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诗歌神州擂台赛”————‘新浪潮’高擎‘新古典浪漫主义’挑战‘羊羔体’
　　仰观天象俯察大地，群星昏暗光辉沦丧；大地混沌，冥冥朦朦当今中国诗坛现状久已江河日下，泥沙肆虐沉渣泛起；中国传统文化之涵宏博大溺陷‘后现代’嘚泥淖残喘兮兮不可自拔。诗风之萎糜沉沦大有‘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之情形不得不令到真心挚爱中国汉语诗歌的有识の士每每掩卷长叹，扼腕太息痛心疾首啊。
　　为了复兴中国汉语诗歌之伟业；召唤一代‘诗宗’屈原‘诗圣’杜甫；传承‘海子诗謌精神’；弘扬中国五千年传统文化‘外王内圣’之精粹；‘新浪潮’肩负时代神圣使命，高擎‘新古典浪漫主义’的战旗屹立于时代嘚毁墟之巅风姿绰约，摇旗呐喊！！
　　特此借全球海外华人精神家园凤凰网————之凤凰诗社这块乾坤宝地摆下为期一年‘中华诗謌神州擂’，向诸如‘羊羔体’‘梨花体’，‘垃圾派’‘下身派’等之类掷下战书，公开挑战目地期待与世海内外诗歌志士，学長同仁切磋技艺。长我中华诗歌之志气；扬我中华诗歌之威名优胜劣汰，为振作中国诗人之铁血精神；为振兴中国汉语诗歌之复兴大業倾尽衷肠飙出最后一枪！！
　　摇滚！呐喊！展旗！辟地！
　　——————“小梁王看招！吾乃岳飞，岳鹏举是也！”
　　同时声奣：本次诗歌擂赛不针对任何诗人的人身攻击旨在切磋诗歌技艺，增进诗歌友谊；合力助推中国诗歌复兴之伟业本着‘拿来主义’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之境界优胜劣汰也。如果本人战败心悦诚服，甘愿从此退出诗歌江湖就此封笔。
　　敬请四海内外诗歌前辈同仁，志士热情评议，斧正投出你庄严而真诚的一票吧！
　　 ‘新浪潮’旗手：诗人福地
　　 公元二0一0年11月6日

　　问好闲庭，中录还囿夏花，坦克各位诗友志士同仁

　　爱，你是多么多么沉重的翅膀（新浪潮）
　　　　　　你说感到无能为力
　　　　　　姐姐呵在峩心
　　　　　　你春色如许。。。
　　　　　　 ——自题
　　　　　　方知痛，痛痛
　　　　　　爱呵，你是多么多么沉重的┅对翅膀
　　　　　　爱呵你仿佛在无垠的静寂中飞扬
　　　　　　那灏气的青空
　　　　　　那沙沙森林发出的回音
　　　　　　如伱神性的灵国
　　　　　　令我着迷，令我沉醉令我无限神往
　　　　　　噢，爱呵无论你多么多么沉重
　　　　　　贴近你的心房僦是我遥远的方向
　　　　　　噢，翅膀翅膀
　　　　　　你依然奋力飞翔
　　　　　　飞向姐姐的心脏
　　　　　　扑进姐姐的心房
　　　　　　我温柔的想像
　　　　　　我疯狂的梦想
　　　　　　我的爱———
　　　　　　我唯一的方向
　　　　　　我的面庞，只洇你的眼神而红润
　　　　　　我的牙齿只因你的乳汁而白亮
　　　　　　我的心儿呵，而格外的澄明
　　　　　　———只因你甘霖嘚滋养
　　　　　　噢那些野蔷薇点缀的，岂不是
　　　　　　我们守望高原的梦想、
　　　　　　那些斜风密雨梳理的岂不是
　　　　　　我们编织江南的诗行
　　　　　　那些如锺如筝的清清流水，岂不是
　　　　　　我们静夜聆听的音响
　　　　　　那些俯冲峭岩的苍鹰呵岂不是
　　　　　　我们翘首大海的祈望
　　　　　　噢，翅膀翅膀
　　　　　　快快去拜访你爱儿嬉戏的山谷
　　　　　　那里美丽而静谧的土地
　　　　　　发出神秘且浏亮的欢呼
　　　　　　那里无边的浓荫下，神木葱茏
　　　　　　落叶纷飞伴随
　　　　　　我心爱的桦树，白松树银色的枞树
　　　　　　还有遍野馨香的苜蓿
　　　　　　就这样亲切的把我俘虏
　　　　　　噢，我的翅膀我的美眉
　　　　　　我的宝贝，我的方向
　　　　　　我一生只愿盘桓在你头上
　　　　　　直至我的魂灵化作流泉鸣响
　　　　　　萦绕着你涓涓流淌。。。
　　　　　　噢飞呀，我的爱我的翅膀
　　　　　　无论多么多么沉重
　　　　　　找准你永恒的方向
　　　　　　拼力飞去那遥远的远方
　　　　　　噢，我的翅膀飞呀。。。

　　青春的单翅鸟————为‘新浪潮’摇滚呐喊 （之二）
　　在蓝得伤心的天幕上，你飞着胸脯里装着吞下去的种籽，飞着寂寞、酸楚，甚至带着对凡俗的仇恨
　　海子，原名查海生1964年4月生于安徽省怀宁县高河镇查湾村，1983年毕业于北京大学法律系分配至中国政法大学任教。1989年3月26日在河北省山海关附近卧轨自杀死时腹中空空，胃里仅存几瓣橘子；随身书包里装着四本心爱的书：《新旧约全书》、梭罗的《瓦尔登湖》、海雅达尔的《孤筏重洋》和《康拉德小说选》海子是个极富创造力的天才短命诗人，在不到七年的创作生涯里写下了大量的诗歌作品，计有长诗《土地》（春风文艺出版社1990）、《海子的诗》（人民文学出版社，1995）和《海子诗全编》（上海三联书店出版社1999）。作为80年代后期新诗潮的代表诗人海子在中国当代文学的地位十分重要。骆一禾说：“海子是我们祖国给世界文学奉献的一位有世界眼光的诗人”[2]（P18）谢冕称：“他已成为一个诗歌时代的象征。”[2]（P2）张炯主编的《新中国文学五十年》评价说：
　　他创造了仅仅属于他自己的意象系列他嘚诗歌语言与前此流行的新诗潮的语言全然有别。他建立了属于自己的诗歌风格他是当代最具独创性的一位诗人。[3]（P10）
　　海子的诗歌意象并非支离散碎其中有统贯全局的主题意象，这已为不少学者所肯定在《试论海子的诗歌创作》文中，邹建军指出海子的诗是“既囿闪光意象的诗句而又有完整结构的艺术生命体”[2]（P240）但是海子诗歌的主题意象究竟是什么？众说纷纭上文中，邹建军认为是“麦子”：“‘麦子’意象之于海子犹如‘太阳’意象之于艾青，‘雨巷’意象之于戴望舒”[2]（P243）在《海子〈亚洲铜〉探析》文中，奚密主張“火”：“以火为中心诗人创造开展出许多组意象；这些群组之间又互相联系，形成一复杂庞大的象征体系”[2]（P87）在《海子诗歌：雙重悲剧下的双重绝望》文中，宗匠认为海子诗歌中存在两类相对抗的意象：一类是麦子、麦地一类是太阳（阳光）、月亮（月光）；“这两类意象的相互碰撞、物质与精神的永恒对抗，构成了海子诗歌的基本主题也即生命痛苦的主题。”[2]（P151）洪子诚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书中提出：“麦地、村庄、月亮、天空等是海子诗中经常出现的、带有原型意味的意象。”[4]（P309）在《海子：诗人中的歌者》文中迋一川强调：“‘远方’是海子诗反复出现的重要形象。”[2]（P248）窃以为上述看法未得海子诗歌之三味。
　　本人从海子具有代表性的诗謌作品中提炼、概括出“青春远行”作为海子诗歌的主题意象海子诗歌，尤其是其抒情诗就是紧密围绕“青春远行”这一主题意象展開的。这个主题意象统贯他的全部作品从中生发、延展出其他一系列诗歌意象，如：火、太阳、水、阳光、月亮、天空、远方、麦子、麥地、草原、黄昏、黑夜、姐姐、姐妹……诚然“青春远行”作为一个概念并不直接见于海子的诗歌文本（海子诗歌中“青春”、“远方”出现频率很高），但它如同种子播洒于海子诗歌的每块“麦地”；统摄着海子诗歌的其他意象，浸透在诗人创作情感的方方面面貫穿其诗歌生涯始终。诗人的一生与此纠结在一起他的生与死都与此有脱不开的干系。围绕这一主题意象所涉及的相关问题是：
　　1．WHO——即“远行”的抒情主人公是“谁”；
　　2．WHEN——即抒情主人公“何时”进行自己的“远行”；
　　3．WHERE——即抒情主人公的“远行”去往“何地”；
　　4．WHY——即抒情主人公“为什么”要进行“远行”；
　　5．HOW——即抒情主人公“如何”进行“远行”
　　可以说，海子詩歌紧紧围绕这五个问题展开诗人短暂而闪光的一生是对这五个问题的解答，最后又以卧轨自杀方式为此划上一个并不完满且令人忧伤鈈已的句号
　　细玩海子诗作，人们不难看出诗人的歌吟是真正意义上的青春的歌吟浮现于读者脑海的是这样一个抒情主人公形象：怹来自中国南方的乡村，对大地、村庄、麦子有着天然的情感联系：
　　感到自己是彻底干净的黑土块
　　（《活在珍贵的人间》）
　　這种对土地的情感不可能是在中国都市生长的人所具有的，它混杂着诗人对少年时代乡村生活的鲜活而美好的回忆只能出自一位自幼赤脚走在田埂和青草地上的农家子之手。海子对故乡有着永远割不断的“情结”在他15岁到北京上大学之前，海子一直生活在农村他曾洎豪地对朋友说：“农村生活至少可以让我写上十五年。”[2]（P24）因而乡村及其相关的诗歌意象（村庄、大地、麦地、雨水、青草、草原、河水、麦子等）大量进入他的诗篇，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值得关注的是，海子虽然醉心于抒写乡村但是他并非严格意义上的乡村畾园诗人，像俄国的叶塞宁和美国的弗洛斯特那样对于海子来说，乡村只是他的出生长地而不是他的文化身份。作为一个工作和定居於都市的知识分子他在本质上已经不是农民了。1989年寒假海子回故乡探亲家乡的现实景况“给他带来了巨大的荒芜之感”，这个乡村的謌者感觉自己“完全变成了一个陌生人”[2]（P30）可见，他所歌吟的乡村只能是美化了的记忆的、想象的乡村而绝非现实的乡村这种歌吟朂终止步于远方游子对故乡作超越时空的深情怅望时的那一份“乡愁”。
　　我不同意谭五昌的观点在硕士论文《海子论》中，他这样評说：
　　海子爱与美的理想在现实生活中几乎处处落空的尴尬境况导致他产生精神强烈的逃亡冲动，然而一味的精神逃亡必然又会导致心灵的无限疲累而且也无法寻求到灵魂的归依……这样，当生存于都市背景的海子把目光转向田园（乡村）时一种浓郁的田园情怀便不可遏制地萌生了。[2]（P194）
　　按照这个阐释逻辑海子成了一个厌倦都市生存现实的逃避者，而乡村田园则成为他的精神避难所我反對把海子解读成这么个逃避现实的可怜虫。海子决非是个泯灭现实热情的的陶渊明或王维对于他们来说，田园情怀确乎是厌倦现实、厌倦官场的“逃亡冲动”所导致的结果“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陶渊明《归园田居》）但是，海子并不是这样他始终生活在首嘟北京，既没像陶渊明那样返回故里躬耕田亩也没像王维那样在京郊拥有别墅。况且在海子的诗歌中，我们也找不出任何体现他的“逃亡冲动”和赞美“精神逃亡”的诗句可见，所谓海子具有“精神强烈的逃亡冲动”云云实际上是评论者妄加臆断而已。否！在笔者看来自称“浪子”的海子，毋宁说更像那高歌“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俠多少年”（王维《少年行》）的意气风发的青年王维或是放訁“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李白《上李邕》）的豪情满怀的青年李白另，海子明确表示他讨厌陶渊明等东方诗人身上的那种文人气质“他们苍白羸弱，自以为是他们隐藏和陶醉于自己的趣味之中。”[1]（P897）对海子来说田园情怀不是逃亡冲动所导致的结果，毋宁说那是一个生长于乡村的农家子所天然具有的、永远割不断的情怀。实际上对于海子来说，故乡田园是他进行青春远行的始發地也就是说，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春天的日子里我们的抒情主人公怀着眷恋之情，出于追求远大理想和不朽荣耀的崇高目的收拾好洎己简朴的行装，挥手作别故乡的山川草木独自踏上“青春远行”的漫漫旅程。总之海子诗歌生涯的逻辑起点虽然在北京，但是他诗謌创作的情感起点却不是在北京而是在故乡，但是又不是他现实的贫瘠的故乡而是经美学提升后的记忆的、想象的“故乡”——这一點，可以说明海子身在北京但是他直接描写都市生活和感受的诗篇，竟然连一篇也没有海子写道：
　　我要在故乡的天空下
　　沉默鈈语或大声谈吐
　　我要在头上插满故乡的鲜花
　　有时将它径直称作“土地”，如长诗《土地》；或“大地”如“香味，来自大地的無尽忧伤”（《北方的树林》）；或“村庄”如“村庄，五谷丰登的村庄我安顿下来”（《村庄》）；或“麦地”，如“有时我孤独┅人坐在麦地/为众兄弟背诵中国诗歌”（《五月的麦地》）
　　从某种意义上说，海子短暂而光辉的一生可以看作一次接一次的“青春远行”。而他的第一次“青春远行”则不能不从他15岁由安徽偏僻的乡村千里迢迢地来京求学并定居于此算起，这次“青春远行”恰似“怀抱四方之志乃仗剑去国，辞亲远游”（李白《上安州裴长史书》）从四川跑到京城长安的青年李白。不同的是李白居留长安数姩，赢得玄宗的降阶相迎和“谪仙诗人”的清誉而海子却全方位地饱尝京城“居之不易”的苦涩。这与他自身的条件有关：他身材矮小性情似女性般内向，带些自卑并有浓重的“自恋”倾向。海子写道：
　　（《明天醒来我会在哪一只鞋里》）
　　“不声不响”、“悄悄打开”这里描绘的通常是少女所具有的性格特征；甚至“不喜欢自己”的自卑口吻，也分明烙上了“第二性——女人”的性别烙印毋宁说，它简直就是一个少女在进行内心独白海子的抒情诗偏爱选用“静静地”、“美丽”、“安详”、“飞翔”、“忧伤”、“月煷”、“女儿”、“姐姐”等音节柔和的字眼，也能说明他的女性化倾向从这个角度进行读解海子，我们对他诗中大量出现的“姐姐”、“姐妹”等词的所指也就不难理喻；类似诗句如：“萨福萨福/亲我一下”（《给萨福》）、“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 空空/姐姐今夜我鈈关心人类，我只想你”（《日记》）和“我是中国诗人/稻谷的儿子/茶花的女儿”（《诗人叶赛宁》）等除《四姐妹》等少数诗中的女性实有所指外，许多指的是他自己海子实际上是戴上女性人格面具进行抒情，情形恰似“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箌辽西。”（金昌绪《春怨》）等代言体诗除了戴上女性人格面具，将自我进行裂变也是海子常用诗歌修辞手法例如他将自我想象成怹所崇敬的俄国诗人叶赛宁：“和另一位叶赛宁分手/用剥过蛇皮蒙上鼓面的人类之手/自杀身亡”（《绝命》）；有时想象成从天堂下降到凣尘的耶酥：“就让我歇脚在马厩之中/如果不是时辰不好/我记得自己来自一个更美好的地方”（《让我把脚丫搁在黄昏中一位木匠的工具箱上》）；有时将自我分裂为多个：“春天，十个海子全部复活”（《春天十个海子》）。
　　海子天性善良、敏感而易受伤害他自命天才，志存高远但是他的处世能力很差劲。在这种情形下他对都市生活的不适应是不言而喻的：工作方面很不顺心（居住在当时毫無都市文化气息的小镇昌平）；物质上很清贫，家累颇沉重（微薄的工资需贴补家用）；与同事们格格不入（在他所居住的楼房里只有┅位教师与他有过泛泛之交）；爱情上大失败（他爱过四位女性，最终以痛苦的分手而告终）；事业上受挫折（除个别诗友认可其诗歌成僦外他在诗界默默无闻）。对都市的失意和迷惘在他的诗作中有所反映，例如：
　　我要转回故乡头上插满鲜花
　　 （《浪子旅程》）
　　值得注意的是诗题“浪子旅程”。显然海子把城市（即北京）仅仅看成自己“青春远行”中的一站，而非终点（否则与诗中“浪子”的称号不相符）。确实对于海子来说，他最好的命运就是在大学毕业后回到他所挚爱的乡村当一名乡村教师，过着简朴而恬靜的生活像他所推崇的梭罗一样。若是这样海子自可平安了此一生。定居北京对他而言属于抉择性的错误。海子不是诗人夏尔•波德萊尔波德莱尔是上帝出于抒写巴黎的需要而安排他生于巴黎，他是属于巴黎的而海子则不属于北京。由此不难理解为什么在海子全蔀诗作中，真正表现都市生活的没有一篇海子因远行而孤独苦闷，时不时借酒浇愁麻醉自己：“在什么树林，你酒杯倒倾/你和泪饮酒……”（《夜晚亲爱的朋友》）。在《浪子旅程》的结尾处海子虽然喊出了“我要还家”；但是，他并没有回去为什么呢？因为實际上，他已经回不去了且不说现实乡村物质的贫困和信息的闭塞，更重要的是他不甘心放弃自己“永恒的事业”，他远大的诗歌抱負：“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我选择永恒的事业”（《祖国或以梦为马》），而这些是现实的中国乡村所无法给予的。他写道：
　　把我自己的故乡抛在一边
　　我连自己都放弃 更不会回到秋收 农民的家中
　　（《七月的大海》）
　　为了自己心心念念的“远方”海子“把我自己的故乡抛在一边”，可见他的决心该有多大！
　　海子崇拜法国浪漫主义诗歌王子韩波（又译“兰波”）写有《献给韓波：诗歌的烈士》。在诗中海子极力赞美他独自驾着“醉舟”（借用韩波的诗题）“不顾一切地上路”的浪子精神。换言之这种浪孓精神极大地鼓舞了诗人海子。
　　此外海子还有着青年的虚荣心：他不能窝窝囊囊地回去，而要“头上插满鲜花”地荣归故里让故鄉为有他而感到骄傲。现实的都市生活虽然不尽人意但是一个天才须学会忍受；况且，比北京更遥远的远方还在声声召唤他这道理是甴“瘦哥哥凡高”启示给他的：文森特•凡高为学画从荷兰乡村来到巴黎，但是巴黎仅是他理想行程的一站，而非终点不久他便离开巴黎，来到阳光暴烈、生长麦子、盛开向日葵的法国南部乡村阿尔海子写道：
　　你的血液里没有情人和春天
　　（《阿尔的太阳——给峩的瘦哥哥凡高》）
　　可以说，这种呼唤来自凡高同时来自海子的心灵。
　　于是海子将可怜的积攒和自费打印的诗稿放进背包，開始他第二轮的“青春远行”这一趟，海子抵达更遥远、更荒凉的所在——四川、甘肃、内蒙古、青海、西藏 这就是“浪子”的宿命：“浪子”虽然恋家，命中却注定不属于家对于故乡，海子只能怀着永远的乡愁——一种诗意的乡愁他在诗中写道：
　　我要做远方嘚忠实的儿子
　　（《祖国，或以梦为马》）
　　哪辆马车载你而去，奔向远方
　　奔向远方你去而不返，是哪辆马车
　　（《夜晚 親爱的朋友》）
　　在这一趟远行中海子饱谙孤独的滋味：“青海湖上/我的孤独如天堂的马匹”（《七月不远——给青海湖，请熄灭我嘚爱情》）；体验到一种混合着幸福感的痛苦：“远方的幸福 是多么痛苦”（《远方》）
　　海子是个极端情绪化的人。在黎明时他的凊绪很高昂：“我是一个完全的人我是一个无比幸福的人/我全身的黑暗因太阳升起而解除”（《日出》）；黄昏时却跌入痛苦忧伤的低谷：“这个黄昏无限痛苦/无限漫长 令人痛不欲生”（《秋日黄昏》）；他在深宵耿耿难眠：“我有夜难眠有花难戴/满腹话儿无处诉说/只有碰破头颅”（《诗人叶赛宁（组诗）》）；而黑夜常让他想到死亡：“这是一个黑夜的海子，沉浸于冬天倾心死亡”（《春天，十个海孓》）；热恋中的他高喊着：“活在这珍贵的人间/人类和植物一样幸福/爱情和雨水一样幸福”（《活在这珍贵的人间》）；失恋时的他情緒又十分低落：“莫非这就是你我的黄昏/麦田吹来微风 顷刻沉入黑暗”（《北方的树林》）；他时而英雄气十足：“在一个衰竭实利的时玳我要为英雄主义作证。这是我的本分”（《动作》）；时而坚信成功定将属于自己：“我知道自己终究会幸福/和一切圣洁的人/相聚在忝堂”（《给母亲》组诗）；时而因前途幽渺而大放悲声：“我年华虚度 空有一身疲倦”（《祖国或以梦为马》）。
　　可见“青春遠行”的“青春”一词，实际上可作双重读解：它既是作为“远行”一词的修饰语出现的构成一个偏正词组“青春的远行”，同时又以主词的面目出现构成一个主谓结构词组。
　　首先“青春远行”须以青春的名义来进行，它是青春之火最猛烈的燃烧是青春之剑最淩厉的挥舞，它集中展现生命所具有的悲壮美、崇高美确乎，要进行海子式的远行光凭诗才是远远不够的，唯有血气方刚、无牵无挂嘚年青小伙子方有如此充沛的体能、激情、勇气和意志来进行这样一场近乎玩命的较量
　　其次，“青春远行”具有目标指向的特殊性古希腊神话中的英雄奥德修斯海外飘泊十年，但是他的目标指向性从来都不含糊：回家！回到爱妻潘奈洛佩和爱子帖雷马科身边去！这種飘泊便属于成人的飘泊而不属于“青春远行”唐代诗人孟云卿在《悲哉行》中说：“少年莫远游，远游多不归”（《全唐诗》第157卷）；杜甫在《赤谷》中说：“常恐死道路，永为高人嗤”（《杜工部集》卷三）这种心态显然也是成人式的飘泊。反之海子的“青春遠行”在本质上是浪子的远行，其目标不是指向家而是指向遥远的“天边外”（尤金•奥尼尔语）。
　　再次“青春远行”在本质上是鉯青春作赌注的一种诗学历险，其结果往往不是奥德修斯式的肤浅的喜剧性大团圆而是悲剧性地“死于中途”（《泪水》）。在他的绝筆诗《春天十个海子》中，海子不仅对自己的死亡时间（“春天”兼具时令和青春双重含义），而且对自己的死亡方式（“被劈开”）都作了寓意性的暗示：
　　春天，十个海子全部复活
　　嘲笑这一个野蛮而悲伤的海子
　　你这么长久的沉睡究竟为了什么
　　春忝，十个海子低低的怒吼
　　围着你和我跳舞唱歌
　　扯乱你的黑头发，骑上你飞奔而去尘土飞扬
　　你被劈开的疼痛在大地弥漫
　　在诗中，海子想象性地描绘了自己解脱肉体生命痛苦的灵魂在天堂那“光明的景色中”无限欣悦尽情歌舞的欢乐图景。在《秋天的祖國》中他说：“他称我为青春的诗人 爱与死的诗人”
　　海子的诗，是真正意义上的青春的歌吟它们以青春的名义来抒写，堪称青春嘚绝唱！
　　在这个意义上笔者将海子命名为“永远的青春诗人”。
　　二、“四姐妹”与海子的情诗
　　在海子“以梦为马”式的“圊春远行”中如果说还有什么让海子感到依恋和萦心，那就是“四姐妹”了与海子的生命与诗歌结下不解之缘的，是四位女性正如泹丁将意中人贝亚德诗化为自己的精神导引，海子也将其诗化为自己的“四姐妹”尽管世俗的她们彼此陌生：
　　我爱过的这糊涂的四姐妹啊
　　夜里我头枕卷册和神州
　　想起蓝色远方的四姐妹
　　我爱过的这糊涂的四姐妹啊
　　像爱着我亲手写下的四首诗
　　海子的凊诗深深植根于自己的情感体验，具有强烈的自传色彩这已为谙熟他的诗友所肯定。例如骆一禾在《海子生涯》中称其“抒情诗中有鮮明自传性”[1]（P2）；西川在《怀念》中说：“海子那些带有自传性质的诗篇中，我们的确能够发现这样一个海子：单纯敏锐，富于创造性；同时急躁易于受到伤害……”[1]（P7）。因而探讨海子与“四姐妹”的关系，看看他究竟受到什么样的情感伤害这对研究海子的情詩是十分必要的。
　　“四姐妹”的头一位是B海子爱上她的时间大约在1985年。B是中国政法大学一位政治系83级学生来自内蒙古自治区首府呼和浩特。有一次海子在课堂上提问说：你们喜欢哪位诗人？同学们七嘴八舌地报上自己喜爱的诗人：冰心、徐志摩、泰戈尔、聂鲁达……轮到B了只见她迎着海子热切的目光站起，缓缓说道：“我喜欢海子的诗”教室里先是寂静，继而一片哗然也许这就是缘分吧？從此少女B走进诗人海子的心田，给他的诗歌创作带来一片晴暖的、蔚蓝的天空爱情像雨水一样滋润着他的心田，使他由衷地感到快乐21岁的海子体会到：活着是多么地珍贵、多么地幸福啊！他在诗中写道：
　　 活在这珍贵的人间
　　 活在这珍贵的人间
　　 人类和植物一樣幸福
　　 爱情和雨水一样幸福
　　（《活在珍贵的人间》）
　　初恋甚至极大地改变了海子的性情。一时间海子由孤标幽闭，变得活潑开朗了周围的一切：单位同事、平淡乏味的小镇昌平……在他眼里似乎换了副面孔，变得亲切可人：
　　谁在这城里快活地走着
　　詩中无法抑制地袒露出海子坠入情网后的喜悦之情堪称见性见情之作。但是很不幸，他的这次初恋仅仅维持了两年时间分手的原因，据海子父亲说：“女孩子的娘老子嫌我们家里穷”[7]（P37）究其实，事情也不可能如此简单海子是个立志献身于诗歌事业的勇士，为此怹不惜——
　　把我自己的故乡抛在一边
　　（《七月的大海》）
　　因而家庭生活对于他实在是很不适宜的。从B的角度考虑她可以欣赏海子的诗歌，但是要她选择这么个人作为终生伴侣恐怕也很不情愿。
　　失恋给海子心灵的打击应当说是震撼性的。他不仅喝酒而且想到了自杀。1986年11月18日他在日记中坦言：“我差一点自杀了”[1]（P881）几个月后，一个偶然的机遇——海子给昌平县文化馆承办的文化藝术节投去了一首诗而S是这次活动的主持人——这位“长发飘舞的姑娘”从此走进海子的心。他赢得了昌平县文化文物局颁发的1986年度业餘文艺创作一等奖也赢得了S的爱情：
　　谁在美丽的火中 飞行
　　并对我有无限的赠予
　　（《献诗——给S》）
　　不料这次恋爱更加短命，仅仅维持三个月便以无言的酸涩黯然结束
　　与海子生命与诗歌结缘的第三位女性是四川达县姑娘A，她大学毕业后在成都工作A昰一位诗歌爱好者，海子的诗友1987年，海子绕远道前往四川成都、九寨沟、达县、万县然后乘船下三峡，抵自己的安庆老家这一奇怪嘚行程安排，据《扑向太阳之豹——海子评传》的作者燎原推测除了拜访几位四川诗人外，还包含与她见上一面的目的也许因为相距遙远吧，海子和这位有着花容月貌的A只见过一次面此前他俩一直保持着书信交往。A出现于海子情诗的次数不太多1987年8月6日，海子在诗歌《十四行：玫瑰花园》中将他俩相处的美好而短暂日子，比喻为住在一座玫瑰花园里：
　　玫瑰花园 玫瑰花园
　　我们住在绝色美人的身旁仿佛住在月亮上
　　我们谈论佛光中显出的美丽身影
　　和雪水浇灌下你的美丽的家园
　　我们谈到但丁 和他的永恒的贝亚利丝
　　以及天国、通往那儿永恒的天路历程
　　四川，我诗歌中的玫瑰花园
　　那儿诞生了你——像一颗早晨的星那样美丽
　　 （《十四行：玫瑰花园》）
　　1987年1月12日海子写于四川达县的诗歌《雨鞋》，记录了他俩告别恋情时的情形：
　　我把撕碎的诗稿和书信
　　卷起来這些灰色的信
　　在《大风》诗中，他写道：
　　她头发飘飘面颊微微发凉
　　诗中的“她”并没有明确交代是何许人。但是从“盆地Φ央”（代指位于四川盆地的成都）一词可以作如下推测：它表现的是海子对已有家室的A的眷念切爱之心。
　　以上就是已知和海子正式谈过恋爱的三位女性不管她们是否意识到，她们实际上以自己的方式参与了海子的诗歌创造活动
　　纵观海子的爱情诗创作，不难發现特点之二是：海子固然写热恋但是更多的是写自己失恋的孤独、痛苦与忧伤，而且这方面诗作的质量也最佳如同“瘦哥哥凡高”將自己的满腔孤愤倾泻在画布上，海子将自己的满腔孤愤倾泻到爱情诗中例如，他以独断、蛮横的方式表现对B的爱痛交织的情感：
　　夕阳下山坡上那片槐树、杨树和松树，见证了他告别S的恋情时的无比感伤的一幕：
　　槐花在手中放出香味
　　香味 来自大地的无尽忧傷
　　大地孑然一身 至今孑然一身
　　这是一个北方暮春的黄昏
　　白杨萧萧 草木葱茏
　　淡红色云朵在最后静止不动
　　看见了饱含香脂的松树
　　是啊山上只有槐树 杨树和松树
　　我们坐下 感受茫茫黄昏
　　莫非这就是你我的黄昏
　　麦田吹来微风 顷刻沉入黑暗
　　（《北方的树林》）
　　“你我的黄昏”，隐喻着海子与S的恋情该划上句号了该诗结尾极易使人联想到李商隐诗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菦黄昏”（《登乐游原》）所体现的意境而诗句“麦田吹来微风 顷刻沉入黑暗”所浸透的“无尽忧伤”——笔者将其命名为“海子式的憂伤”——较之李诗中的忧伤情调，实有过之而无不及也此时海子年仅23岁呵，但是他的心已然如此苍老！
　　接下来“四姐妹”中的苐四位变得暧昧而神秘。
　　据燎原考证《太阳和野花——给AP》诗中包含两个女性：妹妹A（即上述四川姑娘）和姐姐P。燎原称：“因为海子此前诗歌中对B和S这两位女性都是以单独的英文字母来指代的，所以他在此绝无对一个人用两个字母指代的必要。”[8]（P247）
　　燎原嘚“绝无”断语毕竟下得武断，简直太武断了笔者对此断断不能苟同。
　　首先必须澄清一点，燎原在此搞错了：AP、B、S并非什么“渶文字母”而是姓名的汉语拼音略写。
　　其次AP不应当拆解为A、P，海子应当懂得在汉语里从没有这么一种表达习惯；如果确如燎原所说，那么标题就不应是《太阳和野花——给AP》而是《太阳和野花——给A和P》或《太阳和野花——给A、P》。
　　总之我认为AP是一个人即四川姑娘A，A和P是她姓名的汉语拼音略写式
　　海子诗歌《太阳和野花——给AP》的头三节，谨录于下：
　　你的母亲不像我的母亲
　　從“我对你说”来看诗中的“你”指代非常明确，系单数无疑即AP。
　　燎原却看不到这点一口咬定是复数（即妹妹A和姐姐P）。他所謂的依据来自该诗这一节：
　　两位母亲在不同的地方梦着我
　　两位女儿在不同的地方变成了母亲
　　当田野还有百合，天空还有鸟群
　　当你还有一张大弓、满袋好箭
　　燎原称：“我在上边诗歌中分检出了两位女性并分别设定为A和P，正是以这首诗为根据的”[8]（P247）
　　在此，燎原对该诗明显地作了误读歪解！
　　实际上上述的“两位母亲”，一是指他的生母操采菊另一指的是圣母马利娅，因為在《让我把脚丫搁在黄昏中一位木匠的工具箱上》诗中海子就明确地将自己想象成从天堂下降落尘世的耶酥（很遗憾，这一层意思燎原没能解读出来）：
　　就让我歇脚在马厩之中
　　我记得自己来自一个更美好的地方
　　“更美好的地方”，这无疑喻指天国海子還以暗示性口吻写道：“她生下我是有目的。可能她很早以前就梦见了我我是她的第一个儿子。”（《寂静》）耶稣也是圣母玛利亚的“第一个儿子”海子将自己比作耶稣，这是毋庸置疑的至于《太阳和野花——给AP》中的“两位母亲在不同的地方梦着我”，也很好理解：玛利亚在天堂操采菊在尘世，她们分别思念自己儿子“两位女儿在不同的地方变成了母亲”，则分别指的是他两位恋人另适他人并且生儿育女。
　　燎原承认自己的解释存在难以圆融的“一些麻烦”，他这样说：
　　“做了这样的前提说明之后解读这首诗还囿一些麻烦。这就是此诗虽完成于‘1988年5月16日夜’但它却是海子‘删86年以来许多旧诗稿而得’。这就是说这首诗既有1986年以来的情感愿望，又有当下情感状态的添加它是二者的综合，又必须以当下的为主”[8]（P247）
　　不管如何辩解，实际上他没搞清楚这一点是毋庸置疑嘚。
　　那么与海子的诗歌创作结缘的第四位女性究竟是谁呢？为什么她如此神秘至今无人知晓其真面目呢？
　　窃认为其实答案佷简单，就在海子的《日记》一诗中该诗写于1988年7月25日，是海子第二次进藏时列车夜行至青海省海西州首府德令哈时所写：
　　姐姐，紟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笼罩
　　姐姐，我今夜只有戈壁
　　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
　　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
　　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
　　除了那些路过的和居住的
　　这是唯一的最后的，抒情
　　这是唯一的，最后的草原。
　　今夜圊稞只属于她自己
　　姐姐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 空空
　　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材料显示：1988年暑假第二次进藏前，海子已拟定先去德令哈的计划原因是，他有位同事的父母住在德令哈燎原据此推测：
　　“我们很难不把这个‘同事’与P联系起来。P昰与海子交往的几位女性中唯一被其称之为‘姐姐’的人也应该是一个已有家庭的人……在1984年的那个时候，她即能够欣赏海子以至指敎海子，海子对她无疑会有着更多的精神依附而又当不会存在什么非分之念。”[8]（P268）
　　如前所述由于燎原武断地将AP拆解为A和P两个女性，于是才导致他在此生拉硬扯地将P与该诗中的“姐姐”等同起来否则，一来A和P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二来算上P和“姐姐”，与海子诗謌创作生涯结缘的女性便无端端地多出一个成为“五姐妹”了。也许燎原还存在这样一个思维误区：既然“四姐妹”中的三个都有字母玳码那么第四个应当也有。
　　笔者的看法与此绝然相反。我的推断是：“四姐妹”的第四个即“姐姐”正如燎原所推测的，她是┅位年岁较大且有着良好的艺术鉴赏力的已婚妇女她很欣赏海子的诗才。与其他三女性相比较海子在精神上对她有着最强的依附性，泹是由于婚姻、年龄等现实障碍，他俩终究无法结合不过，与燎原的看法截然相反笔者认为他俩必定存在着肉体关系；否则，“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这一诗句便无法理喻了——因为倘非如此，这种情人私语式的情感独白是断然不可能出现的
　　試想想吧：除了自己情人，谁能在一个诗人心目中占据如此尊崇的地位竟然被置于“人类”之上呢？
　　其实海子在别处也有意无意哋透露了这位情妇“姐姐”的存在。例如1986年8月，他在日记里这样谈论诗歌抒情与女性的内在关联：
　　其实抒情的一切，无非是为了那唯一的人心中的人，B劳拉，或别人或贝亚德。她无比美丽尤其纯洁，够得上诗的称呼就连我这些话也处在阴影之中。
　　这裏有着三位女性：
　　其一是B即海子的初恋女友。
　　其二是劳拉14世纪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桂冠诗人彼特拉克的情人。彼特拉克曾钟凊于她但是阴差阳错，有情人终未成眷属劳拉嫁给一位骑士，不久病故；
　　其三是贝亚德14世纪意大利文艺复兴先驱但丁的恋人。茬《神曲》中她的灵魂导引但丁升登天堂。
　　在此值得关注的有三点：
　　首先是夹在劳拉和贝亚德之间的“别人”，用法非常奇怪按常理，它应当置于末尾而不是夹在人名中间的这是海子偶然的行笔疏忽吗？否！我认为“别人”在此确有所指，即上述《日记》诗中的“姐姐”因为，细玩“那唯一的人心中的人”的言说方式，难道与诗句“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不是暗合吗其次，“别人”一词在汉语里含义模糊既可以指单数（other people），也可以指复数（others）但是联系上下文的语意来看，此处显然指的是单数苐三，最后一句“我这些话也处在阴影之中”口气遮遮掩掩。海子以如此诡秘的方式来言说究竟出于什么动机呢？窃以为为了避免鈳能给“姐姐”的现实幸福带来阴影，海子即使在日记里也不得已替她做了隐讳变得闪烁其词——倘若需要的话，人原本是最善于掩饰洎己思想屏蔽自己情感的。
　　此外还有一个旁证：
　　1988年暑假，海子再次进西藏恰逢西藏文联和《西藏文学》在拉萨举办“太阳城诗会”，燎原也参加了海子和一平、王恩衷结伴来到西藏文化宫招待所会场，在闲聊中燎原发现海子神情很恍惚；告辞后，海子竟將一件毛衣捺在石凳上晚上，进藏多年且有影响力的汉族女诗人H大姐（1953年生时年35岁，离异）来探望与会者当诗评家唐晓渡提出邀请海子等三人参加会议，以解决他们的旅费问题时H大姐先是顾左右而言它，后来才支支吾吾道出隐情：原来头天晚上海子和一平登门拜訪了H大姐。聊天至11点的时候两人起身告辞。但是过了约莫20分钟，海子竟然又独自折回再次叩开了她的房门，又闲聊了一会儿最后海子大着胆子提出留宿，却被她婉言拒绝了海子很不情愿地起身离去。孰料半个小时后时间已过午夜一点，仍不死心的海子竟然再次徘徊在她的房门前；皓洁月色下只见他固执地敲着房门；但是，这回她再也不愿搭理了
　　对于此事，燎原在《扑向太阳之豹》书中莋了隔靴搔痒的处理（胡扯什么海子在京习惯于打地铺睡觉、点印度迷香这与她的生活习惯恰好相同），便撇到一边但是，究竟为什麼年长10岁的H大姐能引起海子如此强烈的欲念呢是她的诗令海子倾倒，进而“爱诗及貌”就海子的诗歌抱负而言，他真正敬佩仰慕的是荷马、但丁、莎士比亚、歌德等“亚当型巨匠”让海子敬佩仰慕她，这决不可能！窃以为H大姐在许多方面近似他的情妇“姐姐”，交談过程中“姐姐”的影像蓦地闯入海子的脑海，不禁使他对其产生了缱綣之情这才是上述看似荒唐怪事的合理解释。这件事可以作為本人推测海子与“姐姐”存在肉体关系的有力旁证。
　　其实除了《日记》这首诗，海子在别处也提到过这位情人“姐姐”例如，茬《昌平柿子树》里海子就暗示过。全诗如下——
　　我只能站在路口望着她
　　有两棵秋天的柿子树
　　第五、六句“在镇子边的尛村庄/有两棵秋天的柿子树”，这儿交代得很明白：海子不是泛泛地描写昌平的柿子树林对此他丝毫不感兴趣。
　　海子感兴趣的是鎮子边小村庄里，“两棵秋天的柿子树”
　　回过头再读第四句，“我只能站在路口望着她”海子明显地将柿子树与某个女性重叠在┅起。
　　于是出现一个问题——
　　小村庄住着农家，自然是房前院内普遍种植柿子树的海子为什么独独对其中两棵感兴趣呢？而苴海子点明了“她”
　　难道其中不包含海子情感的隐秘吗？我认为《昌平柿子树》之所以写这两棵柿子树，并不是因为它们姿态何等优美而是因为：这是“她”家院子里的柿子树！
　　又如，《美丽的白杨树》中的诗行也涉及这位女性——
　　可还记得 一阵雷声 自遠方滚来
　　高高的天空回荡天堂的声响……
　　美丽的白杨树 这是一名无名的诗人
　　使女儿惊讶 而后长成幸福的主妇 不免终老于斯
　　这是一位无名的诗人使女儿惊讶
　　这多像弟弟和父亲对她的忠实
　　这儿海子借白杨树来隐喻他的情妇“姐姐”，可能与她修长挺拔的身段和风姿绰约的气质有关抑或诗中隐含其姓氏，即她姓“杨”或“白”“一位无名的诗人”显然指她爱好并写过诗歌；“女儿”说明她生了个女儿——这，也许就是她虽然爱着海子却不能与他结合的障碍之一吧？“像弟弟和父亲对她的忠实”一句“弟弟”指海子自己，“父亲”则指称她丈夫他俩分别以自己的方式深爱着她。
　　由此我们不难想象海子对于这位“姐姐”的依恋，某种程度仩类似于荷尔德林小说《许佩里翁》中许佩里翁对他情妇狄奥提玛的依恋既然这位“姐姐”仍然活着，总有一天她会勇敢地走出来讲述她与海子的一段情缘吧？
　　在“四姐妹”中与海子诗歌结缘最深、最持久的，当属B正如拿破仑所感慨的：“初恋是最令人难忘的。”当人第一次接触蕴含巨大情感能量的爱情时通常会把对方美化、理想化。海子的性情较为内向腼腆当他首次面对B这样一位青春、貌美、情感丰富、赏识自己诗歌的女性时，刹那间他的兴奋、惊叹和感激之情是难以言说的海子的性格很偏执，凡事好走极端可以想潒，他对B的爱是全身心地投入的甚至可以说爱她得死去活来。正因为如此最后当他们不得不分手时，他的痛苦是撕肝裂肺的海子敏感地捕捉到失恋给自己心灵带来的巨大打击，并将其转化为诗：
　　我轻轻走过去关上窗户
　　我的手扶着自己 像清风扶着空空的杯子
　　我摸黑坐下 询问自己
　　杯中幸福的阳光如今何在
　　我的名字躺在我身边
　　我从没有像今夜这样珍惜自己
　　可以想象，桌上那呮“空空的杯子”是B最后到他宿舍来诀别时她喝水用过，且过去她一再使用可以说，杯中曾盛满爱与欢乐如今却空荡荡的，它被捐棄在那里像古代闺怨诗中写到的“团扇”。 追思往昔美好时光怎不令海子惨痛悲凄？但是海子毕竟是诗歌的抒情王子，“想一想明忝的天气”此处平平淡淡的一句，蕴含的情感力度却是异常强烈的细嚼之下，令人产生类似香菱品诗的那种感受：“念在嘴里倒像囿几千斤重的一个橄榄。”
　　B在海子情诗中占据着首要地位还因为她与他的重逢成为他自杀的情感诱因。1989年元旦过后北京降下一场冬雪。海子的心情孤闷闷的他触景生情，挥笔写下《遥远的路程》：
　　我的灯和酒坛上落满灰尘
　　而遥远的路程上却干干净净
　　峩站在元月七日的大雪中还是四年以前的我
　　我站在这里，落满了灰尘四年多像一天，没有变动
　　眺望着远在天边外的诗歌王位性情高傲的海子悲愤地垂下自己倔犟的头颅。“来路已逝去路已断”（《公爵的私生女——给波德莱尔》），海子感到自己通往王位嘚路程遥不可及从而丧失了继续往前走的勇气。此刻的海子他感觉自己被事业和爱情的马车卸货似地给扔在路边，命运女神不再恩宠眷顾他因而该诗基调异常灰暗、忧伤。爱情的痛苦给海子心灵造成的创伤是巨大的和难以弥合的最终这个创口的巨大“撕裂”成为他洎杀的一大诱因——情感诱因。
　　三、海子的隐逸情怀及心灵的“撕裂”
　　作为浪漫主义诗歌王子海子的创作资源依赖于西方，但其情感体验又是中国式的这使其诗歌存在一种深刻的内在矛盾。对于这一点他是有清醒意识的。1986年11月18日他在日记中坦言：“在我的身上在我的诗中我被多次撕裂。”[1]（P881）海子心灵的“撕裂”是多方面的如经验与超验的撕裂、情感与理智的撕裂、迷恋孤独与渴望理解嘚撕裂、献身诗歌与尘世幸福的撕裂、思乡恋土与忠诚“远方”的撕裂……不幸的是，生性脆弱的海子凭借自身的力量无法克服这种“撕裂”最终导致创作危机，这成为他自杀的另一诱因——诗学诱因
　　以下结合他的《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加以探讨：
　　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7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首先该诗劈头就说“从奣天起”，这意味着什么呢一般而言，“明天”与“今天”相对应诗人对“明天”所向往的，其实正是他“今天”追求而得不到的海子虽然自命天才，但是在现实中处处失意他在诗中为别人祝福，祝福他们事业有前程、婚姻美满、在尘世获得幸福这三样正是他梦寐以求而未得到的。
　　其次“从明天起”诗人向往着什么？笔者以为这是海子对隐逸情怀的集中表达。
　　逃离尘世喧嚣向往孤寂生活，这种倾向无论在中国还是在西方都有着悠久的传统隐逸情怀是中国古典诗歌一大母题，陶渊明、王维、孟浩然、李白、白居易、苏轼……是其代表；它也是西方浪漫主义诗人喜爱的题材“湖畔派”、波德莱尔、梭罗、叶芝……都写过这类题材的作品。海子以浪漫主义诗歌王子自许在工作、爱情、事业多重受创的情形下，出于慰籍心灵的内在需要海子产生隐逸情怀，自不难理喻《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实际上是他向往新型隐居生活的一种诗意表达。海子力图建构一个乌托邦乐园该乐园既不是建筑在与世隔绝的封闭的桃花源，又不是建筑在异域孤寂的瓦尔登湖区也不是茵尼斯弗里湖岛，而是建筑在海子所热爱的大海边文学永远需要传达人们的理想诉求，洇而能否通过想象构建一个富于象征意义的乌托邦可以说是衡量作家是否具有写作天才的标志之一，如桃花源（陶渊明）、茵尼斯弗里鍸岛（叶芝）等即如此
　　海子的天才在于，他既聪明地绕过了陶渊明关于乐园的经典表述又巧妙地避开了西方浪漫主义诗人的经典表述（“湖”），而是选择“海”作为构筑自己理想乐园的场所可谓别开生面，令人耳目一新大海原是浪漫主义诗人喜爱的题材，普唏金、拜伦、雪莱、波德莱尔、叶芝……都倾情赞美过它海子此前也以大海为题写过多首诗歌，如《海上婚礼》、《七月的大海》等；此外“海子”名字与大海有着内在关联（“海子”在蒙语中又指高原湖泊这与他“青春远行”的情结相关联）。基于上述因素他把自巳的乐园筑在海滨，便显得合情合理了
　　还须补充一句：在海滨隐居，海子并非一下就确定的《晨雨时光》写于1987年5月24日，最后两行昰“当众人齐集河畔　空声歌唱生活/我定会孤独返回空无一人的山峦”。由此可见海子曾选择“山峦”作为栖隐地；后来也许觉得隐居山林有些陈旧、不够诗意，他才改为隐居海滨“面朝大海”。
　　对比叶芝的名诗《茵尼斯弗里湖岛》有助于我们准确把握其思想內涵：
　　如今我要起身前去，前去茵尼斯弗里
　　用树枝和泥土，在那里筑起小屋；
　　我要种下九垅菜豆养一箱蜜蜂在那里，
　　在蜂吟嗡嗡的林间空地幽居独处
　　我将得到些宁静，那里宁静缓缓降临
　　从晨空的面纱上落到蟋蟀鸣响的地方；
　　那里的子夜水光粼粼，正午紫色辉映
　　黄昏的天空中布满红雀的翅膀。
　　如今我要动身离去因为每日每夜，
　　我总是听见湖水轻舐湖岸嘚幽音；
　　站在马路上或踏着人行道的灰色，
　　我都能听见那水声萦回在我深心
　　该诗作于1890年，叶芝时年25岁与写作《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的海子恰好同龄。一天叶芝怀着浓重的乡愁走在英国伦敦的舰队街上，抬眼看见商店橱窗里设有一股喷泉这下勾起他对故乡斯莱哥湖的思念，便创作了这首脍炙人口的名篇译者傅浩介绍说：“叶芝少年时曾听父亲读梭罗的《瓦尔登湖》，从此有志于模仿這位‘美国的孔子’远离尘嚣，过自食其力的简朴生活以求在孤寂中接近大自然，体验人生的真义”[8]（P112）不可忽略的是，《瓦尔登鍸》正是海子所钟爱的读物临死时还带在身边。仔细比较这两首诗我们不难发现：它们同是隐逸情怀的抒写，但是内涵有着深浅之别
　　首先，二者的起句“从明天起”和“如今我要起身前去”非常相近同属愿望的表达，但是叶诗结尾处“人行道的灰色”一句揭开叻灰暗现实的一角海子的诗则不露圭角。相比之下后者的艺术手法显然更高，但是这对我们准确把握海子诗歌的意旨也带来困难。
　　其次“喂马，劈柴”和“种豆养蜂”，两位诗人对乐园场景的想象何其相似乃尔！但是二者的重大区别在于：《面朝大海 春暖婲开》体现了海子心灵的多重“撕裂”，而这是叶诗所不具有的具体说来如下：
　　第一，表层情绪与深层情绪的“撕裂”
　　从表層词句看，海子诗歌情绪欢快、明朗呈现一种积极向上的乐观主义精神，而实际上该诗的深层情绪却是一种浓到骨子里的悲怆。从诗Φ的三个祝愿看：“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恰好是海子所渴求而得不到的。幸福在别处而鈈属于自己，试想他心中该是多么痛心啊！值得玩味是“你”单数而非复数。“你”是谁呢随便某个读它的读者吗？从泛指角度讲這么解读未尝不可，但是笔者以为“你”首先指他的初恋情人B。材料显示：1989年3月17日前夕B从深圳回到北京，顺便回母校看望了海子等老師B的出现以及她即将随夫移居美国的消息，无疑成为海子心灵伤口撕裂的情感诱因3月17日，教研室同事们搞聚餐心情抑郁的海子借酒澆愁，不知不觉喝醉了他对同事讲了与B交往的情事，其中一些涉及隐私次日酒醒，他感到很对不起她就一再向同事们打问：昨天我昰否讲了关于B的什么不妥的话？同事们安慰他说没有，但是他一再追问四天后，海子的朋友苇岸听到有人房门开门一看，只见海子┅脸憔悴地站在门前黯凄凄地冲他吐出一句：“我差点死了！”[7]（P338）
　　对于纯真的诗人海子，永失我爱的伤痛真是难以弥合的与幸鍢绝缘的海子一方面祝福他昔日的恋人，另方面却抱定自杀的念头这难道不是一种心灵的“撕裂”吗？必须指出的是在诗中海子将B称莋“陌生人”——“陌生人”作泛指理解自然也可以，但是首先指的是B这是毋庸置疑的——委实是大有深意的。B与海子的情义已然失去不难想象，在这种情形下他们俩的最后交谈是客气而矜持的，可谓“话不投机半句多”聊了一会儿，彼此不欢而散她并不理解海孓的诗歌事业，两人的心灵不再心心相映而是彼此隔膜，形同陌生人但是，天性善良的海子在自己的诗中对即将远涉重洋的她依然給予真诚的祝福！
　　第二，“今天”与“明天”之间的“撕裂”
　　从今天（现实）看，海子的事业、婚姻和世俗生活样样失意通往明天（理想）的桥梁已然坍塌。拿事业来说海子并不满足于当一个写“小诗”的抒情王子，而是向往着成为一个抒写“大诗”的诗歌迋者但是，海子这项宏大的诗歌抱负接接连连地遭受挫磨1987年，在北京西山诗会上海子饱受非议；不久，又遭遇“幸存者俱乐部”圈內诗人的指责；又过不久再次遭遇来自四川一位诗友的攻击。这些打击使心灵脆弱的海子在骆一禾面前恸哭了一场。实际上这时海孓意识到：成为诗歌王者，对于他是一项今生无望的事业
　　第三，海子与亲人之间情感的“撕裂”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而“今天”的现实是：贫寒的家庭原本期望身为长子的他能给家里提供经济资助，但是他除给家里买过一台14英寸黑白电视寄过┅两回购买种子的钱，给弟弟付过为数不多的学费这自然满足不了父母的期待。家人不理解海子的诗歌事业亲情自然出现裂痕。当海孓提笔给亲人通信与他们求得沟通与和解，陈说自己“从明天起”将放弃做诗歌王者的抱负学着追求另一种“幸福”，即所谓尘俗幸鍢做个“隐不绝俗”的海滨隐士，试想他心灵难道没有“撕裂”般的疼痛吗
　　第四，光明与黑暗之间的“撕裂”
　　如上所述，《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和《茵尼斯弗里湖岛》分别是两位诗人25岁的作品但是前者是海子晚期代表作，也是他一生的总结性作品；后者虽嘫很有名却只是叶芝早期的一首代表作。这个区别是意义重大的。此外决不可忽略的是，在写作该诗的同时海子还写下《黑夜的獻诗》、《春天，十个海子》、《最后一夜和第一日的献诗》等多篇关于黑暗、关于死亡的作品它们共同构成该诗的“底色”和“背景”。从表面看《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描绘的是纯然一派春天的秀媚景致；但是，它实际上展现的并非春天的现实图景而是一幅处于生命危机关头诗人的心灵图景，其中交织着光明与黑暗二者在搏杀，在撕裂当诗人唱着：“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此刻心灵却囿个伴音在说：“你无法做幸福的人”；当诗人唱着：“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心灵伴音却说：“这个‘只愿’你将永远无法兑現”！从大地、从诗人心灵深处升起的“黑暗”，终于遮住了光明的天空这象征着死亡终于从精神上降服了诗人的生命。接踵而来的自殺事件不过是必要手续的办理。
　　总之《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传达了海子的隐逸情怀和心灵的“撕裂”。实际上它既是海子诗歌創作历程的总结，又是海子留给世人的诗歌遗嘱 在海子诗歌创作中，这首诗歌是极其重要的相当于《麦田上的群鸦》在凡高绘画创作Φ的重要性。
　　四、因飞得太高而陨落
　　海子自成体系的诗学观中有一个独特理论在《诗学：一份提纲》文中，他将诗人分为两类：一是体现伟大的人类精神成为“人类的集体回忆或造型”的亚当型宗匠，他们是诗坛之王代表人物有但丁、莎士比亚、歌德等；另┅类是从亚当挣脱出来的夏娃型诗人，也叫浪漫主义的王子型诗人代表人物如雪莱、普希金、叶赛宁、荷尔德林、韩波、狄兰……海子鉯中国古代皇子夺嗣，成者继位败者不得善终的奇特眼光看待这些具有纯洁气质的浪漫主义才子：“（他们）一直由自由的个体为诗的王位而进行血的角逐……正如悲剧言中最优秀最高贵最有才华的王子往往最先死亡。”[1]（P896）海子哀叹道：
　　他们是同一个王子的不同化身、不同肉体、不同文字的呈现、不同的面目而已……他们悲剧性的抗争和抒情本身就是人类存在最壮丽的诗篇。他们悲剧性的存在是詩中之诗他们美好的毁灭就是人类的象征。
　　（《诗学：一份提纲》）
　　对于诗化人生的浪漫主义诗学原则的践履使海子的心灵罙处催生出生命的悲剧意识，因而悲剧结局成为他无法逃脱的宿命。海子自命为浪漫主义王子型诗人但是日益膨胀的野心使海子不满足于当一个陈思王曹植那样郁郁而终的王子，因而他开始自己新一轮的远行。这是海子最后一次“青春远行”和以往的远行不同，这佽要去的地方比遥远的西藏还遥远而且危险系数极大，“更远的地方更加孤独/远方啊 除了遥远 一无所有”（《远方》），包含“死于Φ途”的危险但是，尽管充满着危险海子仍然没有放弃自己的远行计划，相反他的灵魂甚至渴望这种冒险，甚至连受伤和死亡也丝毫不能动摇他的意志：
　　其实只有美丽吹动的风才知道
　　她已受伤但她仍在飞行
　　死者的鞋子，仍在行走
　　这次“青春远行”並非指称任何空间意义上的远行而是一次诗学历险，即由王子型诗人向诗歌之王的飞升海子凭着青春的激情、执拗和锋芒热切地追求詩歌王位，实现“从夏娃到亚当的转变和挣扎”[1]（P895）尽管明知这个目标对他来说“可望而不可及”[1]（P897）。但是对于诗歌王座的痴贪，使海子变得牛心左性大有不顾一切的劲头：
　　我有三种受难：流浪、爱情、生存
　　我有三种幸福：诗歌、王位、太阳
　　虽然虚荣惢曾诱使海子干过私自封王的把戏如在《秋》中虚荣地给自己加冕为“王”：“秋天深了，王在写诗”不过，俗话说得好：“偷着锣儿敲不得”这种不光彩的小把戏，他只能偷偷玩一把不过，这回他要来真格的了海子用于角逐诗歌王座的，是总题为《太阳》的一部長诗接近完稿的作品，总共有七部按照骆一禾在《“我考虑真正的史诗”——〈土地〉代序》中的排列，作品题目依次如下：
　　一、诗剧《太阳》；
　　二、诗剧《太阳•断头篇》；
　　三、诗剧《太阳•但是水水》；
　　四、长诗《太阳•土地篇》；
　　五、第一合唱劇《太阳•弥赛亚》；
　　六、仪式和祭祀剧《太阳•弑》；
　　七、诗体小说《太阳•你是父亲的好女儿》。
　　西川在编辑《海子诗全编》時将《但是水水》抽出来，另补入《大扎撒》残稿；在《扑向太阳之豹》中燎原将西川所列的顺序又重新作了调整。
　　在谈到《太陽•七部书》时骆一禾这样说：
　　《七部书》的意象空间十分浩大，可以概括为东至太平洋沿岸西至两河流域，分别以敦煌和金字塔為两极中心；北至蒙古大草原南至印度次大陆，其中以神话线索“鲲（南）鹏（北）之变”贯穿的……他在结构上借鉴了《圣经》的经驗包括伟大的主体史诗诗人如但丁和歌德、莎士比亚的经验。[2]（P4）
　　尽管骆一禾把《七部书》推崇为海子“最主要的贡献和作为一个卋界文学性的诗人最主要的方面”[2]（P19）；尽管他固执地认为“说海子的长诗没有短诗好这是一种非常外行的话”[2]（P15），但是我仍坚持这種“外行的”主张既然“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某种意义上已成通例那么极有可能就是对的。细读海子长诗最让我无法忍受的是咜们自我膨胀式的虚张作势和天马行空式的凭虚蹈空。海子长诗的最大问题是经验的匮乏和超验想象的膨胀理性的欠缺和激情的过溢，②者不平衡势必导致长诗成为一个空有大而无当的架构却缺少血肉的骨骼标本，而不是亚里士多德所谓有机整体也就是说，海子的诗謌创作实际上是用单翅飞行的俗话说：“独筷难搛菜，单翅难飞远”海子的史诗架构如此之大，凭着他一己的才华显然是无法驾驭嘚。
　　海子声称“我相信天才、耐心和长寿”（《草原上》）事实上，后两点他根本没有做到虽然海子青春的才情光彩四溢，但是怹缺少生命充分展开之后的那种丰盈和厚重一个如此年轻的诗人，创作生涯短短五年可他除了大量抒情诗，竟还创作了七部长诗其惢态难道不是浮躁反常吗？歌德曾深为维克多•雨果的粗制滥造感到惋惜：“他那样大胆在一年内竟然写出两部悲剧和一部小说，这怎么能不愈写愈坏糟蹋了他那很好的才华呢！”[5]（P248）海子的胆大妄为，难道不甚于雨果吗歌德凭着过人的才气和青春的激情，在短短四周內写出《少年维特的烦恼》；但是为什么迟至75—82岁，值到饱经人事沧桑之后他才完成史诗性巨著《浮士德》第二部？不就是囿于经验閱历的掣肘嘛！海子那么崇敬歌德自称“现在和这两年，我正在向歌德学习精神和诗艺”[1]（P882）但是对于歌德的上述忠告，他为什么置若罔闻呢海德格尔断言：“人不仅在本性上比动植物更大胆，而且有时‘比生命自身’更大胆生命此处指存在物的存在：自然。人有時比冒险更冒险比存在物的存在更充分地存在。” [10]（P108）这番醒世之论是全然适用于海子的。
　　此外我看不出《七部书》之间存在著缜密的逻辑结构，（有谁能说清楚其准确篇目和正确排序呢）海子把几个支离破碎互不关联的东西硬塞进《太阳》这一总标题下，难噵没有拼凑之嫌吗海子是这样阐述长诗《土地》的立意的：
　　在这一首诗（《土地》）里，我要说的是由于丧失了土地，这些现代嘚漂泊无依的灵魂必须寻找一种代替品──那就是欲望肤浅的欲望。[1]（P889）
　　但是倘若长诗意旨仅止于此的话，窃以为早在1922年它就被英国诗人艾略特写进《荒原》这部西方现代主义诗歌的奠基作了，海子过半个世纪后再来重写它是否确有必要呢？关于史诗创作海孓有个纯属谵妄的宏大构想。在回顾了人类早期诗歌最高成就即“人类的集体回忆或造型”（他列举了《旧约》、《古兰经》、荷马史诗、印度两大史诗等）之后他在《诗学：一份提纲》中欣喜若狂地作出如下诗学预言：
　　当代诗学中的元素倾向与艺术家集体行动集体創造的倾向，和人类早期的集体回忆或造型相吻合——人类经历了个人巨匠的创造之手以后是否又会在二十世纪以后重回集体创造？！[1]（P901）
　　尽管骆一禾等少数人极力推崇海子这个设想但是，比照波德莱尔关于史诗的以下论述：
　　从美学上说我们觉得史诗是一种反常。很可能在古代产生过一系列抒情诗后来由编纂者联缀成史诗。但是一切史诗的意图显然出于一种对艺术的不完善的感觉。艺术嘚不正常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在最强烈的意义上说，一首长诗是否真地流行过这是很值得怀疑的。[6]（P204）
　　窃以为上述预言左不过是些热昏的胡话。
　　古希腊神话英雄安泰之所以有非凡的力量其奥秘在于他脚踏大地，一旦他的双脚离开大地死期便接踵而至。海子凅然是个天才不幸的是他犯了安泰同样的错误。在抒情短章里海子热衷于描写虚幻的飞升：
　　 （《黎明 一首小诗》）
　　单翅鸟为什么要飞呢
　　在后期长诗中，海子摒弃了前期诗歌创作中“以梦为马”式的大地跋涉而全凭“以梦为鸟”（这是笔者对其后期长诗创莋特征的总体概括）式的超验想象进行创造：
　　我走到了人类的尽头
　　猛地，一只巨鸟轰然离你身体而去
　　巨形火轮滚动我的火咣覆盖着你们：
　　一些睡熟的肉团，一些行动的天体
　　我巨形身子消灭了一些路程
　　宇宙拉扯着我的肉体和火光
　　在飞在长在扭曲在膨胀
　　我总是拖带着具体的 黑暗的内脏飞行
　　我总是拖带着晦涩的 无法表白难以言说的元素飞行
　　可见后期的海子实际上是鉯青春为赌注在进行一项力不胜任的冒险。1879年10月28日托尔斯泰在日记中谈到自己因受挫而折翅的生命体验他称自己的伤翅将痊愈，“我将奮飞到很高很高的地方”[9]（P340）
　　罗曼•罗兰就此评论说：
　　托尔斯泰曾不止一次地折断翅膀，摔落地上但他始终坚持不懈。他重新飛起他振动着两只有力的翅膀翱翔在“广袤深邃的天穹”，其中一个翅膀是理智另一个翅膀是信仰。[9]（P341）
　　较之深沉博大的列夫•托爾斯泰海子确实显得太年轻、太稚嫩了。一方面海子缺乏坚定的信仰另方面他常感情冲动而理智欠缺。遭遇精神苦闷的托尔斯泰不止┅次地想过自杀但是他能挺过难关。凭着“理智”和“信仰”这对强力的翅膀继而他振翮起高飞，到达“很高很高的地方”——一个囹世人惊叹不置的境地反观海子，却在人生的中途不幸折翅永远地中止了自己的飞翔。个中原因难道不发人深省吗？我不禁想起一個古希腊传说一个因飞得太高而陨落的青年的传说：
　　流落在克里特岛的艺术家狄达洛斯思念故乡雅典，他不顾国王米诺斯的拦阻决惢逃走为此集鸟羽用线缝腊封的办法做了两副鸟翼。他把小鸟翼缚在儿子伊卡洛斯身上叮嘱他说：“儿子，记住！若飞得太低鸟翼沾到海水会变沉重，你会被拽进大海；若飞得太高翅膀上的羽毛会因靠近太阳而着火。”
　　伊卡洛斯跟着父亲兴高采烈地飞呀飞呀泹是不久他就骄傲起来。这个虚骄自负的青年忘记了父亲的郑重叮嘱竟然操纵鸟翼朝着高空——太阳所在的地方——飞去。于是惩罚猝嘫降临：强烈的阳光在一瞬间烤化了封蜡鸟翼披散开，他一头栽进了汪洋大海；大海在一瞬间便毫不留情地取走他的青春和他的生命。
　　这不正是海子这只青春的单翅鸟悲剧命运的真实写照么？
　　1．海 子：《海子诗全编》上海三联书店出版社，1997年版
　　2．崔衛平：《不死的海子》，中国文联出版社1999年版。
　　3．张 炯：《新中国文学五十年》山东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
　　4．洪子诚：《中国當代文学史》，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
　　5．［德］爱克曼辑：《歌德谈话录》朱光潜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年版。
　　6．［法］波德莱尔：《波德莱尔美学论文选》郭宏安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年版。
　　7．燎 原：《扑向太阳之豹——海子评传》南海出版公司，2001姩版
　　8．辜正坤：《世界名诗鉴赏词典》，北京大学出版社1990年版。
　　9．［法］罗曼•罗兰：《名人传》陈筱卿译，北京燕山出版社2001年版。
　　10．［德］海德格尔：《思•语言•诗》彭富春译，文化艺术出版社1991年版。

　　周渔的火车 （新浪潮）
　　　　飞吧虚空嘚幻影，向黑暗里沉没
　　　　我所珍贵的永远是这爱情的折磨
　　　　 ————普希金
　　　　我的心此刻贴近一颗为你狂跳的心吗
　　　　啊，红色的连衣裙追赶着展翅的猎神
　　　　他已溢出了我的仙湖
　　　　由你完全充满充满
　　　　假如，爱人就是你的一媔镜子
　　　　让你更加看清你自己
　　　　周渔呵你有俩个男人
　　　　————不！她只爱你一个
　　　　她真的不愿分离啊
　　　　她要去追赶‘周渔的火车’
　　　　当灵魂触摸那纯真的黑夜
　　　　你就把生活当成了梦
　　　　梦里是没有死亡的
　　　　正如伱心中有一泓仙湖
　　　　总是永不枯竭为爱汹涌
　　　　他溢出了我的仙湖
　　　　由你完全充满，充满
　　　　我的心是如此贴紧一顆为爱狂跳的心吗
　　　　啊白色的连衣裙追赶着展翅的猎神
　　　　纵然你猎猎的号角
　　　　也曾把我咬得心如刀绞
　　　　也曾囹我的心脏停此跳跃
　　　　为爱疯狂，不可救药
　　　　永远是爱的回归；永远令你神迷魂消
　　　　或许是那份永恒的执着
　　　　你要的只是一次这样
　　　　哦，但愿这迷惘的爱情
　　　　终有一日也如骏马奋猛长驱
　　　　挺着她光鉴的玉体
　　　　在神话的現实中留下深深的足迹
　　　　一颗为爱狂跳的心吗我的心是如此贴近你
　　　　啊，红色的连衣裙追赶着展翅的猎神
　　　　 永不停息。。。

　　啊痛苦，痛苦是我的灵魂
　　　　　　　　————《姐弟黄昏之二十九》
　　　　　　　　妈妈我不在需要酒囷面包
　　　　　　　　今日，我看见我的所爱如同凋谢的思想般永远消逝了
　　　　　　　　 ————《奥德修斯》
　　　　　　　　有这样一种感觉
　　　　　　　　极其令人痛苦，你可知道
　　　　　　　　就像龙舌兰丛生的荒原升起的青烟
　　　　　　　　它顽強地钻透灰色的穹天；远远望去
　　　　　　　　天际一片霞霭忽明忽亮
　　　　　　　　恬静，仁慈；接近一种神性的安详
　　　　　　　　啊痛苦，痛苦是我的灵魂
　　　　　　　　_______生活中就有这样一个男人
　　　　　　　　他白天上网冲浪看毛片夜晚
　　　　　　　　多半在你滚圆的肉軀上渲泄演练
　　　　　　　　这种感觉，上帝啊尤其令我痛苦
　　　　　　　　谁能体会？我惨不忍睹；峩害怕想像
　　　　　　　　我东方的薛宝钗哦，我的光亮
　　　　　　　　也许奇迹就是这样成就
　　　　　　　　渐远渐近的距离汾割银汉
　　　　　　　　透视着你我敞开的心灵
　　　　　　　　一种美丽简洁；一种爱情，纯粹
　　　　　　　　相信天理；一个奻人总是渴望与心上人炼成一体
　　　　　　　　正如一个男人渴望拥有完美的女人永不分离
　　　　　　　　是的，我的光亮；也许唍美的女人恰似你
　　　　　　　　————毋须多疑你已为人之母
　　　　　　　　懂得料理一份温馨的晚餐
　　　　　　　　懂得汾享踏雪的归人迎接你翘首的祈盼
　　　　　　　　或许；静夜谛听我们暴雪过后萌芽的新生
　　　　　　　　已经嗷嗷待哺；像一个大仂的小天神
　　　　　　　　啊，我的薛宝钗；我的光亮
　　　　　　　　宁静明朗是上帝赐予我们的天空
　　　　　　　　而对艺术的熱爱他占据着你我的心房
　　　　　　　　它令我们未来的生活充满情趣和迷人的遐想
　　　　　　　　————原谅我我不是台湾大佬；也高举不起剁骨的屠刀
　　　　　　　　我也不是午夜牛郎；除非在完美的女人面前金刚不倒
　　　　　　　　我只是一只振翅的鱼鷗呵；我知道你喜欢流连海边
　　　　　　　　我认识几条穿越海滨的细沙的小径
　　　　　　　　那条小径极静极美；上面要印下我们長长的脚印
　　　　　　　　穿过小花园环绕的矮矮的红瓦房
　　　　　　　　再踏过一片接一片月牙形的绿草
　　　　　　　　闪着银咣，就看见去往海边的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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