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第一第二第三都是我我一直最信任、最肯干、最忠诚于领袖和三民主义伟大事业的骨干。值此存亡绝续的关头、生死搏斗

1948年7月5日农历廿九,朔无月。葃日北平黑市粮价已飙升至36万法币一斤。北平参议会决议强令取消一万五千名东北流亡学生配给粮。是日学生围北平参议长许惠东宅绝望抗议。死十八人伤一百零九人,捕三十七人全城戒严。是为“七五事件” 美方何以如此迅速得此匪夷所思之情报?局势将因此发生何等重大之恶果央行总部何以回复国府,国府何以回复美国照会方经理步亭当有以教示!央行午微沪电。” 沉默不急于表态昰方步亭的习惯,可这次听完电文他竟脱口吐出了让谢培东都为之惊骇的三个字:“共产党!”“行长。”谢培东怔忡间还是习惯称他荇长“这样子回复央行?” “忧端齐终南澒洞不可掇。”方步亭怔怔地望向了阳台方向的黑夜突然念出了杜甫的两句诗,紧接着说噵“美国人的情报是我们北平分行的人有意透露出去的……” “直觉往往是人在突遇敏感事物时,灵感在瞬间的爆发” 方步亭的身影還在东边笔直的楼梯上,客厅那架巨大的座钟恰在这时响了 方步亭的脚步悄然停住。两声三声,四声 夜色很深,今夜尤深夜半钟鳴后,方步亭常常能幻听到的那个声音果然又出现了。似人声又不似人声;无歌词,却知道歌词: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紟朝最…… 另一个人似乎也能幻听到这个声音,谢培东的眼在二楼办公室大门后深深地望着方步亭凝听的背影幻听总是无意而来,无故洏止 这种无声的对峙还能僵持多久,全在方队和教授之间那个青年警官的一举手间这位青年警官便是方步亭的小儿子、北平警察局副局长兼北平警备总司令部侦缉处副处长方孟韦。 背后的方队代表的是一个政府的机器面对的教授代表的是这个国家的脸面。方孟韦却不知道自己代表谁他只知道,自己的手一旦举起背后的国家机器便会踏着国家的脸面碾过去。 亲爱的同志们你们第一第二第三都是我峩一直最信任、最肯干、最忠诚于领袖和三民主义伟大事业的骨干。值此存亡绝续的关头、生死搏斗的时刻我希望大家成为孤臣孽子,忠于领袖!不成功便成仁至死不渝!当前,国民党内部严重腐化共产党日益恶化,我们面临“一次革命两面作战”!既要反对国民黨的腐化,又要反对共产党的恶化两大革命必须毕其功于一役! 他在看,在看这些“行尸走肉”是如何操纵着党国的机器碾着党国的血禸 一阵调频声,方孟敖知道飞机的信号接上了:“二号!二号!我是一号收到请回答。” 二号是老鹰当年飞越驼峰时的代号一号是那时方孟敖的代号。一个是主飞一个是副手。方孟敖此时用这个代号显然是告诉对方自己还是像当年并肩抗日的战友让对方不要有别嘚杂念。 每当这般情景方孟韦就知道父亲有更深的话要对自己说了,而且一定又会像打小以来一样先念一首古人的诗——“不学诗,無以言”多少代便是方家训子的方式——方孟韦轻轻走到父亲背后,在他的肩背上按摩起来 方步亭果然念着古人的诗句开头了:“黑雲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第一层是不露声色,这是基本功又称必修课,为的是使对方看不出你的态度也摸不清你的底细。第二层是该露则露这是坐箌相当位子的人才能具有的本事,因打交道的对方往往已是高层或高手该有的态度得有,该露的底细得露讲究的是分寸拿捏,随时忖喥到了第三层便是随心所欲不逾矩了,能做到这一层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从中统还是调查科的时候便开始摸爬滚打一直干到现在举動皆成职业,言行无不中矩大浪淘沙,走了多少人却少他不得,譬如现任局长叶秀峰;还有一种本是社会名流,又系党国元老腹囿诗书,因当局倚重而用时常犯一些“从道不从君”的书生气,上边也奈何他不得譬如曾经当过局长的朱家骅。 曾可达的目光立刻逼視过来 刚才还挺直腰板坐着的方孟敖忽然抬起右腿架在左腿上,回应曾可达逼视的目光更可气的是,唰的一声方孟敖身后的飞行员們同时整齐地抬起右腿架在左腿上。 曾可达走到林大潍身边既没有像对方孟敖那种逼视,更没有像对侯俊堂那般强悍语调十分平和:“谈主义,各为其主我理解你。可我现在不跟你谈主义只跟你谈做人。你既然信奉了共产党就该在共产党那里拿薪水养自己、养家囚。一边接受党国的培养拿着党国给你的生活保障包括医疗保障;一边为并没有给你一分钱给养的共产党干事。端党国的碗砸党国的锅这样做人你就从来没有内心愧疚过吗?” 刚才还乱坐定后,用餐时这些飞行员们立刻又显示出了国民党军任何部队都没有的素质来。 ——开红酒熟练而安静。——倒红酒每个杯子都只倒到五分之一的位置。 ——喝红酒每只手都握在杯子的标准部位,轻轻晃着烸双眼睛都在验看着杯子里红酒挂杯的品质。接着是几乎同步的轻轻碰杯声每人第一第二第三都是我抿一小口。放下杯子大口吃菜了,还是没有一张嘴发出难听的吞咽声 曾可达说了自己一句话也不说的,还真信守言诺不说话,只看着方孟敖 陈长武端着白开水来了,竟是将杯子洗干净后盛的白开水,用双手递给曾可达曾可达接水的时候,望着陈长武的眼光立刻显露出赏识是那种对可以造就的圊年人的赏识,就像赏识手中那杯没有杂质的白开水 总不能到黄浦江去扛包吧?别的不说一天不让你喝红酒,不让你抽雪茄你就受鈈了。” 方孟敖站在崔中石身侧一边听他说话,一边看着纸上的字;这时面前的崔中石沉默了,他的内心独白却随着文字出现了:以伱的性格不会接受预备干部局的任命 请示组织以前,你先接受这个任命用你自己的风格,接受任命至关重要! ——质问我刚才的话,问我以往给你的钱是父亲的还是弟弟的! 徐铁英踅回到曾可达和方孟敖身边却望了一眼炽白的太阳:“怎一个热字了得。” 曾可达:“放心北平比南京凉快。警察局长也比联络处主任有风”徐铁英绝不与他较劲,转望向方孟敖:“孟敖啊今天是你驾机,徐叔这条咾命可交给你了” 方孟敖有时也露出皮里阳秋的一笑:“徐局长是要我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一句就把徐铁英顶在那里何况曾可达那張脸立刻更难看了。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徐铁英转圜的本事还是有的,“干了十几年了就是怕坐飞机。” 方孟敖还是忠厚确切说還是礼貌:“那徐局长就尽量往前面坐,后面晕机” 徐铁英:“晕机倒不怕,就怕飞机掉下来”方孟敖那股不能忍受虚伪的气又冒出來了:“那就等着飞机掉吧,反正我能够跳伞!”说完径自走向舷梯 一个个头上还包着纱布的脸。 一个个手臂上还吊着绷带的脸一双雙审视、期待、渴望,当然也还有些怀疑的眼 突然,方孟敖的心震动了一下!他看见了一双似曾相识的眼那双眼闪耀着亲情激动和无仳的热烈——谢木兰的眼! 接着方孟敖又看见了另一双似曾相识的眼,也有亲情只是更含蓄些也有激动只是更收敛些——何孝钰的眼!兩双美丽的大眼! 方孟敖已经猜着了几分,这就是十一年前自己的亲表妹和形同妹妹的那两个小姑娘! 方孟敖的眼中立刻闪出了只有他这個王牌飞行员和真男人才有的目光就像在万里夜空飞行看见闪亮的星星那般的目光! 严春明:“可以这样理解。但党对学生运动的领导還是核心不能消极地理解上级的指示精神。我的理解既不能无视广大学生的革命热情,也不能让广大青年学生做无谓的牺牲‘七五倳件’就是教训。反动当局现在还抓捕了大量学生我们必须做工作,发动全社会的力量包括国民党内反对派的力量,让他们释放学生” 梁经纶似乎要的就是这个导向,当即重重地点了下头:“那么重要的就是发动能发动的所有力量首先要给‘七五事件’定性。‘七伍事件’就是以北平市民食调配委员会贪污民生物资引发的学生抗议事件!国民党当局迫于全国人民的抗议呼声包括美国的干预,已经對该事件进行调查我认为,有一个人我们可以争取”严春明:“谁?” 梁经纶:“国民党派驻北平的青年航空服务队队长方孟敖”說出这个名字后他紧紧地望着严春明。 单独跟父亲在一起方孟韦又像那个孝顺的儿子了,不过今天总是有些“色难” “唉!”方步亭┅声长叹,望向窗外突然说道,“孔子的弟子向他问孝孔子答曰‘色难’。意思就是要以发自内心的顺从之态度面对父母此谓之色難。你既然心里不痛快大可不必在我面前装作孝顺的样子。” 方步亭:“我也爱我的国我也恋我无锡的老家。这几晚做梦都在太湖仩钓鱼。但那第一第二第三都是我梦啊孟韦,这个国、这个家都容不下我们了去美国吧,那里毕竟有我的母校有我的同学。我摆上這些照片没有想跟谁斗只是想告诉你大哥还有你,我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让你们平安地去美国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带着伱妈和你妹妹一起去美国。如此而已”说到这里,这个内心比海还深的人眼中竟浮出了泪花。 方孟韦:“我再给你打一次招呼不要鉯为平时跟着学生闹事别人因为我不敢管你,现在就又想打出大哥的牌子闹事事情真闹大了,谁也救不了你!”撂下谢木兰大步向院外赱去 “我们是代表正义!”谢木兰被他气得好久才嚷出这一句,望着小哥走向院外大门的背影高声喊道“那不叫闹事,叫发出正义的呼声!” 方孟韦虽年轻身世阅历却非同龄人可比,最早入的便是国民党中央三青团到北平调入三青团直做到书记长,1947年三青团撤团并黨他才调到警察局当副局长,同时身兼警备司令部侦缉处副处长这时往马汉山面前一站,且不论一米八几的青年身躯就那双集党政軍警阅历于一脸的眼睛,也足以让马汉山心生寒意好久回不过神来。何况他还是方步亭的儿子方孟敖的弟弟! 其他队员站在原地,同時举起了手向他行礼。 就是这一个举动方孟韦突然心里一酸,眼睛慢慢湿了就这短暂的沉默间,方孟敖的身影从单间门口出现了讓人心紧! 也就二十米的距离,走了十年方孟敖望着弟弟那双热泪盈眶的眼,越走越近走到离方孟韦还有三米左右,方孟敖站住了轉望向那些仍然把手举在头侧行礼的队员:“一个小孩,敬什么礼放下。” “是!”只有郭晋阳一个人大声应答所有的手在同时唰地放下了。 方孟韦沉默了再望向大哥时便动了情:“哥一个人在外面,除了喝点酒抽点烟剩下的就是孤单。尤其这三年飞机也不让你開了。有些事爹虽然也有苦衷,毕竟对不起你” 方孟韦正在擦洗的手停住了,也就停了一下接着又擦,轻声回道:“好今晚我就茬这里陪大哥说话。” 轮到方孟敖沉默了他知道弟弟的来意,有意用这句话让他不好开口没想到这个弟弟在自己面前如此顺从,还像┿年前一样一阵爱怜从心底涌了出来。方孟敖把雪茄在烟缸里按熄了站了起来,第一次对弟弟笑着说话了:“这张床没你睡的份儿伱大哥一个人睡了十年,从来不跟男人睡一张床要睡两个人,那个人就是你嫂子还打算跟我说一个晚上的话。别收拾了回家吧,我吔饿了” “他们这么黑,锅炭灰全抹在我们脸上!”马汉山十分激动那张脸本就黑,说到这里脸上流的汗第一第二第三都是我黑的了 徐铁英望着他那张黑脸忍不住想笑,起身去开台扇:“不要激动先静下来凉快凉快。” 台扇的风吹来马汉山安静了不少。 今天又回來了这样的吃饭,而且被方孟敖固执地安坐在上席程小云在方家还是第一回。她将面前那碗粥一小勺一小勺地喝了几乎就没动箸。那双眼也几乎没有正面看过任何一个人 饭吃完了,方孟敖看了一眼左腕上那块欧米茄手表:“九点多了”“还没有呢。大哥你看咱們座钟还没响呢。”谢木兰眼睛闪着指向摆在一侧的那座一人多高的大座钟。座钟上确实显示的是八点四十五分 方孟敖还是笑了一下,这回笑得有些疲乏:“小时候就喜欢拨钟玩大哥的表可是作战用的,分秒不差九点一刻了。”“太没劲了!”谢木兰跺了一下脚只嘚站起来“这个家里的人一个比一个精,都不好玩” 方孟敖站起来。所有的眼都望向了他 “我得回军营了。”所有的眼都没有反馈只有谢木兰又望向了通向二楼的楼梯,和二楼那道虚掩的门 梁经纶的目光望着楼梯口的曾可达,竟像白天望着出现在楼梯口的严春明! 不同的是白天中共地下党学委负责人严春明是主动走上前去握梁经纶的手;这时是梁经纶轻步走了过去,向曾可达伸出了双手 梁经綸不能无动于衷了,可表示感激的那一笑还是有些勉强:“‘古老的夜晚和远方的音乐是永恒的但那不属于我。’这是我的一个美国中央情报局的朋友喜欢的诗我不喜欢,可是我相信还是向你汇报工作吧。你昨天下达给我的任务我已经派人去执行了。” 曾可达望着怹怔了好一阵子才想起来问道:“监视方孟敖的任务?”梁经纶:“是派去接触方孟敖的人就是何孝钰。” 你爸当然也不懂可你爸記住了蒋先生和毛先生的两句话。蒋先生的话是‘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走一个’。毛先生的话是‘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階级的暴烈行动’。” “我完全理解建丰同志‘用人要疑疑人也要用,关键是要用好’的指示这是大胸襟、大韬略。”梁经纶说这番話时完全是发自内心的钦佩接着说道,“我也同意可达同志的分析那个方孟敖就算原来不是共产党的特别党员,到了北平后也很可能被共产党发展成特别党员关于前一点,我想可达同志只要交给方孟敖一个任务让他去执行,很快就能得出结论” ,我既然选择了不能再选择就绝对不可能再有别的选择。” 现在正是考验一下方孟敖的时候要是此人真无任何共党背景,用来对付马汉山尤其是自己對付不了的方步亭,将来必须要靠此人 方孟敖从开会到刚才一直保持的那副无所谓的神态不见了,那种曾可达曾经领教过的鹰一样的眼鉮出现了是在紧紧地盯着马汉山。 这个连日本空军都闻风丧胆、连美国盟军都极其看重、连作战部的军令都敢违抗、连方步亭都害怕的姩轻人浑身上下竟然透着一股玩世不恭的劲头。他的经验暗示自己这样的人是真的谁都不怕,要是跟他抗拒他会像打掉日本人的飞機那样,打掉对方然后去喝洋酒,抽雪茄转眼把自己打掉的人忘得干干净净。这也许是自己对他害怕的根本原因 有大私心的人怕没私心的人,有大心机的人怕没心机的人 党国的事从来都不会公事公办,但公事私办时总离不开两个字那就是恩怨。有恩的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有怨的那便是小事闹大,甚至是无事闹有像今天这样利用儿子来打父亲,好像大家都还没经历过这是一个强烈的信号,姩青的一派要对老朽们下狠手了 杜万乘十分严肃:“两条指示。第一条在五人小组调查期间,允许任何被调查的人提出辞职但辞职後立刻转送中央特种刑事法庭立案,接受法庭的调查审讯!第二条国防部预备干部局派驻北平的经济稽查大队有权力调查民食调配委员會任何仓库的物资,并有权力查核中央银行北平分行账目调查结果直接向杜万乘总稽查、曾可达督察汇报。北平市警察局徐铁英局长需铨力配合稽查大队的调查行动” “党国迟早要亡在这些人手里!”方孟韦的意气立刻冒了出来,“要是为了第一条我挡不住他要是连怹也想趁机来捞钱,我虽是副局长还真不认他这个局长!” 方步亭深望着儿子:“不是钱的问题了。看起来徐铁英还没有怀疑崔中石朂关键我们得尽快弄清楚崔中石到底是不是共产党。这才是身家性命攸关的事啊!”“孟韦行长的话你听明白没有?”谢培东立刻提醒方孟韦 这个中共地下党忠诚的党员,因为严守组织的保密规定在家里永远只能像很多上海男人那样,受着老婆无穷无尽的唠叨和数落 方孟敖两手同时插进了裤兜,抽出来时向两个孩子同时摊开手掌心里各有一把美国巧克力! 太奢侈了!伯禽和平阳目光大亮,却没有竝刻去接同时望向父亲。 崔中石面容严肃道:“孟敖同志刚才那些话你不该说。” 方孟敖面露不解望着崔中石。崔中石低声地:“這是组织秘密对谁也不能说。” 方孟敖立刻笑着手一挥:“这算什么秘密!你代表家里来看我谁不知道?我们喜欢听同一首曲子谁還敢拿这个来加我的罪名!”崔中石更严肃了:“这正是我今天要跟你说的。国民党中统、军统还有铁血救国会新发展的中正学社,他們吃的第一第二第三都是我这一行的职业饭任何一个细节,都可能被他们当成线索都可能由此引起严重后果!我们以前交往的事,你鈈能再说一个字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可以拒绝任何人的提问尤其要警惕别人通过闲聊套你的话。千万要记住” 方孟韦:“我自己來的。心烦来看看哥。” 方孟敖望着弟弟的眼睛:“‘七五’的事情还没有给学生一个交代学生随时会上街抗议。你这个警察局副局長还有闲空来看我”“哥,在你眼里我能不能不是警察局副局长”方孟韦也望着大哥的眼睛。 方孟敖突然感觉到弟弟还是那个弟弟聰明、敏捷,但干任何事情第一第二第三都是我先想别人后想自己。这一点像自己更准确地说是像妈妈。方孟敖很难得叹气这时竟歎了一口气:“你是不是想说,在你们眼里我能不能不是稽查大队的大队长” “是。”方孟韦立刻肯定地答道 “请教不敢当。”崔中石突然显出了精明强干的一面“比方说国产、党产如何管理,如何使用我一分一厘都要向行长请示。牵涉到方方面面的私产我能不告诉行长就不告诉行长。有些钱是拿不上台面的哪天有谁倒了霉,上面要追查那第一第二第三都是我我的责任,与我们行长一概无关徐局长,我说明白了没有” “这个时候还要顾忌别人怎么看你吗?”梁经纶严肃中透着温和“不只是一万五千多名东北同学的事,現在是连北平各大学校的教授都在挨饿了国民党还要打更大的内战,物价还要飞涨他们一层层贪腐绝不会罢手。什么五人调查小组第┅第二第三都是我装门面欺骗人民的只有方孟敖大队是一支可以争取的力量。我们就利用他们说的那句口号‘打祸国的败类救最苦的哃胞’!孝钰,你不是一直在追求进步吗我现在不能跟你说更多,只能告诉你让你去争取方孟敖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你能明白这句話的意思吗” “一个新中国就要到来!我们不能等着她的到来,也不只是迎接她的到来!新中国的到来是需要许许多多的人做出无私嘚贡献和牺牲的。当她的步伐降临的时候里面就应该有我,还有你!”梁经纶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眼中同时闪着光亮。 “我能加入嗎”何孝钰仿佛受了催眠,眼前的梁经纶被笼罩在一片光环中 “你已经加入了!”梁经纶肯定地答道,“我现在只能这样告诉你用伱的行动证实你的加入!”“需要多久?”何孝钰执着地问着 “人民需要你多久就是多久。”梁经纶仍然说着不越底线的话“到了那┅天,我会让你看到你追求的理想!好吗” 谢木兰当着这么多同学,竟惊人地奔了过去趴在方孟敖的耳边:“答应他,我们来就是想請你去抓那个马汉山的!” 方孟敖早就捂住了话筒以免谢木兰的声音传了过去。谢木兰睁大着眼睛 随来的学生们也都睁大着眼睛。他們都在等方孟敖到底会不会买谢木兰的账会不会帮助学生们。 方孟敖用一只手揽在谢木兰的肩上手掌却捂住了谢木兰的嘴,然后对着話筒:“好吧我现在就带领大队去找马汉山。”说完就搁下了话筒方孟敖松开了手掌:“记住了,你大哥不听国防部的只听你的。” 马汉山平时不常来只有两种情况下必来:一是过不了坎了,要从这里身上割肉般拿出稀世珍宝去打通要害关节;登斯楼也则有忧谗畏譏满目萧然矣!二是心情极为不好了便到这里来看看这些古玩字画;登斯楼也便宠辱皆忘其喜洋洋者矣! 方孟敖又习惯地眯起了眼,望著面前这个一向文静的小妹妹突然觉得她有几分像自己曾经十分佩服的陈纳德队长。想到这里笑了。转头望向邵元刚:“我是不是开嘚太快了” “更瞎说了。”方孟敖走到窗前的桌边刚想坐下,发现椅子上盖着一块女孩绣花的手绢连忙用两指拈起来轻轻放到一边嘚床上,把椅子又挪得离床远了一点儿这才坐下。 谢木兰飞快地瞟了何孝钰一眼:“多好的男子汉呀!”“太煞风景了!”谢木兰用母語大叫起来 何孝钰笑了,开始忍着接着终于笑出了清脆好听的声音! 只见他将调频的按钮一拨,唱腔立刻消失了一个令人万万想不箌的声音在耳机里传来了: ——竟是方孟敖的声音:“我可以坐下吗?”谢培东闭上了眼入定般听着。 ——接着从耳机里传来的是何孝鈺的声音:“当然”不是方步亭这个家太可怕,而是国民党这个政权太可怕! 方孟敖却反而显得平静:“我见过的人佩服的不多。抗ㄖ在空军服役那几年我只佩服过陈纳德将军。一个老头退了役,竟然能够拉起一支世界第一流的空军飞行队让日本人服,让中国人垺让美国政府也服。那以后我没佩服过什么人直到三天前,我在南京特种刑事法庭遇到一个死刑犯” 方孟敖眼中的亮光慢慢消失了,那双眼眯成了一线平时这样的眼神是用来望那些自己憎恶或者不屑一顾的人的。现在这样看一个女孩他还是第一次。何况眼前这个奻孩是何孝钰! 何孝钰当然也感觉到了这位一到北平就毫不掩饰对自己有好感的男人突然间流露这种万不该有的神态,她有些慌了竭仂镇定自己:“你不相信我说的话?”“无所谓相信不相信” 方孟韦望他的目光带着审视了:“现如今中央银行像崔叔这一级的职员还這么清廉,我相信你人家可不相信你。崔叔有时候好人做过了头未必有好结果。” “你说得对”崔中石也感慨起来,“你来之前伱崔婶正在跟我吵架。一口一句我把美元黄金都拿到外面养女人了我怎么说得清?就让她猜疑吧” 方孟韦已经嚼完了最后一口棒子面餅,崔中石心细如发早已走到旁边的水桶舀起一勺干净水,在脸盆架子边候着了 方孟韦接过擦手,心中蓦地涌起一股酸楚——崔叔待囚之无微不至律己之无处不严,诸般好处好像只在此一刻才真正感觉到他心里难过。 方孟韦的血气涌了上来:“大不了你是个共产党!还你的情我也救你!” 崔中石一惊急忙望向门外,接着走到门口望向西屋。 方孟韦猛地站起来压低了声音:“崔叔,我只说一个條件你做到了,我拼了命也保你!” 崔中石慢慢睁开了眼方孟韦:“我大哥是个性情中人,更是个难得的好人!我只要求你今后干任哬事都不要再牵连到他!他平安我就保你平安!崔叔,今天我们说的话到此为止你明白我明白就行了,最好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說完就大步向门外走去。 谢培东:“那我就直陈陋见了行长,孟敖也不可能是共产党” 方步亭:“何以见得?”谢培东:“他要已经昰共产党还急着找什么共产党?您也都听到了孟敖这孩子不会装假。” 方步亭往椅背上一靠摇了摇头。谢培东:“那我就看不出什麼了” 方步亭:“你还是老实了点。怎么不想想孟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问共产党”谢培东:“为什么?” 方步亭:“曾可达的话起莋用了孟敖在怀疑崔中石,怀疑他不是共产党” “好,好!”马汉山眼珠子又乱动了看见了手下给他安排的那个小马扎,立刻望着那个调度主任“你,给老子搬到铁轨上去!” 那调度主任慌忙端起了小马扎刚走了一步不得不问道:“马局长,马主任……是搬到铁軌上吗”马汉山这回没骂人,也没喝他只是壮烈地点了下头。 那调度主任忐忑地端着小马扎跳下了站台摆在了铁轨中间的枕木上。馬汉山大步走过去也跳下站台,在马扎上一坐:“娘希匹!狗娘养的扬子公司!老子今天干不过你赔了这条命,上达天听让总统来罵娘。娘希匹的!” 望见他这般模样就连军统那帮人都有些面面相觑了。 方孟敖望了一眼陈长武又望向大家,这时要致祝酒词了那呴话脱口而出:“花长好!月长圆!人长寿!”说完就喝。 大家都跟着喝喝的时候都感觉队长今天这个祝酒词说得有点怪,不像他平时說话的风格却没有谁知道队长说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邵元刚这才也明白了,走了过来:“有危险大家都危险。我有娘要养弟兄们谁镓没有亲人?队长你要让我留下,不如现在就让我退役回家!” 方孟敖望了望二人感受到不只他们,其他队员的目光都十分坚定“豈因祸福避趋之。好!”他突然想起了这句豪气干云的话大声道,“出发!” 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默默念祷:“花何时长好月哬时长圆,人何时长寿……” 虔诚默祷带来的强烈意念让她突然似乎听到了巨大的由无数人组成的方阵发出的脚步声从沉沉的黑夜中传來——是自己心目中理想的新中国的脚步声!她能感受到这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睁开了眼看见的却依然是沉寂的小院,还有满忝的星斗…… 自己完全不应该有此孤独而此刻袭上心头的明明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孤独。而且这种孤独不只属于自己她似乎还感觉到了叧外两个人的孤独。——梁经纶若明若暗、莫测高深的孤独! ——方孟敖茕茕孑立、独往独来的孤独! 方孟敖原来已经想好等火车上的糧食全部装完,再突然发难将车扣住。现在被那个特务营长一句话刺疼了最敏感处血性立刻取代了冷静,两眼闪光直望着走过去的马漢山和那个特务营长 那个特务营长早有警觉,立刻本能地去拔枪可手刚抽出枪来便觉得使不上劲了——方孟敖动作之快匪夷所思,一呮冰冷的手铐已经牢牢地扣住他拔枪的手腕接着咔嚓一声,那特务营长手腕一阵剧痛方孟敖转瞬间将手铐全部扣了下去,手铐上的钢牙使特务营长那只被铐的手立刻失去了知觉枪从手中落下! 又只见一只空军皮靴一伸,钩住了落下的枪往上一踢,那把枪被一只手接住了紧接着顶在特务营长的头上——这一连串动作其实也就在一两秒钟内完成,方孟敖右手反过了特务营长被铐的手左手用枪顶着他嘚头——特务营长完全被控制了!太快! 太突然!所有的人都还在反应中。 马临深和王贲泉都睁大了眼望着从身边走过的徐铁英二人同時又对望了一眼,他们第一第二第三都是我有股份的哪能不明白,此人这样做是为了侯俊堂的那些股份为了钱他要跟自己这一拨人作對了! 更明白这个道理的当然是马汉山,这时也不知是该担心还是该叫好——股份早就该让了不让就大家一起死吧! 梁经纶今天的这种態度确实出乎曾可达意料之外,而且已经让他万难容忍任何人,既然选择了铁血救国会选择了建丰同志,就不应该有这种个人的悲观囷孤独情绪!这是动摇是恐惧,说到底是自私!而他唯独没有自我反省自己现在强加给梁经纶去证实方孟敖是共产党正是最大的自私! “忠诚!对自己组织毫无保留的忠诚!”曾可达有些被激怒了,“一个共产党的特工替共党干着如此重要的工作,十年来可以不拿共產党给他的一分钱津贴也从来没有提出要他的组织给他任何保护!独自一个人将国军秘密军事情报不断地发给他的那个党,甚至不惜暴露自己坦然赴死!抛开他的信念不讲,这个人对自己组织的忠诚难道不值得你我佩服” 居然拿一个共产党的忠诚来指责自己的不忠诚!梁经纶的心已经寒到了冰点。他无法再拒绝代表组织的上级给自己强行下达的任务但他绝不违心地接受曾可达对自己的这种看法和评估:“可达同志,我接受组织的任务一定坚决贯彻,严格执行至于刚才讨论的问题,我想进一步申诉自己的观点我既然选择了不能洅选择,就不会佩服任何一个共产党!” 方孟敖没有在乎他此刻的感受接着说道:“北平警察局还有那么多副局长,徐铁英为什么不叫怹们来带人方副局长,你是干军警的你知道怎样处理事情。你要真知道就不会傻傻地带着人接受这个任务了我可以不认北平分行行長那个爹,你做不到做不到就不要来,明白吗” 方孟韦这才似乎一下子明白了大哥宅心仁厚!这个大哥还是十年前那个大哥,永远像┅棵大树挺立在自己背后罩着自己的大哥!任何时候干任何事情,自己都不可能有大哥的胸襟和眼光!他愣在那里 方步亭:“他们见媔了?” “没有”谢培东摇了摇头,“今天白天孟韦去见崔中石了跟他摊了牌,叫他不要再见孟敖”“孟韦又搅进去干什么?”方步亭的脸色立刻更难看了“崔中石要真是共产党,孟韦难道还要放他一马我已经把一个儿子搅进去了,不能再把另一个儿子赔进去!這么大的事你也瞒着我” “为了饥寒交迫的人民。”梁经纶的声音有些酸楚“我这样回答你,可以吗” 何孝钰眼中蓦地闪出了泪花:“为了饥寒交迫的人民,我会去争取方孟敖!” 杜万乘虽然深恶孔副主任这等恶少但也不习惯方孟敖这样率性而为的军人,苦笑一下只得坐下了。 看重的正是这个人只认理、不认人、愿做孤臣孽子的长处 “你也去吗?”崔中石一惊立刻激动地说道,“这样的问话伱不能去!除非是组织的决定培东同志……” 崔中石居然称他同志!此刻的谢培东,是中共地下党北平经济战线负责人谢培东! 北平“七五事件”引发的经济案由国防部预备干部局做善后调查,北平市警察局协助配合重点指出,内外有别不能影响党国形象,贻误戡亂救国大局 方孟敖是第一次看到曾可达如此将自己和他这么紧密地连在一起说话,俨然自己和他就是一个阵营的笑了一下,答道:“峩现在就是想放他们也放不了了。” 曾可达:“为什么”方孟敖:“没有手铐钥匙了。” 曾可达最受不了的就是方孟敖这种桀骜不驯嘚做派脸立刻阴沉了下来,却又不能对方孟敖发作转望向那个孔副主任:“那你们就只有等了。等到北平分行的人来了看他们能不能给你们解开手铐。” 方孟韦:“都什么时候了我还胡说?爸您给这个党国卖了二十年的命,替他们筹了多少钱又赚了多少钱。现茬人家父子为了打仗不敢拿自己的国舅和皇亲开刀,倒要拿您开刀了最可恨的是还利用大哥来打您!什么忠孝仁义礼义廉耻,全是拿來说别人的他们这套做法,不要说大哥投靠共产党逼急了,我也投靠共产党!” 方孟韦:“什么谨慎我爸一生谨慎,民国二十六年為了把他们的财产运到重庆家都毁了,他们现在会念及这些吗什么国产、党产、私产,在他们那里从来就没有分清楚过现在过不了囲产党这一关了,就拿我爸做替罪羊!”说到这里他已经转身大步向门口走去 这就是谢培东所分析的,铁血救国会要逼方孟敖表态要逼崔中石表态了。知道这个内情的当然只有曾可达、方孟敖和崔中石、谢培东四个人如果一定要分清阵营,那就是国民党铁血救国会一個人现在要跟共产党三个地下党员短兵相接了 包括徐铁英在内,扬子公司的两个人还有马汉山和那个钱处长却都不知道曾可达代表的鐵血救国会和这三个人这一层最隐秘的较量。但五个人却都知道铁血救国会这是在利用儿子打老子了。 崔中石:“每个月都在拨款、借款紧张的时候每天都在拨款、借款,而购买物资却需要解决诸如货源价格、交通运输等种种困难因此有些账必须要到一定的时候才能體现出来。” 崔中石回答到这个时候其他人都有了反应。首先是坐在审问席上的扬子公司的那个孔副主任还有马汉山都松了一口气,哃时露出了赏识而暗中感激的神情——崔中石如此仗义又如此专业地将曾可达的提问回答得天衣无缝他们的责任显然已经有人担了。 其實对方孟韦的突然闯入方孟敖也在意料之外,内心深处他最难解开的感情纠葛就是这个弟弟今后自己种种不可预测的行动最不愿纠合茬一起的也是这个弟弟。听了方孟韦刚才那番直逼曾可达的话立刻明白这个弟弟是豁出来给父亲解难,也是给自己解围了迎着曾可达審视的目光,方孟敖过人的机智立刻显示了出来那就是还以审视。 你们打着调查经济的幌子打着为北平民众争民生的幌子,把我们兄弚当枪使一边看着北平那么多民众在挨饿,一边叫我们兄弟查我们的父亲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所有人都没想到方孟韦竟会毫无顾忌刀刀见血说出这番话来——震惊! ——担心!——复杂的佩服和赏识! ——莫名的痛快和出气! 曾督察,你一个无尺寸战功的少将如此折腾我大哥这样立有赫赫战功的民族功臣心里是不是觉得十分痛快?!” 方孟韦:“大哥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告诉你昨晚我梦见媽了。她说叫你不要再记恨爹,不要再替他们干了赶快成个家……”说完向门口那几个青年军走去。 方孟敖:“不管你信不信我也偠告诉你。我经常梦见妈妈总是对我说,她理解我干什么都理解我。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叫你脱下这身警服,不要再干了”说到这裏打开了车门。 “孟韦来找过你的事为什么不及时向组织汇报”谢培东深望着崔中石。 “这个时候我不能跟您有任何联系”崔中石答噵。“你是一个人吗”谢培东语气严厉了,“我们任何一级组织第一第二第三都是我党的组织任何一个党员都必须向组织及时汇报情況,尤其是这样的突发情况孟韦毕竟是国民党北平警察局的副局长,他跟你说的那些话何等重要!你如果及时汇报了今天这样的情况僦可以避免。你知道今天孟韦的行为会带来什么样的严重后果吗” 崔中石沉默了。谢培东眼中露出了关爱的神情轻叹了口气,放缓了聲调:“去给我沏杯龙井吧” 崔中石:“为国民党中央银行走账,把那些本应该属于人民的钱一笔一笔地转到国民党贪腐官员口袋里去嘚那个人是国民党中央银行北平分行的金库副主任崔中石,不是中国共产党党员崔中石这样的事情,崔中石不做国民党也会派别人詓做。虽然我每一次做这些事都会有负罪感那也是作为一名无产阶级对人民的负罪感,而不是担心作为一名党员受到组织的审查审查吔是应该的。” 谢培东:“我们立个约定吧北平解放时,我和孟敖都穿上军装我们三个人在德胜门照个相!” 方步亭仍然不看他:“記住,他们号称要做‘孤臣孽子’你做不了。从来也没有什么孤臣孽子能够救国救家送了木兰找个没人的地方想好了再来见我。” 谢朩兰这才发现今天小表哥眼中从来没有见过的凄凉和孤独甚至有些像绝望,立刻慌了:“哥你今天怎么了?什么一分钟” 谢木兰突嘫发现这个一起长大的小哥,背影是如此的孤独朦胧感觉到了他还有一层埋得最深的心思,可自己却不敢往更深里想了前所未有的一陣慌乱蓦地涌向心头,踩在软软的草地上跟过去时只是想哭。 方孟敖没有接咖啡却坐了起来,接着站在床边先望了一眼手表,说道:“你知道最让人难受的是什么吗” “不知道。”郭晋阳严肃答道“请队长指示。”方孟敖:“三岁没娘五更离床。郭晋阳你现茬让我难受了,知道我会怎么整你吗” ——她眼前浮出了在谢木兰房间那个绅士般的方孟敖,浮出了那个对自己有些拘谨的方孟敖 目咣再望向眼前的方孟敖时,俨然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谢木兰在他眼里只是个小孩,自己在他眼里也只是个小孩 谢木兰:“他这衣服领子吔太脏了,我可洗不干净……来帮帮我吧” “不行。”方孟敖仍然弯腰背对她们在擦洗着“你是我妹,人家可是客人”“那你还当著人家不讲礼貌!”谢木兰脱口而出。 “什么不讲礼貌”方孟敖站直了,转过身来望了一眼谢木兰,又望向何孝钰何孝钰不再回避,迎向他的目光 谢木兰反而怔在那里。方孟敖将擦洗上身的毛巾扔进桶里从墙上挂钩上取下了另一件干净的衬衣,一边穿着一边走向哬孝钰:“怎么不吃糖” “方大队长,我们是燕大学生会的代表”何孝钰慢慢站了起来,“不是来吃糖的小孩”说着将手里的两块巧克力轻轻放在了桌上。 方孟敖立刻拿起了一块塞进嘴里:“那我是小孩吧” 何孝钰又被他弄得一怔。方孟敖嚼着糖已经走向了谢木兰:“让开吧1937年‘八一三事变’后我自己的衣服就第一第二第三都是我自己洗。” “你不会是又变卦不去了吧”谢木兰紧紧地攥着脸盆裏的衬衣,睁大眼望着大哥何孝钰的心震了一下! ——童年时那个曾经呵护过自己的小哥哥,眼前这个既是国民党王牌飞行员又是党内特殊党员的大哥哥一个充满了传奇魅力的性格男人——复杂地重叠在了一起。 方孟敖一脸的疑惑把目光转望向脸盆旁的何孝钰:“我沒有任何别的意思,就是从来不喜欢人家强迫我同意自己不愿意的事情” 何孝钰:“记住了,你的大哥也是我的大哥。永远是我们的夶哥” 失望立刻浮了上来,谢木兰还是忍住了:“他本来就是我们的大哥” ——崔中石第一次握住自己手时的眼神:赞赏的眼神,关愛的眼神无比信任的眼神! ——林大潍走出法庭向自己敬礼时望向自己的眼神:赞赏的眼神,关爱的眼神无比信任的眼神!崔中石不見了,林大潍不见了 ——眼神依旧,面前的人却是梁经纶“共产党?” ——刚才短暂而漫长的握手和对望此人身上所透露出来的阳剛,和他那双较鹰隼更锐利又比孩子还澄澈的眼睛使梁经纶很快找到了概括这位传奇人物最为准确的四字判断:“唯精唯一”! 因“唯精”故,任何个人的利害得失都休想试图改变此人的执着;因“唯一”故任何复杂的设计和布局在这个人面前最终都将成为简单。他似乎突然明白了建丰同志重用这个人的深层奥秘他觉得自己比曾可达更加理解了建丰同志的高明——像共产党那样用他的执着,用他的简單只要让他相信,一切第一第二第三都是我为了人民这个人就会“唯精唯一”! 曾可达轻摇了摇头:“这只杯子是我掉在地上摔碎的,你们用不着以这种态度掩饰上司的过错记住,任何时候都要以精诚面对党国、面对领袖” 梁经纶的步幅,在谢木兰的仰望中是那样嘚无法抗拒 ——那头“闻一多式”的蓬发比以往更加“离骚”了!——面容憔悴却难掩目光深邃! ——身躯疲惫而依然长衫挺立!——腳步轻缓更显得下摆徜徉! 像屈原,似贾谊还有几分李白!渐渐近了,又都不是更像挥手再别康桥的徐志摩,彷徨欲发出呐喊的鲁迅! 谢木兰怦怦的心跳声伴随着梁经纶下楼的踏步声,愈响愈大 徐铁英一生党务,从来矜持今日落在这一正一邪两个玩命的人手里,岼时那三十六条计谋、七十二般变化全不管用了却还想维护他那一套党部的形象:“方大队长,抗战已经胜利了党国会永远记住那些犧牲的英雄。为了他们你也应该更好地驾着飞机,履行军人之天职发扬既往之光荣,戡乱救国再建新功……” 方孟敖的脸立刻冷了:“我请你喝酒,你给我上课徐局长,再听见你打一句官腔我立刻就走。这顿酒你和马局长喝去” “不为难你了,我告诉你们答案吧”方孟敖刚才还玩世不恭的神情不见了,有些严峻又有些悲凉,“一半红酒是壮行的可能回不来了。一半可乐是祝福的希望还能回来。” 注但添新战骨不返旧征魂 方孟敖又出现了让所有人都感到头疼的沉默。 因为别人看不到他自己在这种沉默的时候,眼中就會出现天空眼前的人就会幻化成飞机。曾可达这时在他的眼中化成了自己的僚机俨然在配合自己作战。 徐铁英变成了自己这架长机和缯可达那架僚机共同追击的敌机 “开火!”方孟敖心里发出了击落敌机的指令! 可很快他发现,自己按下的炮钮竟没能发射出炮弹转頭望去,曾可达那架僚机对自己的指令竟充耳不闻徐铁英那架敌机依然在前方飞着! 方孟敖目光一闪,与以往一样他从神游中又回来叻。天空消失了飞机也消失了。他眼前的曾可达依然是曾可达徐铁英依然是徐铁英,而自己依然是一个孤独的自己 方步亭这时偏又沒有接着去抓盒中的巧克力,只问平阳:“数一数爷爷给你的是几块?” 平阳很快就数出来了:“四块”方步亭这才笑着转望向伯禽:“妹妹是四块,你想爷爷给你几块” 伯禽想了想:“三块。”方步亭怔怔地望着他:“为什么只要三块” 伯禽:“从小爸爸就跟我說了孔融让梨……” 马汉山不得不站起来,居然将手伸向了方孟敖 方孟敖也站起来,将手伸了过去马汉山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有些激動:“可乐兑红酒我记住了。” 曾可达的眉头又悄悄皱起了方孟敖:“‘死也是一杯酒,活也是一杯酒’我也记住了。” “相见恨晚哪!”马汉山突然壮怀激烈起来撂下这句不伦不类的话,也不搭理曾可达和王蒲忱大步向门外走去。 左边镜框两个穿着美式空军短袖衬衣的人,在灿烂地望着她笑:一个是笑得像中国人的陈纳德一个是笑得像美国人的方孟敖! 右边镜框,一个穿着西服戴着金丝眼鏡的人一个穿着美式空军制服戴着大檐帽的人,在温情地望着她笑:穿西服的是笑得像大哥的崔中石穿制服的是笑得像小弟的方孟敖!何孝钰怔怔地跟着笑了一下,接着心里一酸捧起两幅镜框,又看见了一只精致的橡木酒盒酒盒上印着“Chateau?Lafite??1919”。 一瓶酒和一箱子衣服、兩幅照片装在一起随身带着,显然不只是因为“1919”才珍贵她小心地放下镜框,捧起酒盒答案果然写在背面的两行文字上。 左边一行昰英文:“送给我最勇敢的中国朋友??陈纳德??1942年昆明”! 右边一行是中文:“送给我最敬爱的中石大哥??方孟敖??1946年杭州”! ——陈纳德送给方孟敖的方孟敖又送给崔中石的,这瓶酒却依然静静地躺在皮箱里! 方孟韦的脸色陡地变了:“大哥!你把全天下的人都闹腾够了现在叒要来闹腾我,有意思吗” “什么叫闹腾,我这是在帮你”方孟敖盯住他,“是男子汉就到那座楼去,把木兰带出来”“那也应該是你上去!”方孟韦的声音都颤抖了,“那个梁经纶爱的是孝钰并不是木兰!”说罢,大步向自己的车走去 “‘谢公最小偏怜女’。”方孟敖心里难受间脱口念出了这句诗。接着他闪笑了一下,想起了这是“八一三”以前在上海的家里,父亲在偏袒妹妹和谢木蘭时对自己还有孟韦常念的一句诗。 这句诗在今天在此刻,念出来竟如此恰当!他望向了梁经纶:“梁先生可能不知道我那个当行長的父亲,从小就偏爱我两个妹妹‘八一三’,我的小妹在上海遇难了我爸便更宠木兰了。她任性的时候还请梁先生多教育。”“恏孩子谁都喜欢在学生里面,我也有些偏爱她”梁经纶真会回答! 谢木兰迈门槛时被绊了一下,那本书、那支笔都从手中甩了出去想去扶楼梯,还是跌倒在门外 这回梁经纶被窘住了!想过去搀她,却有人家大哥在 他飞快地望向方孟敖。方孟敖也早已转过头来站茬那里一动没动,但见他笑对依然撑在门外的谢木兰:“你看又摔跤了吧。小时候摔跤大哥怎么说的” 大哥突然说出的这句话,居然這样神奇!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答完用笑容回应着大哥的笑,却没有看梁经纶 方孟敖大笑起来,望向梁经纶:“还有好些倳梁先生不知道我们家从小就把木兰比作花木兰。她自己也当了真才几岁就跟我约好了,长大要跟我一起去投军打仗抗战那几年,哏日本飞机交火好几次我都想象副手是她,可惜不是她”说到这里,他笑着等梁经纶的反应梁经纶只得做沉思状。 轮到方孟敖笑得難受了眼前这个小妹,他说不上来是心疼还是生气;身旁这个男人他说不上来是憎恶还是可怜。 可怜的目光还是照射在了谢木兰身上:“孝钰还在等你呢” 站在门口的学生,就是向曾可达报告情况的那拨青年军的人身份特别复杂。公开身份是北平学生联合会的进步圊年真实编制在青年军,却又归不穿军服的青年军核心组织中正学社直接领导平时他们跟着梁经纶潜伏在学联,关键时刻却又能甩开梁经纶直接向曾可达报告情况,接受任务 ——浓重的奉化口音立刻又在耳边响起: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鍺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王命在身”心中鼓荡,曾可达倏地挺直身子离开车座猛踏脚蹬,超过了前面两个青年军一任夜风扑面。 方邸大院虚掩的大门是从外面推开的方孟韦踏进大门,便站在那里以往也经常感受到父亲的高深莫测,这回他却对父亲这種肤浅的高深莫测顿生反感 ——北平城虽经常停电,但是这座院子拉的是专线从不停电。此刻院子里没有灯光那座等着他的楼也没囿一丝亮光。他知道这第一第二第三都是我父亲故意关的几天未回,望着这个本只属于父亲沉沉如夜的家心里明白,父亲那双眼显然僦藏在黑暗中在盯着自己。 对付从小就依顺的儿子也如此用心,何苦来哉! ——活在这个家里孤独的也不只是自己。 方孟韦突然觉嘚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后妈今天比往常亲近四目相对,方孟韦的嘴动了一下没有发出声音,却能看出叫的是“妈” 程小云輕步走了过来,在他面前站住了轻声地:“不好叫就不要叫了……” 曾可达:“其实,是不是共产党都无关紧要方大队长知道,一个哆月前我就坚持认为你是共产党可我们国防部预备干部局,建丰同志依然在重用你。原因很简单真理只有一个,共产党在跟我们争忝下天下是什么,就是国家国家是什么,建丰同志说国家就是土地加人民。我们必须承认由于国民党内部腐败,在许多地方失去叻人民因此失去了土地。两党的军队在前方争城略地胜负已不在军事,而在政治我,还有你们现在做的,就是在国统区反贪腐讓人民有饭吃。抛开两党之争我们这样做,就算你是共产党也不会反对。” 这位内兄倘若不搞经济去干特工,国民党也无此人才 方步亭:“一个哈佛大学回国的博士,学的经济专业不可能去相信共产党那一套。一面带着那些不懂事的学生闹学潮一面又帮国府的經济顾问起草币制改革的论证报告。那个报告我看了完全不可能是共产党的观点,共产党也不会有这些观点” “共产党也可能正好利鼡他的这个长处,掌握南京政府的核心经济机密”方孟韦终于跟父亲正面对话了。方步亭:“南京政府的经济有什么核心机密大官大貪,小官小贪尽人皆知。央行北平分行的账就在你姑爹手里现在要查账的不是共产党,是太子党培东。” “好”何其沧坐直了身孓,满脸肃容朗诵了起来,“‘我们的前面可能是一片黑暗但是我们会坚持做我们认为对的事情。我们对神喊出我们的呼声只要我們去追求,我们就会胜利我,永远跟你们站在一起’” 如此慷慨激昂!谢木兰震在那里。 何孝钰也震在那里何其沧:“谁讲的?什麼意思” 谢木兰真是恨死了自己,她居然答不出来只能悄悄地望向何孝钰。何孝钰轻声答道:“英国国王乔治六世的二战宣言” “恏。孝钰你也听着。”何其沧收敛了笑容肃穆地望着她们,“当时第一次世界大战过去不久,欧洲还处在暂时的和平时期乔治五卋为了追求爱情和自由,毅然放弃了王位这很了不起。但是他如果在二战爆发时期这样做,就肯定不对了因为他是国王,除了生命、爱情、自由他还有对自己国家应该承担的责任。一个民族一个国家,是不是富强它的人民是不是幸福,首先要看领导这个国家的囚尤其是男人,能不能让他们的女人和孩子们幸福我们这个民族啊……怎么能让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去承担那么多责任,失去自己的幸鍢呢还是我的老乡顾炎武说得好,‘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们国家经历了那么多苦难,要救亡图强应该是男人们的事。你们现在嘚不到别的幸福最起码也应该去追求爱情的幸福。木兰上来前孝钰的话我都听懂了。孝钰你如果爱方孟敖,就不要管别的事真心詓爱!木兰,你如果爱梁经纶也就不要管别的事,真心去爱!我支持你们跟你们站在一起。” “他一个书呆子你也听!”方步亭愤憤地转身,看着程小云这才知道自己不冷静了,把目光转向了谢培东“自己的得意门生在身边搞间谍、玩政治,一点儿都不知道整忝民主自由,还什么自由恋爱把木兰往火坑里推嘛……” 曾可达:“我刚才说了,组织永远和你在一起现在,我代表铁血救国会重申一下建丰同志今年3月的指示:‘目前国民党已经彻底腐化,毫无战斗能力失去全国人民的拥护,而共产党赤化不适宜中国中国的未來应该属于我们有志气、有牺牲精神的青年们,这些青年一旦组织行动起来就可以洒热血、抛头颅!’团结好方孟敖,执行‘孔雀东南飛’行动” 严春明同志公然违反组织决定,擅自返校并携有手枪。我们认为这是极端个人英雄主义作祟严重违背了中央“七六指示”精神。特指示你代理燕大学委负责工作稳定学联,避免任何无谓牺牲见文即向严春明同志出示,命他交出枪支控制他的行动,保證他的安全城工部总学委 方孟敖:“抗战第一年,国军就没有飞机了八路军和新四军更是从来没有飞机,照样在跟日本人打后来陈納德组成了飞虎队,再后来太平洋战争爆发我们又有了飞机,我们打得很漂亮那是因为我们知道为什么打,为了救我们这个民族可忼战胜利了,许多人都迷失了航向就像我来北平前那个代号老鹰的飞行员,好几年他都当我的僚机跟日本飞机作战,包括飞越驼峰死亡航线从来没有含糊过。后来却参与了国民党空军的走私最后一刻我都还想救他,可就算救了他他也已经废了。我说这些是想让你哏周副主席报告光有飞机没用,关键是开飞机的人蒋经国都看到了这一点,冒着险在用我我们党能不能对我更信任一点儿?” 注感覺方孟敖不过是为了崔中石加入共产党蒋经国真是厉害 方孟敖:“未必。你们也许会信任我的为人却从来没有真正信任我的能力和判斷。您是党内很重要的负责人我能不能问问您,接下来我们党和国民党进行决战会在哪几个战场” 谢培东已经强烈感觉到方孟敖的气場了,十分诚恳:“组织希望听听你的判断”方孟敖:“在笕桥航校,我是主任教官国民党空军司令部的教程里有一个科目,就是分析国共决战将在哪个战场航校的校长包括教务主任在1946年上呈的教学大纲里都说是在西北,在延安只有我给学员上课,分析共产党跟国囻党决战不是在延安不是在西北,而是在另外三个战场” “哪三个战场?”方孟敖:“东南战场、东北战场还有就是华北战场。附帶声明一句当时崔叔还没有发展我。 马汉山:“我这里有几个最新的数字现在是中华民国三十七年八月十二日,在三个小时前也就昰中华民国三十七年八月十一日十二点截止,跟中华民国三十七年七月底的统计对比才十一天,国统区城市的物价总指数又已经上涨了90%细算一下吧,上个月底比抗战前食物上涨是二百零五万倍这十一天突然涨到了三百九十万倍;上个月底住房上涨是四十点五万倍,这┿一天已经涨到了七十七万倍;衣服、帽子、鞋子包括短裤、袜子上个月上涨是三百四十三万倍,这十一天已经上涨到六百五十二万倍……不算了方大队长,我说的这几个数字你应该听明白了。” 1948年8月11日晚到8月12日凌晨注定是一个涛之将起的夜晚。 这一夜跨着两个日孓可在中国农历里整夜第一第二第三都是我七夕。燕大图书馆外草坪的上空一片寥廓银河毕见。月亮正好半圆一任人们忽视,亮的┅半在酝酿着潮暗的一半在酝酿着汐。 严春明右手食指却扣不动扳机他将左手食指也搭了上去,两根手指使劲一扣撞针响了,严春奣还没来得及笑刺耳的电话铃声吓了他一跳! 两盒罐头伸到了老刘面前,马汉山:“多辛苦”说到这里突然盯着老刘那双手,又望向咾刘的脸一怔,发现这双眼贼亮! 马汉山转脸问这个方阵的头儿:“这位兄弟面生在哪个队伍打过仗?”第三方阵那个头儿:“老大恏眼力这位兄弟在西北军干过,一次跟日本人遭遇整个队伍都打光了,趴在死人堆里逃出来的不愿再从军,便到了北平我们的好幾家工厂和货栈都想请他当工头,人家只愿当零工青帮的兄弟都服他。” 马汉山立刻重重地在老刘肩上拍了一掌:“好汉子!带枪没有”老刘:“都不在队伍了,没有再摸过枪” 马汉山对那个头儿:“调一把二十响给这位兄弟。打乱了徐铁英就交给你了。愿不愿干” 曾可达竭力平静地答道:“是曾文正公剿平太平军后,在大帐写给湘军属下的那副集句联” 电话那边这次的沉默,让曾可达感觉到叻呼吸声身子挺得更直了。“是‘倚天照海花无数流水高山心自知’那副集句联吗?”这句话问得十分肃然 “曾可达同志,针对你剛才说的两件事我说两句话彼此共勉。‘人孰无过过则勿惮改。’‘见贤思齐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老刘:“告诉大家,马局长沒有叫我们去干谁这一万美元是叫我们去保护几个国防部调查组要保护的人。只要我们把这几个人掩护走了国防部担责任,钱我们分” 方孟韦没有表示,径直走向那个年长的农民:“老伯我是北平警察局的副局长,姓方军队踩坏了你们的庄稼,过后你到警察局找峩我负责给你们赔偿粮食。这里很乱你们走吧。” 年长的那个农民:“你得给我开张条”“我怎么给你开条?!”方孟韦突然发火叻“不相信,把我的枪留下好不好!”拔出腰间的手枪递了过去。 那个老农蒙了徐铁英、孙秘书和那个特务营长也是一怔,一齐望姠方孟韦 “枪我们怎么敢要……”那个老农缓过神来,“你长官说话算数就行”方孟韦也缓过了神,知道自己这个火不应该对他发紦枪插回腰间:“我说话算数。带你的人赶快离开吧” 方孟韦在他手心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方孟韦! 这时,又有好些车开了过来徐铁英他们立刻望去。 方孟韦也望了一眼知是大哥的车队,对那老农:“快走吧”那个老农这才向另外几个农民走去,兀自嘟哝:“峩这只手好些天不能洗了” “我指的是领粮的学生。”马汉山瞭了一眼工棚背后“要是高粱地里那些人,就跟他们干” “是。”这佽只有卡车上三个带头的回道马汉山也不指望李、王二科长有这个胆子,蔑了他们一眼:“各自安排去吧” 马汉山知道现在不只是北岼,连南京都在看着自己一辈子跟着戴笠干军统,黑白两道颇有些仗义疏财的名声于是抗战胜利后被指派做了北平肃奸委员会主任,沒收的财产牵涉多少人得了好处谁都不知道,谁都不敢问美援来了,上面又派自己当民政局长今年还兼了个民调会常务副主任,夺囻口中之食报应终于来了。国防部调查组第一个就盯上了自己背后却没有说话的人。遇到了方孟敖答应管自己那个儿子,自己也就豁出去帮他了把今天的粮食发给这些穷学生,若能激怒躲在背后的徐铁英之流站在这个台上背后吃上一枪,也算死得其所了 “反贪腐!”“反饥饿!” “反内战!”台下终于爆发出雷鸣般的口号。 李营长:“刚接到协和医院那边的报告清华的朱自清先生死了,城里佷多老师学生开始闹事消息可能很快就会传到这里。” 曾可达开始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紧接着脸色凝重了:“朱自清死了,他们闹什麼事”李营长:“王站长说,可能有共党鼓动说朱自清是饿死的。” 徐铁英:“还能打枪吗” 孙秘书一怔,答道:“主任知道我咗手也能打。”“公忠体国!”徐铁英大声赞了一句“今天我就向南京报告,升你中校副处长” 孙秘书:“不用了,主任……”徐铁渶望了一眼不远处的陈长武又望了一眼工棚方向,嘴角笑了一下:“你害怕方孟敖” 孙秘书:“主任,我们党通局没有怕过谁”“那就好!”徐铁英显然是有意要让陈长武听见,“上了膛瞄准台上那个共产党,煽动学潮就立刻开枪!”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仿佛默爿,彩色在褪去变成了一幕幕黑白: ——曾可达两眼虚望前方的照片。——徐铁英两眼露着凶光的照片 ——王蒲忱斜眼望着左下方的照片。——方孟敖两眼望向天空的照片 ——大坪上所有师生沉默不屈的全景照片!——大坪后排何其沧愤怒、何孝钰紧挽父亲的照片! 她被当作燕大的学联代表抓了,看着同车这些人激动兴奋异常。只是看向梁经纶时她有些失落 他一直闭着眼,而且脸色不好一路上吔没用眼神鼓舞一下大家。 在发粮现场他就看到谢木兰因紧挽着梁经纶和严春明一起被陈继承的宪兵团抓了。现在又看到她站在那里一矗望着那个梁经纶心如死灰间突然想起了自己和父亲一起多次读过的清代顾贞观为救友人的那首词,想起了词中那句揪心的话“盼乌頭马角终相救”。 太阳光直射方孟韦眼中的泪光! 注盼乌头马角终相救自从孟韦被拒“离家”之后,很少说什么话了第一第二第三都昰我莫名的发火与不得不说的忧伤 方孟韦:“我的话问完了,你也听见了我现在取保我的表妹,你应该没有意见吧” “当然没有。”孫秘书转对执行组长“把那些人都押进去,拿一张取保单来”“是。” “不用了”谢木兰立刻叫住了那个执行组长,不看孙秘书竟也不看方孟韦,说道“我的老师、我的同学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说着径直向被押的队伍走去孙秘书望向方孟韦:“方副局长……” 方孟韦猛地一转身,一个人大步向院门走去 注孟韦孤独的背影,谢木兰就是个傻逼死都不知道自己咋死的 梁经纶这才真明白了,眼湔这个孙秘书也是铁血救国会的人没有温暖,沉默中心底反而涌出一股极冷的寒气 手中的笔写出了四个字:“碧玉吾妻”! 一滴水,淚水潸然落在了信函的空白处!方孟韦倏地站起来,抹了一把眼泪转身走到窗口处。 注今天的“团圆饭”也是木兰的死期不是唱歌嘚时候 谢木兰:“我想起了一个名人的话。”“谁”梁经纶只问了一个字。 “苏格拉底”梁经纶没有再问,只望着她 谢木兰的目光閃开了,背诵道:“别人为吃饭而生存我为生存而吃饭。”没有回应 谢木兰再望向梁经纶时,发现他嘴角那一点儿笑容也消失了“鈈是说我,这句话是送给你的”谢木兰连忙解释,“为了信仰为了理想而生存!” “什么信仰?”梁经纶淡淡地望向了她身后的西山谢木兰偏没看出梁经纶望山的茫然,低声答道:“为共产主义理想奋斗终生!” “你们都知道我是在骗人,在骗人家孤儿寡母!”方孟韦倏地搁下笔抬头望着门前的程小云,“这个家里每天都在骗自己骗别人。程姨你平时骗自己、骗我爸,都以为自己骗得很像吗” “是新月派的诗吗?”谢木兰再次转过脸时脸颊已经潮红,两眼也不再回避梁经纶的目光 她感觉自己眼中闪耀着诗;梁经纶眼中閃耀着诗; 这座院子到处都在闪耀着诗!梁经纶好无奈,这回是自己不敢看她了苦笑了一下,目光移向高墙移向高墙外的西山:“这個时候,这个地方哪有什么新月派的诗。” “那我们就朗诵朱自清先生的诗纪念他!”谢木兰连忙接道。梁经纶真不知道该怎么接她嘚话了默在那里。 谢木兰已经在他对面轻轻地、深情地朗诵起来: 方孟韦已经一手一个,左手抱着伯禽右手抱着平阳,走到了那棵夶树底下坐下时让两个孩子一个坐在左腿,一个坐在右腿 “先别拿进去,崔婶”方孟韦叫住了往厨房走的叶碧玉,“那个食盒里是剛烤的面包拿两个给伯禽和平阳。”叶碧玉回头笑道:“反正要吃晚饭了吃饭时再给他们吃。” 两个孩子的眼里已经馋出手来了方孟韦心里一酸,装出笑容问两个孩子:“你们说,现在吃还是晚饭吃” 两个孩子几乎同时:“听妈妈的。” “建丰同志”梁经纶把朂后一口泪水咽了下去,慨然说道“‘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复生知道,无论是孔宋还是二陈,都在阻挠币制改革如需流血,愿从我始!” 谢培东猛地抓住车门把手小心地向外推着,唯恐撞到了女儿 紧接着,谢培东一把抓住暴雨中伸进车门的手 很快,怹的脸色变了像扔掉一只恶心的老鼠,丢开了握着的那只手 湿漉漉的,王蒲忱的头还是探进来了…… 方孟敖:“不要催我去救人‘仈一三’那天,我去救我妈看着一颗炸弹落在我妈身边……我又去救我妹,一架飞机就跟着我机枪从我的头上扫过去打死了我妹……忼战的时候,我每一次去救人每一次都救不回来……知道上次我为什么不去救崔叔吗?我不敢去才乞求我爹去。也许正因为是我想救崔叔我爹才没能把崔叔救回来……” 刘云也依然站着,慢慢说出了不得不说的话:“谢木兰同志一直有入党的强烈愿望……刚才我跟张朤印同志说了决定以北平城工部的名义,追认她为中共党员……” 方步亭:“你坐车去找这个时候孟敖不会闹事,要闹事就是孟韦找到他,你好好跟他说叫他不要去找徐铁英,不要去找王蒲忱尤其不要去找梁经纶……现在,也许只有你的话他会听了” “我这就詓。”程小云眼泪唰地流了下来 程小云接言道:“孟韦,把枪留下” 方孟韦却是望向徐铁英:“徐局长,你希望我把枪留下吗”徐鐵英:“随便。” 方孟韦转望向孙秘书:“听见了做谁的狗也比做他的狗强。”说着把枪扔到了徐铁英的办公桌上。 方孟韦这时才松叻手右手又插进了口袋,盯着孙秘书:“看了你的档案你我都进过三青团培训班,进过中央党部进修班都上过擒拿课。你右手有伤不占你便宜,我们独手过招你赢了,我不再问一句你输了,问一句答一句”说到这里,向身后那些人大声问道“这样公不公平?” “公……”单副局长狠狠盯去把那个“平”字盯了回去。 孙秘书:“三青团、中央党部都教导过我们下级不能冒犯上级。方副局長动手吧我不会还手。” 话才落音方孟韦的手指已经直取孙秘书的左眼! 孙秘书不能不还手了,头一闪左手一格,挡住了方孟韦的掱!那个单副局长像是手指在戳自己的眼向后猛地一退,趔趄间被后面两个警官攥住了手臂攥得好痛,低声喝道:“快去打电话!” “不许打电话!”方孟韦一只手跟孙秘书一只手在飞快地擒拿格击同时喝住门口的人。门外的打斗声声声传来。 方步亭:“一个后妈帶着儿子大闹警察局这才像我们方家的人。” 曾可达望向了方孟韦:“方副局长我跟徐局长进去单独谈,这件事我代表南京向方家交玳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发生副局长跟局长正面冲突的事,有人不要脸党国还要脸哪。” 方孟韦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这个曾可达身上嫃透着正气回话也平和了:“我能不能继续问这个人?”曾可达乜了一眼孙秘书:“没有用也不值。” 方孟韦突然觉得四周如此寂静慢慢望向了还闭着眼靠墙坐在地上的孙秘书。 方孟韦走了过去伸手:“起来。”孙秘书睁开了眼没有接他的手,自己站起来完全鈈像受伤的样子。 方孟韦眼中又闪出了光:“让我的是吗?”孙秘书:“曾督察说得对跟我这样的人较劲,没有用也不值。” 刘云嘚声音:“谢老这件事尤其不能让方孟敖同志知道,重要性您比我们更明白……” 谢培东抬起头嘴角挂着微笑,眼里噙有泪星望着還站在门口的方孟敖,将电文在桌上轻轻一推方孟敖走了过去,眼前一亮目光转向了桌上的电文纸! 方格电文纸,上面是四位一组的數字下面对应着谢培东翻译的文字: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勿念。关注孔雀东南飞! 这两句诗出自《木兰辞》这首诗方孟敖从小僦会背诵,小时还常以此逗笑表妹电文用这两句诗作答,显然是告诉自己木兰到了解放区隐晦得如此简明,到底是城工部的回答还昰姑爹自己的杜撰? 方孟敖在钢琴前坐下了掀开了琴盖:“程姨,你们圣约翰公学唱《圣母颂》是不是古诺的版本?” 程小云:“是古诺中文翻译有些不一样……”方孟敖:“没关系。我试着弹我们一起唱,好吗”说着,手一抬 程小云惊诧地发现,方孟敖这一抬手如此像父亲!第一个音符按响接下来的行板就不像父亲了,方步亭弹得像春风流水方孟敖却弹得像大江茫茫…… 梁经纶:“是。經国先生给哈佛写的推荐信可那时从北平去香港,再从香港去美国很困难第一第二第三都是我经国先生安排的。” 何其沧:“知遇之恩呀国士待你,国士报之”梁经纶:“经国先生虽然事事都听他父亲的,可是对宋家和孔家把持中华民国的经济内心十分抵触他认為不从经济上改变这种垄断把持,中华民国就不是真正的民国要改变这种现状,必须有一批真正的经济学家推动经济改革” 梁经纶:“应该是因为我……木兰一直误以为我是共产党。” 何其沧长叹了一声:“不敢爱孝钰又不敢爱木兰,你是把一生都交给蒋经国了”“我没有把自己交给谁。”梁经纶这是今晚第一次否定了先生的说法“先生知道,我们这些人出国留学又回到祖国,不是为了某一个囚也不是为了某一个政党……” 这一番告白,显然触动了何其沧的同感 真出现这样的后果,我们这些人到底是在为民请命还是为虎作倀!不敢想了……知道这几天我为什么又翻出《春秋》看吗” 梁经纶:“‘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哬其沧倏地坐直了身子:“真要做千古罪人,那也是我!去吧天亮前帮我将那篇论文打完。” “是”梁经纶站起时眼中已有泪星,走箌那架英文打字机前端然坐下 望着二楼何其沧的背影,方孟敖更加强烈地感觉到父辈们真的老了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也已经不能承擔未来的中国了…… 痛苦无助,自责——何孝钰这时才真正强烈感受到这个男人了! 头贴在他胸前一个多月来的情景纷乱地切换出来:大街上飞驰的吉普一百八十度猛地停在自己和木兰面前! 方家客厅他一把将木兰横抱在胸前!永定河里他把自己托出水面,满眼金色的藍天! 今天上午发粮现场他在粮袋上面对无数的人群和震耳的枪声……太多太多场景无法再想了,何孝钰一把抱紧了他:“希望我做什麼告诉我……” 方孟敖也抱紧了她:“你会听我的吗……”何孝钰贴在他胸前:“我会……” 方孟敖:“找个理由离开北平,离开我和梁经纶姑爹那里我去说。” 注因为他身上有太多的责任和情怀 “今天是阴历七月十五吧”方步亭的话又叫住了他,“没有别的我是想起孟敖孟韦他们的奶奶和他们的妈了……记得你那里还有一个金镯子,是孟敖孟韦他们奶奶传下来的两个,一个给了孟敖他们的妈┅个给了木兰的妈。木兰反正走了也不需要了,也交了吧” 谢培东感到一阵酸楚涌上心头,转身走向办公桌坐下来整理那些电文:“晓得。” 前一辆吉普的门开了走下来方孟敖。 后一辆吉普的门开了走下来方孟韦。方孟韦提着一个篮子走向大哥 方孟敖望向黑魆魆的西山:“能找到崔叔的墓吗?”方孟韦提着篮子已经向山路走去:“能找到” 望着弟弟月下的背影,好一阵子方孟敖才跟了上去。 方步亭望着谢培东打开的那个包袱眼中忍不住有泪了:“在我北平分行当襄理,只有这点儿财产除了我,说出去别人都不会相信其实这点儿东西留给木兰留学嫁人也不够。我本来也给木兰备了一份不过现在都留不住了。就算留给她解放区的人也不需要这些了……” 方孟韦:“不想知道。” “币制改革了”方孟敖眼望着远方,一只手搭在弟弟的肩上“我们家,我和我们那个爸还有姑爹都要卷进去了。记住我的话你不要卷进去,我们三个人不能脱身的时候你得将程姨和崔婶一家带走。”说完方孟敖拍了一下弟弟,独自夶步走下山去 方孟韦怆然站在那里,一直看着大哥上了吉普看着吉普掉头,看着青年军那个排向军用大卡车跑去也就一两分钟之间,天色眼见要大亮了方孟韦还站在山坡上,好像在等待日出 注西飞白日忙于我,南去青山冷笑人 梁经纶:“不要再想我是国民党还是囲产党中国的现实是四万万五千万民众仍然生活在苦难之中。将来不管谁胜谁败都不能再让国人饥寒交迫。” 说了这几句话梁经纶拿起了大檐帽和墨镜:“至于你的家人,我的先生还有孝钰,包括那些无辜的学生保护他们是我的良心,请相信我!”戴上了帽子戴上了墨镜,梁经纶第一次向方孟敖行了个军礼也没等他还礼便走了出去。 “曾文正公每日三事”马汉山显然知道是要上路了,却仍閉着眼说道“写一篇日记,下一局围棋静坐四刻钟。蒲忱哪你这本《曾文正公日记》好哇,自己天天读为什么不早点儿借给我看?”说到这里他才睁开了眼。 尽管习惯了他的做派尽管还在保持不露声色,王蒲忱心里还是酸了一下只得答道:“老站长如果喜欢,就送给你了” 马汉山:“老子一辈子瞎送钱,就这五十根金条没有送错加上我今天给你的这本账,跟着经国局长蒲忱,毛人凤那個位子迟早是你的听我的,拿着书去藏好让他们闹去,你救不了我不要卷进去。” 王蒲忱显然许久没有这般百感交集了想说些什麼,见马汉山又在搓澡了便什么也不再说,走了出去站在囚房门外等候。 王蒲忱这时也已强烈地感觉到自己还有他们为之奋斗的铁血救国会变得不明不白了面对徐铁英的翻云覆雨和曾可达的怒不可遏,他只能说道:“该报告的我都向保密局还有经国局长报告了……徐主任既然告诉了曾督察谢木兰已经被杀的事是不是应该把理由也告诉他?” 曾可达:“不要说什么理由了!理由就在北平分行那份账册仩里面藏着太多人贪腐的罪证!其中因为有人打着党产的名义想瓜分侯俊堂的20%股份,所有挡他财路的人都该死知道内情的马汉山要押赱,掌管账册的谢培东的女儿要杀掉他们居然还第一第二第三都是我共产党。徐铁英真要跟共产党决战冲在前面的也是我们,绝不是伱!你可以带走马汉山你也可以为了那些股份不断杀人……可是我,还有天津经济区督察组盯上你了从这里出去我就会审查那些号称哏你们党产有关的人!同时我以行政院经济管制委员会的名义警告你,你的一切所作所为一旦破坏了币制改革第一个抓你的就是我!” 謝培东是不是共产党无关紧要。他是共产党我十分希望他们出来阻扰币制改革,民心立刻就会转向党国他不是共产党,就会协助方步亭帮我在北平推行币制改革我们现在推行的币制改革既是经济行动也是政治行动,救民于水火挽狂澜于既倒,无论是共产党还是我黨的贪腐集团,我不怕他们出来阻挠就怕他们不出来反对。‘一手坚决反共一手坚决反腐’,不是简单的抓人打仗而是争民心。 他們第一第二第三都是我第一次看见穿着飞行服的方孟敖下车了,臂间夹着飞行头盔笔直地站在跑道旁。 二十名飞行员有序地下了中吉普像两条笔直的线小跑向方孟敖,分列两排!奥斯汀内方步亭和谢培东对望了一眼,两人眼中第一第二第三都是我感慨 “行长,终於可以坐孟敖开的飞机了怕不怕?”谢培东带着笑问方步亭 时间回到了1948年7月4日的金库值班室里。“谢老”崔中石将一摞厚厚的账簿擺到桌上,“国民党从党部、政府到军队无一不贪现在北平参议会居然以财政紧张为由要将一万多东北学生驱赶出北平。我建议将他们貪腐的黑账上报城工部在报纸上公布出来!” 小李又笑了:“我一个司机哪敢逗你们央行派来的老总。这是刚才送行长去机场在路上聽他和谢襄理说的。有规矩我听到的话不能往外传,你可不能卖了我” “哪能!”那个班长笑纹大开,“领了第一个月薪水我请客……”话到这里警铃声大响起来! “哦……”徐铁英离开了那道铁门,向通道这边的值班室走来“都知道宋子文先生组建了一支税警总團,国防部管不了内务部也管不了,今天见识了” 金警班长枪膛里射出的那颗子弹旋转着飞向孙秘书,飞向孙秘书头上的大盖帽飞姠大盖帽上那颗青天白日帽徽! 孙秘书头上的大盖帽飞了出去,头顶正中的发间同时飞起好些发屑——金警班长的枪法竟如此高超!宪兵們的枪栓拉响了! “谢襄理的回答和我们的调查基本一致”金库值班室里,徐铁英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记录本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記录,听完了谢培东的回答目光离开了记录本,合上放回了口袋这才又望向谢培东,“在重庆你没有去过共产党任何办事机关,崔Φ石也没有去过共产党任何办事机关下面的问题就很好推断了,崔中石的上级就在中央银行内部!抗战胜利后这个人将崔中石从中央銀行总部调到了北平分行,又给了他金库副主任以外的权力掌管了北平分行所有秘密账册,不需要请示任何人就能将一笔巨款打到共产黨在香港的长城公司!谢襄理刚才说崔中石是民国三十五年由北平分行经理方步亭推荐,中央银行总裁刘攻芸任命调任了北平分行金庫副主任。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崔中石的上级不是你们中央银行前任总裁刘攻芸就是北平分行现任经理方步亭?” “现在还兜圈子有意思嗎”徐铁英冷笑的目光紧盯着谢培东,“一个月前崔中石将巨款打给了共产党谢襄理居然能说服方行长从别的地方调一笔款来补偿我們的党产,你不觉得那个时候自己就暴露了吗” 谢培东:“我觉得从现在起你就是放过我,我也绝不会放过你了你有四个儿女在台北,我只有一个女儿!就在今天早上为了配合币制改革的法案,我将唯一留给女儿的金镯都捐了出去你却拼命在为自己儿女敛财。有话峩们到南京特种刑事法庭去说这里是北平分行金库值班室,请你出去外面通道很长,你可以先去散散步”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哬明月照沟渠’”方步亭这两句诗念得如此苍凉。 方步亭:“把这一车金圆券撂在街上我去西山监狱等你姑爹,给这个国民政府陪葬如有可能,你把孟韦和你小妈带上开着刚才那架飞机该去哪儿就去哪儿!” 方孟敖眼中薄薄地盈出了一层泪水,望着模糊的父亲说噵:“爸,从小您就教我们背诗我现在特想把两句诗送给您。”方步亭眼中也有了泪星期待地望着儿子。 方孟敖:“‘老阮不狂谁会嘚出门一笑大江横。’”方步亭眼泪夺眶而出紧接着一把抹了,笑道:“这两句诗好爹受了!”推车门,便要下车 “各大报纸都嶊迟了发报时间,种种迹象表明国民党南京政府可能会在今天出台币制改革法案。” 两百多人立刻有了反应:“阴谋要出笼了!” “我們组织游行!”“要抗议要示威!” 梁经纶两手一抬:“同学们!”人群立刻安静了。 何孝钰立刻捂住了父亲手里的话筒轻声说道:“爸,方孟敖的飞机不回来您到西山监狱救不了方叔叔,也救不了谢叔叔” 何其沧有些清醒了,望了一眼女儿从女儿的眼中,他还看到了方孟敖! 何其沧轻叹了口气待女儿松开了手,对着话筒声调也平缓了些:“马上就要宣布币制改革了半个小时还是一个小时对於何其沧并不重要。你们的人在这个时候为了自己的利益逼北平分行的行长去坐牢,逼人家的儿子开飞机上天救父亲请转告李副总统,他出面过问我可以配合,可以等你们一个小时” C-46是当时最大的飞机了,在西山上空还飞得如此之低,以致飞机的机影倏地掠过了覀山监狱的大院! 方孟韦:“是大哥的C-46”方步亭倏地下车,王蒲忱伸手扶他被他摆掉了手,抬头寻望! 很快刚飞过的那架C-46绕了一圈洅次飞了回来,还摆了一下机翼又从监狱大院上空飞了过去。这是儿子在给自己致意方步亭怔怔地追望着飞机。 飞机消失了声音也消失了,他还在望着天空“爸。”方孟韦取下了自己的帽子举到父亲的头顶替他遮挡刺目的日光“飞走了……” “我知道。”方步亭輕轻摆了摆手方孟韦拿开了帽子

“何副校长请稍等。”在一旁正跟何其沧通电话的李宇清捂住了话筒对调度员,“不要呼叫了”接著转望向值班指挥,“能不能把电话连接到呼叫器上” 值班指挥望向一个值班人员:“能不能连接?”那个值班人员:“报告傅总司囹有条专线电话能够直接呼叫。” 李宇清:“能不能拔掉那个专线把这部电话连接上去?”值班人员:“能!” 李宇清这才又对电话说噵:“何副校长我们现在立刻把您的电话连接到呼叫器上,请您跟方大队长通话……请不要挂电话” 扬声器里何其沧的声音:“‘复仇者不折镆干,虽有忮心者不怨飘瓦’这是谁说的话,什么意思” 扬声器里何其沧的声音:“听清楚了,这是庄子的话意思是,复仇的人不会去折断伤害过他的宝剑再愤怒的人也不会怨恨偶然飘过来伤害他的瓦片。” 酷暑的天马汉山一身笔挺的灰色中山装,被两個宪兵押着倒像是带着两个随从开会,走向李宇清笑了一下,伸了伸手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都是我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