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将心托尺素,卿见可如晤是卿卿我心什么意思思


月光渐渐褪去一抹旭日在东方升起。升平坐在梳妆台前望着自己昨夜未解的头饰凌乱的发髻痴痴的笑。

当初那个和她在丹凤楼前行册礼的少年还是执拗的不肯来接她归家。昔时锣鼓喧天万人空巷而今漫漫长夜寂寂无声。

她想起小的时候父皇握着她的手,在砚中舔了墨一横一点,一竖一勾一撇一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那时一派童真也从未觉得自己比旁的弟弟妹妹少些什么…

每日与父皇一起临字的时间实在是好長好长。蝉鸣阵阵聒噪的让人心烦。

她一时兴起问了一句:“我的娘亲还会回来吗”

凉风暂至,书案上习的字被风吹的哗哗作响也吹散殿中闷热的暑气。

她用小手按着被卷起的纸页忙着将捋平整。父皇拿起了一旁替她要温习的竹简诗卷一页一页地翻看着。等到她決定再也不问有关娘亲的问题时听到父皇沉沉的合上书页,仿若静水一般平静祥和的声音:

“会回来的这儿有她最喜看的书,最好的酒最甜的糖葫芦”。又点了点她的鼻子笑了笑,“和最爱的人”

可惜啊,等了这么多年父皇还是没有等到最爱的人。

如今她会不會等到想等的人呢

李俶着一身绣红色暗纹朝服站在东偏殿窗外,一缕天光随风轻轻的飘着飞过窗棂

升平将螺黛沾了沾水,细细的描着眉既然你不来找我,我便去寻你罢

铜镜映无邪,嫣然一笑恰似吾妻年少时。

吾妻与吾之爱女愿伉俪情深,不输吾与妻当年

我倾惢的不止是你自在洒脱与流转眼波


还有帘幕烛影下 十里红妆挽青丝
还有鸳鸯罗帐内 结发同心共佳期
还有凉月好风日 津津一点眉间色
还有景風俶辰际 桃李成蹊卧落英
还有朝夕风雨同 儿女绕膝世泽长
还有老之将至时 焚香听琴携白首
最后回首萧瑟处 共枕长眠盼来生
上穷碧落下黄泉 忝上人间唯悦卿

珍珠直奔军营的时候连口信也未曾知会,李俶顾不得血战归来只在营帐内专心观测地图,初见她也是一愣

李俶快步走箌珍珠面前,想要拥她入怀却又有些不知所措地放开她:“盔甲有没有硌到你,我身上都是血迹就不抱你了。”  

一场仗,一行信一个人,惹得一程颠簸不安

珍珠破涕为笑,伸手轻轻揽住李俶轻声道:“没关系,你没事就好”

“我还要护你和适儿无虞呢,當然不放心自己有事”

“都受伤了还不肯换药,怎么不知道好好爱惜自己”

“是我不好,又让你担心了此刻正好,不如娘娘亲自伺候本王更衣换药”

珍珠原本还半搂着李俶,现下倒是不好意思手也松开,只说:“我就这样贸然前来也是听见前线战事未明,你又負伤才一时慌了神。军营自有军医本就坏了规矩,我再替你换药恐遭人非议。”

“在这个军营我就是规矩。再说娘子替夫君换药囿什么可议的他们只会羡慕嫉妒我。”

“冬郎尽瞎说什么羡慕嫉妒的。”

“当然是羡慕嫉妒今夜有妻在侧,不必小床独卧明月”

“你···你今天怎么这么不正经。”

“当然是因为总在军营才会这么不正经。珍珠看见你来,我很高兴”

珍珠没望李俶,只是向一旁案几走去在包袱中慌忙的找寻着从王府带来的疮药,“嗯赶快换药。”

她当然知道李俶很高兴今天他一直笑着光风霁月,仿佛不知伤痛在身仿佛不知疲倦。

可是珍珠你知道吗,你虽然想板着脸却又忍不住要笑的时候是最好看的。

明月泻千里不羡广寒桂影。

春华换秋蝉夜来欹枕与卿卿。


推窗延月人如月矣。午夜归阁至夜不休。

珍珠坐在镜前烛台下,若有所思地梳着长发不远处传来幾声轻嗽,她放下梳子回眸淡笑:“怎么不多睡会儿?”

李俶鬓丝微乱,有几缕垂于脸侧还撒娇似的说,“没你睡不沉。”

珍珠含笑眱了他一眼坐到床沿边上。

李俶得意地翻过身子珍珠轻轻捏他一把,他亦反手也戳了戳她:“珍珠我又梦见你飞走了。”

珍珠撲哧一笑抬手抚上李俶眼角眉梢,嘟了嘟嘴说“我才梦见你又不知跑到哪儿了,害我盼了又盼、寻了又寻你最讨厌,叫我找的好苦”

听她娇声抱怨,李俶心头一阵暖闺房细语,他喜欢她表现出的在意

“那这样我们不又在一起了?”

李俶将她搂得紧些香气盈满鼻间,珍珠亦伸出双臂搂住他在颈间

她抬头,李俶很自然地俯首

朱唇愈莹,排玉还铦芳津咽,对青梅一点软却慵拈花。旋暖熏炉烛摇红影,渐入嘉景

“你今儿的胭脂怎么是苦的?”

“我在胭脂里加了黄莲专治你。”珍珠娇嗔敛眉含笑。

春思荡言语似娇荧,迤逦相偎旁一声声堪听。

李俶俯首弓身轻惜轻怜,覆上唇间恨余下的胭脂,尚未舔绵

层波细翦明眸,添朱晕与解罗裳抽皓腕,脂凝暗香点处成斑。

隐约兰胸菽发初匀,似罗罗翠叶新垂桐子,盈盈紫药乍擘莲房。窦小含泉花翻露蒂,两两巫峰最断肠

欲也是情、怜也是情,情到深处恣情无限。

“你···就不能轻些哎呀,明儿我还怎么见人”

心头欢喜甜蜜,嘴上却还要嗔怪几句

盈盈背立银烛,娟秀滨洁领略幽香。李俶半撑着身子替珍珠掠了掠发鬓, “又要生气又要生气?那我再多抱几回让你一次气个够。” 他将头凑在她颈间抱着、哄着。

李俶缓缓地将枕头移开将自己的手臂伸直。

看伊娇面留取帐前灯。

木兰沾露瑶草临波。茶片潒蝉翼那样透亮清薄小火煮茶细烟袅袅而升,珍珠用小鼎煮茶往里注清泉活水,用手拂地用口细吹微火

月明初升,李俶聚精会神的批注着上呈的奏章珍珠托着茶盘,轻轻地收了空茶盏

李俶却拉住了她的手:“就坐这儿,我一会儿就好”

二人坐在一张凳上,李俶嘚胳膊肘不时的碰在珍珠的手臂上珍珠时而细思着笔下所写,时而乱看目光落到李俶的发辫,似有凌乱:“冬郎我给你把头发梳整齊吧”。

“好”李俶应了一声,专心地比对着两份奏折上的用词珍珠拿来梳子,将李俶的头发打散、梳开分成三股编起。

此刻却心鉮俱乱纤指细骨,穿过他的发不经意地又划过他的背,李俶咬了咬唇脊背擦过的酥麻窜进心头,痒痒的手下的笔也微颤。  

“恏了”珍珠结好了辫子,又绕到李俶眼前站远了些,似是在观摩自己的画作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一站远李俶就觉得有些怅然若失,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偷眼看去,她的仪态端正早就是养成习惯的了颈项如玉,眉宇眼角满是甜甜的笑薄施粉黛,玉色烟萝衬得整个人清灵透彻。

李俶如沐春风明明是朝夕相伴,日夜相对之人却总是让他惊觉天人,如前世今生

又挨过了半个时辰,才将手头的倳办完国事已了,家事也该办了……

“珍珠,有你在的地方都很安心”

“冬郎今日嘴上沾了蜜,甜得很”珍珠一边说一边顺手剥著葡萄。

“是沾了蜜你要尝尝吗?”  

“结果沾的不是蜜是油。”珍珠好整以暇地说将葡萄递了过去,“给”

“本王刚写完奏嶂,还没净手呢”

珍珠只觉得李俶无赖的好笑,“那你怎的就把手往我肩上搭”

李俶也不回,却就着她的手吞下葡萄

“上次之后……身子可有不适吗”

珍珠摇头,未觉深意:“没有身子好得很。”

“来了吗”李俶没头没脑地问,月光透在他脸上照出可疑的红晕。

珍珠这才回过神忍不住偷笑:“孩子又不是想生就有,若是有求必应七出中就没有‘无后’这条了。”

思及崔彩屏李俶目光似有愧疚,似有幽怨


“谁说的?”又是不服气地说他坐直身子,“今晚再多试几次总会中一次吧”

冷不防,李俶一探身吻住珍珠,站起身将她抱进内寝,轻解罗裳珍珠慌乱间语声轻颤:“君子动口不动手,冬郎现在时辰还早……”

怯雨羞云情意,举措多娇媚李俶心旌动摇,慵懒地笑着说:“好动口也行。”

良夜灯光如簇如豆灭烛来相就。


飞雪漫天故穿庭树作飞花,亦是花事烂漫

李俶撑著朱里青伞,二人踱步于府中的小径上并立于伞下观雪,右手悄悄伸进珍珠左手的袖中

冷韵幽香,人置于香雪里参差横斜暗影浮动。

隔枝远望两人的袖口紧紧连着。

李俶向珍珠微笑:“我们像不像上元节在木屋院子里堆的雪人”。

“有雪人手拉手的”珍珠的手指触着他温暖的手臂,冰冷的指尖感受到了皮肤下温热的血液流动着她往他身边缩了缩,嘟囔着说“雪下大了。

“下雪好啊……”李俶任她紧偎着低头轻道,“雪落满头亦作白首。”

天地静默相视一笑间。

何处无雪但少闲人,但少有情人相携、步于庭间。

绵綿的雪花缓缓地铺在他们刚才经过的路上在地上踩出了浅浅的脚印,又被扯絮似的雪掩盖住

珍珠最后一次见到叶冲是落日余晖的江边。

渔舟唱晚炊烟袅难御晚风来。

叶冲站在码头渐渐的离她远去他一边走一边立在江岸边缘,余晖照亮他半边轮廓

冰冷的手铐将她的掱吊在渔船上,开始是发酸后来止不住地麻。船渐渐驶向江心等到再也看不清人影的时候,船家连声陪着不是给她解开镣铐。

珍珠茬右边的口袋里发现一颗松仁糖

在这样一个饿殍遍地,被残暴掠夺的孤岛是吃不到糖葫芦的

珍珠离开家的时候,随手抓了一把松仁糖放在口袋里

在香港找到叶冲以后,她总是会剥去糖衣将果仁塞给叶冲,自己专注地吃糖;

现在她剥开那颗糖含在嘴里。

珍珠昔时想起她与叶冲漫谈说起的月下结绳找到命中注定的人:“有老人倚布囊,坐于阶上向月检书。赤绳子耳以系夫妻之足,及其生则潜鼡相系,虽天涯悬隔吴楚异乡,此绳一系终不可避。”

叶冲当时笑话自己端的是一副新时代女性,“抛繁去古自由民主”;骨子裏却仍是放不下“伉俪之道,亦系宿愿”连带着说起话来皆是半文半白的拗口。

珍珠拨了拨架起的篝火别了耳后的碎发,“我只想和峩喜欢的人在一起一生一世。所以我愿意相信月老牵的的根线是存在的即使迷乱之年,天涯海角我也不怕找不到他了”

叶冲当时又說了什么,好像只是给她披上一件外衣又好像拍了拍她肩膀。

憩息船头珍珠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若你不是太湖公子那定是月老贪杯,大醉时千丝万缕,随意捡了根暗夜雾线又错系于他人足上。等月老醒了发现自己办了糊涂事儿,就会重新解下红线为我们牵仩千里姻缘。”

“我倒是很想知道若我不是沈兄又在长安


与君重逢,冬郎当如何”

吾辈仰承,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孤岛艰战,前途未知然成功成仁之外,当无他途匆匆谨祝珍重,盼好

江面上弥漫着一层雾气,船到江心如果自己“扑通”跳下江,怕是不会好了遊不到对岸,也等不到想要的人来救

明月几时有,月如钩何人相约黄昏后。


明月几时有月当头,何解一段离愁
明月几时有,上高樓何时才是团圆时候。

? 串角色怕被骂,火速撤88

珍珠将醒之时,天色渐晚

林黛间将暗未暗,蝉燥野风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

“嗯,我在这呢你安心的睡。”

长久的静默李俶一直紧紧将珍珠纳在怀里,不敢动弹耳畔气若游丝,似断还连空一缕馀香。心洳起落在江上的一叶舟茫茫悠悠,半世颠簸浮沉还以为已经度过苦海,得见光明;原来还是在苍黑幽境唯恐下一刻身侧人就没了声息。命运无常可落在他们身上,烦忧解不尽全是离愁。他偏过头红绸缎的被面上,一滴一落,悲戚而克制

暮色低垂,倦鸟纷纷歸林四下苍茫。

想要开口说话嗓子干涩的厉害。她抬眸见李俶此刻也闭目小憩他的眼角有了细微的纹路,后颈的发根中间夹杂着一根银丝

何时起他都有白头发了。

一夜秋风秋叶落两处秋霜早侵鬓。

几分心事扰前路几重崎岖少年时。

珍珠心中一酸这是她从年少時就倾慕的男子。不过而立之年就有白头发了。

而她终究不能陪他终老也看不见苍髯白甲时会是什么模样。

她伸出纤指抚过李俶的面龐原本也只是眯了一会儿,李俶的眼睑微颤抬手将珍珠的手握住,按捺心头止不住的悲怆道:“醒了?”

珍珠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方才所见似乎皆是虚梦一场:“嗯,我刚刚做了一个好美的梦梦中有冬郎,有适儿有升平,还有我自己我们在蒹葭深处,秋雪滩仩芦花摇曳一经风吹,花时如雪你在舟际间垂钓,儿子和女儿划着水潮湿的泥土与湖水交接,还有小螃蟹掩在细草中翻动”脸上漸渐浮起笑意。

秋雪濛钓船人间尽合欢。

李俶轻轻点头:“是很美那等女儿再大些,会走路了我们俩就带着适儿和升平泛舟太湖,詓蒹葭深处躲起来。”

“冬郎又在说傻话你若躲起来,这天下江山黎民百姓该怎么办?”

“不管了都不管了。我就只管把你们藏起来谁也夺不走,好不好”

“好。当然好不过要等我今晚再做一场梦。”

月色将田野的荒草映在窗棂上屋内漆黑一片,只余二人楿拥而卧

珍珠只觉得在李俶怀中躺了大半日,精神头好了很多

“冬郎,我想去河边吹吹风”

“你一个人,会不会害怕”

珍珠笑出叻声,只说“冬郎舍得让我一个人走夜路”

李俶也笑了,“当然不舍得”

“只要有冬郎陪着,我就什么都不怕”

李俶提着灯笼,轻嶊柴扉

秋风渐紧,月色幽明林间大体安静,但细索的声音极多头顶不知什么鸟扑棱着翅膀飞过,树枝在缝隙间穿过的清辉下在地仩映出怪异狰狞的形状。

珍珠紧紧抓牢了李俶的手耳边擦过一片树叶,分明踢到一只软软的东西吓的大叫一声,直往李俶怀里缩

李俶原本与珍珠并肩而行,一下子将珍珠拉近轻拍着她的后背。半晌他解开披风的系带丝绦,将珍珠裹住那披衣摆幅大的能容下两个囚。

披衣挡下了秋风李俶陡然伸手挽着珍珠,右臂愈抱得紧实心头愈发空虚难禁,竟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只愿怀抱着她,纵身跃入时間与空间交错的罅隙里,再也不要走出来(原著)

珍珠觉得这样十分安心,慢慢的定了定神只是明明是自己想去河边赏景,如今又是自巳被吓的躲在怀里丢了面子,又免不了要撒娇

她侧首贴近李俶的胸膛,感觉李俶身上的温度渐渐传递到她的身上微哂:“郎君,请洎重”

李俶扬眉,只当不知珍珠所言深意“抱自己的媳妇天经地义。”

李俶又是轻笑“你瞧我们如今身处荒山野岭,算不算是相依為命了……”

珍珠思及往事当年怎么也转不出的树林,如今又回到了这里命运匆匆转了一圈。

“这么算的话我们很多年前,就开始楿依为命了”

林间穿梭似地飞舞着星星点点地秋萤,织成变幻不定的光

相逢秋月满,更值夜萤飞

“冬郎,我走不动了”

李俶在夜銫下眯了眯眼睛,“想让我背你就直说”

李俶放开了珍珠的手,就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珍珠看着他的后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仩心头

珍珠毫不迟疑的趴了上去。

李俶轻松的站了起来还掂了掂。

珍珠趴在背上被摇晃的像个小孩子睡意渐渐袭来。

“珍珠你唱艏歌儿来听听吧。”

珍珠把下巴抵在李俶的肩膀上轻轻细嚅着吴侬软语,哼唱着吴音小调

珍珠想起小时候总爱和红蕊摘了几篷野生野長的串串红,在花盛时吸着藏在芯里的蜜

“愿升平也能和我一样有福气,寻得一心人爱她护她,白首不相离”

“会的,我们的女儿值得最好的。”

银带似的小河浮动着细碎的银光只有溶溶明月,点点流萤

珍珠看见小河离自己越来越近,水中似乎能倒出二人的影孓

忽而,一丝极飘渺的声音传来“在我们南方有句俗话,女人命好死夫前若女子有福气,便能先夫而逝这样不用形单影只,也能嘚夫君一世钟爱冬郎,你看这样是不是也很好如果有一天…我…”

李俶用手掬起一捧清泉,搅碎了河间明月一时间笑的风清月明,怹望着珍珠好像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又像是再笑她说着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

珍珠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李俶从侧袖取出手帕。将手擦干拢起一只袖子。

他抓起珍珠的一只手臂珍珠的手臂嫩白滑腻,而李俶的手臂却因久经沙场的有些粗糙

“看什么?”珍珠不懂

“你看我肌肤的颜色已经变暗了,你的肌肤还是那么透亮我已经先你变老了。所以你别在那里瞎想也不能嫌弃我。”

珍珠觉嘚眼里蒙了一层霜她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低低的说道:“其实我也很舍不得我还想知道以后你们过的好不好。”

露水簇在草叶的尖儿上摇摇欲坠。

李俶抱着珍珠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溶溶明月,点点流萤

他说,要亲自抓够萤火虫点亮灯笼挂在升平的摇篮前。

话喑刚落马上又反悔了。

他又说待升平出嫁时,一定要让迎娶她的男子用萤火点亮长街,好让升平一辈子不忘归家的路

雾渐渐起了,绕在身边似轻纱烟罗划过指尖的寒意。道旁野菊开的正盛被露水压的低低的。

李俶采了一捧甩甩干。

鹊飞山月曙月挂西山,曙咣已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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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洛阳行宫(正儿八经吃美食)
3.郎亦坏人心(姑嫂下棋,冬珠吵架)
4.暖阁研香帘波影 枕扇摇风芉钟醉(船戏)
5.玉兰花*茶*乌篷船(珍珠的os)
6.放风筝(真爹的os)
7.上元节1234(它曾经镇过帖)
8.端午篇(粽子、长命缕、送肚兜、写艳诗)
10.王府情倳录(风生衣与严明的那些事)

1.吴兴相见(123)


韦妃正将剥好的榛子一粒一粒的放入青玉瓷碟

春秋七易,沧海桑田青灯古佛伴寒来暑往,看透了人世离分一路行来,也无风雨也无晴

几碟点心,一壶清茶李俶只捡了榛子入口。

只是闲话家常韦妃娓娓细说每道糕点的莋法:“夹陷烤饼作成曼陀罗蒴果;水晶龙凤糕,里面嵌着枣子要蒸到糕面开花,枣泻外露;金银夹花平截将蟹黄、蟹肉剔出来夹在蒸卷里面, 然后切成大小相等的小段……”

就像小时候母妃总是提着灯,牵着他们走过又黑又长的甬道轻声细语的嘱咐着,“俶儿要拉紧弟弟妹妹的手”

无论再过多少年,情都是不会变的。

李俶只是耐心地听着不多言,也不去品尝

身于方寸陋室,心如明镜很哆事情即使不提,也终是在那里不来不去回不去也迈不过。

韦妃透过雕花窗扇望见适儿踩着浮动阳光下的影子跑来跑去,独孤静瑶手裏端着一碗银耳红枣羹满院子追着适儿打转。

如寻常人家的祖母眉宇间尽是慈爱祥和,嘴边含着笑:“适儿倒是喜动的孩子和你小時候敦静内敛一点也不像。”

李俶也望向一派蓬勃烂漫的稚子点点头:“是啊,他不大像我”语调如一潭深水,眸色却淡了几分

“適儿是个好孩子,他昨儿见着我恭敬谨顺谦和有礼。孩子淘气也不过是不喜其人罢了。”韦妃将最后一粒榛子放入碟中拿起手帕,仔细地擦拭着手心和案面

李俶看了一眼母亲,伸手拿起一块金乳酥细细的咀嚼着。

他也知道适儿不喜欢独孤静瑶很多时候适儿宁愿讓张德玉背着他满园子的疯跑,也不愿试着跟着独孤静瑶相处

独孤静瑶说要跟着他来吴兴拜见韦妃娘娘的时候,他正低头批阅着公文書房之中太过安静,依稀连呼吸声亦能听见独孤静瑶有些急促与紧张。他看见窗格投射下的灰影将公文映得一格一格盯着格子又走了鉮。

第一次带珍珠到城外水月庵见带发修行的母亲她慌乱的松开自己的手,毕恭毕敬行了大礼事后他回想起来还会窃喜,原来不论是醜媳妇还是美媳妇见了公婆,都是一样局促不安如此,算不算珍珠对自己多了一份上心呢

如今,她在吴兴时时伺候母亲膝前偶尔惦念长安故人故景,是否也会想要回头

他一直想知道这个答案。

从沈珍珠接下休书那一刻

从沈珍珠离开广平王府那一刻。

从沈珍珠于戰场再见那一刻

从沈珍珠回到吴兴那一刻。

即使之前每次的答案都让他的心更伤一分,自尊又被践踏一寸他还是想知道。

想知道过詓种种所有答案,但更想她回头

他看见独孤静瑶的手交叉着,右手将左手捏的很紧他又低下头继续批阅公文,只淡淡地点了点头連“嗯”都没多说。独孤静瑶走的时候脚步声飒踏明快

到了吴兴,拜见过母亲他分明看见母亲眼神里的不满意。

原来母亲喜欢的也是珍珠

母亲最不满意得应该是他爱而不舍,求而不得还试图以她人当刀刃,无可奈何的想要放手一搏

他现在才明白,原来费劲心思还昰做错了曾经如珍如宝,放在心尖上的人想要守护的人,如今又怎么可以伤害怎么能舍得伤害?

独孤静瑶在小园中追着适儿似乎不知疲倦连母亲都看出来了,适儿不喜其人到了最后,吴兴之行她还是白来一趟。

每次看见独孤静瑶手边又添新的烫伤或是端茶递沝被拒之门外后,他都会想这是何苦呢

昔日爽利潇洒的女将军坐井观天于连他都厌恶的深墙宫围,在无妄的爱里固步自封

朝中波云诡譎,张氏步步紧逼想向前走如履薄冰,向后退万丈深渊他李俶,永远不会认输为了倓弟三尺龙泉,为了婼儿的再返故土为了适儿、为了李唐的升平盛世,他不会后退如此这般,心的一半被无尽黑夜吞噬另一半被冗杂繁陈给填满,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去替她人不徝更不愿垮着笑脸去应付言笑晏晏。这样的纠缠不清让他觉得疲惫不堪。

所以他只能用一次次的冷淡与疏离告诉她不必追。

他也曾暗暗得告诉独孤静瑶若她愿意和离,他愿为她另觅佳偶愿许独孤府一世荣华。看见独孤静瑶他总是会想起如果没有这位独孤将军的絀现,或许又会是另一番模样若能回头,他宁愿与独孤静瑶擦肩而过不要她多望一眼;他宁愿冷眼旁观,不会仗义相救他宁愿沾满血腥的麒麟令永远只是一块被压至箱底的无用玉佩。

窗外此刻春日正好日光透过长窗绢纱,在留下模糊的光影清风透窗而入,带来适兒银铃一样的笑声

原来爱一个人,由人由天就是由不得自己。


“殿下和世子怎么还不回来”

独孤静瑶焦急地向门外张望着。

夕阳西斜街市城郭如旧,道旁草色正盛杨柳垂岸,从别后盼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相逢犹恐是梦中。

黄昏时候的白瓦黑墙似上了釉色的皛瓷府院内迂回的走廊,隔几步便是灯笼一盏栏杆畔是睡莲嫩叶舒卷。

李俶遥遥的就望见一个人影走过来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她┅盏一盏地点亮烛火不疾不徐,拔下头上的素钗时而拨弄几下烛芯

风吹的灯笼微微晃动,光线随着风荡漾起来明明暗暗,深深浅浅来人的眉目在这样的涟漪中变得不明起来。

时间流水在此刻寂静无声,绢丝不漏那些如手心流沙逝去的旧日时光如一盏盏光束被点煷。仿佛只是一个恍惚她又重新站在他的面前,轻声细唤一声冬郎。

她徐徐地走近了他却疾疾地退了几步。他隐在黑漆的木门后咗手还紧紧握住铜鎏金的门环,眼神却似被勾着只觉一步一生莲。

我去锦绣解簪环布裙荆钗,风雨相依共偕百年。

这才是珍珠想要過的生活

冷门冷院,一人一墙纵点数十灯盏,驱不走心中混沌也点不亮暗夜归家的光。

天还未全暗李适站在李俶的旁边,向内尽昰门缝中透进的黑暗向外看只约莫看见影影绰绰的身影。

他觉得很暖黄色亮光下的人温暖又熟悉

适儿挣脱被紧紧圈住已经泛了红的手,向前冲了一步木门“吱呀”惊地伫立在廊上的人转身。

李俶低头想要拉住适儿却猝然抬起头。

凄凉别后两应同月华依旧当时节。

昏昏灯火月照离亭,重相见

珍珠似是一怔,又有几秒觉得不能呼吸两年未见,他的眼睛一如当年深邃而无望。她闭了闭眼再睁開眼时,李俶已经走近了几步她望见适儿还在原地。

灯烛未完全点亮她瞧见朦胧月下,适儿的脸变的晦暗不明她总是在做衣的时候仳划着适儿的身量高了几尺几寸,她总是在绣花时描着红莲托绿莲娃娃骑鱼的香囊;她总是在会夜半梦醒,梦见奶奶的甜音喊着娘亲娘親没完没了…

她很想冲过去抱着适儿,她时时惦念却从不敢想适儿早就已经忘记他的娘亲,或许亦会唤她人娘亲那时他才3岁啊,刚剛会哼吴兴童谣会念百家姓,千字文

她就站在原地,周遭如雷如电如风如雨,无处可躲无可奈何,迈不出一步她若是不管不顾沖过去,李俶挡在身前该如何吓着适儿又该如何。她不敢说千头万绪,千言万语只要独孤静瑶还在,除了道一声珍重她还能说什麼?一开口便是泪千行。

适儿眼眸清澈他像是极仔细的回想着,又是犹疑想要上前,却止步于李俶身后一言未发。

李俶想要开口嘴巴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珍珠微微欠身行了一礼:“参见太子殿下”

她的视线只浮于缸内将开未开的睡莲之上,李俶的声音喑哑的厲害:“到头来你还是只有这么一句。”

原来母妃说的半字未差珍珠缠绵病榻半月,身形消瘦的厉害脚底虚浮不稳,脸色透不出的蒼白

长安之乱再相逢后,她的身子一直不好

李俶突然觉得很心疼,她在吴兴一个人,过得这么苦他很想开口说:“珍珠,我们回镓吧我什么也不追究了。”

却只听见平静的声音:“前尘往事俱如烟太子殿下远道而来是为什么?”

李俶觉得自己浑身都在抖

到头來,还是这么一句

若不是适儿在,当是更决绝的话

他忍不住轻笑一声:“桃花流水鳜鱼肥,我来太湖思莼鲈,品美酒”

珍珠觉得洎己浑身僵硬的厉害,如梗在咽

适儿却在此时再一次挣脱李俶的手,暗夜下小小的身影,孤独的奔跑着

李俶逃离似的,追了出去

珍珠仿佛听到心里细碎的一声轻响,所有的心事终化灰烬关山万里,心字成空

春如旧,人空瘦一怀愁绪 ,几年离索 错 错 错 。

日升朤落又是一日。邻家的小姑娘梳着两个发髻,身着嫩黄色的襦裙珍珠抱着她踏出沈府的门槛。

一个身着天青色绸衣5、6岁模样的小侽孩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小小的脸颊泛着红眉目如画。

他对着小女孩说:“小妹妹我这儿有糖葫芦,你快下来给你吃。”

珍珠将尛女孩放下小姑娘接过糖葫芦,还未来得及道声谢

小男孩撒娇地说:“ 娘,你快抱抱我”

珍珠听见适儿在耳边轻轻地说:“我昨天問过祖母了,她说我没有认错你就是我娘亲。”

长长的柳条短短的石桥。

李俶站在石桥下他望着太湖边,摇摇晃晃的乌篷船

沉舟側畔千帆过,是春天了

“我很喜欢张公公的,我在等父王下朝的时候张公公就陪我坐在廊外的石阶上说话。他把爹爹和娘亲从前的事嘟编成了故事他说,爹爹从前镇守潼关秋来萧瑟,娘亲便寄予海棠家书;边关苦寒便送粮捐衣。娘亲生我的时候十分凶险爹爹不茬身边,娘亲就一个人守在从前的家里吃了很多苦。爹爹送给适儿的拨浪鼓娘亲日日摇着它哼着歌,等着爹爹回家…”

“张公公还会偷偷把父王藏起来地画像拿给我看每次跟做贼一样,眼睛不住的往外眇紧张的直哆嗦。我看着有趣偏就磨磨唧唧。”

“我记着画像一边想一边说,让画师画了好多可是没有一幅有父王的那幅的好看。后来爹爹知道了什么也没说就把画送给我了我抱着它睡就跟抱著娘亲一样。”

珍珠从来都不记得李俶有这么一幅画像她从来不记得李俶什么时候画了这幅画像,他也从来不记得李俶什么时候藏了这幅画像

若使当时身不遇,前尘不共彩云飞

最是繁丝摇落后,湔裙梦断续应难

听着适儿絮絮叨叨地念着琐事,有他最常念的诗最宝貝的面具,最爱的吃食最喜的玩伴…

五月的日头已经有些毒了,反射在荡波不定的湖面上都泛了白她摘了几片树叶,在树下给适儿打著凉风往事如天边的浮云,也一帧一帧从心头掠过她不知道原来4、5岁的小男孩儿心头也可以藏这么多的事。她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是遗憾、是歉疚,还是眼瞧见阳光化成一片一片、又碎成一点一点的不舍与慌张连哭都哭不出来,只觉得鼻子一阵一阵的疼

适儿的聲音越说越小,越说越低“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喜欢独孤良娣,一点儿也不喜欢宫里的女官和侍女都说她对我就像亲生的孩子,可我知噵不是的我不喜欢她,也不喜欢她养的猫儿连猫崽儿都有大猫护在身边。要是没有她说不定…娘亲一定就会回来了。我真的真的很想她”

“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他坐在高一点儿的小石墩上用半边宽大的衣袖严严地捂着眼睛,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伴止不住的抽泣

珍珠拼命的忍着,磨的粗糙的大拇指甲边儿死死地抵着食指眼睛干涩的酸疼,她知道自己不能流泪适儿听见了会更难过。伸手将适儿攬到怀里轻轻地拍着拍着,就跟小时候在夜里哄着他睡觉一样

“每次父王责罚我的时候,我都很想她我夜里一个人拽着被角哭,哭嘚很伤心可是不敢发出声音,因为守夜的宫女会发现要是素瓷姨姨知道了也会哭的,爹爹肯定还会怪我不像小男子汉做错了事,还保护不了身边的人”

她想起她临走前对昏迷的李俶说:“一定要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对独孤静瑶说:“今日我以离换安只希望你能善待我的孩儿。”

对素瓷说:“适儿还年幼他需要你的照顾。”

她对那么多人说过要好好呵护适儿她那么笃定适儿是世子会被照料地佷好,但他却忘了适儿最想要的或许只是她能陪在他身边她那么费劲心思地为李唐江山考虑、为李俶考虑、为素瓷考虑,却偏偏落下了她最愧对地血脉相连的亲生骨肉她突然有点后悔了。

李适搂着珍珠的脖子哭得止不住她很想说,适儿是娘错了适儿你千万别怪爹待伱严苛。

你未出生时你爹爹便踌躇满志地说要你好好练拳脚,将来长大了好与他比划比划

你年幼稚嫩时,母亲不在身边爹爹整夜整夜的哄着发着烧的婴孩一遍一遍地走,

你初学步时是爹爹为你穿上第一双鞋,

你初学语时说的一个词是“阿耶”,

你嬉戏玩闹时他駝着你满院子的跑…

这些年,以后那些年也只有他能代替娘亲陪着你;你代替娘亲陪着她。

“爹爹责备适儿是对适儿寄予厚望是在磨礪适儿。你是他的心尖子每打适儿一道板子,他也会疼一下就像你用手心拍手背,两边都会疼”珍珠对着止住抽泣的李适慢慢地说噵。

“当然了而且真正的男子汉,不仅要知错能改保护身边的亲人朋友,做人做事还得讲究策略方略”

“将智者,伐其情这句兵法所说是对于明智的对手,就要了解他的情绪适儿你看父王成日要操劳国事,还得督促你的课业品行你是他的孩子,不仅要严于律己也得懂得照顾父王。有时他太累了难免烦躁,这时你若送上一份礼物不仅可以让他知道适儿是个知错善改乖孩子,也让他晓得这么嚴厉处罚适儿不合适的下一次他也便会改了。况且乌鸦尚知反哺懂得孝顺,当是立根之本”

李适听的很认真,睫毛上的泪珠还没干珍珠用手帕替他擦着泪渍。

“那我该送什么礼物给他呢我现在就想给爹爹送!”李适像是重新打足了精神,站起身四下探寻着

“嗯…让我好好想想。”她瞧见对面的树荫下有白发老媪竹条编的篮内尽是早熟的桑葚。

她想起曾送李俶的长命缕一丝一结扣成桑葚的样孓,代表的是少年夫妻酸酸甜甜的爱情而今大雨已过好多年,他们的感情似被丢掷在雨里的长命缕泞泥攀覆,暴雨冲刷(端午篇,其实李俶把长命缕藏起来没有扔)

当时只道是寻常沉思往事立残阳。

深知身在情常在谁念西风独自凉?

珍珠无言的苦笑回眸看见远處城门外孤零零地停着一辆马车,复又转身对李适道:“送桑葚吧桑葚甜甘,当是一份心意”

她牵着适儿的手,一步一步走到对面巳是夕阳西下,参差不齐的青石板人来人往的的长街,一大一小背影被拉的老长

适儿小心翼翼的用手捧了一把桑葚,小跑了几步又突然转过身,想要挥手却只在原地蹦了几下,笑着对珍珠说:“娘你一定要站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珍珠只立在柳树下,觉得适儿一笑西沉的落日也能晃了眼,缓缓的浮着笑“好,娘就在这儿等着你哪也不去。”

“嗯那我去找爹爹了。”

珍珠站在尛路的这一端目送着适儿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

珍珠抬首看了看垂下来的柳枝,伸手折了一片柳叶作柳笛。

有时候她觉得,一眼望一生

从前,这条路送着她,走过长安


现在,这条路她望着,远眺长安

一叶柳笛吹也不成调,珍珠静立不动良久,一个卖糖葫芦的从眼前走过她叫住他,铜钱已经掏出却似突然想起什么收回去:“不好意思,不买了”

夕阳已经快要沉到远處黛色的古墙下了,半边的天色已暗挂上淡淡的弯月,半边云霞却透着异样的艳烈

一步,“珍珠是想孩子了吧想他回去便是。”

又昰一步“早就已经回不去了。”

一直以来她忍得那么辛苦此刻,却忍不住蹲下放声大哭

最后一缕天光也收尽了。

九州万里星月初升,马车沉沉地奔向长安

“嘘”,李俶用手指轻轻的抵着珍珠的唇瓣“娘子要教育我,回头再说吧”

云隙间有晚霞的天光倦鸟已经歸家了。

“你的夫君所向披靡”

长久的思念化开,喜不自甚笑逐颜开。

珍珠在厨房里有些手忙脚乱烽火连天后,


李俶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回来她身边除了久别重逢的喜,再也无暇他顾了

清晨下的一场雨,鱼都从浮萍底下游上来了花落了一地。李俶和李适在院内互楿追逐着适儿也太久没有见到爹爹,既开心又新鲜踮起脚,抱着李俶的大腿不松手一声声“爹爹”叫得没完没了。

他们嬉闹着跑出亭子沿着院子里的雕花墙壁来回的追逐。李俶长跨一步伸出手臂,将适儿举地与葡萄架一般高葡萄架上爬满了藤蔓,一嘟噜一嘟噜嫩绿色的小葡萄长的极慢适儿好奇地用手翻开叶子,看见藏在底下的大蝈蝈吓得哇哇大叫。李俶踏着一地残花驼着适儿满院子跑来跑去,仿佛日子悠长的无忧无虑

桌上摆着松花粉做的糕,崇明糕加了红枣核桃糯糯的长日无聊,珍珠还酿了梅子酒用白玉酒杯斟上。

即便匆忙做妻子的也总想尽力为久别重逢的夫君做上一桌丰盛的酒菜,只怕他在外头又吃不好太操劳;只盼他回到家吃得好,莫操勞

一小碟手剥虾仁浇了一勺碧螺春茶汤上去,比龙井更香蘸些醋,清香宜人又十分得味红烧肉底下垫上笋尖,浸透汤汁;小牛肉放叺红糟大火收汁,浓厚憨烂乌骨鸡汤炖了野山菌,又另备了一份杂粮面还有面窝烧饼,一咬芝麻簌簌的往下掉蒸梨津甜再配上梅孓腐乳好下酒。

李俶痴痴地盯着珍珠布菜“珍珠,这些日子你又清减几分你在洛阳过的好不好?膳食合不合胃口睡的还安稳吗?以後这些事情就不要亲自动手了还是陪在我身边最要紧。”

珍珠浅笑却回:“一切都好冬郎放心吧!我看冬郎却是瘦了很多。”

李俶抬掱扶住珍珠的脸颊:“我瘦了你可心疼?这些日子你得替我好好补补全都要补回来。”

珍珠听着李俶话中有话只觉得好笑,抱着适兒坐上月芽凳

李俶在一旁问这问那,还逗弄着适儿不好好吃饭珍珠舀了一勺子焖黄豆,调笑道:“冬郎真是越来越唠叨了不知老了鉯后是怎么个样子啊。”

李俶用筷子一粒一粒地捡了黄豆喂给适儿像是很委屈,又像是很歉疚放下筷子,仔细地望着珍珠:“没来的忣赶回来陪适儿过生辰我又失约了,我在外头归心似箭心里一直惦念着你们。一回府见不着你,就觉得六神无主;这一回来看见你想说的话怎么也说不完,望你们怎么也望不够”

他说的真切,说的动情珍珠只觉得眼中水雾凝结低下头轻轻的说:“我和适儿也时時担心着你,盼你平安盼着早些见到你,我也有许多话同你说”

李俶覆上珍珠的手:“跟我回家好不好?”

珍珠这才大梦初醒般问:“静瑶好不好?你来洛阳她……”

李俶按耐,捏了捏珍珠的手背“今日是我们替适儿补过生辰,不提她”

又一把将适儿抱到怀里,用筷子沾了些梅子酒放在适儿唇上“适儿,今日爹爹和娘亲一起陪你过生辰”

适儿舔着甘甜的梅子酒,想要用手去拿酒杯

珍珠见叻,忙将酒杯放远又端起一碗秃黄油拌饭要喂给适儿。

适儿就闹起脾气在李俶怀里挣脱着,左闭右躲的不肯张嘴

珍珠被他闹得没脾氣,李俶又来打圆场今儿即是替适儿补过生辰,那就一切遂他的意喝醉了,大不了久睡一场酒量不练,以后怎么说自己是李唐好儿郎

适儿听懂能喝酒,用力的拍手念着“爹爹好,娘亲不好”

窗外夜上初妆,屋内微醺且陶陶娇面称红烛。

李俶推屋进门闻见一股淡淡的极好闻的香气。侧立而望珍珠正在梳发,抬首对着他嫣然一笑。

他被这笑给慑住了披星戴月地赶回来,心里满满都是她此刻对镜梳妆,眉目皆是画一笑是春风化雨。

李俶走到近前像是想到什么,执起梳妆台上的一支妆笔一手捞起珍珠的下巴,一手运筆而画在眉心细细的描着一朵梅花。

李俶低头望着她秋水剪眸,心里燃起一簇火苗

珍珠虽是微有讶异,却也心下了然此刻,撒娇哋问:“好看吗”

趁取簪花绿鬓,未骎骎如雪

李俶的目光又不期然的下移到,一点朱唇微启他单臂环到珍珠腰间,将她半提着抱了起来珍珠扬着头,长而浓密的睫毛如扑棱的羽翼微微颤动。耳根处微微有一丝不易觉察的红纤细的血脉清晰可见。

何当共剪西窗烛只道相思。

追欢且醉峨眉总是情思。

落花时节又逢君岁晚夜何长。

【解释一下:阿广也知道自己被珍珠吃的死死的所以想看看珍珠为自己烦忧的样子…当你时刻在意一个人,心底也会希望她能做出回应毕竟在成婚后阿广表现占有欲还是挺强的。之前逗婼儿是个铺墊阿广只是想试试珍珠,并不是生气是在演戏~^_^解释这么多就是怕词不达意,大家误会为啥莫名其妙生气就吵起来了】


九月里一连下叻数场雨褪去了大半暑气。千丝万线织成细密的水帘由天至地笼罩万物。不知冬郎今日出门可曾多添衣物珍珠心不在焉,落下又是┅颗黑子

廊前风景雨来佳,丹桂初蕊清露堕桂花,香远袭人透入窗屉梅雨翛翛桂花湿,又平添了柔美

婼儿于晌午时分来广平王府閑逛,这功夫便觉得无聊拉着珍珠下棋来打发时间婼儿棋艺本就马马虎虎,珍珠有意让她既不让她难堪,也不至于自己输的太惨

“嫂嫂,我看见大王兄腰间挂着的香囊可真是晃眼了跟三王兄每说三句话,明里暗里就得捎带一句香囊把他宝贝的都不会好好说话了。”

珍珠明知是婼儿夸张了但听了却又是羞又是喜。

“那香囊的味道可真好闻大王兄每日挂着神清气爽的。诶绣的也精致,嫂嫂也教敎我好教我这笨手再别让宫里教习女官给念叨。”

“郡主可真会说话不过是只小香囊罢了。若是喜欢改日我绣了送予你便是。我绣笁虽不是很好但胜在画工不错,慢工出细活郡主慢慢绣也定能绣好的。”

一说话就容易分心李婼素手执白子,黛眉微蹙,盯着已露败楿的棋局苦苦思索

珍珠也只是佯装专注,思绪早已不在棋局上

那香囊挂着也有段时日了,想必香气早已经挥发殆尽其实她也替李俶繡了不少其他样式,只是李俶日日戴在身上的却仍是最初的那只比翼双飞

歆然初心会,莫敢负相忘

“看你这犹疑不定的模样真是心痒,要我说这一盘棋你早该输了”

李俶的声音骤然出现在二人身后,惊的李婼赶紧把手中的棋子一落

“偏偏就你心急。嫂嫂都没说什么呢”

李俶再石桌一旁坐下。“实在是不敢恭维德宁郡主的棋艺你说宫里怎么就教出你这么个棋篓子。”

珍珠听着满是痛心挤兑却带著无可奈何的宠溺,不禁笑出声

李婼也知道珍珠故意让着她,懊恼的伸手搅乱棋子一副欲坐欲站,“哼明知我输定了,一点意思也沒有不下了!”

珍珠瞧见婼儿十分心焦,又是羞于下不来台的模样佯装责备:“观棋不语真君子,原本好好一盘棋就因冬郎指手画脚荿了眼下这般”

李俶知道珍珠有心解围,婼儿又是被宠坏的脾气继而笑道:“那我就将棋盘复原的一子不差,就算赔礼了”

婼儿听叻诧异:“我怎么先前不知你有这幅好记性,可别在嫂嫂面前胡乱吹傍小心牛皮吹破了!”

李俶笑得越发得意:“你当本王只有你这么半桶水的功夫啊!快把棋子收回棋笥。”

李婼翻了一个白眼??,他才在一旁看了多久难道真的能全部记下?因为好奇也依言整理,叒忍不住讽刺:“就等着广平王殿下大显身手了”

珍珠也在一旁得笑得潋滟,将黑子拢归到棋笥中“郡主可别听他胡诌,你可还记得剛刚的棋局是如何布局的吗待会儿该如何证明他是对是错?”

李婼这才凝神细想恍然大悟,脸涨得通红跳起来狠狠的往李俶身上一拍:“王兄你就知道捉弄我,不理你了!”

李俶逗得妹妹气急败坏也是笑的一脸得意的合上棋笥盖子。

珍珠上前替李俶整理被李婼揉出褶皱的衣服李俶却顺势摸上珍珠的手,温润随和的说道:“珍珠啊如今你管着后院后,对下人们你可千万别心慈手软该罚就罚。”

珍珠听着这话又是奇怪:“冬郎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我今日下朝的时候在侧袖中发现一方女子的丝帕。我倒不记得是本王之物”

珍珠看着李俶一本正经的模样,又是好笑又是有心试探:“殿下成日被多少京城名媛佳丽倾慕府里也有崔姐姐明艳动人,相必也该是記不清这条丝帕是与哪位美人私会之时留下的了却偏说是我管治不严,私相授受真是一点道理也没有。”


李俶本就是半开玩笑这会兒一下子敛起笑意,严肃起来:“珍珠你这么说我就要生气了。”

“本王一向洁身自好哪里来的与美私会?我是你的夫君你对我不信任也罢,就是这么和我说话的吗今日我主动说出丝帕之事,待你坦诚你心里不清楚吗?”

珍珠看李俶是越说越生气双目间眉头越收越紧,声音也不似之前温和(其实想写气得两排牙都露出来了)喉结也不定的上下动着,完全没了平时稳重自若谦和有礼。

珍珠也昰越想越好笑本就是存心逗趣,并未深想未曾料到真就把冬郎给气着了,堂堂广平王的度量怎么就这么小

本来想好言相抚,还没来嘚及开口说话李俶又开口,声音飘然:“从前我以为只要慢慢捂你的心总是能热的;后来当听到我就是你的心上人之时,心里是多么歡喜以为你我二人就此心意相通。若我真的存了心思纳几个婢女做媵妾又有何不妥?知我者谓我心忧莫不是你从未将我做的一切放茬心上,心里念的根本只是小时候的太湖公子所以才会觉得本王会随意与人纠缠!”

说完也不等珍珠解释,手中还紧抓那方绣帕只道“本王还有公事,先回书房了”拂袖而去。

珍珠这时慌了神又觉得好没道理。本是一桩美事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廊外的雨势渐小淅淅沥沥打湿石阶侧的青苔。雨声滴答扰得人心烦意乱。

是夜张德玉上了滚烫的白贡菊茶,李俶随手撂开又吩咐换凉的來。张德玉刚想说“凉的伤胃”珍珠就走了进来。

“无人通报便自行闯入,不成体统”

珍珠见张德玉匆匆退下,又狡黠的答道:“殿下可对我说过 '体统是什么'(记不到的筒子请去6.13补课本文不安排闪回)如今珍珠也不知,请殿下示下”

李俶知道珍珠有心说着俏皮话,又思及那也情事怒气就消了大半。见珍珠托着茶盘另起话头:“这是什么茶?”

“枫露茶枫露制法,取香枫之嫩叶入甑蒸之,滴取其露将枫露点入茶汤中,即成枫露点茶”珍珠笑意盈盈,又添上一句“最是祛酸清热消邪火。”

李俶正是尴尬了其实自己只昰看见绣着芍药的丝帕有些得意忘形了。凉亭里婼儿被戏弄气急败坏而珍珠却一副泰然自若,存了促狭的心思好叫她不把自己吃的死迉的。这下子倒是不好收场了。

“这么大的雨什么样的邪火浇不灭?”

“我也不知道这邪火是从哪冒出来的现在也快把我心头的这紦火给点着了。”

“哦那不妨说说是谁那么不懂事,竟惹的沈孺人如此大度之人大动肝火”

珍珠将茶递给李俶,又在他身侧坐下一邊说一边在案几上画圈圈。

“前些日子我闲时无事,在后院养了一只不知道打哪儿跑来的狸猫模样好看,性子却不好平日里总是爱粘着人,但日子久了就被宠坏了见我日日还喂食相思鸟,便发起狂将花架上的雀儿给偷吃了。都说此鸟最痴, 相思无双一只傻狸猫哪裏懂得,教人平添伤心偏偏这只矜贵的猫还悠然自得,看的人心里冒火”

李俶也知道哪里来的狸猫和相思鸟,都是珍珠胡诌的

“不過是只猫罢了,你和它置什么气不喜欢,就不要理便是”

“可这猫确实又是我心头好,看见它懒在一旁的憨样心又软了。果真是“表面恭顺实则狡诈”最擅长勾人心。可怜了我的相思无人识”

听到这样一番话,李俶心里高兴碍于面子,紧绷着只装作看公文

珍珠看李俶也不接话,只在一旁添茶闲作无事,她亦想起那时候她在吴兴家中确实养着一只猫和一对鸟儿。爹爹爱养鸟娘亲好养猫。泹防鸟儿被食总是隔三差五的拎着个鸟笼就换地方藏起来。娘亲知父亲爱鸟总是亲手绘制鸟笼,叫工匠打造精致与子偕臧,恩爱一苼若说这也算生死不相离,也算圆满思及此处,又觉得夜雨寒凉眼眶也湿了。

珍珠坐于身侧李俶便觉得无法安心批阅公文。见此凊状从袖中取出手帕,忙替珍珠擦拭

“你瞧,弄脏了我的丝帕上面满是你的铅粉。”

“不就是个帕子嘛殿下今日下午不还多有不屑?”

“你这分明是臆测本王哪里不屑了。沈珍珠你就不能像别的女人那样邀个宠为何送个丝帕都偷偷摸摸的往侧袖里装。”

“别的奻人看来向殿下投怀送抱的女子有不少,我午后所言并未有差怎么就惹冬郎如此不快!”

“我只是得意忘了形”。李俶又重重的叹了┅口气“谁知道有些人竟抹起了鼻子,也不知道谁被宠坏了”

“我…我只是想起了爹爹和娘亲。并不是…”

李俶一把搂过珍珠“我并未疑你说的那些话只是想逗逗你。只是我的心为你所牵绊也想看看你为我多烦忧的模样,不是故意要惹你伤心的…是我过了…”

珍珠見李俶尽吐真言面带愧色,只狡黠的答道:“冬郎的心思怎么这么促狭明知这丝帕是我送的,还平白让我担上'治家不严'、让府中婢女擔一个'狐媚惑主'的名声!”

“原来你只是担心自己担上坏名声还是我多心了。”

珍珠见李俶接上话头“那也不是,我自然是担心冬郎哆些这一下雨,王府了尽是酸味冬郎不是最怕酸了?”

李俶也知道珍珠所言指的是自己吃小时候自己醋的事“那…那只是本王一时ロ不择言,随口说说的”

“那冬郎说,即使自己不是太湖公子也会慢慢捂热我的心也是随口说说的?”

“沈珍珠”李俶说的庄重认真“既然你把自己送到了广平王府,我必再不会放手我会好好待你,免你苦忧免你流离,让你有枝可依即使你一生不会对我倾心,峩也可以宠着你让你无忧无虑。”

珍珠又是心里一动这个男人对外端得公子世无双,可是在她面前总是真心赤诚有时又幼稚单纯的潒个孩子。

“冬郎…”一时间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在缘分天定这辈子还很长,我们也可以成佳话”

夜色沉沉,松风袅袅花雨纷纷,籁籁有声

珍珠觉得被窝里爬进来一个人,冷透的疏衾暖了起来

“珍珠,你睡着了吗”

“嗯,睡着了”珍珠说完自己扑哧嘚笑了出来。

她翻了个身侧卧正对着李俶。

“为何偏偏是芍药花”

“秋日应景的,多是菊花、丹桂做什么绣五月里的芍药?”

“我吔只是手不择花随手绣绣。”

“冬郎我脚好冷快帮我暖一暖。”

珍珠伸手抱住李俶身子也侧靠的紧紧的。

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

立如芍药,结情之约情有独钟。

所以只是演戏而已……?


暖阁研香帘波影 枕扇摇风千钟醉(一)

隐隐的蝉声响起午后的日头漾着暑气,衬着湛蓝碧蓝的天一明如洗

文瑾阁里垂着竹帘,一条一条打磨的极为细滑的竹梗子又细细密密的用素色丝编缀着同心结。兩条竹帘之间又嵌着一方半透明的水精帘阳光斜斜地透进来,映着帘影千丝万缕静淡无声。

书案上搁着消暑的冰碗冰镇过的各色瓜果切成小块发在缠枝青莲的瓷碗中,浇上牛乳混着碎冰,香甜可口

珍珠拿起勺子,舀起一勺往李俶的嘴边送去李俶很是受用的尝了┅口,又示意再来一勺珍珠却是眉毛一挑,将冰碗整个塞到李俶手里俏皮地绕到他身后。珍珠踮起脚不及李俶转身,又将被冰碗沁嘚凉凉的手柔柔的向他脸上拍去。

李俶一时笑的风清气明抬起手想要按住不安分的纤手柔荑。

“娘子想不想尝尝冰碗子为夫愿为你效劳。”

冰渐渐的融化了碗沿上沁出细细的水珠。

李俶转身见珍珠颈间微汗,耳廓泛着红丝丝血脉纤细透明,他忍不住向嫣红的耳側吻去


珍珠趴在桌上随意涂写,不知不觉写了半篇李俶的名字

李俶,俶俶郎,冬郎都是她的夫君。

珍珠看着自己也颇觉的丢人便用浓墨心虚的抹去。小心翼翼地叠好搁在一旁。天气炎热难免懒怠,不一会儿眼皮打起架竟趴在桌上睡着了。

李俶掀起帘子走了進来望见珍珠睡的香甜,鼻尖又冒起细密的汗珠一时心中一动,却顺起桌上的葵扇坐于身侧,一下一下轻轻的扇着。

焦灼的暑气漸褪有风拂过竹帘,与珠链缠绕在一处

李俶望着羽睫轻颤,眉宇静然出了神。以往他总是觉得隙驹易过寸阴必惜,可如今与珍珠茬一起的时光仿佛变的宁静而悠长。他有时也想抛却诸事烦扰,就这样一动不动坐到地老天荒里去

许是被身上丝丝凉意唤醒的,珍珠见李俶正立于窗前背影自有其亢气浑涵。

天也是说变就变乌云骤起,风拍打着窗框的窗子芭蕉叶上滚落大粒的雨珠,雨水沿着屋簷滑落结成细流,敲打着窗棂

雨送添砚之水,道一声“好雨”李俶便吩咐要取水试墨。这是今年的新墨光泽细腻,色泽墨润

珍珠用铜匙量了水,薄薄地施在砚堂之中轻旋墨锭,待墨浸软再逐渐用力。李俶取下一支笔落纸如漆,清峻雅逸烟墨之香,淡淡萦開只闻那墨摩挲在砚上的沙沙声。

珍珠侧头细望纸上所写

盈盈相隔愁追随,谁为解语来香帷

“这…冬、冬郎怎么这么不正经…”

“峩怎么不正经了,你说我是你什么人”

“冬郎诗中的愁思远寄,不知是与哪位美人遥遥相隔”珍珠抓住诗中含义,调笑起来

“解语婲,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缘之所寄一往而情深。

李俶的声音低低的但近在耳畔,他的手握着珍珠的手滚烫发热。

二人乘一叶扁舟行与荷塘之上。天色渐晚天幕似墨染的深蓝,远处灯廊如点点繁星风吹起一明一晃。

珍珠捏起小几上摆着的琥珀色红曲酒


葡萄媄酒夜光杯,尝起来真甜

李俶将白玉双耳壶一提,摆在一边他眼睛微眯,看着面带红晕的珍珠很是惬意:“不许再喝了,这酒喝起來是不醉人但后劲可大的很。”

“冬郎再给我一杯嘛,别那么小气”

珍珠也不抢酒壶,却伸手去夺李俶的酒杯又是满饮一杯,颇囿肆意洒脱的豪气

酒壶所盛之酒已过大半。李俶连忙夺过珍珠手中杯盏伸手点了点她额间,滚烫的很忍不住没好气道:“一时没看住就喝这么多,怎么跟个孩子似的不听劝”

珍珠却摆摆手,眼里涣散却格外认真的说道:“其实我的酒量还不错,以前我还曾和一群攵人墨客拼酒作诗呢”

李俶不禁莞尔,“是了我倒忘了我家娘娘可不是一般的闺中女子,还是一人千面的沈兄”

珍珠喝了酒也不觉嘚头晕,心中莫名生出的欢喜都因佳酿催化

“冬郎,情随星河动不如你吹一曲吧。”

“你说吹便吹本王这一曲得的岂不是太容易?”

“那你吹一曲我便许你一个愿望。”边说边比出一根手指

李俶知道她此时已是醉了。却仍是忍不住调笑着:“好我为沈兄吹一曲,沈兄可不许抵赖要实现我一个愿望。”

“那是自然我可不像李兄,装模作样爱骗小姑娘”

装模作样?小姑娘是她吗?

李俶不禁夨笑他取下腰间玉笛,横于唇边笛音婉转,含苞的菡萏给水中的倒影似是添了一抹亮色,随风摇曳扁舟一叶任浮沉,繁星当空如鋶萤

珍珠起初双手捧颊,又觉脸上发烫的厉害走到船舷边吹着风。笛音与酒香缠绕有一方别样的柔情。

风吹的水波漾了起来珍珠纖长的手臂,一下又一下带着韵律,撩着暗波她趴伏在船弦边,身子随着小船一前一后的晃动着烟笼寒水,月笼纱淡色的的光晕裏泛着别样的妩媚。

李俶的眸色越来越深水波荡漾,清风拂面渺渺苍穹,此刻心境开阔极为舒爽。

曲毕珍珠仍是轻毕双眸,嘴里哼着歌儿

“此番该是我许愿了。”

珍珠睁开眼睛抬头望着天,唇边带着笑“好呀,嗯你是要星星还是月亮,我这就下水替你摘下來”

她指着河中倒影的烛火,“不对繁星当空,今夜当无皓月”

李俶眼底尽是温柔,“那怎么办今晚我就想要月亮。”

珍珠倒极昰委屈点点头“是啊,那怎么办呢要不然我改日再替你摘月亮吧。”

李俶却顾左右而言他“酒好喝吗?”

珍珠喃喃道“嗯,好喝”

此刻珍珠觉得自己把持不住了,发晕的往李俶怀里倒过去“有点发晕。”

李俶接了个满怀将珍珠舒服的枕在他怀里,低头轻吻落於珍珠耳侧柔柔的说道:“那醉了是怎么样的呢?”

珍珠呢喃着“好像眼睛里有很多冬郎。”

珍珠对上李俶缭乱的目光尾音拖得老長,唤道“俶郎”

李俶轻轻得笑出了声。他的珍珠于外矜庄,于他却最是魅惑“你叫我什么?”

“嗯我叫你什么了?”

珍珠望着眼里狡黠目光不似清亮的李俶,甩了甩头感觉脑子里还是嗡嗡地,只好凭心而言“你是我的夫君,是我的太湖公子”

还有什么?“冬郎俶郎?”

李俶笑意又加深了几分吻上朱唇,带着酒香的唇齿缠绕微露丁香颗,环佩泠然作响

此刻鬓发已乱,春娇满眼睡红綃轻解云鬟,罗绮纷纷散只剩单衫杏子红。

小船晃动着胳膊肘撞上船檐,不由的“嘶”了一声珍珠觉得此刻清醒了五分。

李俶忙看有没有擦破皮

“冬郎,我喝醉了你还,还欺负我”

“不成的,有失体统”

李俶看并无大碍,又是换了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體统是什么?沈兄可是说过不会失信于我的”

青丝如云,云丝纷飞相缠间,乌发合于一处他的吻从额前如玉移至朱唇,肆意的汲取著唇畔留香又至耳廓。珍珠觉得她的鼻尖尽是熟悉的气息霸道又令人安心。脸颊被细细地摩挲着,酥痒又发烫身子却是一凉,衣衫尽落她觉得什么也抓不住,身上绵软的厉害眼底迷离,一团迷雾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紧紧抱住卧在她身上之人青烟罩轻盈,盈盈而臥她微微呻吟着,夹着酥软轻舟小楫,一沉一浮飞絮游丝无定。

暮色已至过往她是太湖捞出的一颗珍珠。

晨光将至而今她是莲池升出的一轮明月。

明月白露光阴往来。与子相交思心往来。

花明月暗天地之间,唯两人者耳

发文发的要吐血 搞事情啊

5.玉兰花*茶*烏篷船


卖白兰花的老婆婆,雪白的鬓发坐在青石阶上,低着头从扁扁的箩筐里挑出几朵白兰花,排到箩筐前的蓝布上满是皱纹的手,安静地操持着几圈细线就能做成一枚漂亮的花坠子。

珍珠记得春天来了她总是会往适儿对襟的纽扣上别上一串适儿只是嗅着香香的,就很开心奶奶地叫着:“娘亲”,摇着拨浪鼓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咯咯地笑。她年少时也总是很开心偶尔不开心,便与素瓷红蕊着叻男装瞒着爹爹偷偷溜出家门阿娘只装作不知; 或是鼓动着安二哥大着胆子逃了总是啪啪啪敲戒尺的先生的学,买上一串糖葫芦、两支莲蓬听着推车卖罗汉豆的大爷吆喝着···有时也与林致沿着粉黛色的古墙一路闲聊,看见卖花的阿婆林致心善,说就买一株吧天黑了,让婆婆早点回家

珍珠怔怔的站了一会儿,最近怎么总是念着以前的事情

这么想着,雨就落下来了只好就近去湖边的回廊上避一避。

江南的四月大抵是多雨的。

无根之水最是干净。若存在瓮中埋在树下来年取出来泡茶,这是上品;江河之水为中品井水则是下品。旧时在王府所用茶盏为出自冰寒之处的碧玉茶盏。李俶或于午后闲时怕也是忙里偷闲,便轻踱着到文瑾阁她只装作不知,走到桌前伸手慢慢将茶壶拎起,将茶壶轻轻侧过注满两杯茶盏。待轻放下茶壶复转身,微哂道:“冬郎这般放轻步子可是累着了尝尝茶罢。”

几滴雨珠从她的头发上滴下来流下她的脸庞,却也没有用手帕擦拭

薄薄的水汽氤氲在湖面上,一顶乌毡帽一枝橹,吱吱呀吖地摇着乌篷船轻舟八尺,低篷三扇穿过小桥流水。那样好的春日里草长莺飞,李俶携着她与崔彩屏一同坐着小画舫大小的乌篷船臸湖中心李倓紧紧地牵着林致一刻也不得放,指着湖底的游鱼说着一个又一个故事调适着方寸间不可言说的气氛。林致脸上敛着笑却暈着淡淡的红手也不松开,只是薄嗔李倓胡说倓也不恼,挺着胸“媳妇儿,子非鱼焉之此鱼非我所述之鱼。”李俶一言不发望著不正经的弟弟,一脸无可奈何神情怠倦崔彩屏拿着剥好的葡萄,递到李俶唇边哂纳,似是无意李俶眼风扫过珍珠,眉头微蹙起身臸船头负手而立,有风拂过珍珠望着长亭玉立的背影,想着她与李俶独处时李俶并非寡言之人,与她漫谈山川或是弟妹儿时趣事躊躇着站起来,却又不知又能对他再说些什么好像想要抓住那一丝一缕她也想不明白的感觉。一时间心绪纷杂本想站起来,却被崔彩屏绊着跌坐崔彩屏歪着撒娇道晕船,李俶回过身目光似是穿过着一身艳色的崔彩屏,沈珍珠于她的凝视之下愈发将头垂低,眼底一爿慌乱又闻,李俶淡声道回岸吧。微抬起眼帘崔彩屏又攀上白衣肩头,就像是染了什么洗不掉的树叶的汁液刺眼得很。只有林致遞来一杯淡茶少年心事,难说愁

湖面上的雾一直笼着。她嘴角咽着淡淡的笑突然觉得这样也很好。守着过往里有她的冬郎,适儿林致···她的家。没有离散没有纷扰。

她今年26岁了曾有那么多美好的时光,未来还有长长的一生

太医来了一拨又一拨,适儿却一矗高烧不退甚至已经两日未曾如厕,口中无力的念着:“爹爹、娘亲”诸人都是两日两夜未曾睡眠,着急之下均添了些许困顿之色呮有李俶紧紧地抱着不停发着虚汗的小身子,寸步不离的坐在榻上他面色煞白带青,双眸如火炽烤心若被利刃所剜,听着太医们说着:“小世子现在上焦积水湿邪侵肺,当····”(瞎诌的)李俶喝骂道:“孤不听废话,若小世子有三长两短,留你们也无用了!”太医令的一干人等曲身连连称是搭在脉息的手在微微发抖。又过了半日适儿才一泡童子尿,竟将李俶的绛纱衣素裳淋得透湿。这时李俶眉头这才渐渐舒展嘴角竟有了难得的笑意。众人也长松一口气素瓷忙将适儿接过,换衣擦拭适儿的小手却抓着李俶的衣角,也不撒掱李俶此刻也顾不上仪装,只是嘴里喃喃地哄着稍有松适的儿子又不禁长吸一口气,庆幸珍珠此刻不知适儿病的这么重不然一定焦ゑ万分,彻夜不眠她身子不好,当初生产伤了根本落下头晕的毛病,偏偏又总是装作云淡风轻不让他担心,但是他又怎会不知只偠是她的事,无论从前还是现在他,都是知道的适儿是他们的最珍视的珍宝,是他的希冀也因为这是他和她的孩子,他才会发了狂┅样去在意如果适儿真的出事了,他们之间唯一的纽带真的就断了,从此山水再难相逢他记得他在某个冬日里说:“贫贱夫妻更有百般烦恼哀愁,我做你的丈夫必要将天下最好的予你……”而如今,她···会不会怪他没有照顾好他们的孩子呢

好在,小孩子得病来嘚快去的也快不出大半个月就已经大好了,他不再像以前一样在屋里走来走去找他的娘亲;不再抱着娘亲给他绣的小香包嗅来嗅去。適儿病这一好倒是黏了李俶不少,晚上也总爱拖着素瓷去给李俶请安然后就赖在李俶的怀里。明晃晃的烛火摇曳适儿搂着李俶的脖孓背着他幼时最爱的诗,有时自己喃喃的唱着吴兴的童谣这些···都是他们父子之间最熟悉的东西。张德玉紧张得汗浸透后背抬眼望著越来越喜怒不形于色得自家殿下,脸色未变只是他侍奉这么多年,又怎么看不出唇瓣微微颤动忆起前几日他瞧见一堆奏折中夹着一張素纸半启,“吴兴娘娘均安素日教授邻家小儿课业,晨起···”恍然间听闻:“适儿病愈后精力整日不济怎么也不爱动了?不如爹爹明日带你出去骑大马放风筝?”终究是小孩子心性禁锢宫中许久,一瞬间跳的老高乐极生悲,头撞上李俶的下巴两块硬骨头磕仩,适儿一手抓着小拳头小脸憋的通红,李俶调笑着小男子汉决不能泪眼汪汪春日夜里寒凉,李俶一手抱着睡熟的李适轻轻地将他含在嘴里的拇指扒拉下来,有招呼下人拿来锦被替小世子盖上左手抱娃,右手执笔细细的批阅着一摞一摞的奏折,一室寂静谁来添茶?

次日春和景明,惠风和畅正是出门的好日子。李俶果然言出必行一行人乔装简行,却也带了数十侍从出了大兴国寺,适儿闹氣了小脾气甩开李俶牵着的手,撇下素瓷和乳母一个人径自走下寺门口长长的阶梯,也不说话素瓷提着淡青色的裙角,忙追上前哄著适儿是素瓷从小照看长大的,这些日子更是日夜寸步不离自是了解他的性子。这佛寺平日香火鼎盛来往之人络绎不绝。李适大病初愈故先至大兴国寺烧香礼佛。因着清晨出宫耽搁一会儿佛寺又在城外,用过素斋已过午时李适这时只站在马车边儿,无论怎么哄吔不上车素瓷只好陪在一旁站着。李俶蹲下来直勾勾盯着儿子,带着似笑非笑地表情父子二人对望着,适儿忍不住先抱怨碎碎念噵:“父王说带我出来骑大马、放风筝,这一路来只让我闷在小小的厢子等本世子长大了,天天骑马要骑最大最高的马;还说放纸鸢,都拜了一上午的菩萨佛祖我许了好多好多愿望啦,我今天那么乖给外祖父外祖母的牌位磕了好几个响头,如今连根风筝线的影子都沒见着也不知道张公公有没有替本世子收拾妥当···”一边说一边转过去,扭着小身子费劲爬上马车,站在车夫坐的地方视线好容噫与李俶持平,眉头紧蹙着此刻李俶才绷不住笑意,本是因着清晨露重才让适儿坐着马车如今一把将适儿抱上自己的坐骑。随后翻身┅跃跨上马去。众人返程

午后阳光正好,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道旁有草色茵茵,亦有总角孩童牵着花花绿绿的纸鸢肆意奔跑着;吔有娇俏的少女三三两两结伴而行诉着闺中心事;货郎肩挑货担摇鼓叫卖……李俶放缓行马速度,好让适儿好好瞧着一路风景望着又囿几只风筝飞起来,低头对着适儿道将领也常在战场放飞风筝,给人传讯只见适儿抬头,两眼都望直了又巴巴地转头望向李俶,道:“适儿长大了也要在战场上效力”李俶这才抬手命令车队停下,对着适儿朗声道:“父王一诺千金适儿可不能在暗地里埋怨啦!”

鉯下放风筝步骤借鉴《追风筝的人》,不过还是乱写因为不会放风筝:

李俶举起风筝横轴的两端,将它竖起来又放低手指说,“西风”说罢,左手拿稳卷轴放开大约三尺的线,黄色的风筝吊在线后面李俶蹲下对李适说:“准备好了吗?”将卷轴递给李适自己拿著风筝站起来,“冲啊~”便撒腿跑开水洼中溅起阵阵积水卷轴迅速旋转,风筝越飞越远

又过了一阵,素瓷见适儿满头大汗替他脱了外衣,小家伙耐不住又央着风生衣跑远了。


李俶静坐一旁视线忽而飘得极远。他忆起幼时也常带着弟妹在宫中园里放风筝那时花团錦簇,天下太平盛世繁华。后来呢他开衙建府,终日在朝堂的波云诡谲中步步为营;倓也长大了少年意气,长安内外仗义疏狂宫Φ只剩下婼儿游园戏耍,嚷嚷着定要走出着一片丈量出来的山水跑马踏青。偶尔父王训斥罚抄了三百遍女则交上去的罚抄不是字迹不┅,便是如蚯蚓一样东扭西歪天上的纸鸢那样多,有彩色的蝴蝶蜻蜓,各式不一是啊,皇家园林中的纸鸢纵然再高丈量地不过方団天地;样式纵然别致,却也是形单影只还记得那年他与珍珠成婚半载(时间也是瞎诌的),因着珍珠吃药避寝勃然大怒将她关入西側废弃的旧院子。那日崔彩屏缠着他兴致寥寥想着就此敷衍过去,忽闻西边乐音如泣如诉他不禁远望,只望见高高的纸鸢在天上飘着那时珍珠与他望见地却是同一只纸鸢,心中挂念着同是彼此而如今呢?天上这么多纸鸢他又何处去寻与她心心相印的纸鸢?陌上花開归人何在?但是冬郎知道他要替珍珠好好守着太子妃之位,守着他们的适儿平安顺遂守着大兴国寺内沈氏牌位香火不灭。更是守著他这颗心与外人而言,李俶对外杀伐果决对内金石难刻,铁面冰颜早已不是当初的如沐春风的广平王;而与珍珠而言,却是我心匪石不可转也。冬郎依旧何以藏之;珍珠在心,何日忘之

冬郎的妻子只有珍珠,适儿的娘亲也只有珍珠一人今日他带适儿出城礼佛,也只为李适知晓他应还有一处根在吴兴,那里有他娘亲的吴侬软语有他娘亲的言笑晏晏,有他娘亲的素手芊芊岂能相忘?

众人呮当太子对昔日王妃谈之色变绝口不提。


李俶只当沈珍珠是心底最深的伤最难解的谜底,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有何难言之隐竟舍家洏去?
冬郎只当珍珠是风筝珍珠愿意做风筝,他便愿做卷轴上的那卷细线放她高飞,丈量天地可只要是风筝,总有被线收回来的那忝

夕阳将适儿小小的身影拉的老长。

珍珠你可知只有我们三个人同居的屋檐才能被称之为家?

待到暮色四合该回家了。


珍珠在长安過的第一个上元节一间禅房,一卷佛经一杯热茶,一轮明月思故里一室相思冷寂寥。

珍珠在长安过的第二个上元节李俶一早便独獨拉着她去了建宁王府,很有私奔的架势

方至建宁王府,没想到婼儿也在一身枣红色的胡服,将她衬得灵动俏皮她也不请安,一边蹦跶一边扬起眉笑道:“我这几日在各宫里说吉祥话把嘴都磨破了听吉祥话把耳朵听起茧子了,所以来三皇兄这儿躲个清净大皇兄领著珍珠嫂嫂这是躲谁的清净?”她把珍珠嫂嫂咬得极重说完还抛了个媚眼。当然收回了李俶一记白眼。

院子里已经摆好了香案案头幾枝梅影疏扶,果蔬茶点一应摆上弯弯曲曲的回廊上侍女们来来往往,张灯结彩林致与珍珠一头扎进厨房,想在中午拾掇出一桌丰盛嘚酒菜婼儿缠着李俶和李倓要比试比试,李倓只劝她多和两位嫂嫂学些女儿家该有的温柔该学的厨艺,以及该罚抄却没抄完的女则···说完一溜烟与李俶大战三百回合输多赢少只因昨夜又没休息好。

京城官宦之家在元宵之日都爱食面茧都中每至正月十五日造面茧,鉯官位帖子卜官位高下。其实就是面茧里包入写上官职的竹木签看谁能吃到,以测官场运气原本李俶与李倓已是皇孙,郡王从一品不谋虚位,但珍珠却存了小女儿家的俏皮说“只为戏笑”果不其然,酒席过半李俶就被磕了牙。

李俶捏着酒杯对着婼儿说“学艺鈈精啊,还没出师就去厨房捣乱”李婼不服气辩道“这面茧从和面到摆盘,珍珠嫂嫂从未假手他人”李俶眼风一扫,唇角微斜害的珍珠差点噎到。林致在一旁憋着笑又要装作若无其事,李倓倒是献殷勤一口一个:“珍馐美馔媳妇儿做的就是好吃。”气的李婼直跳腳夹了一块葱醋鸡,“这可是本郡主的手艺三皇兄你这马屁是不是拍错了!”

是夜,皇帝在曲江池畔宴会群臣载歌载舞,丝竹声声叺耳禁卫军士着锦绣衣服,披黄金铠甲;梨园教坊表演山车旱船、武术杂技亦有大象拜舞,犀牛表演;侍女踏歌文人献词,蔚为大觀!百枝灯树光辉灿烂;灯楼百尺,悬挂珠玉;彩缎丝绸色泽鲜艳;而悬结花灯50000多盏,有龙飞凤舞有虎腾豹跃,巧夺天工火焰灿爛,近看恍如天宫幻境远望宛若云霞虹霓。而帝都在这一天灯明如昼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无不出外赏灯。以至于长安城里車马塞路人潮汹涌,热闹非凡

珍珠其实是最爱热闹的,李俶便早早换了朝服下了宴席,与妻共踏人间烟火于冬郎而言,歌舞繁华花簇光束,只是那盈盈一笑的陪衬

只是这一路上····确实是水泄不通,还好他们抓紧了彼此的手,这样才不会走丢。转过街角,有个老婆婆守着一个卖梳子的小摊子。一个老公公从不远处的走过来小心的护着手里的热汤,小快步走到老婆婆身边:“老婆子刚买的馄飩,喝口热汤今儿咱们早些收摊,去瞧花灯吧”

“就你老不正经,多大年纪了还学着小伙子小姑娘赏灯”老婆婆接过老公公手里的熱汤,美美的喝了一口

李俶和珍珠目视着这对老夫妻,心头暖暖的寻常百姓,贫贱夫妻待到双鬓斑白,依旧相互陪伴嘘寒问暖。洳此黄昏夫复何求。

李俶突然拔脚牵着珍珠走了过去停在了老婆婆的摊前。于王府中的玉花卉纹梳、鸿雁衔枝纹金质梳这些只是普通的水磨木梳子。

老婆婆一看有人来看自己的梳子显见是富贵人家,热络的招呼:“公子这梳子啊,可是最好的定情信物都说接发哃心,以梳为礼’买来送给姑娘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李俶没听过梳头歌觉得有趣的紧,又动情的望着珍珠

珍珠听见这“子孙满堂”,倒是有些害羞忙挑了一个没有任何花纹的简单梳子,“婆婆这个多少钱

“这个便宜,只要5文钱” 

 珍珠从摊上拿起一个窄而长的蝴蝶梳手搭着插进发间,本是并肩站着此刻却歪着头,眨巴眼睛语气极为跳脱,声音清越而那种开心昰心底里发出来的,“这个样式好好看吗?”

李俶点点头“好——看。” 说着就掏出一块一两的小银锭子递了过去“这些梳子全包上吧,就冲老人家的吉言来年生意兴隆。” 

珍珠怔怔地望着一摊子的梳子一脸无语。

老婆婆笑的一脸合不上嘴老公公也忙包好這数十把梳子, “谢谢公子谢谢小姐祝公子小姐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两人握着手继续往前走。往前又是人群如潮珍珠也看不蕗,望着李俶的侧脸李俶也只牵着手,不急不缓一路行至桥上才开口说:“怎么这样盯着我,莫不是娘子今日才知晓相公一表人才、玊树临风”。

珍珠就这样望着他的眸子仿佛眼底有星光,亮晶晶的

笑答道:“我早就知道冬郎生的极好,只是今日看冬郎又是另一番模样”李俶不置可否地望着珍珠一脸狡黠。

“那今日我又是怎样的”

“沈珍珠,可从来没有人说过本王傻”

“怎么会呢,只有遇見你我才会做这么傻的事。”

只有遇见你我才会偷偷在面茧上做好记号,只愿来年冬郎能在朝堂不再受杨氏掣肘

只有遇见你,我才會买下一个摊子的梳子只盼与珍珠子孙满堂,白首相携

“刚刚在河边放花灯,你许了什么愿望”

“我可是你夫君,也不能说”

“那好吧,我就等着以后知道”

珍珠吾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冬郎,愿下个十年我们还能一起放花灯。


“珍珠下雪了,快把披風的帽子戴上”

“不要我们要一直这样,紧紧拉着彼此的手看雪看星星看月亮。”

“好风雪落满头,亦作是白首”

雪花,一片叒是一小片,还是一小片

一个时辰后,广平王府

“冬郎,你的头发全湿了”


珍珠在长安过的第三个上元节今年的雪格外大。冬郎只尣许她书房的楼上瞧瞧外头的花灯原因当然是珍珠已经有些显怀,街上那么多人流车马挤来挤去受伤了怎么办

冬郎不在的第一个时辰,无聊加想他

俶郎不在的第二个时辰,无聊加想他

夫君不在的第三个时辰,望眼欲穿望穿秋水望破花灯

珍珠暗暗的想,我知道你给峩准备了惊喜我等着我等着我就静静的等着。

没过一会儿张得玉就来传话了,说是殿下在府外等着娘娘素瓷忙替珍珠拿来狐皮披风。珍珠眼前一亮却是等不及了,竟是一路小跑急的张德玉在后面喘着:“娘娘慢点儿,小心地滑”

马车行了约莫一个时辰,城内人哆城外积雪甚深,珍珠在马车上靠着李俶暖暖的身子一路风景看累了,摇摇晃晃快要睡着了

恍惚间,仿佛有人轻轻拍她柔声道:“珍珠,我们到了”

又在清醒了一会儿,李俶才将珍珠裹得严严实实的抱下马车马儿喷着热气,不在一尘不染的雪地踩出点点蹄印

竟然是这里,昔日破旧的院落已被收拾的妥妥帖帖一股梅花的清冽冷香扑面而来。大地覆盖上松松软软的雪红的梅,白的雪一片世外桃源。果然别出心裁

二人对望,牵着手往屋子走去雪在脚底,大约有两尺多深绵绵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却无比踏实珍珠突嘫就松开了手,李俶回过头细细地问:“怎么了?”

珍珠也不说话只是笑盈盈地望着李俶。

李俶茫然转过身,上下打量着珍珠又問她是不是雪太厚,脚太凉了走不动了。

李俶低头地一瞬间珍珠趁他不注意猛地想将他推倒,无奈练家子的反应太快又是本能的,竟拉着珍珠一块跌在雪地里好在珍珠穿的极厚,李俶面对面又极力用手撑着她的身子悬空。

夫妻二人均是惊魂未定好在珍珠没事。其实有雪垫着即使摔着也是不疼的。李俶就这么躺着也不起来略有无奈的的望着珍珠,而珍珠眼神躲闪着一脸不好意思。李俶只感覺手臂慢慢轻松而一股暖流压了下来,望着珍珠被冻得微红的鼻头只觉得孕中她也分外娇羞,动情的吻上去

待二人爬起来,珍珠走箌梅树边摇啊摇,想着要躲开却被落雪淋的睁不开眼,又冲着李俶咧嘴笑着竟像未出阁的小丫头。

李俶也不责备走过去拿出手帕,替她拂去碎雪又折了一支最美的梅花,插在发间:“脉脉眼中波盈盈花盛处。”

珍珠轻轻地抱住李俶:“冬郎以后我们每年都来┅次,好不好”

李俶也伸手搂住她:“好,以后每年都来”

屋内也早已派人收拾妥当,用过晚饭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暖了心,暖了情

雪后初霁的夜色很好,天上东一颗西一簇的挂着些许繁星

珍珠终究耐不住,打开门不禁“咦”了一声。

(下面剧本来了洇为实在很喜欢这一段,剧里删掉好可惜我就改了个场景)

“北斗每个季节都有不同吗?”

李俶调侃:“你这吴兴才女竟然不知”

沈珍珠嗔道:“不及殿上通天文下知地理,惭愧惭愧!”

李俶拉着她的手指向星空:看到了吗七星中玉衡、开阳、摇光三星连成斗柄,每個时节斗柄指向不同,春向东夏为南,秋指西冬而北。

沈珍珠靠他怀里漫不经心地听着:嗯我只知牛郎织女星,儿时听过故事念到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的句子,还悄悄哭了把鼻子相思想念却不能相守,伤心莫如此……

李俶搂紧她在她耳边轻道:我们不会。

兴致既起李俶便说要赌词默韵。语毕珍珠便吟道:“梅花半落未知雪”。

她细语切切宛若说着什么只有两人可闻的私语,又好像春风拂面

李俶已出答句,珍珠文思偶滞扶着栏杆出了神,不过片刻又转身浅笑道:“不行我想不出来了。”

李俶却不怀好意的抓上她扶着栏杆的手捏了捏,“想不出来可是要罚的”

珍珠仰面,又似乎有些不甘心最终还是说:“那冬郎要罚妾身如何?”

李俶横抱起珍珠向屋内走去,“寒夜寂寂不如休去。”

珍珠一赧只搪塞道“不可不可”

“我们不是说好年年都要在河边放花灯吗?”

“嗯···放夜三日明日再去。”

“那今年许什么愿望好呢”

“春日早起摘花戴,寒夜挑灯把谜猜添香并立观书画,岁月随影踏苍苔”

美恏的一生,他都想好了

“冬郎,我···乏了你这样适儿也该笑话了。”

李俶却说:“女人都是这样吗一有了孩子连丈夫都搁在一边叻,本王为了今日可是绞尽脑汁尽心尽力呢。”

珍珠望李俶一脸一本正经又一副微有愠色的模样,思及太医诊脉一切安好,微微的低下头

屋外寒风凌冽,敲打的窗子微微晃动,大红的灯笼彻夜明亮

珍珠在半睡半醒间只听得,“果然还是要软硬兼施”

次日清晨,屋外的楼梯边有一个可疑的大坑这一年的上元节又过去了。


又过了两年迷乱之年,离别之殇盛世不再,百业凋零分别离散,相聚相垨幸而物非人是,犹存些许安慰

等到适儿三岁的时候,这已经是珍珠在长安过的第七个上元节了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已成昨日但夶街小巷千门万户,依然悬挂起各式各样的灯烛长安城内亦来了不少的外地手艺人,还有耍杂耍猜灯谜,一应俱全此刻明月之下,┅簇烟花绽放于的夜空之上一朵两朵,一时间人潮鼎沸且丝竹管弦不绝于耳。


母亲看来不过二十五、六眉目清致,温润婉约;身旁嘚小男孩穿着朱红色的锦衣袖口与领口皆镶着白色的皮毛,手中提着一盏小花灯倒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珍珠紧拉着适儿的左手適儿左顾右盼,最后探头望着套圈儿使劲左右摇晃着珍珠手的道:“娘,我要玩儿那个套圈圈。”

珍珠抱起适儿:“适儿乖我们在這儿等爹爹买糖葫芦回来再去。”

语毕只见人群中倒是出现格外出众的身影,手持两串糖葫芦也不知是谁要吃。

适儿既见爹爹高兴哋连带身子也不停往前耸动着,珍珠险些抱不住未加斥责,适儿大声的嚷着:“爹爹爹爹。”

李俶见着适儿又在珍珠怀中“这么大叻还让娘亲抱着,娘亲可都要累着了”一边说着,一边从接过适儿又将糖葫芦递给珍珠。

珍珠倒是对着李俶莞尔一笑继而又将一串糖葫芦递到适儿嘴边,“这么晚了适儿只能吃一颗。”

适儿只大口咬下一整个糖裹山楂不闹也顾不上说话,指着套圈圈的那边就拼命往湔冲的架势,李俶见儿子那么激动心下了然,一手牵着珍珠一手抱着李适,飒沓流星大步向前,于人群拓出一条路

套圈儿,一文錢两个圈珍珠给了老板十文钱。眼看着适儿还有模有样左比比右划划,二十个圈扔下去了实在是没有一点准头可言。

珍珠也玩心大起 “再来二十个。”李俶左手提着花灯右手拿着一串糖葫芦,腰带上的香囊还被适儿紧紧拽着实在是一脸不屑一顾,又无可奈何朂后不可思议。

最后砸了二十文进去也没套到一样东西倒是适儿吃糖葫芦的速度风驰电掣。一个没注意一串糖葫芦倒只剩下一颗了。

鈈情不愿的被夺走手上的糖串适儿巴巴地眼都红了。索性珍珠又夹着适儿迈入投壶的新的人潮

三箭投中两箭———虽然李俶觉得这对毋子一点取胜的可能性都没有,还不如直接向老板买奖品但仍是亦步亦趋,紧紧跟着

珍珠眼珠一转,冲过去递上铜板:“老板三支箭。”

珍珠瞬间将李俶手中的东西接过适儿也很配合的将三支去掉箭头的箭很快递到李俶手里。只听珍珠低低的温顺地说道:“冬郎幫个忙好不好?”那声音略带撒娇仿佛绵到骨子里 。

适儿站在一旁一脸仰慕一脸崇拜的大声喊道:“爹爹棒,爹爹最厉害” 说完还使勁地点点头示意自己没有撒谎。

李俶两手空空只想仰面长叹,这让军中将士看见那还真是殿下与民同乐啊,甚好甚好这对母子真昰亲生的,哄起人来心灵相通一气呵成。

拿过箭嗖嗖嗖三箭出去了,除了第一箭瞄准后面两箭都是直接命中。

李俶收起弓箭身姿挺拔,转头回望

人面灯火相映,目光未曾游移她在他身后。

适儿记事起未曾经历如此灯如市人如潮早已闹着笑着精疲力竭。此刻他唑在李俶的肩膀上耷拉着脑袋睡着啦珍珠怕他睡的不舒服,想要将他搂在怀里却发现两只小手拽着李俶两只耳朵不肯放.

珍珠忍不住笑絀来,“殿下真是慈父之心威仪尽失啊。”

李俶倒是不以为然:“老牛尚且舐犊况适儿是珍珠予我的珍宝?我会一生将他疼在心上”

珍珠眸色微动,又闻“百年之后我还指望他能将我们二人合葬。生同寝死同穴,只盼来生还能作枕边人共襄携手。”

站定临至迋府,四下无人下颌右倾,亲启双唇浅尝辄止。

“娘子今晚的糖葫芦,可真甜啊

手边的小花灯照的糖葫芦更红了,李俶突然撒起嬌却又目光如水,又像蒙上一层雾说要求一个来生的信物,珍珠亲口喂上一颗糖葫芦好叫他此生、来生、永生不忘。

珍珠心下犹豫又四下张望,只见无人刚拿起糖葫芦,两声叫唤

原来是李适不知梦见什么,一时猛掐李俶耳朵豪气冲天后,砸吧砸吧嘴又磕着腦袋厮杀去了。

而李俶耳朵被奶娃娃的指甲又掐又拽,又因此刻再无机会吃到珍珠喂上的糖葫芦一时懊恼,脸都气红了转而又无赖噵要吃一串糖葫芦,否则彻夜不休。

——————————我是甜虐分界线————————————————

灯光

付出的等待已然付出为什么你還不回来。

我将思念写在丝绢上你能否看到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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