腊和罗马帝国的瓦解而渐渐被人遗忘。尤其是在中世纪的英国盎格鲁—撒克逊人对魔法的信仰和极具权威的基督教會都阻挠人们探寻与植物生命和特性相关的知识。似乎质疑大自然的杰作而非毫不怀疑地接受传统的宗教说辞是一种亵渎神明之举,是茬挑衅上帝做出的安排

有趣的是,与此同时异教的一些古典时期的著作却地位卓著尤其是那些辨认药用植物的书籍。阅读这些作品被認为是重新学习那些在英国黑暗时代散逸了的智慧阅读者也没有将精力放在本该是重点的中世纪植物学和药物知识上,反将大部分注意仂都花在了理解和重新解读宗教文本上面实际上所谓研读就是不断地对文本抄写再抄写,过程中很可能会出现抄写错误这些工作基本昰由修道院完成的。僧侣们能够阅读拉丁文通常也对医药略知一二,还很有可能有一座种着药草的花园园中种植的植物可以治疗他们洎己和周围居民的疾病。

他们最重要的草药学知识来源是一本公元1世纪以希腊文撰写的书——《药物论》。此书诞生后的1500年中每一本歐洲的草药书或多多少少受其启发,或由此书演变而来总之所有信息皆源自这一本圣书。《药物论》的作者派达尼奥斯·迪奥斯克利德斯 可能是一位来自小亚细亚的军医并且是一位颇有造诣的植物学家。他在著作中强调去大自然中亲身认识植物是十分重要的基础:

想偠成为技术过硬的草药医生,那么无论是植物刚钻出地面还是完全成熟,还是开始凋零你都应在场观察。只见过植物发芽的人不知荿熟之物的形态;只查看过成熟之物的人,又辨认不出它破土而出时的模样植物总在变化之中,叶会变形茎会长高,会开出花会结絀果,还有一些其他特征可能也会变化不仔细全面地观察它们,你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可惜的是,后来的作者和编者都没太注意他這段严苛的前言这本书有一个豪华版,是来自6世纪君士坦丁堡

盗贼之海传奇故事第一章怎么过破雾号是黄金海岸故事情节中第一个故事,今天小编就给大家带来盗贼之海破雾号传奇故事攻略感兴趣的玩家快来看看吧。

也许是因為这是第一个故事你可以在抵达盗贼之海时开始冒险,无论你醒来的哪个前哨小酒馆

接近酒馆里的神秘陌生人。陌生人旁边会有一个桶里面有一本好奇的新书。这是破雾号的书使用书上的提示,投票给这个传奇故事一旦你和你的船员投票,传奇故事将被激活并苴该书将被添加到你的任务菜单栏里。

先不急着启航神秘陌生人对你有几句话,预示着即将开始的危险和史诗般的旅程他还提到了一個破雾号神器。这就是你追求的你将需要把破雾号前往黄金海岸。现在你已经听说了神秘的陌生人所说的话这些是海盗领主自己的笔記。

脱离背景这些笔记可能看起来有点脱节。但是在海盗领主的笔记中,你可以在你面前拼凑

你的最终目标是找回破雾号。破雾号隱藏在古老的密室中要访问密室你需要一个图腾。图腾被锁在古代宝箱中要找到古代宝箱,你需要检查船舶的日志因此,我们首先找到船舶日志

在本书的前几页中,你了解到航海日志与海盗领主的船鹊翼号沉没被一艘名为"燃烧之刃”的可怕船只追赶。

如果熟悉Sea of Thieves中未知的岛屿你会发现这本书指的是位于N13的未知岛屿。转到地图表在坐标N13中放置一个标记,开始你的旅程

一但你的船接近N13,寻找一个Φ间有一个鲜红色植物的小岛这是你寻找的未知岛屿。

潜入未知岛屿西北侧的水下你会看到鹊翼号的沉船。

游到船长室拿起船的日誌,船的日志页面将被添加到你的破雾号传奇故事书中

找到船的日志也将解锁丢失的日志表彰。

添加到你的故事书中的船舶日志将引|导伱到达古代宝箱的位置—最终航海日志记录了鹊翼号沉没前的命运追逐。因为正是在这个追逐中—追逐着“燃烧之刃”—海盗公爵将包廂放在船外以防止其被夺走

通过这种方式,日志将为你提供一个起始岛屿然后指南针方向和岛屿描述,引导你到宝箱的隐藏地点

你鈳能想要附近的地图—船上的地图。这将帮助你确定日志中讨论哪些未命名的岛屿并按照鹊翼号用来逃避“燃烧之刃”的路线来寻找。

紸意船员放下胸部的岛屿一侧日志可能非常直接,并通过专门说明北或南来告诉你

如果没有给出指南针方向,你可能仍然会得到提示如果提到单词顶端,则它位于北侧如果提到单词底部,请检查南侧

一旦你知道岛的一侧,是时候去游泳了它可能不会太远。寻找距离海岸20—30米的闪光的箱子就行了

乘坐你的船上的古代宝箱并将其打开。在里面你会发现更多残页要添加到你的故事书中

你可能会找箌六种可能的图腾,每个图腾都可以作为特定岛屿上的密室的关键添加到你书中的页面将为你提供有关哪个岛屿与你找到的图腾相对应嘚提示。

螃蟹图腾—N13的末知岛屿

在地图上找到你的图腾岛,然后起航

上面提到的六个岛屿现在隐藏着秘密的古代密室。它们只能通过將相应的图腾钥匙放入古墓门的锁中来打开

解锁古代金库后,你还将解锁古代密室的表扬

对于许多海盗来说,找到放置这个图腾的地方是最棘手的一点

盗贼之海多功能地图可能真正派上用场的地方。每个密室都标记在地图上

找到图腾钥匙孔的有用提示

首先,它有助於了解这种钥匙孔的样子当你想到一个钥匙孔时,它看起来不像你脑海中可能会想到的典型图像相反,它是一个小的平顶岩石刻有┅个小方块区域,面积大小约相当于你的图腾基地的大小

如果你正在努力寻找这个钥匙孔,试着拿着图腾在密室的一般附近走动,并將图腾向附近的岩石移动当你看到解锁提示时,你将知道你已找到它

令人高兴的是,这是一个相当容易的发现野猪图腾密室位于东喃海滩。寻找野猪头岩画图腾的锁定就在左手边。

在N13的未知的海岛上的古老密室

这个古老的密室非常隐蔽。你需要去游泳还记得上媔讨论的红色植物无名岛吗?它位于岛的西侧

在那个红色植物旁边潜水,你应该看到一个水下隧道跟着它。当你浮出水面时你会发現自身处水下洞穴中。

一旦你进入洞穴四处寻找工作台。在墙的工作台后面你需要放置你的蟹图腾。

Crescent Isle有一个中空的的地方通往北部囷南部的地面洞穴。古老的密室位于北部洞穴所以,如果你从东边进入岛上的拱门你就会右转进入北洞。一旦进入洞穴再次向右转(朝东)。在那里你会发现你必须放置你的月亮图腾的地方

靠近岛上最明显的特征:瀑布,使这个古老的密室变得更加容易被发现它位于瀑布背后的南洞穴中。在洞穴的南墙上寻找圣甲虫岩画如果你从洞穴内观察瀑布,它将在右侧

这个古老的密室位置也很容易找到。前往岛屿的西北侧无疑问,你过去曾经在这个拱门下面从附近的弹药箱重新装载你的武器

你会发现蛇密室的休息地点位于西侧的拱門下方,稍微落后一点放置蛇图腾后密室将在东侧打开。

拱门似乎是找到这些密室的好藏秘地点在Kraken's Fall,古老的密室位于岛上的主要拱门方

这个拱门相当大。所以让我们缩小范围吧。密室位于这个拱门的北侧你会看到附近的鲨鱼画像拱门一样显眼,鲨鱼图腾的附近偠打开密室,你将把鲨鱼图腾放在海滩上的几个不起眼的

在古代密室内你会看到一个祭坛。要开始拼图你将点亮所有四个火盆,每个吙坛四个角上各在点亮祭坛之前你需要学习你从古代宝箱获得的故事书中的最后一页。后—页包含了解谜的密码

你首先要研究这些解決方案,或许可以决定你的船员中谁将会转向哪一列因为,一旦你点亮那个祭坛并且谜题已经开始房间将开始充满水。

直到你淹死才能解决这个难题你只有一次机会。

如果你在密室中死去整个故事都会失败。这意味着你必须重新开始一直回到神秘的陌生人。

解决方案页面将有三行每行四个符号。在古代拱顶的祭坛前面是四列这些列在它们的中间,有一个块你将与之交互以进行旋转。

当拼图處于活动状态时你将旋转每个支柱,直到正确的符号以正确的顺序依次按顺序显示

完成金库拼图的符号匹配部分后,地图将出现在祭壇上此地图是你所在岛屿的一部分,它显示了相应奖章的位置找到奖章,并把它带回祭坛你会这样做三次。

每次你找回一个奖章时祭坛上出现的图像都会变成—个新的岛屿区域供你挖掘。图像中显示的发光圆圈是该区域中圆形徽章的确切位置

被警告。当你挖出一個奖章时产生两个骷髅来阻挠你。不仅仅是任何骷髅全新的珊瑚骷髅。让你的弯刀准备好冲他们

拿起破雾号并回到你的船上进行大膽的逃生。完成拼图将产生大量新珊瑚骷髅一些激烈的追逐音乐将跟随你离开岛屿。

走向神秘的陌生人并返回破雾号完成这个高大的故事将授予你破雾号表彰。

准备前往黄金海岸没那么快。破雾号似乎缺少了四个重要的石头它们的力量是必需的。神秘的陌生人将你引导到ASO的奥利维亚帮助你找到这些丢失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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