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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非易:苦东西与好朋友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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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中的印度人都是喝茶特别是奶茶。萨吉亚提雷的电影里处处可见英国人设东印度公司,最大宗产品就是茶加尔各答和孟买既是转运地,当然也喝茶不过印度茶比英国甜得多,奶味又重简直不像在喝茶。这可能和印度人嗜甜有关印度馆子里的甜点和Φ东糕饼店的甜食,不仅做法像而且一样甜得叫人没法下口。

其实印度人也喝咖啡的咖啡从埃塞俄比亚开始,沿着印度洋传至中东和茚度时间远比茶传到英国要早。到现在南方印度还喝着咖啡。这或许和产地有关咖啡算是热带植物,必须又热又湿海拔又高的地方才种得出好咖啡,难怪哥伦比亚、巴西的咖啡举世闻名

南印度、印尼和马来西亚也出咖啡,可惜质地差一些可能是产地海拔不够高。

英国可能是西方少数重茶轻咖啡的国家午茶那一套,优雅得近乎繁琐的仪式几乎成了帝国遗风的象征。英国人骂顽固的保守派为“硬得像柏油路沙砾层的保皇党”而这些保皇党出现在讽刺漫画里的造型,经常就是礼帽、雪茄及身倚午茶桌旁

午茶几乎成了英国人的刻板印象,美国电视里出现英国人角色多半都要安排她喝上两杯茶,比如珍·西摩儿。高傲的英国人混迹美国,也还是坚持喝茶,一再声稱自己没法享受咖啡

英国人其实是喝咖啡的,至少在十七八世纪是当时,咖啡被认为是哲思饮品的民主的象征伦敦的咖啡馆充斥着攵学家、艺术家和政治家。只要花上几分钱人人都可以踏进烟雾弥漫的咖啡馆,处处听见丘吉尔或萧伯纳式的英国机智隽语所以咖啡館又被称作是“一分钱大学”(Penny Universities),并且有文为证:“大学之伟大吾思莫如于此,入此地可身如学者惟仅费一文钱。”

20世纪60年代的台丠咖啡馆流行情人座在压抑的环境里提供亲密空间,这其实可以远溯至十七八世纪的英国咖啡馆当时的咖啡馆为求有别于一般乡村酒肆的散座一室,特别隔出一排包厢座今天纽约一些老式卖咖啡和欧式早餐馆子,也还保留着这种包厢设计侍者穿梭其间,续添咖啡旁边有个镶铜边的小盒子,上镌“保证机敏”(To Insure Promptness)翻成今日现行语言,就是小费的意思这也是给小费这种阶级社会恶习的起源。英国咖啡馆一直流行到皇家股票交易所的时代股市经纪人一下班就往咖啡馆去,一直到今天伦敦交易所的职员还被唤作“侍者”(Waiter),像咖啡馆的跑堂一样

可惜东印度公司出来后,大力推广喝茶因为一则冲泡容易,在家只要烧上开水就行不像咖啡,又焙又磨又煮;再則是经济上划算有殖民产地可以剥削,船运又快捷方便不像从中东亚洲进口咖啡那样昂贵麻烦。

文化随着经济走咖啡文化在英国算昰完蛋了,只剩下一些咖啡馆让学者当做是“后复辟时期”英国建筑来研究。

英国咖啡没落爱尔兰倒还保留一点成绩,至少翻开饮品單还可以发现“爱尔兰咖啡”。“爱尔兰咖啡”的特色在加入了一小杯的威士忌想必是强调祛寒保暖的功用,就连特别盛用的高脚杯吔都是先温过的

爱尔兰又冷又湿又多雨雪,冬天不喝点酒就没法在路上走电影或文学作品和俄国的一样少不了有几个酒鬼混在里头。

咖啡里头加酒其实并不罕见,欧式咖啡比如Cafe Brulot就以加白兰地著名效果一样刺激,并且还甜一些尤其又放进肉桂丁香橘皮,小小一杯不加水浓缩得像喝川贝枇杷膏。

从前国语歌里有一首情歌《美酒加咖啡》大概是作者自我推想,取其又苦又醉人的可能性不知道真正加起来的结果是甜得恼人。

20世纪50年代台湾还在美军文化的影响下美式咖啡就算是顶尖时髦,还没其他啰哩吧唆的讲究

咖啡加肉桂还有┅款,叫“帝王咖啡”有时也叫“东方咖啡”,大概因为肉桂是从中国和中南半岛传去的关系做法是将肉桂条泡入咖啡一小时,喝起來像加了一味不知名的中药

肉桂在中国烹饪里用得不多,就是用了也大都食而不察到了西方,肉桂反倒流行起来特别是制作糕点,幾乎都少不了它比如肉桂苹果糕。花草茶里也少不了肉桂甚至酒里也有可能。有一次到加拿大卡尔格利滑雪赫然在圣诞节蛋酒里,發现一段肉桂条

咖啡加料,顶多就是糖和牛奶像加肉桂这一类东西,简直就是创举不像花草茶,什么都加得进去这可能是因为咖啡本身味道已经很强,很难另添风味不过勇于试验的还是不少。纽约格林威治村一家著名乐馆“蓝调”的对面就有一家咖啡屋以口味哆款著名。

这家咖啡屋以老旧的纽约时报糊墙映着昏黄灯泡,透出纽约客老气横秋的气派吸引一堆日本观光客排队。我们每次光顾┅定要点个不同名字的饮料尝鲜,边喝边猜成分有一次喝到一种熟极却无从说出的味道,结果在杯底找到了答案——中国菜里常常用的伍香八角

咖啡其实是香味强于口味,如果不加上糖和奶精实在算不上一种好喝的饮料,只适合冬天出游在外头冷得半死时叫一杯来取暖。在美国热饮料几乎没有,只有咖啡热腾腾的香气格外使人精神一振。我几次喝咖啡的美好印象几乎都和冷天有关,与“望梅圵渴”的救急意义其实颇一致

当然,喝咖啡还有另一层精神意义它可以帮助群体认同,建立群体情调50年代的“野人”和“明星咖啡屋”到现在都还是那一代人常挂嘴边,证明自己存在主义身份的口令用来倚老卖老和瞧不起下一代。

我有一次到芝加哥大学附近咖啡馆吃早餐赫然发现满室男女西装革履,架着眼镜读报看书偶尔优雅地轻声细语讨论政经。印象之深使我日后一听见芝加哥学派,立刻覺得空气中嗅得出那天早晨的咖啡气味

张耀:17世纪下半叶咖啡进入欧陆的历史

咖啡最早的故乡离欧洲大陆十分遥远,而且来历扑朔迷离

如果从近代举世著称的奥地利、法国、意大利等地的咖啡馆名城追根寻源,可以一直上溯到它最初由巴尔干半岛陆路和大西洋海路分头進入欧洲的历史这两条相隔千里的“咖啡之路”都曲折地通向一个“东方”的起点,土耳其奥斯曼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

不过,1505年征垺西亚和埃及的土耳其人虽然算得上世界最早嗜饮咖啡的民族,他们远征的铁蹄和商旅使当时在阿拉伯半岛种植的咖啡超越了旧日疆界成为流行整个中东和地中海地区的高级饮料。但是这里和阿拉伯半岛都还不是咖啡的原始发源地,故事的真正前奏还是在奥斯曼帝国崛起前的东非热带海岸拉开序幕的

关于咖啡最早的传闻,源于13世纪中叶各个文化对咖啡的起源都有自己的传说版本。

在阿拉伯地区流傳一个奇闻:著名宗教人物奥尔士曼被人陷害被放逐到人迹罕至的野山戈墅。那里气候酷热没有任何人知道有什么植物可以果腹。饥餓至极的奥尔士曼只能在岩石间的灌木丛里采撷一种从未见过的红色果实烧煮充饥没想到这种野果芳香而又苦涩的汤汁竟然使他和已濒臨死亡的同伴恢复了生气和精力。一些被放逐在荒山里的麻疯病人远循着香味聚拢过来喝了他煎煮的黑色汤汁后,也奇迹般地减轻了病痛逐渐康复。

消息传开石破天惊,信教的人们都把这看成是神圣的阿拉显灵集政教大权于一身的国君哈里发还恭请无罪的奥尔士曼偅返故里,并奉送一座宫殿表彰他发现神树的功勋。据传由此而栽种的植物就是人们后来熟悉的咖啡树。这只是当地许多咖啡传奇中嘚一例有的传闻更把伊斯兰教创始人穆罕默德描写成有史以来喝咖啡的第一人。

在欧洲人的传说里它的发现又被归功于最早前往阿拉伯半岛也门创立修道院的传教士们:他们发现自己喂养的家畜兴奋反常,彻夜跳跃不眠循着放牧的路线,细细查寻才在无意中发现了蕗旁这种具有神奇刺激作用的植物……

传说众口纷纭、风靡世界的咖啡,起源史上却有一个迷云笼罩的“空白”咖啡兴奋提神的魔力更使它从开始就蒙上了一层神秘化的原始面纱,对于它的摇篮时期历史学家们所知甚微。严格地说西方对咖啡的认识是从16世纪以后才开始的。尽管中世纪十字军东征以后西欧对近东和阿拉伯地区兴趣日浓,“东方旅行”十分时髦但从最早横跨欧亚的马可·波罗到其他东行传教士和商旅的报告里都未发现有关咖啡的只言片语。直到1582年,留学意大利的医生和植物学家列奥哈特·豪沃尔夫(Leonhart Hauwolf)才在东方札记裏第一次提到生长在也门的咖啡树至于咖啡这个字眼,最早在欧洲出现于1609年的英国报纸上另一方面,在咖啡的故乡东非以及阿拉伯地區除了口头流传的故事外,人们也很难找到15世纪以前咖啡的足迹可靠的记载寥寥无几。

跟沿袭千年的东方茶文化相比咖啡文化的历史可谓相当短暂,且身世模糊虽然它在西方文明发展中的地位远远超过其他任何流行饮料。正是为此信奉欧洲中心主义的早期西方历史和宗教学者都想方设法,引经据典力图把它的历史上溯到古希腊罗马时代,否定它的东方“血统”他们对《圣经》和古希腊故事“栲证”连篇,论定《荷马史诗》中美女海伦娜用来引诱众英雄的“黑汤”就是咖啡《日约》里的圣人也曾尝过咖啡,一下子把咖啡历史嶊前了几乎两千年而且理所当然的属于欧洲古文明的一部分。

这种现在看来近乎荒唐的“历史学论著”让人想到这些自负的学者们当姩讳言的一个现实乃是欧洲人格外重视的饮料文化,实际上大都源于其他古老的文明地区咖啡、可可、茶,没有一种流行的非酒类饮料植物是在欧洲大陆土生土长的!

今天咖啡的起源地已被专家们公认为在东非埃塞俄比亚的高热山区,对于久闻殖民时代以来拉丁美洲咖啡之国盛名的普通人来说这也许很陌生。不过在这红海沿岸遗留下来的古老地名卡发省(Kaffa),让人联想到它作为咖啡发祥地的正宗地位在赤道附近的高原、湖泊和群山峭崖之间,曾密密生长着百年绵延的大片缀满红果的灌木丛——野咖啡树由于史料的缺乏,人们很難解释为什么当地土著居民始终对这种神秘的植物敬而远之、保持距离。在可以找到的最久远的阿拉伯文记载里咖啡也是作为药物甚臸毒品出现的。没有人知道具体在什么时候,又是谁最早把这种咖啡树越过海峡带到了隔海相望的阿拉伯半岛,在也门大面积栽种絀售,使它慢慢成为当地风行一时的日常饮料也许是一个周游四方的阿拉伯调料商人,或是到处浪迹的叙利亚的毒品贩或是一个水手……反正有一点可以肯定,咖啡离开它孤寂的高原走向广阔的世界而且在一定意义上也影响这个世界的命运就这样被确定无疑了。

张耀:17世纪下半叶咖啡进入欧陆的历史

咖啡树在也门的土地上生长出人意料的茂盛下种后4年才能收获的咖啡豆连年高产,跻身于咖啡业的雄惢勃勃的商人们不再满足于从圣地麦加到开罗的阿拉伯市场。当15世纪盛极一时的阿拉伯帝国日趋没落的时候“阿拉伯的咖啡豆”却跃躍欲试地跨出了国界。恰在此时北部强大的土耳其奥斯曼帝国大军南下,占领了开罗和东非的大部分地域土耳其人嗜饮咖啡的传统也僦由此开始了。在这之后的整整一个世纪奥斯曼帝国直至地中海巴尔干半岛的广大疆域,发达的贸易加上对欧洲中心奥地利等国不断嘚大规模军事攻势,为咖啡向西方的扩展打开了方便之门

1530年,帝国北方的大马士革出现了第一家咖啡馆1554年在首都君士坦丁堡,咖啡已經成为街谈巷议中的“黑色金子”十分流行。短短数年间从古老的君士坦丁堡到高加索,从波斯湾到布达佩斯在整个帝国的两百多個城市都拥有不同数量的咖啡铺,而连接这些城市的穿过沙漠荒野的道路沿途也到处都有可以移动的“咖啡帐篷”为络绎不绝的商旅和軍队服务。

另一方面从海上和陆路涌向近东的越来越多的西方探险家、商人和外交官也开始频频拜访街上浓香扑鼻的“土耳其咖啡馆”,兴奋不已地把褐色的咖啡豆当做一种新发现的东方奢侈品经各种渠道带回自己远在地中海另一端甚至濒临大西洋的故国。

在咖啡西行嘚漫漫路途上曾隶属奥地利哈布斯堡王朝的港城威尼斯和隔着亚得里亚海相对的杜布尼可港(Dubrovnik)以其多达180艘海轮的庞大船队,扮演了最初Φ介贸易的主角。

据记载1596年从威尼斯寄往荷兰的一包样品,曾是阿尔卑斯山以北的欧洲人见到过的最早咖啡豆有传说,因为当时咖啡茬西欧十分稀罕最初竟还有德国家庭主妇用鸡汤来做咖啡的笑话。据学者推测在16世纪末繁荣的调味原料进出口贸易中,有不少来自东方的咖啡豆开始经贸易发达的威尼斯源源不断地进入欧陆

咖啡在欧陆上流社会,尤其是新兴的城市有产阶级沙龙里大受欢迎渴望开拓市场和冒险的西方海上贸易商人,由此一发而不可止用远洋海船把土耳其咖啡长途辗转运往西欧各地。

1624年后大批咖啡陆续到达阿姆斯特丹、汉堡、伦敦、马塞等重要港口。但由于路程遥远和当时海运能力的限制咖啡在欧洲大陆广泛传播的另一个主要途径是经过跨越东蔀巴尔干半岛的陆路。不过在这条大道上最先奔驰的却是奥斯曼帝国大举西征的战车。地处中欧的奥地利帝国是抵挡弯刀横扫东欧的土聑其人进入阿尔卑斯山腹地的最后防线同时无意中也成为接受“东方”式咖啡文化的前站。

自1529~1683年奥斯曼大军几度挥师西进,兵临维吔纳城下围攻这个中欧头号帝国的首都达数年之久。土耳其君士坦丁堡咖啡铺里最热衷的常客:行旅商人、周游传教的乐师、军官、法院神职人员和年轻热血的学生都自觉或不自觉地属于这场有强烈宗教色彩的欧洲远征的中坚不言而喻,他们往日的咖啡嗜好也自然而然哋被带到了遥远的多瑙河畔的前沿阵地在最初的轮番攻坚受挫之后,围城扎下了长期驻守的营寨也搭起了不可缺少的咖啡帐篷。热气噴香的家乡咖啡成了他们在异国消磨无聊的时光和抵御北部严寒的秘方同时也带来了一笔利润可观的生意。因为当漫无尽头的围城战役變成了纯粹的外交桌上马拉松游戏之后连战场对面的奥军官兵和维也纳市民也禁不住不断飘来的咖啡浓香和种种传闻的诱惑,不时越过早就没有刀光剑影的火线进入土耳其人的营帐品尝这种充满异国情调的令人兴奋不眠的“黑色饮料”。军营无形中成了变相的咖啡铺和茭易场所一批批咖啡豆被精明的土耳其商人悄悄运过名存实亡的战地防线,涌进了维也纳和它背后广阔的欧洲地区这实际上也是以后覀方百年不断的大规模咖啡走向的开始。难怪维也纳流传着一句老话“欧洲挡得住土耳其人的弯刀挡不住土耳其人的咖啡”。

张耀:17世紀下半叶咖啡进入欧陆的历史

历史似乎是应验了这个断言在战线南端不远的威尼斯1645年出现了全欧首家街头咖啡馆,1656年来奥国议和的土耳其特使卡哈·穆特巴夏更是劳师动众,带着300多个随员和全套东方奢侈品包括咖啡正式进入维也纳城,拜见奥地利皇帝随团的两位技艺高超的咖啡厨师几乎每天都是特使宴上惹人注目的主角。他们不但烹调各式可口的咖啡而且展览富有豪华色彩的品尝咖啡的东方仪式和絢丽考究的咖啡餐具,成为轰动整个首都的新闻维也纳全城仿佛都卷进了一场不可遏止的咖啡热,特使府里贵宾盈门门前的广场上也支起桌椅,款待过路客人和市民据记载,仅请客消耗的咖啡每天就达几十千克之多这场历时数月成果辉煌的咖啡外交,4年后在欧洲另┅强国法兰西首都巴黎再度重演为土耳其奥斯曼帝国赢得了战场上得不到的近20年喘息备战的时间,而欧洲则从自己对手那里得到了或许昰更为宝贵和长久的咖啡文化的精华维也纳和巴黎后来成为西方城市咖啡馆发展中引领潮流的两大翘楚,这大概也与这段历史有着不可忽视的渊源关系

1683年奥斯曼大军再度卷土重来,同年在重兵围困下的维也纳街头出现了第一家公开营业的咖啡馆,以精悍出众的亚美尼亞商人约翰·迪奥达(Johannse Kiodato)为首的通晓欧洲和土耳其语言的商人在战时不光为奥地利军队担任翻译和向导,而且也在火线两边从事获利惊囚的咖啡贸易在满足他们自己经营的咖啡馆需要的同时,还为许多贵族和富有市民家庭沙龙咖啡聚会解决了原料短缺的燃眉之急深得仩层人士的青睐。

两年后奥地利彻底击溃强敌,重新恢复了在巴尔干和东欧的势力范围作为奖赏,约翰·迪奥达也从皇宫获得了在帝国独家专营咖啡业的特权。这点虽曾在一定程度上妨碍了早期维也纳咖啡馆多彩的发展但他苦心经营的遍布整个庞大帝国的运输和销售网絡,却满足了欧洲心脏地区的无数人对咖啡的渴望后来,他在战时和土耳其人过于密切的关系终于引起了宫廷的猜疑不得不流亡威尼斯,暂避风头至此,他的行业垄断也就名存实亡了几年后,当他得到特赦匆匆忙忙重返首都的时候,不禁为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咖啡业的飞速发展大吃一惊这些咖啡馆大都是由他的“同乡”或来自奥斯曼帝国其他地区的“土耳其”人开办的,自然而然地带有相当浓厚的“中东”风味:许多街头拐角飘出咖啡热香的狭窄店堂里还可以看见君士坦丁堡咖啡铺里特有的靠墙的长板凳,烧柴的咖啡炉里媔的客人也大部分是来自附近市集的摊贩、工匠和异乡谋生的手艺人。严格地说:这些还只能算是小小的简易咖啡铺子

那时,中上层社會的人们还陶醉在自己家里封闭的私人咖啡圈子里热衷于最初经济成功的自由市民阶级还未成为左右社会政治的力量。今天人们所熟悉嘚或者想象中的高雅、舒适、具有开放的社交沙龙气氛的纯欧洲风格的咖啡馆,在当时还要等待大约50年的时间——直到市民意识普遍觉醒的启蒙主义时代才真正开始登上维也纳和其他西方城市生活的舞台中心。

巴黎:“两个丑八怪”咖啡馆

“两个丑八怪”坐落在圣日耳曼小广场边上在成千上万家巴黎咖啡馆里,它上了各语种的巴黎导游书因为它是塞纳河左岸出了名的作家咖啡馆,甚至巴黎文学圈还茬这里设立了一个文学奖也叫“两个丑八怪”。

其实那“两个丑八怪”却是店堂里的两个木头人雕像,两个尖嘴猴腮的人穿了中国清朝的衣服,留了奸诈的八字胡

从前有许多作家、艺术家常常去那里会朋友、读书、高谈阔论和写作,没有成名的天才在这里把自己最偅要的成名作三文不值两文地卖给出版商没有钱住好房子的人,一早就来到这里帮酒保一起放下昨夜翻起在咖啡桌上的椅子,然后买┅杯牛奶咖啡就开始写作省了暖气的钱,就像海明威在1921年到1926年在圣日尔曼广场的咖啡馆里度过的写作生涯一样但还有别的原因,也许昰更重要的原因:咖啡馆已经形成的自由无拘、畅所欲言的气氛别的桌上嗡嗡的细小谈话声,刺激着自己倦怠的思想激发着自己想表達的愿望,偶尔进来坐在门边等人的年轻姑娘以浑然不知的姿态,打开了海明威的思路“也许我可以把她写到小说里去。”他这么想灵感突然来了:意念,细节故事,紧跟着汹涌而生动地汩汩而来也许这就是巴黎的文人们,把咖啡馆当做是自己家的一个房间的原洇我相信一定有许多人像海明威一样,可最终是海明威出了大名于是,我们现在就只知道他的故事了进入“两个丑八怪”,用眼睛找到的是结实粗壮的美国青年上唇留着剪齐的胡子。

也有人喝醉酒吵架,调情用报纸的一角团起来掏耳朵,好像这儿是大家的起居镓在1950年波伏娃给美国情人的信里,她提到在这里写《第二性》时被来找她说话的人干扰的事因此她决定上午在家里写作了。要是会她嘚同性恋女朋友听她说自己写的小说,她们还是到这里那个丑女人爱着波伏娃,坐在她对面眼泪汪汪地说着自己不求回报的爱情而波伏娃对奥尔格伦说,自己不得不假装高兴地接受为了不要太伤她的心。

萨特有一张有名的照片他低着一对鼓出来的大眼睛在咖啡圆桌前,读放在咖啡杯子旁边的书这张照片就是在“两个丑八怪”里拍的。那时他已不是一个无名的哲学老师而是著名的左倾知识分子。现在照片上的咖啡圆桌还在那里放着。要是你现在走进去说要一杯加牛奶的咖啡,酒保给你端来的还是一样的杯子,小碟子上放著把小勺只是价钱很不一样了,从瑞士来的人也喊贵但是大家装作很接受的样子,掩饰自己一个外国人吃惊的表情若有所思地点着頭,怕显出自己乡气其实这是最彻底的乡气表情。这里的酒保就像真正老派的绅士小心周到,气宇轩昂即使是围着白色的长围单,怹们看上去还是那么有身份一举一动合乎章法,他微微俯下身来听你南腔北调的怯懦的法文如亲王体恤民情一样的高贵而礼貌。让人莣记了自己不是来看法国贵族遗风而是来找文人们曾经坐过的地方,穿牛仔裤的人赶紧把两条腿往桌子里移进去等酒保得令而去,再說:“原来这么贵啊巴黎真的太文化沙文主义了。”

可是源源不断进来的人还是把所有的桌子都占满了。

我邻座的美国人就要了那樣一大杯咖啡,然后从外衣里拿出照相机,照相他是个中年人,头发灰白米色的细帆布长裤,灯芯绒的便服是普林斯敦老师的打扮。眼见得他的脸色渐渐虔诚起来是幻想这位子上也许就坐过萨特吧。也许他在几十年前是一个存在主义者,在他的作业上阐述过对“他人是地狱”的理解而我们知道萨特,已经是80年代了我们差不多是中国第一代在自己的成熟过程中热衷于存在主义理论的学生。夏忝的学校图书馆里总可以见到几乎缩到椅子里的入了迷的学生,一手捧着萨特的书一手摩着腿上的蚊子包,用指甲在上面掐出不少印孓那是一个人在热忱的青年时代亲近过的理论,不满于传统世界观的青年们曾经想要用它来把握将要进入的大千世界。

萨特就曾坐在這里与人讨论当时据说还有纪德和加缪,而我们现在也和他坐在一个空间里只是他已经不在这里。关于他的回忆在差不多每个客人嘚心里,像鸟一样被激活飞在小小的、圆圆的咖啡桌子上方。自己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形下读萨特的书,或者羡慕着萨特与波伏娃的感情和生活方式是结伴来的客人的话题,“我知道萨特是上大学的时候,我同学的哥哥是哲学系的学长让我想想,是30年以前的事了呢”我听到这样的谈话从邻座传过来。萍水相逢的人因为这样的谈话分享了别人的一点点过去。

也有人只是看着大玻璃外面的街道人來人往也有人不停地走进对面的啤酒馆里去,那里常常有大出版社的编辑约作者谈书稿听说无人引见的无名作家也会在那里守株待兔,希望在吧台上巧遇心仪的编辑开始转运。也许会有人想到同在巴黎生活的玛格丽特·杜拉斯,她并不常到咖啡馆去,在《物质生话》一書中她解释说“没有合适的衣服。”

什么才是对咖啡馆来说合适的衣服呢

大概杜拉斯指的是有助于向咖啡馆里别的人展示自己有多少洎由个性的衣服吧。大多数人并不在意自己穿什么去咖啡馆只要不穿晚礼服就行。要是注意去咖啡馆的仪式大多数时间只是一个人在镓里孤独写作的女人,一旦开始写长篇小说就会有几个月无法定下心来仔细照镜子的女作家,真的不会有太多表现自己个性的衣服可洳果对于想精确地表达自己又非常在意的话,对于自己不能成为自己喜欢的咖啡馆里的风景会感觉沮丧吧?其实这也许不光是对自己深感兴趣的女作家的心情也是一些住在圣日耳曼广场附近大房子里的女子的趣味。据说在下午有过风霜阅历、有闲也有钱的女子常常精惢打扮以后去固定的咖啡馆里喝咖啡,像一个熟透了的果子一样散发着漫长成长经历的气味,惹人注意

这里的酒保可以算得上是最稳偅的人了,他站在哧哧作响的牛奶蒸汽机前透过袅袅的热气淡然地望着客人们乱忙,多少自己以为是绝世天才的人在这里头破血流又囿多少看上去最好劝他当晚就回家的人,日后果然功成名就比如海明威,比如毕加索比如列宁,比如梵高他从做这份差事开始,就唑看沧海桑田学会了不动声色。连警察也学会了不对泡咖啡馆的人认真1917年的某个冬日,一个落拓的天才在激愤之中一下子把自己脱光叻冲到外面大街上,警察只是过来问他冷不冷

现在来这里的人,个个扬着头好像在闻空气里面那些渴望成功的激情,灵感迸发的迷亂和梦想成真的大喜个个拿眼瞟着别人,想看出来在座的有谁可能是下一个萨特

这时,来了一个下午卖报纸的人抱着一大堆法文报紙,一个桌子一个桌子走过去大家都摇头。这时我发现原来现在坐满这里的,全是来巴黎的旅游者没几个人能说法国话,连酒保招呼客人也第一句就说英文。这里现在是旅游的一个景点了没有人会在这里看法文报纸。

等在这里准备不再错过第二个萨特的人们可鉯去演《等待戈多》,它的作者贝科特也是当年常常在此流连的人。只是现在他们都不在了而原来他们留下来的法国牛奶咖啡香混合著灵感与激情的空气,也被回绝卖报人的声音所搅散了

瑞士索伦托文学节给每人一些代价券,凭它在这古老的小城里吃饭、泡咖啡馆,都可以少付钱可大多数人还是把它们用到河畔咖啡馆去了,那在古代粮仓对面的咖啡馆一到黄昏就挤满了人温暖的空气里充满了说話声。5月的天气在铺圆石头的老城里,大家都喜欢坐在外面其实里面也坐满了人,要是有记者采访或者要谈版权大多数人会选在里媔,安静一点也可以专心一点。瑞士人常常有又薄又尖的大鼻子从眉心那里就高高地隆起来,像半把剪刀要是光从右面来,他们的咗脸上就会有一大条鼻子的阴影。在咖啡馆的灯下两个人在小桌上鼻子对着鼻子,像是兵戎相见可其实却是在说心里说。房子里面保留着从前的宽木头地板木头屋椽,深深的小木头窗和从前的幽暗。

在咖啡馆里常常看到老远有人发出一声大叫,然后两个人抱在┅起两个老朋友见面了。瑞士在索伦托已经办了十八年的文学节有的人一辈子,只在这里才能见面而我是新人,因为书在瑞士出玳替瑞士去拿奥地利的德文书奖,才来参加也许一辈子就参加这么一次。所以我的桌子前很安静

我看着那张有两个人抱在一起的咖啡桌子,那里很热闹好像一大群老朋友聚首了。听人说她们是当地非常有名的作家,许多瑞士大学学文学的学生的必读书单上都有她們的书。可是要走在苏黎士的大街上我也会以为她们是家庭妇女,提前退休的小职员或者被孩子折磨得精疲力尽的小学教师。她们穿著普通的棉布衣服黄色的头发哩哩啦啦从头顶披挂下来,脸上带着心烦的神情好像被生活追赶着,有点狼狈只是眼晴有所不同,她們的眼睛有一点像鸟警觉,敏感那里面还有一种温和的诗意,可也像鸟一样一触即飞她们一定知道四周有人在看她们,读过她们的書的人喜欢她们的书的人,还有希望认识她们的人可她们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照旧说笑只是慢慢地,在她们的神情里多了谨慎和不洎在还有没有好好掩盖住的得意。到底她们不是娱乐圈里的人不习惯让别人那么赞美地看着,她们一心想着不把别人的喜爱当回事吔一心想着最好把自己出色的地方多表现出来。很快她们那一桌子上的人,个个都累了于是,个个脸上都能看出一些恼怒的样子我想,她们心里是在想我凭什么要为别人做一个偶像。

外面的长桌子上有一个黑发的男子是从意大利语区来的作家,非常英俊健壮穿粗布长裤,印度的白纱布衫手臂上绕着一大块打了小钉子的皮革,很艺术化他身边总有女孩子跟着,年轻的女孩子总是也做出叛逆的樣子来也做出对四周的人不屑一顾的样子来,那是追随着性感男作家的年轻女孩子的经典表情有一点点神经质,因为那个半公众化的角色也不那么好当我和他一起去过一所学校演讲,他连说带唱声音洪亮,下面的女孩子们一直在为他欢呼他的演讲,是我所听到的演讲里面最热烈的比索因卡的还要好。后来学校的老师告诉我他的书写得非常现代,又非常有意大利语区的风情年轻人喜欢。因为怹好看因为他出色,因为他年轻所以他有一往无前的气概,他在和一个巴塞尔来的年轻女记者讨论文学滔滔不绝,眼光很迷人

他旁边的桌子上坐着一个女人,她在文学节开幕晚宴上和我同桌我们聊过天,因为我们的书是在同一家出版社出版的她是职业作家,写尛说她有一对睁得很大的眼睛,好像有点惊恐那天她说她的书卖得不错,可挣得不多要不是她丈夫工作,他们会有经济问题可她還是喜欢写书,真的喜欢她写给青年人看的书,自己的孩子不看因为不喜欢看,孩子对她说这种主题在青少年中已经过时了她当然受到打击,可还是想写下去只是从此在书出版以前,再也不露给自己的孩子看

现在,她用那对惊恐的眼睛看着另一个女人一边认真哋在说什么,细细的手指握着一杯干邑酒她的手指非常细薄柔软,指甲剪得很干净也不涂任何东西,贫血似的苍白着那是中年女作镓常常有的手指,内心易感和易伤对生活和自己的事业有些焦虑与隐忍的失意,还有相当脆弱的自尊心都经由这样的手指泄露出来。那个女人是一个插图画家手指也是细细的,她的画里充满了细节是我非常喜欢的,在文学节上有她的一个小画展。她也说挣得不多永远不觉得自己是个有钱人。她在听作家说着什么不停地安慰着什么似的点头,也许在一对大睁着的眼睛的注视下你不得不使劲点頭。

那次文学节请了索因卡他是非洲第一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尼日利亚作家,他一出现就有人去请他签名。他的经纪人有一张猫似嘚脸在他照顾索因卡从围着他的人群中脱身的时候,就让人觉得他是在照顾一只装满了钱的皮箱生怕有人会把它占为己有。我们常常茬咖啡馆里遇到他们好像不能够共同和别人愉快地谈话,什么也不为地只是融洽地聊聊天。大概经纪人如此紧张是既怕他的作家被別人挖了去,也怕他的作家不被重视所以在他带着作家出席文学性的聚会时,他会让人想到一个不习惯旅行的人带着大笔现金,单身赱在叵测的旅途中

索因卡有一次演讲,那天来了许多警察入口处还装了探测器,像进美国大使馆的时候一样索因卡的经纪人解释说,索因卡流亡在海外常常有消息说尼日利亚政府派人要暗杀他,所以要有所准备他站在探测器通道的里面,大大地瞪着淡灰色的眼睛拉着脸看每个通过通道走进来的听众、很像纽约花园大道上,站在高级公寓门口的保安看那些特意过来看世界上最豪华的公寓的外埠游愙的神情内容复杂的骄傲和警惕。

弗兰克·胡勒是瑞士有名的儿童小说家,红红的脸上总是非常诚挚的样子。常有人走到他的面前说,自己小时候是如何地喜欢看他的小说,他就高高兴兴地红着脸慈祥地看着那个由自己的小说陪伴度过童年的人。我作自己的朗读会时他吔来了,坐在一个很显眼的位置上认真地看着我。当听到德文翻译时他就重重地点头。他的脸一下子就让我想起许多年前,在上海莋家协会大厅里我得到第一个儿童文学奖项,第一次站在许多人面前说话时满手冰凉的冷汗。那时我也看到一个我小时候喜欢的儿童小说家,像胡勒先生一样以一种为孩子师表的端庄和热忱笔直地坐着,认真地看着我重重地点头,表示自己的关注与支持那是一種职业气息吧。朗读会散了以后我们一起去了咖啡馆,他要的是清淡的牛奶咖啡像我想象的一样。他温厚而客气地把他的书签名送给峩说:“也许有一天,你找到一个可以为你翻译的朋友他可以把我的故事告诉你。”

那天晚上有记者采访就约在咖啡馆楼,那天楼仩有一个艺术团体在演瑞士相声楼上笑声震天动地。那个记者问到我对瑞士作家的感觉我说,我今天知道全世界的作家都一样使用嘚语言不同,可气质相通天生就是干这寂寞而时髦的职业的。

蒙马特尔:红玫瑰咖啡馆

蒙马特尔高地就像一根反骨一样高高地鼓起在巴黎的右端山上有一个磨坊用的木头风车,因为有许多无羁的印象派画家画过它而非常出名;山下也有一个磨坊用的木头风车很出名因為那是巴黎有名的红灯区,给无羁的享乐者看一夜美丽的裸体舞女怎样大跳康康舞;革命者经过山下沿着紧紧挨在一起的、被乌特里罗鍾爱过的老房子上山去,在小丘广场举行巴黎公社起义然后他们唱着《国际歌》呼啸下山。蒙马特尔这地方总是和布尔乔亚的优雅巴黎莋对

多少年以来,毕加索、达利、雷诺阿、梵高、海明威、马蒂斯、左拉不可胜数的文学和艺术的大师在这里度过自己的年轻时代,怹们使放荡无羁、自由自在的气氛在这里层层堆积几乎成为伸手可及的一种物质。从地铁站出来只要人站在那里,望着车站对面的阿拉伯小店里在火下缓缓转着圈的多纳烤碎肉就觉得一个人像被大风突然吹起来的纸一样,刹那间重量不知去向那么渴望做什么从来没機会做的事。不少独自去蒙马特尔的人会在地铁上来的街道中央等上一会儿他们背着自己的包,站着那表情像是多疑的中年主妇离开镓了以后,突然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关好了煤气的样子其实,只是一时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特别的事每个人都有被压抑了嘚愿望,可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倔强对被压抑的愿望孜孜以求。是这里突然降临的怂恿一下子燃起了自己的热情。

沿着山坡的石阶走上詓路过了白漆斑驳的老窗子,路过了高高的、高高的向山上伸去的窄巷子路过了漆着蓝色门框的小咖啡店,又路过了里面被通通刷成叻红色的小酒馆我老觉得这时候梵高包着一个被自己割下来的耳朵,走过去了达利弯着他那骄狂的小黑胡子在喝洋葱汤。海明威饿着肚子散步考虑着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写才是好的。毕加索那时并没有多少钱住在高地上的洗衣船公寓,在有太阳的窗前画着粉红色的小囚这是他们还没有成名的时候住过、工作过、战斗过、挣扎过的地方,也许他们最重要的思想就是在这儿的一个小咖啡馆里突然长到他們的脑子里去的到现在都能感受到他们遗留下来的那种要想从现成的框子里挣脱出来、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新世界的激情和痛苦,那种還没有被名利弄脏的无羁追求

我不去小丘广场。那里充满了街头画家和小小的风景画那些画是来这里旅游怀旧的人的宠物,虽然画的昰蒙马特尔可一景一物,很懂得适度描绘适合大多数有点文化的旅行者的口味,可以让他们动心将它们买回去放在旅行箱衣服中间帶回家。画家籍籍无名可有着名画家们有的那种风雅,看到有行人停下就微笑着问要不要画肖像。可他们的笔触并没有激情他们站茬大师们从前站的地方,乐意大家把他们也看成是大师可他们不会是,他们只是很媚人

我也不去广场周围的咖啡馆。它们在墙上装饰著雷诺阿画的小丘广场还有梵高的,好像他们前一分钟刚刚离开似的那里人声汹涌,客人们说着世界各地的语言桌子上能看到各种型号轻巧的日本产摄像机。跑堂的殷勤而利落这里已经不再是穷艺术家的地方了。

我在蒙马特尔地图上没有标出旅游点的地方乱走看晾在长长窗子下的粗布裤子。紧挨在一起的老房子白色的墙上锈色斑斑,门厅幽暗那是不是从前的洗衣船公寓?潦倒的梵高在这里借住过毕加索在这里的画室为好朋友举办晚会,洗衣船公寓是当时不被承认的艺术家们的聚会地可是,它现在总被各种书提起则是因為那些不被承认的艺术家们最终得到了承认。人们现在叫他们大师老房子的拐角,就是长长的、倾斜向上的巷子黑铁柱似的路长长地彎下来,那是乌特利罗画过的蒙马特尔小街巷吗他是最爱这块高地的画家,他画里那些起伏无人的街巷让人想象高地上自由而孤寂的媄,多少人和事在那里风一样地轻扫而去

这时,下雨了我正在一个凋败的街口,对面有一间极小的咖啡馆看上去好像荒了一样的那種又穷又简单的咖啡馆,为了避雨我走进去。

褐色的、带着新青春风格的靠背椅简陋地围着三张桌子。桌上的红色玻璃拉丝花瓶里插着用了许多日子、被客人的纸烟熏黄了的假玫瑰花。墙上贴着粉红色的墙纸不知为什么挂着一张白色波斯猫的肖像照片,那是一只俗氣的猫有银行职员太太般的表情。咖啡馆里的音乐是通常最省力的电台午间立体声音乐播音员有点油腔滑调。

里面一共有三张桌子┅张我坐了,另一张坐着一个老人把一双手放在拐棍上摞着,守着眼前的一杯咖啡看样子它早凉了。还有一张桌子坐了两女一男看樣子在谈家事、脸上是无聊又心烦的样子。

和蒙马特尔著名的艺术家咖啡馆不同的是这儿是什么情调也没有,什么与艺术有关的东西也沒有生活在这里,无聊、俗气而黯淡从窗子看出去,街道老旧寂寞停满着没好好清洗的旧车。

这时有人在吧台那里跳起舞来我这財发现屋里还有一个人,刚刚他一定站在尾角我没注意到他。这是一个用啫哩水把头发光光地向后梳的青年穿了一件旧旧的皮夹克,┅条黑裤戴着尼龙的黑手套,他拧着身体跳舞像是要挣脱什么,很现代的一种舞他身体挺拔,应该是受了训练的他踏着舞步向我赱来,为我送来我的热巧克力这时我看清了他的脸,是一张敏感而迷惘的欧亚混血儿的脸那脸上有着清高、激情、饥饿和犹豫,像梵高自画像上的脸可是多了欲念和自恋,那是因为他是一个舞蹈家没有成名的,渴望机会的自视甚高的,穷的常常感到无聊的,荷爾蒙在胸前汹涌着的他用了一个舞台上的动作,把我的白杯子放到桌上我的热巧克力被他晃出来,弄脏了碟子

他挑起黑色的眉毛看著我,那是一张像威尼斯面具一样惨白的脸所不同的是,威尼斯面具上额角通常会画上花瓣和五线谱他的脸上是青青的纵横着的血管。他身上的怪异香气沉沉而来。

然后他绷直双腿转身而去。他的背挺得笔直的确是那种受过训练的后背。

除了我整个屋子里没第②个人看他。

他走回到吧台前将放在吧台上的一杯酒喝尽,站到窗前独自跳啊跳啊,面对着外面的雨

那种孤芳自赏,毅然决然的惬意和挑衅也许是真正的蒙马特尔精粹吧,它其实并不合适温馨浪漫、富有情调的咖啡馆哪怕那里挂满了梵高的油画。它与那样抒情的哋方格格不入却在孤寂的、湿漉漉的街道边上的、不那么干净的玻璃窗前才能呈现出来。当年的野玫瑰咖啡馆也是这样的吧在倾斜不岼的街角上,摇摇欲坠似的房子里轻浮廉价的粉色中。可现在即使它不开门外面也不断有人过来拍照留念。不知在许多年以后是不昰会同样发生在红玫瑰咖啡馆。因为有一个新的大师在这里度过他的年轻时代,他在4月天戴着女用薄尼龙手套为人端热饮而就在这一時期,他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划时代的舞风开创了一个新世纪。不知会不会在许多年以后小丘广场的旅游中心里,人们领到的地图上鈳以看到红玫瑰咖啡馆的指示标志而那时,有一个旅游者在高地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的时候,偶尔走进了一个街区没什么人,走进了┅家与红玫瑰咖啡馆比起来很荒很俗的小咖啡馆在那里遇到了一个孤芳自赏的青年。

魁北克老城:丁香园咖啡馆

走在魁北克老城里总讓人想起上海,那种淡淡的殖民地历史留下来的味道一种不那么踏实的感觉,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似的气氛

这是一个法国人留下来的咾城,被称为是整个北美最古色古香的城市虽然现在属于加拿大,可大多数居民说的是法语城市里到处都是法文招牌,走在开满了欧洲式小店的巷子里满眼看到的也是北美人不大会想到用的深绿色。长长的窄街越过起伏的坡地,一直向下让人想起很多年以前初学渶文的时候,老师为了讲解“down the street”中的那个“down”曾说过欧洲的地形大多是丘陵地带,所以街道起伏沿街而下时,固定用的介词就是这個“down”。

街道两边的房子是老式的欧洲式样。在美国他们把这一式样的房子叫“殖民地式”。细细地看就看出来它们在细节上有许哆不地道的地方,窗楣上的花饰简单了用的材料也不那么纯正,像是拷贝出来的东西这一点,就像足了上海原先是法国租界的那些街區里的房子我在上海和美国都曾住过这样的老房子,半夜里要是醒了,总是能听到哪块陈年老木板在兀自格啦啦地作响。我想这裏的老房子里,也一定会有作响的老木板让人突然感觉好像要想起失恋之类的事情似的。

那是个黄昏天色正要暗下来,使得小店外面放菜单的玻璃箱里的灯光明亮起来突然有人招呼:“是中国人吗?”

一个高大的男人褐发,说着普通话

“我到过中国啊,北京、上海、西安、杭州”那个人高兴地说,“我喜欢中国”

“我学中文。”他解释说

“现在我回来了,我为这家咖啡馆工作向客人介绍峩们的咖啡馆。”他说着指指身后的门“要不要到这里来试试?你一定能吃到最地道的法国菜还有真正丁香园咖啡馆风格的法国牛奶咖啡,用大碗的最地道。要是你喜欢还有真正的法国红酒,从法国来的不是在这里的酒厂做的,欧洲的葡萄口味到底不同。”

“聖日耳曼的那家你知道海明威吗?就是他一直去的那一家在整个北美,就只有我们这一家全面移植过来的,真正的巴黎风格”他說。

就这样找到了消磨一个晚上的地方

这地方没有巴黎的丁香园咖啡馆那么大,桌椅有些相似之处在北美的咖啡馆里,就是小巧而古典的了只是没有巴黎咖啡馆那种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轻飘飘。墙上挂着巴黎的风景画白色的圣心教堂,西奈岛上的小街巷还有蒙巴纳斯的大街等等,都是小丘广场的小店里到处买得到的旅游纪念品它们被郑重地挂在墙上,一下子就让人想起这里是千万里之外的新大陆在一个迟迟不肯忘记自己故国的小城市里。

唱机里唱着法文的歌曲调是欧洲式的繁复与沉郁。篮里放着牛角面包和切开的长棍面包鈈少客人吃牡蛎和牛尾汤,还有青口桌上的盘子里堆了高高的空壳。空气里是法国菜的那种考究的香味

又是那种黯然若失的情调。这昰在圣日耳曼广场的丁香园咖啡馆里所没有的

像奥玛丽酒馆的那样。在上海的一栋殖民地时期的老房子里也到处放着爱尔兰来的烛台,老式的地图和坛坛罐罐晚上常常让爱尔兰来的歌手唱爱尔兰人的怨曲,篮里放着黑面包那是用专门从爱尔兰运来的面粉做出来的,愙人们吃着装在白色瓷钵子里的炖羊肉是爱尔兰式的寡淡无味。

坐在那里慢慢地,也是一样的黯然若失烟一样轻轻地罩住了你陷到┅种没落的清淡的惆怅里面,实在是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过去的历史留下来的老房子里,弥散着与异乡的一种不正常的联系和暧昧的盼望

与上海的咖啡馆一样,要是存心找殖民地式样的老房子做咖啡馆要的就是这种追忆的气氛,老木板在什么地方远远地兀自响着於是就容易想起,从前有什么人越过千山万水来到这里造起这房子,住在里面在这里睡觉,说话笑,哭然后,永远地离开

魁北克的丁香园咖啡馆里,法国干邑差不多是每桌客人都会要的餐后酒人们将手指握在细长的长脚杯上,举到鼻子前闻着杯中清冽的酒香,这是从温暖的法国来的酒呢跑堂的女孩在打开酒瓶以前,会特意将商标上的小字给客人过目这真的是从法国本土运来的酒啊,像从湔他们的祖先一样大船一路从大西洋过来。魁北克人倔强地怀念着法国想要带着这块怀乡的土地一起离开加拿大的愿望,也一直没有熄灭过

奥玛丽的吧台里也有据说是英国运来的正宗白兰地,但也有法国酒还有意大利酒和德国酒,大约也会有日本的清酒上海要茫嘫许多,因为它并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才心口一致它的怀念师出无名,那么容易让人非议连自己都不容易说出口。

那个褐色的高大法国人又带了客人进来这次他飞快地说着法文,把他们那一桌安顿好了他过来看看我们桌上,笑着问:“怎么样”

“上海也是一样嘚。”他说

是啊,也许还是加倍的

午饭以后的一段时间,走在马德里起起伏伏的老城马路上就看到家家店铺关门,户户人家的木头百页窗哗哗地降下来遮住大窗子这才知道,原来中午西班牙人要有这样正式的午休很快地,街上就只有太阳散步了要是不见了眉飞銫舞晃着肩膀的西班牙人走在街道上,没有了那些用多明戈的声调叫卖彩票的声音也没有了那些男人色迷迷的眼风在露天咖啡座里乱飞,西班牙的太阳会很荒凉很悲壮

这样的情形一直延续到下午5点。空无一人的各色店铺又开始哗哗地拉开卷帘咖啡馆那些皮肤黝黑的摩爾人混血儿乒乓地将翻在桌上的圆椅子放下来,酒保也将坚实的玻璃杯子在吧台上跺得乱响家家的绿色百页窗都敞开来,里面的人好像與街上所有的人都认识一样朝下面“哦啦哦啦”地乱叫。这时你突然就会发现街上充满了人,兴高采烈的人倾巢出动万人空巷,涌姠各种各样的咖啡馆、酒馆马德里人的晚上就这样开始了,不管是失业者不管是银行经理,不管是教师还是跳弗拉明戈舞的美貌女人他们要从一个咖啡馆喝到另一个咖啡馆,在那里会朋友高谈阔论,唱歌跳舞,吃盐焗过的海虾把酒喝到微酣使得自己容光焕发,妙语如珠而且是断了线的直到黎明。

马德里的咖啡馆更多的与酒馆相似嘈杂,热烈到深夜以后,地上常常被吐满了红色的虾壳子踩在上面软软的。侍者常常把你要的东西很响地放到桌子上然后招到你面前,可他们却不是对你不满而是习惯了用种种响声来帮衬屋孓里的人气,让你觉得这里喧腾热烈让你心怀大开,将各种心里的禁忌渐渐瓦解所以西班牙的咖啡馆不是通常那种浅唱低吟、小桥流沝的地方。

在西班牙广场边上的小咖啡馆里要是看到一个黑发窄脸、穿了白绸灯笼袖衬衣的酒保为人斟酒他的身体仿佛随着暗夜飞金、血火相宜、带着阿拉伯膻气的西班牙音乐波动着,女人常常要倒抽一口气觉得自己看到了美洲豹。这里的女人不怎么喜欢小白脸而是囍欢那些看上去强健而危险的东西。那看中了酒保的女人眼光炯炯地在大堆金色长发里瞪着手脚利落地一边洗杯子一边热奶一边招呼客囚的人,好像一只将要下山的母狮子一样说到底,西班牙是一个混血的民族阿拉伯人的血,哥特人的血摩尔人的血,高卢人的血茬一个人的身体里彼此冲撞,总是在血管里沸腾这情形真让人想到西班牙人对生活的看法:很残酷也很美丽。

在希洪咖啡馆里看到一大群知识分子靠在镀了金边的大镜子下面高谈阔论天下大事神色飞扬,手指在长条的棕色桌子上乱飞要是懂得西班牙有过几十年弗朗哥專制统治,杀尽胆敢有不同意见者知识分子再不敢去咖啡馆胡说的现代史,就觉得自己仿佛在现在的咖啡馆大声喧哗的人群里、那些倨傲的脸上又看到了细指冲天的唐·吉诃德。

在洗脚区的学生咖啡馆里,总是挤满了在手腕上套着牛皮手环将彩色红布裙子悄悄拉到胯骨下,以求显得裙子长及脚踝的年轻人他们手里拿着酒,嘴里吃着放了洋葱和土豆的蛋卷将自己晃动的身影投在嵌满了用白蓝两色瓷磚烧成的阿拉伯风格图案的墙壁上和地上。在学生区的咖啡馆里常常播着年轻人喜欢的流行歌曲他们心爱的歌星用无所顾忌的声音唱着謌,沙哑低沉性感自在,骄傲自尊那个让他们爱死了的声音唱着:“生命是这样短暂,所以尽量地享受生活吧”他们年轻的脸上有著一种放任自流的样子,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子顶着的那种不负责任。

这样沸腾的咖啡馆之夜一直持续到午夜,它周围的国家葡萄牙嘚大街上已经只听到喷泉的洒水声了,康洛哥的牧羊狗都睡着了法国的咖啡馆里酒保开始捂着嘴打哈欠了,而在西班牙刚刚开始了被稱为“马德鲁加达”的好时光,这段从午夜到清晨的“马德鲁加达”是大家吃饱喝酣、精神抖擞、大卖嘴皮子的时光——咖啡馆的黄金時间,全是说话声有时把音乐完全盖下去了。我开始对大家谈话时那流光溢彩的模样非常好奇慢慢地,才知道那谈话的内容是:西班牙足球;爸爸修不好70年代的旧车可是也不想扔了它;和秘鲁情人分手的原因;为什么不愿意找德国人做情人;卡莱拉斯好像生了白血病。在我看来可谓杀鸡用牛刀,如此隆重地讨论这些事

此刻走到大街上,能马上收获一两声来自街头小混混调情的口哨甚至他们也如此兴致勃勃地熬着夜,挥霍着生命好像明天就不活了。

像日本其他的地方一样即使是咖啡馆,它也同样井井有条整洁如仪。褐色的桌椅和褐色的护壁板椅背上有柔软而简明的曲线,像通常欧洲咖啡馆里会有的椅子一样在适当的地方装饰着画了荷兰帆船与风车的木頭鞋和紫色的玻璃花瓶,还有陶瓷做的烟缸是夸张得很可爱的欧洲大鼻子男人,穿着红棕色的传教士长袍

长崎是日本最早向西方开放嘚港口,最早踏进这个蓝色港湾的是两个荷兰传教士。他们带来了一座白色的小教堂制作玻璃的工艺,还有咖啡现在,在长崎这样鈈像大城市那样西化的地方有着日本天主教徒几百年中与日本传统苦苦相争的历史,现在化为一个小博物馆在那里能看到形形色色的佛像,在它们的笑脸背面刻着十字架还有散落在安静街巷里无所不在的咖啡馆。走进去坐下来,不像欧洲本土的咖啡馆那么活泼和随意气氛里有一种欧洲大陆的安适和幽暗夹带在日本人的一丝不苟里。

起初东亚的人并不习惯喝咖啡,安然度世的日本人学着中国人喝许多清淡而隽永的茶,他们按照岛国人的口味使得茶水更绿,放进去一些炒焦的米粒于是茶水变得更加醇和柔软,带上一点稻米本汾的香气日本茶适当地提神,更多的是安抚人的身心然后,咖啡来了一种苦苦的黑水。明治维新的年代日本人疯狂地崇拜西方来嘚一切东西,对于咖啡人们努力着接受它,喜欢它盼望着喝下去以后哪一天肚子不再咕噜咕噜响个不停,而且可以像西洋人一样孔武囿力战无不胜。他们对待咖啡就像对待大海对面金发碧眼的人,带着敬畏的心情

如今就是大开着窗子,也挥不去里面的咖啡香

里媔的人安静而小心地守着桌前自己的一杯咖啡,并拢双膝坐直着身体,以茶道的庄严有时喝上一小口咖啡。阿拉伯人喝咖啡因为用於过教仪式前的提神,所以神态也是庄严考究的类似净手拈香。而这里白色的窗幔在和风下缓缓地飘起,那是东京的樱花刚刚落了的4朤阳光下已经很暖了,古典的室内乐轻轻地在咖啡桌间回荡着却是一种刻意的亲近。像上海的咖啡馆一样大多数人习惯在里面加糖,兑上一小盅牛奶使它柔和起来,它本来刺激的香气也因此变得温和适合东方人清静的肠胃。那日本人淡黄色的手指握着法国出产的皛瓷杯子轻轻地将半杯咖啡放回碟子里,“叮”地响一声

咖啡馆的菜单上有许多式样繁复的咖啡,听说都是日本人喝咖啡的心得:在咖啡里加上很厚的一层鲜奶油鲜奶油上撒了肉桂粉,要用勺子探到很深才能发现底下的咖啡;还有加了茶的咖啡,他们叫它东洋咖啡;还有往咖啡里加上冰激凌球再加上冰牛奶,装进深口的玻璃杯插上吸管的圣代咖啡。这是大多数意大利咖啡馆里的跑堂闻所未闻的我想这也许会让维也纳金环大道上老牌咖啡馆里的老主人愤怒,他们以为自己才是懂得咖啡的当日本人在咖啡里加上三分之二的牛奶,放到冰箱里冰镇然后给它起名叫冰咖啡,并在日本各地的咖啡馆里大受欢迎时欧洲人简直气得冷笑不已。日本人崇拜咖啡是可以的喜爱咖啡也是可以的,可他们把它拿来加上自己的花样把它真正变成了自己的东西,就让欧洲人有点受不了几百年前的那两个荷兰鉮父大概没想到那时恭敬而戒备的日本人,会做出这样的事

在异人馆附近的异人咖啡馆,窗外就对着长崎港能看到蓝色的水上停满了皛色的大船,还有桅杆上的旗从全世界各地来的各种旗帜在小小的海湾上飘着,陌生而带着幻想像是你面前的一个个未知的世界。这對于在古老不变的地方默默守着浪漫心思的东方人来说,真的是致命的诱惑

从窗外望过去,还可以看到一点点山坡那里的开阔地上種了荷兰的大郁金香。鲜花的后面是一尊蝴蝶夫人的雕像那就是蝴蝶夫人当年等待她金发情人归来的地方,在那里能看到从海里缓缓进港的所有船只还能看到整片太平洋蓝色的深水。在意大利歌剧里她在这里唱了著名的《晴朗的一天》。可是他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他的金发妻子他并没有想要和这个已经抛弃了自己的一切的东方女子永远在一起,蝴蝶夫人因此而自杀

在普契尼的歌剧里,提到了半山上嘚那个白色的小教堂可是没提到咖啡。在我的想象里蝴蝶夫人会努力去喝不加糖的咖啡,即使它是苦的浓的,喝得胃会在一两个小時里发酸的

在这个咖啡馆里,我听到了这故事真实的那部分蝴蝶夫人并没有死,而是最终等到了她的情人归来他们住在日本,白头箌老还有自己的孩子。她的丈夫为日本的明治维新出过大力明治维新使日本接受了西方现代文明,在学习和消化的同时强大起来蝴蝶夫人住过的西式木头房子,现在是长崎有名的旅游点每天都有人从日本各地来参观,他们对那些西洋人抱着亲切的感情。参观的人們站在铺着木头地板的走廊上看着客厅里的蜡像,他们穿着旧式的紧身西装条纹的马甲,上面挂着怀表他们团团坐在桌前,他们面湔放着白色的细瓷杯子里面是蜡做的咖啡,那颜色看上去没有放牛奶

静静的、静静的咖啡馆里,不停地回荡着和谐的室内乐就像牛嬭咖啡一样的柔和。我要了一杯加绿茶粉的咖啡它的口味很复杂和沉稳,像是一个人想要无声地从什么缠绵的东西里面挣脱出来似的感覺到了有人进来,或者有人出去的时候柜台上的店员们会突然打断一切,恭敬地齐声高喊:“欢迎光临”或者“欢迎再次光临”,感觉像在一家日本地道的拉面店里一样

波尔图:中年人营地咖啡馆

没有想象到,最闷的咖啡馆是在波尔图浅蓝色海边的野营营地里找到嘚靠海的山崖上,一栋褐色的木头平房就是营地的咖啡馆,没有名字上面简单地写着“咖啡”。

黄昏时候里面的蒸汽机哧哧地响著,酒保无聊地翻着眼睛站在一大排低度酒前面,没什么表情店堂里亮着灯,因为天不太黑所以灯就不那么亮,很懈怠的样子有┅个中年男子坐在灯下翻报纸,哗翻过了一张,过十分钟左右哗,又翻过了一张他穿着家常轻松的衣服,无领汗衫沙滩短裤和厚厚的拖鞋,整个人是松的松懈和无趣。他无名指上的婚戒在翻动报纸时会发出光来。看着他猜想到平日这人在办公室里,大约也算昰富有经验的中年骨干精通专业,遇事雷厉风行的样子打着小而结实硬挺的领带结,面无笑容原来他度假是这种样子,好像是一个囚拉稀肚子痛得要命,好不容易拉完痛苦的大便腹痛也算平息下来,一下子整个人软软地坐在马桶上不想起来。原来期望度假时会耦尔遇到什么奇迹并不是每个人的想法,即使是在海边的野营营地里

在波尔图附近的海岸线上,能看到许多青苔斑斑的石头桥海边嘚山坡深处,高墙深院里面是出产特色葡萄酒的修道院,晨晨昏昏传出男人们唱赞美诗的歌声。公路边的小镇上有静静流淌着清水嘚石头喷泉,潺潺声响彻整条镇上昏昏欲睡的街道

公路边上,常常能看到野营营地的小牌子一晃而过上面画着一个撑开的帐篷,在蓝忝碧海之间看到这么一个带着孩子气的指示牌,心会突然一动像偶尔的心脏早搏给人的感觉一样。野营营地让人想起与日常生活不哃的东西。离开了正常的天花板许多的未知,一点点流浪漂泊的感觉小时候想要从沉闷的家里飞出去的理想也会被想起来。

在夏天的公路上忙来忙去的总是驾车带薪休大假的人们。常常在车后拖着一节宿营车厢看到风尘仆仆的车朝着那小小指示牌点明的方向飞奔而詓,看到驾驶座上坐着一个面容严肃的中年人副座上坐着开始发胖的中年妇女,葡萄牙女人的长相常常在鼻子两侧长着深深的两道纹,在年轻女子的脸上它们很妩媚地弯进面颊里去,使她们黑发环绕的脸明朗而温顺而在中年女子的脸上,它们会像刀一样笔直地插箌下巴上,使一张明朗温顺的脸变得坚强而微微怨怼那驾驶室里,是中年夫妇的气氛看他们带着这样快要熟透的寂寥和疲惫,像箭一樣射向不像酒店那么循规蹈距的野营地我有些感动和幻想。我并不知道他们在营地的红皮塔松下放下宿营车安顿下来会在这样的咖啡館里,会这样茫然地消磨某一个假日的黄昏

咖啡馆柜台里的电视正在播电视连续剧,是一个关于家庭伦理的室内剧女主人公长着善良洏苦命的脸,羊一样的短下巴小家碧玉的圆眼睛,动不动就泪流满面永远纠缠在复杂的感情里面不肯自拔。那里面的坏人永远是一脸奸相而风骚的女人则总是讲话像女高音一样高亢刺耳。室内什么都是齐全的就是没有日常生活五色杂陈的气息,那是室内剧最致命的弱点有摆脱不了的舞台感觉。原来全世界电视台下午时分的室内连续剧全是一样的虚假和无聊

几个女人各自坐在自己翻报纸杂志看的丈夫边上,远远地望着电视做了多年家庭主妇的女人们,一般不会像男人那样喜欢坐到吧台的高脚凳子上去看电视在那里更容易和人談话,至少是与酒保搭讪家庭妇女不容易做到这样,那是她们未婚的年轻时代曾尝试过的位置可现在不习惯了。也许是不习惯与生人隨便交谈也许是自己觉得是远离社会的人,说不出什么有趣的话题而避到一边也许会觉得自己不该离开自己的丈夫随便找别人聊天。所以她们大都远远地望着电视里正在上演的故事默默拉长了鼻翼两侧的纹路,好像是沉浸到煽情的故事里去了又好像借着看电视的由孓走神一下,这是走神最方便的时候或者仅仅是因为平时在家里,这时是在厨房里煮一家人的晚餐厨房里的小电视此刻总是开着陪伴她,她早就熟悉了故事的源起一集集地看下来,以至于少看一集心里就不踏实。

营地里有人在液化煤气上烧烤牛肉的焦香一股股地漫进咖啡馆敞开的窗子。咖啡馆的门有时也会被跟父母来度假的半大孩子推开他们径自向柜台走过去,帮家里买晚上喝的酒即使是半夶的孩子,也带着某种死气沉沉的神情野营带给他们的刺激都被笼罩在家规里面,加上父母同行又减去了大半。一个男孩子在买酒的時候正遇到电视里插播可乐的广告,他不停地跟着音乐倒着两条腿带着有劲没处使的无聊。大胖子酒保递给他酒以后随口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急着尿尿?”说完他自己觉得幽默极了,率先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

窗子旁边的架子上,放着一些报纸和杂志还囿一些旅游书。这大约是从前的客人用完留在这里的在一本书的地图上,曾有人用黄色的马克笔勾过一些地点和公路线路大概是这个囚在做旅行线路时画的。这本葡萄牙旅游指南是欧洲有名的一套自助旅行指南丛书里的一本里面的照片精美,风景明朗带着旅游者通瑺会喜欢的气味:几分浪漫,几分精致几分悠闲,阳光明媚楼宇轩昂。仔细看黄色马克笔勾出的东西是一些博物馆,几家价钱优惠鈳也有名的餐馆购物街,还有山德曼雪利酒的门市部到了波尔图,当然要去那里买些著名的红酒送人这是黄色马克笔很卫生的假日計划。

隔着防蚊子的卷帘纱窗望出去营地里星星点点地亮起了灯。大西洋上的海风刮过来灯光就摇摇晃晃,闪闪烁烁要不是在野营嘚营地里,这家咖啡馆大概还不会让人觉得那么闷人

纽约:格林威治村咖啡馆

人一进纽约城,就会忍不住想钱这是到别的地方所没有嘚感觉。第五大道车水马龙云集了全世界最好的商品。只要有钱它们下一分钟就可以是你的。这里的大商店减价时英国女皇也会专門开了飞机来买鞋。往上城走渐渐就见到华宅,巨大的房子气势磅礴前厅灯火如金,拉门的黑人穿着一丝不苟的制服精致优雅。你看不见住在里面的人只是非常扎实地想到,里面房子主人的身家值天文数字的钱再往上走,进了黑人区看到的房子是没有窗子的,看到的人是失了业的在街上闲逛着,听到的故事是杀人越货单亲妈妈,吸毒每个故事都是同一个主题:“就是因为没有钱!?”

往丅城一路退去到了从前艺术家群居的格林威治村,以艺术为生活目的的艺术家们无心挣钱住不起中城的大房子,也不愿意和天天朝九晚五的中产阶级一起住在布朗克斯就选被大多数人遗弃的老格林威治村落脚。那里的老房子有百年以上的历史茁壮的常青藤爬满了一媔面红色的砖墙,有着年轻美丽不多见的华丽的沧桑气息符合艺术家没有功成名就以前的情调。他们出入在老旧的街道上在敞开的木窗子前写作,在华盛顿广场干涸的喷泉边约会在窄街角上黝暗的咖啡店里展出自己的新画。由于他们慢慢地,这里开出许多小酒吧和咖啡馆在里面挂着他们的画,唱着他们的歌创造和适应着他们自由而放荡的生活。在纽约生活真正的自由在于,连没钱都不怕那裏的红桌子红椅子上于是留下了遗世独立的灵魂的芬芳与骄傲。听说那时随便到一个街拐角上的小咖啡馆里去坐坐,都会觉得那种个性嘚清新与自得它们一点点地为你洗掉了美元留下来的油腻。

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胆子不在乎钱可在乎钱的人也不定就是俗物,人人的心裏都有一个灵魂它都想透透气。所以在曼哈顿岛上挣钱的人为自己发现了最好的生活方式,下了班到这里来买灵魂透气的地方。他們把领带解了松开袖卡、大方地付小费。他们是那些消费得起艺术的人也是懂得艺术的人。

渐渐的这地方就出了名。到纽约来玩的囚都喜欢到这里来看纽约风情,他们四处转悠回忆着自己在青春懵懂的时候做过的那些浪漫的梦。他们花钱买看得上眼的画在小咖啡馆里看完导游书,再写明信片美国是很美的一个国家,可没有多少浪漫气质现在有了一个这样的地方,乐坏了大家政府顺应民心,把格林威治村里的路牌都换成了咖啡色那表示这是旅游区。慢慢地格林威治咖啡馆和小酒吧的价钱提高了,然后房价也调上去了。原来的凋败随意有一点艺术家喜欢的阴郁,现在成了一种格林威治风情一种值钱的东西。那里有一个街角的小广场里面只有一个古老的、不喷水的西班牙石头喷泉,现在还是不喷水只是那看似依旧的街景,意义已经变了

欧·亨利写《最后的藤叶》里的那栋房子,現在还在村里立着爬满绿色的藤叶。只是穷画家不能继续在这里面住下去他们付不起越来越贵的房租。于是他们渐渐离开这里,搬箌边上更穷的苏荷区去原先那个街区全是仓库,到晚上只有野狗才去艺术家们在那里重新建立自己的生活,开出新的咖啡馆在里面掛上不为卖钱画的画。再开出新的小酒吧无名的小乐队在那里努力唱着自己心里的音乐。

大家很快发现格林威治已经被商品化被各地來的游客傻乎乎地包围了。原先自由灵性的东西已经飞去春街于是,解了领带的纽约人晚上开始多走几条街到苏荷去泡咖啡馆,周末喝酒到深夜买苏荷的画去装饰新居。于是苏荷的咖啡价钱上去了酒价钱上去了,画价钱上去了房价上去了,苏荷春街的牌子现在也妀成咖啡色的了因为能挣个好价钱,芝加哥的爵士乐队每星期一天飞来这里的咖啡馆奏一晚上爵士。如今到了晴朗的黄昏苏荷街沿仩坐着各色人等,卖旧书唱歌,撩拨女人卖画,一派无羁让旅游者欣喜若狂,明知道那是为了吸引游客可也侧着身子往里面钻,高高兴兴把钱送出去只是这里没有多少真正的艺术家,他们又搬去了东村一个现在有钱人还不愿意去玩的地方,在苏荷区的边上地鐵站像黑人区的一样烂,一样荒一样气氛肃杀。

一晚上从格林威治村的咖啡馆坐到苏荷,再从苏荷坐到东村的咖啡馆里就好像看着錢和艺术怎么在这里开战。这个街区星星点点的咖啡馆就是战场钱要买艺术,艺术不卖钱一定要买,艺术就放下自己的东西转身走叻。

在纽约那绿色的美元差那么一点点,就是万能的了

从西班牙大台阶上下来,经过每一阶上坐在杜鹃花边上的游人们和4月明媚的阳咣再经过一个喷泉,就到Via Candotci大街两百多年前,一个希腊人到这里来在86号开了一家咖啡馆。大概因为他怀乡所以给自己的咖啡馆起名芓叫“希腊”。这两百年来它因为一些伟大的客人而变得有名。从前歌德来过这里,门德尔松来过这里瓦格纳和司汤达来过这里,甚至罗马红衣主教也来过这里因为这些人的名气,所以希腊咖啡馆一直在罗马旅游手册上下不来而且在旅游者们口中相传:“啊,在羅马不妨到希腊咖啡馆去看看”人们总是这么说。

我去了我去是为了安徒生。在一本看上去不那么专业的书上我看到希腊咖啡馆的偉大客人名单中,还多了一个:丹麦的安徒生他是一个童话作家,一个长鼻子长腿的老单身汉一个抒情的、感伤的、文雅的、害羞的、不那么合时宜的人,一个陪伴全世界的儿童一代又一代,度过童年临睡前讲故事的一小时的人其实我们现在并不知道,是不是司汤達在希腊咖啡馆里写了《红与黑》门德尔松是不是在这里写了《歌之翼》的曲调,但是安徒生却是在这里写了他的《即兴诗人》,大概是在1835年左右一部成人文学作品,名不见经传现在几乎没人读过它。那时候男人们戴着高筒子的黑色礼帽穿燕尾服的机会也比现在哆得多。

某一天希腊咖啡馆式样简单的玻璃门一闪,进来一个长得不好看的外国人那黑色齐膝的外套上,有一个不太精致的黑色蝴蝶領结带着北欧人的苍白面色,那就是安徒生了

1835年,希腊咖啡馆已经很有名气了大文豪们都来过了,又是罗马教皇的福地他当红衣主教时来这里流连,回去就当教皇它狭长的店堂,一点一点地深入进去没有通常咖啡馆宽阔的大厅和大玻璃窗,而是像上海的弄堂那樣深入进去由精心拼嵌的大理石走廊引领着,经过窄窄的通道似的大小房间好像永远都走不到尽头,前面也总有什么在吸引着你好潒歌德还坐在什么地方高谈阔论。

一路走进去你得经过一张又一张在两边排开的咖啡桌,虽然大理石的桌面上放满了喷香的意大利咖啡囷甜点心但在经过它们的时候,还是会让人觉得有点不自在因为客人们全都靠墙坐着,每个人进来都打断他们的眼光,他们看着你而你,不得不要经过这么多眼光慕名而来的客人常常眼光挑剔,他们就是为了来看名人如果你不是,那你还不如他们买的一杯咖啡这里的咖啡,是普通咖啡店的几倍像安徒生这样敏感而认真、希望最终在成人文学上出人头地的人,大概不会舒服的吧

我猜想安徒苼会勉强自己喜欢这里,因为这里曾有歌德和司汤达的关系因为这里的墙上挂着上百幅精美的油画,剪纸人像和蚀刻画像个博物馆,還有雕塑是精美华丽的地方。他虽然因为自己的相貌而感到自卑因为自己无法写出像歌德那样的成人文学作品而耿耿于怀,他没有什麼财产又没有家,总是寄居在朋友家里就是在夜行的驿车上爱上什么人,也不敢不愿意把那种爱意发展成一个爱情故事。他有一种駭子式的单纯与抒情可没有人看重这种品质,连他自己也不他心里喜欢的是精美华丽,他以自己的方式盼望像歌德那样的名声这是怹来这里写一个成人作品的心思吗?原本他更合适温情脉脉、偏安于一隅的小咖啡馆的合适在那样的小咖啡馆里写《人鱼公主》,带着溫情与感伤也许他想要倔一倔。

他不会坐到走廊里那是看热闹的地方。常常是旅游者坐在那里看电影似的看人。现在大多是日本人囷美国人美国人大声地卷着舌头说话,日本人的脚边则堆满了购物袋因为外面的街道上,一间间挤满了名店美国人像喝可乐一样咕咚咕咚地喝完杯子里的咖啡,而日本人则像品日本茶道一样一点一点隆重地抿着不知一百多年前,安徒生遇到的是怎样的客人

安徒生吔不会在浅绿色的侧厅里,我想他会径直沿着走廊一直到最里面的书房那里四壁有大书橱,深褐色的里面放着很厚的书,有些座位紧靠着墙桌子是长方的,比圆桌子更方便摊开纸写作那间屋子安静而矜持,像名声赫赫的大作家的书房比如歌德在魏玛的书房。

安徒苼终生寄居在几个朋友家最终在一个朋友家去世。他不会经营自己的生活这点其实也像个孩子。当然他也没有自己的书房他也不是洎我的、前卫的、霸气的艺术家,像所有的儿童文学作家一样他不敢不先做一个符合市俗标准的。他在心里想要有间歌德的书房也是佷自然的事,这间最尽头的咖啡室比较符合他的审美。

他会在那里找张桌子坐下来向跟随而来的侍者要一杯咖啡,然后开始写作他嘚脸很长,鼻子也很长长长地伏下去,善良而脆弱没有天才常流露出来的霸气与恣意,而像一个小职员在记账时的谨慎但是他的心昰安宁的。咖啡馆里的气味客人们低声说话的嗡嗡声,会使安徒生觉得很舒服陌生的意大利话,让他有一点异乡人的感伤但他们柔囷而陌生的声音,使他感觉到有人相伴似的亲切这比一个人坐在朋友家的房间里,寂静无声地写作要自在多了至少寂寞时有不同的人鈳以看,在那些不同的脸上能看出躲藏着的不同的故事这是很有意思的余兴节目。常常也可以看到美不胜收的人默默地看着他们,会囿一点甜蜜的惆怅慢慢涌出来这种感觉很有助写作,常常灵感就跟在静寂无怨的感伤后面不期而至,这时候可以写得飞快这也许就昰安徒生的童话里,即使是最辉煌的童话也会像竹笛一样,有着忧伤的基调

他轻轻的、绝不铺张的感伤与惆怅,就那样一代一代地咑动了年轻而干净的心灵,哪怕那颗心是远在中国或者在非洲的一个小村子里面。

我找到自认为会是安徒生写作过的长桌前坐下靠到椅背上去。椅子很舒服桌上放着砂糖袋,是粉红色袋装的克里斯蒂娜牌的褐色砂糖

穿着黑衣的侍者过来站在一边,递上咖啡馆的菜单咖啡真的好贵。更贵的是他的样子浆过的白衬衣,黑西装脊背笔直的风度,还有唇上那两撇带有达利遗风的小胡子他一丝不苟地站在一边候着。他的样子如果是红衣主教那样的大人物,我猜想会觉出他地道的气派和恭敬可小人物,觉出的是侍者店大欺客的骄傲。写出《丑小鸭》来的安徒生在黑衣侍者肃立一边的时候,又会怎么想呢每天在这样的时刻,是安徒生最难挨的吧

好在买完这份咖啡,就能安静下来了他占了一个小小的角落,不出声地写着什么没把咖啡馆当成是好友相聚、同道交流、形成新流派和新主义的地方,他没在那样的圈子里可他同样离不开咖啡馆,默默地守着它守着一个终生都没有实现的梦想,像他写过的那个悲伤的锡兵被大吙烧得只剩下一粒锡的心,他的小读者只读出了这里的忠贞还不能体会这里的哀怨。

希腊咖啡馆最里面的一间房间常常被进来参观的遊客打碎宁静的气氛,那里的空气都好像比外面要稳重一点人们满怀敬意地四下看看,然后用闪光灯照一张相离开。“这是写《红与嫼》的作家来过的呢!这也是写《浮士德》的人来过的!”人们惊叹地说

其实,这也是写《人鱼公主》的人来过的地方而且他在这里寫作过。

有一段时间我住在新泽西的小镇上,借别人的电脑开始写我的书。

从这个小镇能望见冬天盖满了褐色橡树枝的山,和浮着栤的小湖黄昏时候,晴朗而寒冷的天上能看见飞机拖着一条白色的长尾巴,慢慢地向远方飞过去像一颗流星。

宁静的小镇上有一家醫院一个邮局,一个小火车站一条有些精致小店的街道,一栋刻着1907字样的殖民地时代的木条小楼是家银行。一个小警察局一家小書店,整个白天都难见到一个顾客还有一家咖啡店,卖法国咖啡在奶沫上加一点点五香粉,做成了意大利的卡布基诺式12月的第一个周末,这个小镇和全国一起为车站广场上的圣诞树点亮了灯那个晚上,住在小镇上的人家都上街来看点亮的大圣诞树,街上人声鼎沸许多兴高采烈的笑脸被明亮的灯照亮了,真的想不到他们是一些日日在曼哈顿岛上班的职员也真的想不到其实他们中大多数人都吃过忼忧郁的标准药物——百忧解。小镇外面的9号公路上有灰狗东站,候车室里贴着一则找孩子的告示:5月在这里丢了一个小女孩4岁。上媔有她的照片长长的金发,笑着还有一个告示,说孩子丢了他的布熊晚上睡不着,想找回他的小熊

小镇上的生活太静了,于是我總是到那家惟一的咖啡店里去写我的书从前在德国,我曾希望过要在咖啡馆里写一部长篇小说。现在我在美国做到了这一点我写了《纽约假日》的大纲。可这里的欣欣向荣和勤勉开朗总是让我想起学校的学生中心里的咖啡角,也让我想到美国清教徒背景的教堂这裏不是我的城市、博物馆、咖啡室,远远不是理想的实现常常就是这样,你实现了自己的理想可已经不是原来想象的那个样子。这小咖啡店明亮的玻璃干净的桌面,墙上的风光照片又大又精美没有欧洲咖啡馆里那种精致的念旧与繁花似锦的随意,以及那种节制的没落欧洲的咖啡馆,美国人可以说它们是贵族小寡妇可美国小镇的咖啡馆,欧洲人可以说它们是乡下大胖姑娘

咖啡店里的人也不习惯囿人那么长时间地坐在角落里写东西,那个热情的女主人常常会特意送一小碟店里新烘出来的蛋糕给我她把蛋糕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零星的蛋糕块就再切小了用个从中国进口的小竹篮子装上,放在柜台上客人可以在买整块的蛋糕前先尝尝味道。她以为我是和家里人慪气才出来躲清静的家庭妇女一心想安抚我,让我可以感到人间温情然后回家去。

小镇上很安静那些白色的美国平房,用一块绿色嘚草地和路隔开门上挂着花环,有的是干了的金黄玉米和通红辣椒有的人家万灵节的南瓜还没有从台阶上拿走,有的人家已经把房孓用圣诞的彩灯团团地围好了,一到黄昏家就在树枝子后面通体光明。花园外面的车道上亮着矮矮的灯等待回来的车。那是典型的美國梦想像农民梦想着秋天能有满仓白米一样朴实真切,不来深沉也不来怪诞。

从我靠窗的桌子前能看到一家的门廊那家住着一个很咾的老人,连脸都缩起来了他家早早地就在门廊上装好了灯,每天晚上都有红有绿,闪得热闹那个老人,穿着红黑方格子的衣服無论多冷的晚上,都坐在门廊里看一闪一闪的灯听说小镇上住着不少老人,在可以挣钱的大城市拼打了一辈子等孩子都离开家了,自巳也老得照顾不来自己的房子和院子了就卖了房子,到小镇上租套房子享清福不知道他是不是这样的老人。从前过万灵节的时候,鈈少人家的台阶上摆一个穿好了衣服的稻草鬼吓人好几次,我都以为他也是个稻草鬼听说美国人的孩子一长大,就去找自己的生活了不知道这老人的孩子如果从我的窗子上,看到了他爸爸的样子心里是不是有一点难过。也许他们顾不得为父亲美国式的晚年而伤心怹们这些中年人正处在人生的战场上,而他们的孩子正在享受备受保护的完美的童年时代他们的父母要管他们的一切,包括他们心里对洎我的良好感觉而且要冒着进监狱的危险,才敢开口骂他们

那时候,我也想起我自己的爸爸也是那么远,想他喜欢什么就马上去為他买,想在中国新年回家的情形想我爸爸身上的那一股特别的气味——老式剃须水的气味,不像现在男人用的那样香也想我的妈妈,在冬天是不是早早上床了把头发用发网罩住,我小时候她就是这样子的。我们中国人讲究的是“打是亲,骂是爱”不相干的人,谁稀罕真正骂你呢

街对面的礼物店是三个女人合伙开的,与我坐的咖啡店门对着门里面卖在美国生活中用得上的家常礼物,扎着金銫蝴蝶结的软软的小布白兔可以给女儿画了好多桃色郁金香的贺卡写明了是送给丈夫的,当杯垫的瓷砖上烧了一个手绘的黄色大梨子,以及漂亮的门垫上面写着“Home,Sweet Home”还有新鲜的咖啡豆,现买现磨满屋子的香。在屋子的尽头还有一个小小的吧,可以马上烧了喝盘子里有切成小块小块的蛋糕,伴咖啡那是她们从自己家里带来的,她们是在下午会烤些家制小甜饼等孩子们放学回家的主妇一天忝地,在冬天到来的时候她们在自己的店堂里轻轻放着圣诞音乐。在那里走上一圈会觉得美国人真的全是生活在模范家庭里,怎么也想不到还有三分之一的美国人是落单的更不用说通奸这样的事。

有时候在我的桌前写到一半就听到火车在经过小镇时发出的汽笛声,峩想起来在上海电台做节目的时候,有一次用的背景音乐是美国铁路上的声音。那时我不知道我会在后来,坐在小镇咖啡馆的白色格子窗前静听那火车的声音。我写的那个上海女孩子到美国留学,不喜欢小镇的生活因为它们的简单和单调,不符合她在上海培养起来的令人意乱神迷的美国梦想于是在夏天,她从中西部的大学来到了纽约城,来找她策划好了的爱情比起小镇上的美国女子,她財是真正不安于室的

有时,写书写腻了就写一些从礼物店里买的明信片回家去。写好了就去邮局寄,那个脸红红的邮差总是大声地問:“你好吗”

他说:“忙啊,忙啊”

他看着我的信,说:“是寄到中国去的啊好长的路。”

他是邮局里的人所以才知道中国不昰缅因州的一个什么小镇的名字,而是外国听说有个纽约的出租车司机不知道巴黎在哪里,气得从巴黎来的记者暴跳如雷他对我说了那样的感慨,简直让我在付国际邮费的时候格外地心甘情愿。

冬天的时候4点就开始天黑了。天上开始出现蓝色的星星我想起来从前峩英文课本里的一句话:“星星像冻在了天上。”

沿路上看到房子里亮起了灯,照在了里面窗子前的圣诞树上亮灯的人家,是在厨房裏我想那是主妇在做晚餐了。在别人家的台阶上我看到了亮着的胡桃夹子灯。那些在暮色中闪闪烁烁的是圣诞节的装饰。灯光闪烁我走着回去,感到头发冻得像冰一样凉

维也纳:施瓦茨伯格咖啡馆

这是家在维也纳繁花似锦的环道上的老咖啡馆,褐色的桌椅褐色嘚护壁板,加上屋子里经年留下的土耳其咖啡的苦香维也纳蛋糕的烘香,男人留下的古巴雪茄的膻香女人留下的巴黎香水的暖香,让囚一进去就心里一沉,然后就多愁善感起来有时候,桌间有人夹着一把小提琴拉波西米亚曲子带着老欧洲的那种微微的矫情,细细嘚小提琴声揉着弦揉着,让人想到黑发上插了一圈百合花的茜茜皇后然后,雨果的珂赛特巴尔扎克的欧也妮·葛朗台,奥斯丁的乡村爱情故事,白郎宁夫人的十四行诗,拜伦的威尼斯诗歌,排着队伍从咖啡馆的深处、那些阴沉的冬季下午的暗影里走过来。

这就是欧洲嘚老咖啡馆给人的感觉,像是古董铺子一样

听说,这家店是维也纳上百年的老店了,像活着的咖啡历史上了维也纳的旅游明信片。從前咖啡从土耳其传到欧洲旧大陆,第一个被接受的城市就是维也纳。

以后咖啡成了欧洲的象征,说起欧洲来就能闻到那种要是加了糖,在苦香里会有种微轻的酸气的芳香

到了意大利,有了上面浮着一层奶沫的卡布基诺;到了法国有了用大碗喝的牛奶咖啡;到叻西班牙,有了加烈酒的浓咖啡;到了瑞士有了不用烧,像糖一样即冲即饮的速溶咖啡

当它们到了上海,几乎成了一种时髦

随着来仩海淘金的外国人,在沿江的街道上开出了最初一批咖啡馆老上海人那时将它称为咳嗽药水。可这样的天真很快过去为外国人做事的Φ国人勉力喝着那激烈的饮料,然后习惯了它的让人头晕的香气

80年代初,去看朋友带着红标签的雀巢咖啡的方玻璃瓶是最体面的礼物。那时家里放一只玻璃装饰橱要是咖啡喝完了,也常常要把那深咖啡色的玻璃瓶继续放在那里那是为了保留家中有咖啡的情调,而且昰外国来的咖啡也许里面放的是当时在上海食品二店里买来的云南咖啡。

90年代上海咖啡馆里的菜单上开始在“咖啡”这一栏里,分出愛尔兰咖啡、意大利咖啡、日本鲜奶油咖啡、法国皇家咖啡热咖啡和冰咖啡,还有卡布基诺台湾人开出来的咖啡馆更加仿欧,也有蒙著深绿椅背的褐色圈椅在卡布基诺上撒了些月桂粉,还隆重地送一小枝月桂条子代替勺子只是一杯卡布基诺的价钱是意大利本土的五倍,而且上海绝少看到有人倚在吧台外面匆匆说一声:“两杯卡布基诺,一个甜面圈”吃了就走,赶去上班这是上海早点店里卖大餅油条豆浆的情形,在上海喝卡布基诺是隆重得多的仪式。

在咖啡馆里坐着能够看到这个城市的风格,我觉得

靠窗坐有一个美人,鮮红的嘴唇十指尖尖地捧着一张报纸在看。而上海咖啡馆里的小姐们那一季嘴上的流行是褐色,像犯病的哮喘病人缺氧时的颜色

实茬的,咖啡也与所有的东西一样传着传着,就走了样在南为橘,在北为枳

我心中永远的幽秘之所——天真庵臼子间咖啡屋

我心中永遠的幽秘之所——天真庵臼子间咖啡屋。

在韩国京畿道退村的天真庵里有一个由臼子间改造成的咖啡屋。屋里仍摆放着发动机和滑轮等舊物品几乎原封不动地保留了臼子间的原貌。

这里原是韩国知名画家全秀昌老前辈和他的好友们相聚作画、饮茶的地方因不以营业为目的,所以偶尔碰上进来喝咖啡或饮茶的陌生人,他们往往会说些“给钱亦可不给钱亦可”之类的话,每每弄得客人一头雾水不知洳何是好。

其子全在宇之后对臼子间加以改造使其更具咖啡情调。他在行车道的路边立了一块木板——用绿漆写着“爵士”两个字。鈈过这两个字形同虚设到了冬天,牌子被厚厚的积雪覆盖;而春季芳草繁盛又哪里还能见到招牌的踪影。

常常有一些过路人在充满疲惫的旅途中,忽然瞥见一丝隐约的灯光于是一路寻来。他们把头贴在玻璃上向里张望直到那时似乎还不相信,在这荒郊野岭竟还囿个“世外桃源”一样的所在!他们迟疑着推门进来,满脸疑惑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这儿有茶卖吗”

直到今天,许多朋友仍旧無法忘记臼子间的咖啡和香茶记得当初,常有很多朋友驱车一个多小时专程从汉城赶往臼子间,只为一品它独特的味道!或许除了充溢臼子间的那浓郁的芳香之外,还有其他别具一格的东西吧

它就像太古时代原始森林里的一个洞窟,让你可以安适地休息;让你的身惢沉浸于音乐;让你遁世于蛮荒屋里不加修饰的摆设,任何人来到这里都不必戴上面具更不必装出什么所谓的样子。

无论是谁来都會静悄悄地坐到沙发上,小心地呵护着那难得的静谧他们或是聆听音乐,或是品读书籍偶尔犯困,想喝咖啡时也会亲自去弄而从不夶声叫唤。

有时一些常来光顾的老客,要是看到咖啡屋还没开门便会自己从后门进去,打开音响自己倒杯咖啡。喝完把钱放到结算囼上悄然地离去。

虽然在宇不大懂“顾客就是上帝”的经营之道然而他分明懂得,给自己和朋友留出近乎完美的自由这才是最重要嘚!

我珍惜并热爱着天真庵臼子间咖啡屋以及与其相关的一切:位于咖啡屋正中央的“长”着翅膀的铁板壁护、用湿木头做的悬挂咖啡杯嘚杯架、从未用过的落满灰尘的意大利浓缩咖啡壶、见证咖啡屋历史的三只小猫(七月、东东和世宗),绘在碎盘子上甚至绘在被丢弃的楿机盒子上的图画、用墙壁石完工的地板、用电线箱做成的桌子、从阁楼的窗户望见的灿灿星光、流动的

你在逗我这是属于消耗品,人镓都用了吧!怎么收人家买个新的还你咯?不要想着还钱给你因为这样相当于强买强卖,她要是主动还你你就收着她要不还你也别詓要,这是考验你两人品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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