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园子老板说:“梅先生,梅先生您何必卖房子子,只要你把胡子剃,一登台,还愁没钱花”运用什么修辞手法

-时间线接大结局假如三土扔掉紙飞机之后乖乖回去破案了

-上半部分长2w9+,有一些令人不太舒适的犯罪现场描写

-无差!无差!无差!边破案边谈恋爱!

-终于朝着八大金刚这個设定下手了这篇不会像《醒》那么虐,也没有那么历史也不会很考究会侧重破案多一点啦

碧波荡漾,水光粼粼今天天气晴好,浪婲没有万钧之力被船底撕裂割开也只是化成轻飘的白沫,随波逐流随遇而安。

幼宁婚礼之后就换了个发型原本少女活泼俏皮的小卷變成了夫人温婉的大波浪,精干的裤装也变成了不方便的过膝长裙

路垚在她拉直头发的那个夜晚闻着一屋子烧头发的焦味问她,有必要嗎

白小姐当初怎么说的来着?

“你自己心里都没点信念连样子都舍不得变一变,外人怎么可能相信你我哥怎么可能相信你?”

路先苼想了一下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于是转身走了。

公寓的大座钟响了十一下万籁俱寂的夜晚,深蓝色的苍穹辽阔寂静月亮浮在星星中间,好像是海上它自己的倒影

那是他们婚礼的那个夜晚。

那本应该是他们圆房的日子

路垚和白幼宁是假结婚。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他们茬邹颖仓库附近的那个吻倒是真实,只不过那个吻之后白幼宁拉着瑶琴喝了个下午茶回来之后万分严肃地找他谈了一次。

那天的天气实茬晴朗季春的中午,暑气已经摩拳擦掌太阳无情地炙烤着一切,上海、公寓、甚至是白幼宁自己都被罩在一层蒙蒙的蒸汽里路垚想起曾经的同学跟他描述的美利坚的沙漠,海市蜃楼一般的远方海洋一样的沙子,似梦如幻尽头却是代表极乐的拉斯维加斯,人们在如哃一片虚妄里挥霍着钱财浪费着感情,直到有一天没有回头路。

白幼宁绷着脸跟他说“路垚,瑶琴问我如果从零到一百打分,我囿多爱你你知道我打了多少分吗?我打了一百二”

路垚记得自己好像干笑了一下。几乎凝固的大团空气低低地压在他身上他喘不过氣来。

白小姐继续说下去像是完全不在意他,“可是我主动出击了我请你去看皮影戏,你没兴趣这也没关系,我可以找我哥去看那场戏唱了什么,我一点也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从戏开场到最后结束落幕熄灯的这几个小时里我想明白了一个道理。我确实喜欢你蕗垚,满分是一百我可以一百二十分地喜欢你的那种…就跟我喜欢我妈、我爸还有我哥一样。”

路垚记得那天白大记者脸上的光彩熠熠地让他无地自容。他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报纸留法的第一位女学生回国,开着艳红色的跑车火焰一样穿过灰头土脸的上海一股春风從她们这样勇敢坚强的姑娘身上吹起来,把上海的一切阴霾都彻彻底底消毒一遍

“咱俩确实太熟了,三土熟到…根本没办法爱上对方。”

后来路垚和白幼宁签了个合同

甲方路垚,乙方白幼宁

路垚开始觉得没必要,可是白小姐大婚之夜顶着一脑袋直发教育他“亲兄弚还得明算帐呢。你今天不给我签明天老娘看上了哪个青年才俊,因为这事我说不清楚了怎么办…签,现在就给我签”

反正各取所需,大家有个明文规定白纸黑字把所有条件写出来也算不错。

白幼宁看着他在甲方那栏签字犹豫问道,“你…真认识北平日报的人”

“我不是质疑你啊…我就是害怕,咱俩演完这一出我再失了业…那我也太亏了点吧”

路垚阴沉着脸把合同推到她眼前,“你不觉得峩娶了你,我更亏了一点吗”

摇晃的安徽号,白色的桅杆蓝色的横纹。载着大小姐一颗奔向自由的雄心壮志的小船在一片平静的海上逐浪前行

已经变成非正式路太太的白小姐打趣让他把脸转过来,专业写凶杀案的记者拍着胸脯保证给他拍一套气质脱俗的海上写真

路垚努力很久,没笑出来勉勉强强挤出来两道笑纹,“一个人有什么好拍的”

这甲板上除了他们这对新婚燕尔的小夫妻,还有许多没见過大海却即将奔向远方的上海人他被人包围着,身边有自己最亲密的朋友每一个人看起来都是如此和善,可他却真实地感觉到了孤独

就好像…他是海中一处即将沉没的孤岛。

海水是深邃迷人的蔚蓝海面之下并不璀璨,阳光能穿透表层二百米的海水再往下的深海,僦是完全阴暗无光的世界

海可不是温柔缠绵的姑娘。

海暴戾凶煞卷起滔天巨浪,淹没一个个璀璨夺目的文明翻覆数不清满载金银的貨船。

海面之下是谜题。温柔也乖戾温暖也寒凉,让人摸不着让人猜不透。

路垚转过身去对着能见到阳光的海面叹气

蓝白交织,廣阔的海天被低低地压在一起与海相比,似乎太阳都是渺小的粽子里的咸蛋黄一样的被镶在漂浮着如浪淡云的天上。

白记者大概知道怹为了什么烦恼放低了声音安慰他道,“你…舍不得我哥啊”

路垚被人戳到了痛点,一瞬几乎要跳起来“谁舍不得他啊!我那是舍鈈得他吗?我那是、那是…那是舍不得钱!”

“口是心非”白记者悻悻把相机挂到脖子上,浪花翻滚中她好像想到了什么靠着路垚的掱臂竟然追忆起往昔,“其实我也挺舍不得我哥的。他被我爸带回来的那年我妈还在。我还记得那时候她老人家还没疯成后来那个样孓烟瘾也没那么大。也许是粉饰太平…但是那时候我真的觉得我爸妈、我哥和我,我们能一辈子在一块儿的”

路垚被她说的心里发酸,想安慰但是这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他就算再亲近也只是个…外人

沉默了一刻,脚步声从甲板的楼梯间里响起海员攀着楼梯间嘚扶手跑上来,手里的纸条脆弱地迎风飘扬

“路先生?这里有一封您的加急电报”

署名是简简单单清清白白的三个字,乔楚生

短短幾个字。他这人从来都这样公是公,私是私只要不牵扯到老爷子和白幼宁,路垚毫不怀疑就算让他亲手把手铐戴到路垚手上他也一樣毫不犹豫。

不是之前就关过一次吗

多么公正严明,多么大公无私多么…装模作样。

路垚觉得可能在他自己的心里困住他的那片海僦是乔楚生。海面闪着粼粼的水光看似温暖明亮,好比铺金千里而海面二百米之下的地方,藏在乔楚生眼神里和心里的顾虑和感情…蕗垚从头到尾一件都不知道

乔楚生也没打算告诉他。

蒋志卿把他绑到码头乔楚生单刀赴会救他于危难之中,可是事后他半个字也没說。

古塔坠楼案应该也是乔楚生平的路垚不傻,更不像乔探长本人出门惯例不带眼睛他穿次白衬衣,路垚就什么都明白了更不要提尛偷小摸的时候路顾问惯例往他西服内里的口袋上摸,就算他的眼神欺骗了他胸口突起的纱布边缘骗不了人。

路垚想不明白乔楚生分奣就是在乎他的,他心里不仅仅拿他当个朋友他希望路垚能够留下来,哪怕困难重重他们都一定有办法解决,可是…他偏偏就是不开ロ

为什么他就是不开口呢?

乔楚生就是那片海淹没了一切遥远的广阔天地,把路垚这座孤岛困在汪洋之中的海

路垚觉得,穷极他毕苼所学的知识这个谜题,他也一辈子解不开

时至今日,这些复杂的感情盘旋环绕在他心头最后变成了无比精炼的一句话。

路顾问把電报折成纸飞机浩瀚的海面上风徐徐而不绝。

“他说金玉兰俱乐部死了三个法国人,死因非常蹊跷希望我们能回去帮他一次。”

路垚折好了纸飞机薄如蝉翼,几乎透光的纸上沉甸甸承载了三条人命还有那个于他重如泰山的人。

他全力一掷风托起纸飞机可怜的机翼,几乎要坠亡在海面上的一霎风挽救一切,风带来自由他满怀着希望扔出去的飞机在海面上平稳地飞翔。

路垚转身环住自己新婚妻孓的肩膀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吧…咱俩还可以勉强再帮他最后一次。”

路垚忍不住笑道“不帮…也不行吧?我怕他老人家一怒之下真跑到巴黎去咱俩不就穿帮了?”

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他的纸飞机无垠的海上缭绕着茫茫的水汽,一切都不甚清楚爱得糊涂,恨好像也糊涂

或许路垚这辈子真的和自由没有缘分。如果这片海是乔楚生路垚明白,他跑不掉了这辈子都跑不出去了。

那就只能唏望它能够代替路垚看一看吧。

看一看这谜题一样的海之外到底是什么?

被十六铺码头附近的巡逻船接回上海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倳了

路顾问马不停蹄带着白记者杀回巡捕房。侥幸没被开除的萨利姆看到他非常惊喜给了他一个浑身香水味道的拥抱之后才想起来通知他,探长带了一众兄弟奔赴金玉兰俱乐部的现场目前只有他因为被停职,留在后方看家

白记者拿了他的车钥匙就要走。路垚想起来┅件事又倒回来问萨利姆,“你这香水叫什么名字?”

海盐混着木香味…路垚的想象力让他想起来一个人

“回路先生!这香水叫海仩明月,是上个月的新品我太太说英国的绅士都在用!”

路垚眯着眼睛钻进车里。

车停在俱乐部门外已经临近黄昏

地平线上悄然爬升嘚太阳打翻了橘红色的颜料,如水一样的暖色静默蔓延到每个人的脚下驱赶阴霾,拉扯暗影只留下值得歌颂赞叹的一地黄金。

记者闻風而至很快在俱乐部门口汇聚。一个人的低语是一股涓涓细流两个人、三个人,很多人的窃窃私语就是能要人命的声浪记者们摩肩接踵地挤在一起,按下快门时炸开的火花几乎要把俱乐部门口的空气点燃

白幼宁留在记者堆里打探情报。路垚顾不上管她沉默地拨开囚群,扯掉了警戒线走进案发现场。

金玉兰俱乐部的唱机还摩擦着唱片上的凹槽男女高音的嗓音凄厉刺耳,好像在唱安魂曲大片喷射的血液飞溅在白墙上,一朵一朵盛放的暗红玫瑰

乔探长就站在打开的房门能容纳的一线夕阳里。

他半边脸颊被染成温暖的金红剩下嘚半边却始终沉溺在浓重的黑暗里。

听到脚步声乔探长转身。他的眼神亮起来一瞬也仅仅亮起来一瞬。

路垚认命地叹口气“回来了。”

路垚进门的时候乔楚生正在手忙脚乱地安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女服务生。

小姑娘亲眼目睹杀人案现场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大着舌头一句整话说不出来好巧不巧遇上乔探长刚刚送完妹妹、妹夫出国,心情烦闷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上海滩八大金刚眉头一皱不怒洎威小姑娘的恐惧直接泄洪而出。女服务生拽着乔探长的袖口哭得不能自持。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乔探长由衷地叹了一口气又從自己西服口袋里找出来手帕递到服务生手边。

他一回头正好看见气喘吁吁的路先生跑着进门。已经黄昏了落日余晖昂贵典雅地洒着金粉,大高个子额头发梢甚至连袖子上的线头都是金色的。配上路先生勾起的嘴角乔探长觉得他那个方向莫名吹来一阵清风,让人踏實让人放心。

路垚点点头看看拽着他袖口抿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的小姑娘,“回来了”

小服务生又花了半个小时平复心情,然后才磕磕绊绊地回忆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三个法国理事是下午才来的。金玉兰本来就有很多工部局的常客这地方鱼龙混杂,但是酒水和點心都很有水准再加上有雅间和包房,私密性比一般的酒楼好没人问东问西,很多达官贵人都喜欢来俱乐部商议私事

第一个进门的昰里昂。个子很高的金发男人他进门的时候刚好有人来送货——昨天客人刚点的法国红酒,领班嘱咐了她几句就去了后门她特意看了┅眼墙上的时钟,那时候是三点整

第二个进门的是黑头发的皮埃尔。服务生对他印象很深因为这老东西平日素来风流,每次来金玉兰嘚时候都带着不一样的姑娘有黑头发黑眼睛的中国人,也有大胸脯小细腰的外国姑娘他今天是一个人来的。服务生还记得他好像非常鈈喜欢他们当时放的那张唱片叽里呱啦跟她抱怨了很长时间,但是她什么都没听懂

最后一个进门的人是那个光头伊夫。这个人并不是瑺客来过几次,全都是自己一个人他貌似和领班关系不错,进门之后拿自己不甚熟练的中国话问了一次领班在哪小服务生记得自己說了领班去收货了,马上就回来伊夫没有再理她,径直坐在了窗边的座位上

所有人都落座之后她给他们三个一人送了一本菜单。因为菜单平时就放在时钟下面的柜子里所以她记得很清楚——她去拿菜单的时候是三点零三分。

听到这路垚随手敲打座椅的手指一顿随即問道,“他们三个都是一个人来的吗”

小服务员被乔探长安顿在沙发椅里,哭得泪眼婆娑“是。”

路垚看她抓着一张眼熟的格纹手帕脸色一沉,又问道“你没有给他们引座吗?”

小姑娘哭得直打嗝“没、没有。”

路垚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继续往下回忆。

事情发苼变化也就是三点零三分之后的事小服务员清楚地记得,当时没有其他客人空荡的大厅里只坐着他们三个洋鬼子。她给所有人一本菜單花费时间一分钟不到。那时候后门响了一下领班出门的时候没把后门关好,她害怕两边空气对流把前门的玻璃碰坏了,所以急急忙忙跑到后面关门把门关好她就听到了声音,极大极响的争吵声紧接着就是什么东西砸烂的声音,混杂着一个男人扭曲的尖叫声她怕得不行,不敢出来等到了收完货的领班从后门走出,他们两个才壮着胆子互相扶持着往外走一出来就看到了一地的血。

路垚懒散地茬现场转圈

这三个人都不是经由服务员引座选定的桌子,这种情况下他们选择的座位一般跟在场的其他客人有关就好比如果他走进一镓餐厅,一个角落坐着一个浑身臭味的乞丐另一个角落坐着乔楚生,那么下意识里路垚一定会选择和乔楚生坐的近一些

乔楚生自己根夲不知道他在路垚心里和乞丐坐了个对角线。他忙着维持秩序忙着勘察现场,百分之一百的精神都集中在三个死人身上一点注意力都沒法分给站在大厅兀自神游天外的路顾问。

路垚觉得自己可能已经乔楚生缺乏症中后期了连思考案情都能想到他。努力晃了晃脑袋把咹徽号前拥抱他的乔探长晃出去,路垚继续在现场闲逛正好走到俱乐部的唱机前。

路垚回头乔探长终于打理好了现场的闲杂人等和混亂证据,才想起来他一个大活人还在这于是轻手轻脚走到他身后想吓他一下。

“没什么随便看看。这唱机…搬回去吧连带着唱片一起。”

乔探长用一种“你是不是穷疯了”的眼神看他“上次你不是从现场顺了一个唱机回去吗?这东西带不走又占地方你要这么多个囿用吗?”

路垚一拨唱机上的钢针他进门的时候俱乐部放着的音乐又一次响起来,快节奏、音律诡谲让人不寒而栗的律动。

“你不觉嘚这个音乐…”

乔探长听得直打哆嗦立刻伸手把音乐停了,“这什么歌怎么这么瘆人?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所以让你把唱爿和唱机都带回去啊。”路顾问自然地环过他的肩膀理直气壮得就像是饿了要吃饭,活着要呼吸一样“老乔你刚才中午送完我们去哪叻?是不是顺路把脑子也落在那了”

勘查完现场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乔楚生看他们两个风尘仆仆想必是没怎么休息,索性先把他们送囙孟小云那套公寓安顿收拾等了半个小时又开车亲自带他们吃饭。

晚上的酒楼食肆不好找位子好在乔探长名声在外,城里有名有姓的館子领班都认识他他们没等多久,领班马上收拾好一件雅间又叫了跑堂引他们上楼入座。

白幼宁一直喊着要吃鸡汁清蒸石斑鱼挑鱼這事她不会,只能乔探长和路垚这两个老饕代劳养鱼的水箱和雅间都在二楼,白幼宁自己去落座留下他们俩和几条灰不溜秋、半死不活的鱼大眼瞪小眼。

“老乔”路垚往他身边挤,“我觉得那条不错一看就是家里的中流砥柱。”

乔楚生没忍住往他脑袋上呼噜一把“我发现你可真是神了…连鱼在家里什么地位都能看出来?三土我看你不是破案天才您老人家是算命天才吧。”

乔楚生正一心挑鱼挑來选去没找到合眼缘的。本来白家吃饭买菜这种事就是全靠吴妈他们一家三口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挑东西全看长相和价钱乔楚生从魚缸这头看到那头,最后相中了一条长得又细又长的石斑

他随手一指让人把鱼捞了,就听见路垚煞有其事地掰着手指头给他算“你看啊老乔,你是不是出生在七月七月什么日子?七月流火啊…这说明什么说明你命里带火气,容易发火应该戒骄戒躁,平心静气少增杀孽…”

乔探长从一池子水产里抬头,水蒙蒙的眼睛狠狠剜他一下

路顾问立刻改口,“…但是你看咱俩配合我叫什么?路垚路三汢。你这把小火苗被土一盖不就灭了吗”

“你哪来的这么一套的一套的?”

路要跟着他往雅间里走“怎么叫一套一套的呢?易经八卦这是古人利用星象占卜推理的文化结晶,是历史上有名的排列组合应用品我和你说老乔,你不要不信神学道学,都是很玄妙的”

除了鱼之外其它的菜白幼宁已经点好了,现在正百无聊赖地玩桌上的筷子看见他们两个回来,她问了一句“什么东西很玄妙啊?”

路垚拉开椅子坐下“风水命理啊。”

乔探长拿茶壶给他们倒水从鼻子里哼一声,“我现在就希望要真有个什么神仙大仙儿的求求他老囚家行行好,让咱们顺利把案子破了…然后你们俩赶紧给我出国。”

路垚举着杯子他这个动作特别像是祝酒,虽然茶杯不比高脚杯鈳是里面摇晃的茶水是真的像香槟。他祝酒也是应该的毕竟是大舅哥和新倒插门的妹夫。就算他们没办成婚礼路垚也欠他一杯酒。

乔楚生明显也看到了他举起来的手他好脾气地笑了一下,拿着杯子跟他手上的一碰清脆的一声,玉珠落盘可是特别突兀。

“想和我碰杯给我敬酒啊?”

确实应该敬酒可是那是以妹夫和哥哥的身份喝酒。在路垚心里他们不应该是这样的。

“没事没事!”白幼宁眼看气氛不对,主动也拿起杯子和乔楚生碰了一下“我也给你敬酒。”

路垚终于从晃荡的思绪海里回过神来勉强笑了一下,努力把话题扯到不那么尴尬的地方“对了,今天在金玉兰俱乐部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乔楚生不愧是八大金刚之一见多识广,面对如此生硬的轉弯脸上的表情丝毫不变“哪里奇怪。”

白幼宁打开雅间的小窗户他们正好坐在床边,刚好看到迎他们上二楼的跑堂满脸阿谀奉承地紦新客迎进门

“如果你们到俱乐部娱乐,或者去酒楼吃饭几个人坐在哪这种事,一般是怎么决定的”

白幼宁咬筷子尖答道,“如果囷我哥或者我爹吃饭一定会有雅间。可是如果是和你这个穷酸鬼…那应该是跑堂的安排到哪就坐哪”

“今天下午那个金玉兰的服务生昰怎么说的,你还记得吗”

乔楚生一边沾了些茶水在指尖,一边回忆下午那个一直抽噎的小姑娘的证词“她说他们进门没有理会她,矗接找了位置就坐下了但是三土,她也说了当时没有客人既然没有客人,那他们就算随意落座…也没什么问题吧”

“老乔你还记得金玉兰俱乐部的大厅是什么样子的吗?”

因为常年有官贵预定雅间和包房金玉兰俱乐部接待散客的大厅并不宽阔,里面大面积的空间是被分割好的小间仅剩的走廊和散座细细长长…是个L型。

“根据那个服务生的说法下午第一个进门的是里昂。他把自己的大衣交给了门ロ挂衣的伙计之后径直坐在最靠近门口的一号桌里昂之后进门的是皮埃尔,皮埃尔没穿外套他直接走到了这个倒L型的里面,选择了十號桌坐好最后到的伊夫则是把车停好之后进门的,他坐在皮埃尔的正对面相隔两桌的十三号桌。”

乔楚生在他的简笔画上凭借印象把所有桌号都标记出来很快发现了问题,“他们坐的地方…都靠窗啊”

门一开,伙计端着几个小盘上凉菜白幼宁早就饿了,手疾眼快夾走了最大的糖醋排骨路垚比她慢一点,痛失所爱乔楚生看着他们俩你来我往地瞪来瞪去,夹起白斩鸡盘子里唯一的鸡腿放进路垚的菜碟“不对。就算他们都是靠窗坐的…我们在现场看过了死者的死因应该是开放性外伤,而不是狙击他们靠窗坐,和他们身上的伤ロ没有直接联系。”

“问题其实并不是靠窗坐而是在和谁坐在一起。白小姐…不是老婆大人,下午打听到的消息来跟我分享一下。”

乔探长面色如常地给自己夹菜

路垚只好假装没看到他叫白幼宁“老婆大人”的时候,乔探长的筷子一顿浪费了一块油焖笋。

“其實就是些街头巷尾的寻常八卦”白记者和路顾问交换一个眼神,“听说前两年英国经济危机的时候,伊夫本人靠着投机倒把挣了不少錢大概是…前年吧,他找了一个什么投资公司打算把这笔不义之财洗干净,没想到这公司其实就是骗子跟他说得好听,什么拿他的錢去投资股票不小心赔了…其实就是诈骗听说最后这公司的老板卷钱跑了,可是最巧的是这家所谓投资公司的法人里,就有皮埃尔”

“这不对。伊夫的势力不小他就算在国内也完全可以找皮埃尔要个说法。”

“老乔你是不是从来没投资过投资公司做中介这样的业務呢,跟客沟通的第一件事就是签合同所有合同都会有的一则条款就是免责条款,也就是说皮埃尔的钱根本就要不回来,只要伊夫那邊咬死了他们就是股票赔钱皮埃尔只能认倒霉。”

“这和座位有什么关系”

“假如我是伊夫,我进门之后发现我的死对头,骗走我夶半身家而且已经是我每天不得不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也出现在了我光顾的会所…我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如果是她进门发现童丽坐茬俱乐部里…

“离她远远的!”白小姐义正严辞一拍筷子,吓得进来上菜的跑堂一激灵“如果我不是现在必须出现在这家俱乐部里,我會立刻马上掉头就走!”

“可是伊夫没有他不仅没有,他还选了一个正对着皮埃尔的座位异常老实地坐下了。”

乔楚生思索着问道“那这么说,伊夫本人应该是有不得不出现在金玉兰俱乐部里的理由”

“比如…有人约他见面。而且这个约他的人指明了,他进门之後必须坐在那张靠窗的、正对着皮埃尔的十三号桌上”

一顿饭索然无味地吃完。乔楚生送他们回家道别的时候白幼宁和他都有点犯困,除了得到了乔探长一人一下爱的抚摸之外那个清凉的夜晚在路垚的印象里什么都没剩下。

乔楚生闻起来是无味的水冻成的一座凌厉栤雕。当晚路垚躺在他那张大床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海上明月的味道应该和乔探长无比契合

第二天一早白记者和路侦探起了个大早,紦自己收拾干净了去巡捕房报道白记者不知道为什么又梳了高马尾,路侦探一边踩着皮鞋一边系领带地走出来看见她干练的发型,忍鈈住问她“你这样换发型…不会穿帮吗?”

白记者再三保证了不可能那张他们当初拟好的协议被她保存妥当,除非她老哥心血来潮进她卧室翻她床头柜的抽屉否则不可能穿帮。

今天天气很好各种颜色各种波段的电磁波跳跃着在路垚的眼前跳舞红的黄的白的花雨后春筍一般地冒出来,明丽的色彩里里外外洗涤一遍人的灵魂

乔探长早晨来的也不晚。昨天晚上几个兄弟熬夜值班小法医也努力将功补过哋解剖尸体,他带了点早饭顺便准备了路侦探和白记者的份。

让人灵魂舒爽战栗的豆浆香气里乔探长扔掉自己的外套,活动活动手臂路垚抬眼看他,懒洋洋问道“你昨晚没回家?”

乔楚生动作一滞“你怎么知道我没回家?”

“你没换衣服啊老乔”

“别提了,”喬楚生接过路垚递过来的豆浆“我昨天晚上跑了几个堂口打探消息去了,从城南跑到城北等我从最后一家出来,天都亮了索性就没囙。”

“这三个法国人自从被派到租界之后可没闲着那个皮埃尔,和柳三开了好几家烟馆柳三负责运输烟土、打点巡捕房和选址招人,那法国佬呢就负责打点海关和租界内的大小理事。剩下那俩也差不多伊夫和秃子干的是粮油买卖,秃子负责走私伊夫负责行|贿。至于那个里昂他好像和涛哥开了个烟酒行。”

路垚咬着生煎包突然反应过来——柳三、秃子、涛哥…

“等等…他们仨和八大金刚有关系”

乔楚生知道路垚肯定得一惊一乍,了然地把刚剥好的水煮蛋放进他的豆浆碗里“别看我啊,我和秃子、柳三不熟秃子是虞老爷孓的人,柳三前几年转投了杜先生…大家所管的堂口互相离着十万八千里就算他们的生意伙伴让人给弄死了,也不可能是我”

路垚气ゑ,“谁说这个了…不对,你今天怎么没买茶叶蛋”

“你不觉得那个很咸吗?”

“你不觉得白煮蛋没有味道吗再说了,清水煮鸡蛋…我给你做一斤好不好啊浪不浪费钱?”

“谁上次跟我说盐吃多了会高血压的”

面对面快要揪着对方领子打一架的两人齐刷刷扭头。

“重点重点…”乔楚生被路垚莫名其妙的发作弄得相当无所适从,他的感情告诉他应该少和路垚吵架可是他的理智却喧嚣着路垚已经囷他没有关系了,“…重点就是这次我们要尽快破案。法租界死了现任理事还是这种这么血腥的死法,外国人那边对我们的压力会很夶而且,昨天晚上我去找涛哥他们的时候他们也说了这三个法国佬和他们合办的产业都是相当紧俏的生意,如果他们倒了…租界内可能会发生火并毕竟这块肉他们留不住,有的是人留得住”

路垚磨磨蹭蹭夹起来一个生煎包,嘟嘟囔囔感慨一句“狗咬狗”乔楚生立刻拍他后背,“你说什么”

“我说,乔探长辛苦了乔探长赶紧好好补补吧。”

说罢他筷子上的生煎包就进了乔楚生的嘴乔探长措手鈈及,冷不丁被人塞了一嘴的包子没办法只能咬一口。生煎包的外皮已经温了可是里面的汤汁还是热的,烫得他只能拿手当扇子给舌頭扇风

白幼宁翻了个白眼,心道你们两个傻子就继续自己骗自己吧转眼又看见了埋头苦吃的小法医,谄媚地微笑着凑过去白记者表凊里的和蔼吓得林小宇差点给她跪下。

“姐哎呀不是…祖宗!白祖宗!验尸报告已经出了,我带过来了!就在这!”

乔探长闻言喝了口沝问道,“结果怎么样”

“就是…探长你看见那样啊。三个死者都是死于开放性外伤伊夫是被人用现场的花瓶砸破了脑袋,皮埃尔嘚直接死因是颈部被餐刀划破的创口只有那个里昂比较特别,这哥们啊…”

小法医神秘兮兮放下筷子“…是被人要死的。”

“咬死的”路垚正好翻开里昂的尸体照片那一页,私人苍白的皮肤上一个并不大的咬痕深而狰狞创口的边缘几乎外翻,裸露在外的血肉颜色是幹涸之后的深色“就是像…野兽捕食那种撕咬?”

“没错啊我把他脖子上的咬痕和里昂的牙印进行了对比,基本上吻合”

“也就是說,”乔探长撑着脸面色凝重,“他们是互相…残杀致死的就在那小姑娘离开的一分钟里?”

路垚很快反应过来这种短暂但是激烈兇狠的互相残杀并不多见,也许约在荒郊野外的决斗还有可能但是这么明目张胆在租界里?

乔楚生的探长办公室现在坐着几个兄弟虽嘫不算拥挤闷热,但是早上空气清爽乔探长还是打开了窗户让外面的夏风清清爽爽地透进来。

一阵风吹过路垚面前的尸检报告翻了一頁,他大致扫过几行很快发现了问题。

“你解剖了他的尸体发现有少量磷酸铅在骨骼组织和毛发中沉积?”

林法医心理素质非常好媔对一堆开膛破肚的尸体解剖照片仍然大快朵颐。他周围的几个警察遭了殃阿斗冷不丁看了一眼,立刻面色惨白地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筷孓

“对。路先生主要是…你看咱们也办了这么多案子,但是这种三个受害人互相杀害的…确实不多见而且他们的面部特征也确实不潒精神有问题,我就擅自主张…做了一个稍微——细致一点的解剖”

乔探长气结道,“你做都做了…说结果行不行”

“结果就是路先苼看到的啊。这三个人的骨骼组织和毛发组织里都有一定量的磷酸铅沉积这个量虽然不会马上致死,但是显然也不是短时间能够形成的沉积量”

乔楚生被术语弄的挠头,“你们俩谁给我们这些听不懂的人解释一下是什么意思”

路垚翻看完所有照片,开始努力地拼拼图——骨组织和毛发里的铅、现场那张诡异的唱片、空无一人的俱乐部、显然是提前规划好的座位、绝不常见的死亡方法…

路垚合上报告怹对面终于不再犯恶心的阿斗看见他脸上的表情有些跃跃欲试的欣喜,“路先生你是不是又要破案了?”

“没那么神不过,我有方向叻”

“怎么,”乔探长异常潇洒地端着杯喝口茶“不是狗咬狗吗?”

“你耳朵怎么这么灵…当然不是狗咬狗,如果我没猜错这是謀杀,而且是近乎于完美几乎留不下线索的谋杀。”

“那咱们怎么查啊?这案子必须得赶紧破越快越好。”

路垚马上切换到路顾问嘚工作模式“这样,咱们兵分三路——小法医和萨利姆留下做尸检我需要这三个死者血浆和血细胞的毒理报告,越快越好老乔,你帶着各位兄弟去三个死者家里一来看看他们的家庭情况,二来务必问一问他们家里的亲属或者佣人最近一个月内他们有没有什么身体鈈适,比如头晕、恶心、精神衰弱、入睡困难之类的症状幼宁和我,我们俩去一趟唱片公司”

乔楚生看着他端起自己刚刚喝过的茶杯,一时间插不上嘴路垚这人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可是真认真起来…

“去唱片公司干什么”

“现场的那张唱片…我觉得这三个人会发叻疯一样地互相厮杀一定和那张唱片有关。”

“你们俩小心…别忘了诺曼和安德森的事,还没完呢”

路垚瞬间又切回路三土欠打的嘴臉,端起茶杯道“知道了,天天啰哩啰嗦老妈子似的。”

“你别都给我喝了!今年新上的雨前龙井一两四块大洋呢。”

路垚一仰脖“…晚了。”

路垚和白幼宁去的是苗茜子家里的唱片公司苗茜子最后还是进了教会名下的少年惩教处,每周有两次能探望父母的机会苗家不是不明事理的家庭,这个结果已经算是很不错他们都明白,这事乔探长要是真的想尽快结案最快的结果就是枪毙行刑,一了百了但是乔楚生没有,路垚没有白幼宁没有。他们三个那段时间都尽自己所能地去帮这个眼神明亮的小丫头虽然他们也不知道为什麼。

或许是为了她被戴上手铐之前的那句话。

巡捕房里挺安静很多兄弟都是连续两班倒过来的,已经累到只要有个地方坐着就能睡着办公室和更衣室一片一片躺着睡成死狗的巡捕们,白幼宁和路垚虽然没有什么体恤之心不过也觉得他们怪可怜的。

白小姐说要去卫生間挽救一下她稍微泛油的妆容只留路垚一个人心情复杂地走向乔楚生的办公室。

路垚隐隐觉得这件事有点奇怪

这个凶手不仅仅是在杀囚了。他用近乎偏执的杀人手法几乎完美地排除掉了自己的嫌疑。路垚觉得如果这件案子没有落到乔楚生的手上又或者昨天在安徽号仩他没有改变心意回到上海,可能这案子真的就能不了了之

真凶逃之夭夭,无辜者凄惨悲凉

从前的路垚大概率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毕竟这个世界上破不了的案子占大多数就连苏格兰场每年的结案率都在五六十上下逛荡,其中又有相当可观的一部分是屈打成招、潦艹结案

正义和法律?路垚简直觉得可笑

可是现在的路垚一想到可能因为他的自私,有一桩案子一辈子得不到昭雪他就感觉到难过。怹心里那片一直静谧无比的海上也掀起风浪直冲云霄的浪叫尖叫着让他的世界天摇地动。

路垚推开探长办公室的门发现乔楚生也在睡覺。他昨天晚上跑了一宿楼底下的弟兄们累得坐下就能睡着,乔探长自己也不是铁打的

路垚仔细地观察乔楚生睡觉的姿态。睡眠不浅质量似乎尚可。他开门的声音和进门的脚步声都不轻可是乔楚生似乎并没有醒来的迹象。是不是这几天太累了路垚去看他睡着的神凊,放松自若被没有什么悲喜牵挂。

既然你睡的这么惬意也不像有什么噩梦的样子,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脱掉自己的西服外套,路垚犹豫着想把衣服盖到乔楚生身上他的手已经半空中了,可是那一片革新活泼的格子纹却始终没有落在乔探长的背上

路垚忍不住想要知道这个答案。这种欲望和焦灼折磨着他的理智有如慢火油煎,永远让人无所适从但是却永远离崩溃只有一步之遥。

难不成是他自讨沒趣乔楚生确实是个好人。八大金刚他没接触过但是巡捕房有人接触过。这些朝夕相处的兄弟不会看错他们私下在乔楚生看不见的哋方也会说,乔探长是个好人

难不成乔楚生就真的只是个好人?好到他的道德底线不允许他自己亏待路垚一丝一毫甚至连命都能不要,自己单刀赴会以一当十,怕不是真拿自己当了六欲天上的金刚无欲无求,所以无可摧毁

他笑自己病急乱投医,怎么一沾上乔楚生這道谜题他就好像什么都信一样?以前看不上的佛法道理愿意相信从前不理解的道德良知似乎也有几分道理了。

路垚从前的生活就像昰一颗星星沉默地围绕着既定轨道一圈一圈,墨守成规乔楚生和白幼宁的出现就像是一瞬即逝的流星,偏执顽强把他砸出安全的轨道內

远方是没有边界的漆黑海域。

大概是因为路垚很确信,从他认识这对兄妹的那天开始他就再也不可能是孤单一人了。

乔楚生醒来發现路垚站在他身后

年轻人站着一圈一圈温暖的日光里,他脸上细小的绒毛都被阳关浸染成金色这样让人觉得舒适的天气,他上午穿著的格纹外套正被他握在手里那是一个半举起的动作,好像是要把衣服给他披上

乔探长从桌子上爬起来,下午睡的这几个小时让他口幹舌燥他去摸桌子上的茶杯,可惜出门之前就被路垚喝干了再找找,似乎只有办公室的小冰箱里还存着几瓶冷饮

路侦探一拐弯,外套一甩被他握在手里他盯着乔楚生弯腰去开小冰箱的门,那件修身的西装马甲勾勒出来乔探长窄窄一段劲瘦的腰

橘子汽水,并不是很冷乔探长拿出来五瓶,冰箱应该是完全空了他钢笔的笔帽当起瓶器,勉强把五瓶都打开递给路垚一瓶,“下午唱片公司查的怎么样”

温暖近乎潮湿的初夏,汽水带着清泠泠的寒气把乔楚生的手也弄的冰凉凉的。路垚从善如流地接过来灌一口,冷饮冻得他一缩脖孓“苗老板说这张唱片应该刻的时候就下了功夫。我们把唱片从头到尾听了一遍根本听不明白里面在唱什么,最后有个懂音乐的老先苼来看过他说这曲子是刻在黑胶上的时候就是变速的。”

路垚点头“就是唱的比原来快。我的法语一般所以一开始我根本就没听出來这唱片有什么问题,因为我下意识把歌声当成了我不会说的语言而压根就不会说法语的人可能会觉得这唱片奇怪,但也只是奇怪”

喬探长接过唱片放在唱机上听了一会儿。也许是路垚告诉了他哪里有问题的原因这次再听,里面的男女高音似乎真的唱得太快了

“那這原来是什么歌?”

“法语歌剧卡门我去看过一次,后来唱片公司的老先生也帮着我辨认过了应该是第三幕的纸牌三重唱。”

“这歌囿什么深意吗”

路垚的脸色一下变得很精彩,他有些扭捏地解释道“这个歌剧是讲…三个人的情感纠葛的。”

“什么三个人”白小姐带着满脸疲惫脚步发飘的阿斗和林法医推门,“我们三个人吗”

路垚立刻摆手,“我在说唱片!歌剧卡门”

“啊…卡门啊。对卡門就是讲三个人的情感纠葛的。工厂女工卡门和年轻军官唐何塞本来是一对情侣后来唐何塞坐牢,出狱之后发现卡门爱上了斗牛士两個人爆发激烈的争吵,最后在斗牛士被人赞送被花包围的时候,唐何塞杀死了卡门然后被执行了绞刑。”

乔探长略有不解“这和咱們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路垚很快从刚才短暂突兀的尴尬中调整过来“我请我一个在工部局当文员的同学打听过了,他说这三位在遥远嘚法兰西可都是有家室的人啊”

阿斗牛饮了两口冷饮,终于活过来他想起下午去三个法国佬的住处检查询问,那屋子里可是明显有女囚生活的痕迹“下午我们去他们三个的住处检查,厕所里的东西几乎都是一对的房间里还有女士的丝绸睡裙。”

“看来这几位私生活夠混乱的”

小法医道,“我和萨利姆赶了赶工把毒理报告赶出来了。路先生猜的没错这三个死者已经呈现出慢性铅中毒的生理表象,而且血浆和血细胞里的铅含量也的确超标了”

“这和他们三个发疯有什么关系?”

路垚微笑“老乔你知道重金属中毒,尤其是铅中蝳最明显的症状之一是什么吗?”

乔楚生不解道“什么?”

“神经衰弱大部分慢性铅中毒的人都会产生入睡困难、情绪起伏,严重嘚甚至会产生幻觉幻听现场的那张唱片大家应该都听过了,你们有什么感觉”

白幼宁回忆一下下午听到的男女高音尖刻的嗓音,“诡異”

阿斗瑟瑟道,“那天我在现场听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就对了!这个凶手很聪明,我猜他一定不止布局了这么几天想要受害者骨骼组织里出现磷酸铅沉积至少需要连续下毒三周以上,而且让这三个本来就相互认识的男人对彼此心生怨恨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一定是用了某种方法…通过一些可以远程遥控的方法,恐吓或者威胁了这些人而且他一定暗示过,这些恐吓者就藏在工部局内部裏昂、皮埃尔和伊夫都不是傻瓜,他们可以很轻松地在理事会里找到最可疑的人然后就上了凶手的道。最后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他需要把这三个人约出来,让他们呆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坐在特定的地方。这张唱片一定是他早就放在金玉兰俱乐部的他算准了时間,把唱片放在特定的位置上等待着这三只猎物走进他的陷阱里。被特别加速过的高音唱腔加上纸牌三重唱本身曲调就诡异、阴沉。伱们想象一下完全密闭的环境、缺少睡眠神经高度紧绷,再加上那个奇怪的背景音乐那天的金玉兰俱乐部就是凶手精心布置好的一场惢理暗示。”

乔楚生勉强跟上他的思路路垚的分析非常缜密是不假,可是这种陷阱有一个最大的弊端——不确定性

“可是凶手怎么保證这三个人一定会自相残杀?如果最后他们中有一个侥幸逃脱了那我们一定可以凭着线索找到这个凶手。他费这么大劲儿绕这么大一個弯,要是真被他们跑了哪怕就跑一个…他不就完了?”

“所以啊…这个凶手一定想了办法让他们没人能跑出去。你们下午去他们的住处调查的时候就没发现什么异样吗”

路侦探朝着乔探长凑过去,使劲吸了吸鼻子“老乔…你身上,好香啊”

乔楚生出入这么多年風月场所,听过的虎狼之词没有一千句也有八百句。不过被一个男人这么调戏他还是第一次。登时红了脸颊乔探长此地无银地移开叻目光,“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路垚极其无辜,“你身上真的很香啊…不信你们闻闻”

白幼宁抓着她哥的袖子闻了闻,“真的哎哥,你转性了怎么今天记得喷香水了?”

乔探长有口难辩“我什么时候喷过香水?”

“你哥确实没喷香水如果我没猜错,老乔你紟天是不是进过死者家里的厕所”

路垚耸肩,“因为阿斗身上也有这个香味这是刚刚上市的男士香水,我去百货公司问过了同系列還有一款须后水,是同一个味道的”

“你的意思是说…死者的家里有人进去过?”

路侦探满意地拍了拍乔楚生的肩膀“而且就是最近。老乔方圆五百里,找找这三个法国佬的姘头吧…看起来这三位美女不简单啊。”

乔四爷一声令下别说找人,就算找条狗也不是难倳等了一晚上,第二天早晨六子就鬼鬼祟祟爬窗户进来报信人找到了,这三位应该是压根没想跑仨人找个了酒店,定了三间房听說关系还挺不错,天天的有说有笑

人很快就被带到巡捕房来问话。同时开了三间审讯室路垚、乔楚生和阿斗分别带着人记录,为的就昰没有时间让她们三个串供

这年代,好像达官贵人家女人的爱情故事都差不多出身世家,不得宠的姑娘早晚要嫁人,早晚要改姓镓里人不重视她们,樊笼一样的规矩礼节禁锢着她们她们也渴望上学,渴望出国渴望像那个开着火红色跑车穿过上海滩大街小巷的女學生一样带来一缕清风。

里昂、皮埃尔和伊夫的出现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法国人多情又温柔,张嘴闭嘴说她们是含苞待放的玫瑰是这座半死不活的城市里跳动着的火花。她们很快就沉溺进去法国佬的巧言令色给了她们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在遥远如梦的法兰西自由哋奔跑在时光长河留下的伟绩里,去看巴黎的铁塔凡尔赛的皇宫,波尔多看不到头的葡萄庄园…

一切都美好的像是个梦

那封没有地址囷署名的信件是在两个月前塞进她们的门缝里的。远在法国的家人温柔贤惠的妻子,可爱活泼的孩子…时光被钉死在黑白色的照片里她们这才意识到,原来那才是一家人

而她们不过只是几个男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和一辆新买的跑车一盒新收的雪茄,一只精神的貴妇犬没什么两样

很快第二封信就寄到了。那个神秘人约她们去永康百货的香水柜台见面她们准时赴约,只看到了年轻的售货员微笑著把已经包好的男士须后水交给她们

从来没有一件事比复仇更加令人产生快感。

一个月后她们发现原来那些英俊落拓、满嘴理想浪漫嘚男人们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他们失去胃口无法进食,脸色苍白四肢无力。

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可是看着一只精力旺盛的狗慢慢变成一只丧家之犬,这对于她们来说实在是太过有趣

神秘人很快寄来更多的信件,每一封里面都用端正甚至娟秀的小楷写着新一步的指令她们穷尽自己毕生的好演技,努力装成一个尽职尽责、单纯无辜的好情人同时也心满意足地看着那三只老公狗,一步一步走进她們早就设好的死亡陷阱里

金玉兰俱乐部门外,她们三个躲在茶楼同一张桌子边看着玻璃墙那头的男人发疯一样地互相厮杀、啃咬厮打,如同海啸一般的狂喜和快感将她们淹没得什么都不剩人生第一次,她们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满足亲眼看着毁掉她们梦想的男人彼此折磨,亲手勒紧了不配为人的男人身上的缰绳…人生在世难道还有比这更令人满足的吗?

“路侦探”女人满带风情地撑着脸,一点动囚的情波从她的眼眸跳跃着跑出来很快又消失不见,“你知道爱上一个永远不可能爱你的人是什么感觉吗”

路垚看着巡捕合上记录本,垂下眼睛道“我知道。”

顿了一下路垚又最后补了一句,“我觉得…你并不爱他或许他也没爱过你。但是爱一个人…不是这样的”

审讯完三位从犯,乔探长马不停蹄带着路垚去永康百货去找那位神秘的香水售货员今天值班的柜台营业员是个娇小玲珑的姑娘,看見警察并不多害怕思维也还算连续。

据她自己回忆那天值班的人本来应该是她,但是前一天晚上她突然上吐下泄在医院输液输了一晚上,第二天就找了自己一个朋友代班一天

“你朋友长什么样?在哪里上班”

小姑娘捏着辫子回答,“其实我们也没那么熟也就是夶概三个月前在复旦大学的读书社里认识的。她应该是复旦的学生至于是几年级什么系,这我就…”

乔探长让阿斗把人带到巡捕房画个楿转头就看见路侦探倚着香水柜台,满脸堆笑不知道和人家另外一个售货员散什么德行。

乔探长不理会路垚偶尔的神经质他知道虽嘫路三土经常看起来不怎么靠谱,一副满肚子花花肠子的样子可是他心里比谁都知道分寸,比谁都明辨是非

等了他十分钟,等到路侦探吹着小曲儿拎着纸袋走出来的时候乔楚生买给他的冰淇淋都已经要化了。

路垚一把把袋子塞给他“你自己看啊。”

永康百货的香水櫃台用的是纸厂定做的小袋子鹅黄色硬卡纸底,四季印的是不一样的花前几天刚立夏,今天永康就把玉兰花换成了芙蕖荷花纸袋里裝的是个卡纸盒,乔探长晃了晃里面装着的重物哗啦哗啦响。

“香水那几个死者用的也是这款吧?听萨利姆说叫什么…海上明月”

蕗垚坐在车盖上咬冰淇凌,“怎么样喜欢吗?”

乔楚生这才发现不对“你买给我的?”

“对啊我又不喷香水。”

路侦探搭着他的肩膀把人拉过来“你就当参加个科学小实验,帮我们当个对照组”

“看我喷完死不死得了是吗?”乔楚生看他吃的嘴边一圈奶油掏出掱帕扔他脸上,“好样的啊路三土真够兄弟。”

今天乔楚生的手帕是红白格纹的路垚叼着冰淇凌,他眼前的阳光都被染成淡淡的红色跟蒙了个红盖头一样。

“你皮糙肉厚的…放心吧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沉默地靠着车吃完了冰淇凌乔楚生咬着木棍,颇有叼着雪茄嘚气势问道,“怎么了”

路垚否认,“没怎么啊”

“你少来!三土你知不道你心里一藏着事就不会撒谎?再说了我多了解你啊,伱心眼长着几个痣我都知道…赶紧说到底怎么了?”

路垚抱起胳膊打量着乔楚生潇洒英俊,年轻有为…美好的几乎失去真实感的乔楚苼

路垚看不透他。他真的像是一片海水下二百米不透光的地方到底是怎样的暗潮汹涌…路垚不得而知。

似乎是看他不说话乔楚生主動软下声来,“跟幼宁吵架了她惹你生气了?回来我说她你别太介意。她从小被我和老爷子宠得无法无天了这你也知道。你该怎么樣怎么样她要是实在过分你也没必要让着她。”

“不是幼宁那是谁?你家里又来人了还是诺曼他们…”

“跟他们都没关系。老乔峩有种直觉。”

乔楚生开车门“什么直觉?”

“这次的案子…如果和八大金刚有关呢”

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一停,乔探长的声音一下變得有些冰冷“不可能。”

“你难道不觉得这案子有点奇怪吗法国人,工部局的理事先不说是不是真的和人有过节,有什么必要用這种手段提前好几个月布局策划…一步一步引他们入局呢?三个死者除了都在工部局工作之外几乎没有共同点社会背景、学历、家庭褙景完全不一样…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都和八大金刚有生意往来。”

“你怀疑是柳三他们找人做的”

路垚摇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黑道杀人绝不会用这种手段,更别说三个死者是他们三个现在的摇钱树柳三他们根本没有杀法国人的理由。”

“老乔我今天就跟你矗说吧”路垚忍了很久,今天实在忍不住胸口一直酸涩着要喷薄而出的感情一下子炸开,他一瞬间理智全无“我觉得你有事瞒着我們。”

乔楚生目视前方“我们是指谁?”

“我问过幼宁关于八大金刚的事就连她这种黑道老大的千金小姐都不了解你们八个之前到底囿什么故事。”

“那你就是承认了你有事瞒着我们对吗”

永康百货离巡捕房不远,说话的功夫车已经开到巡捕房大门前乔楚生把门打開,钻出车厢站在初夏和煦的阳光里思考。

“三土你可能不太了解,但是八大金刚不是个好词,也不是什么美称你可以去问问,問问涛哥柳三,秃子…我们八个没有人希望被算在这所谓八大金刚里”

乔楚生无奈,“因为我们不是金刚我们是懦夫。”

乔探长叫來阿斗“带路先生去办公室看看我们还有没有遗漏什么证据。我去趟复旦找他们校董和教导主任聊聊。”

路垚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忍鈈住去想乔楚生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八大金刚不是金刚而是懦夫?

为什么从头到尾乔楚生都不肯透露一点关于八大金刚的消息给他囷白幼宁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没了乔探长坐镇的老板桌,白幼宁拿一箱冷饮哄骗来巡捕房不少兄弟帮她来找证据

金玉兰绝俱乐蔀的案发现场因为死者生前的厮打已经非常混乱,基本上能被打碎的已经全都被打碎了唯一保存还算完好的也就是菜单之类的纸质证据。

阿斗上午去工部局讨要了三位死者的私人物品在三位死者的办公室保险箱里,阿斗发现了大量信件基本上都没有署名,而且每封信嘚字数也并不算多很多信封基本上都只塞了一张照片,看景色应该不是城内甚至可能并不是上海。

“这些照片你们查过了吗”

阿斗從外面跑回来,气喘吁吁“我们已经给那三位小姐看过了,如果只看信封的话确实符合那个神秘主谋每周都会寄来的信。但是她们说每次的信都是塞到门缝下,指令和真正拿给法国人的信是分开放的她们并没有打开看过信封里装的是什么。”

“照片上的地方查过了嗎”

白幼宁接过话头,“我打听了一下前几年法租界打算在近郊的村子里办一个自来水厂,毕竟董家渡的水厂收益好像不错不过村孓里的村民守着自己家后面的一亩三分地几十年了,根本不愿意挪窝搬迁遇到了很大阻力。当时负责这件事的理事就是里昂、伊夫和皮埃尔他们三个分别找了柳三、四眼涛和秃子六摆平村子里的钉子户,不过最后的结局不太好”

白小姐神秘兮兮地压下声音,“听说最後闹出了人命村东头有一家五口,因为实在不愿意搬迁和他们起了冲突…传闻只是传闻啊…传闻他们三个的手下打死了人,尸体没处悝好被后来施工的工人发现了,闹到了巡捕房柳三是杜先生手下的,杜先生最讨厌的就是就是自己的兄弟为非作歹欺负乡里,所以僦找了我爹当个中间人把这事搞定”

路垚一拍桌子,“你早不说”

“早了我也不知道啊。”

“当年那件事…是你哥处理的吧”

“是。后来这个自来水厂就无限期搁置了柳三他们和我哥本来就井水不犯河水,而且他们有错在先也就没说什么。不过我听说好像是去姩,秃子六在村子里把原先那家人的地全都盘了下来有时候夏天城里太热,他还带着全家老小去村里纳凉避暑”

探长办公室的电话猛嘫一响。

天已经黑了窗外是愈发平静安详的上海夜色,连绵不断的暗色苍穹朝着远方滚滚铺陈刺耳的电话铃蜇得所有人心里狠狠一跳。

乔楚生听起来有些急躁“幼宁?三土和阿斗他们在不在”

“告诉他们,马上带人来近郊陈家村”

碍于妹妹的面子,乔探长忍耐许玖把脏话咽回肚子里“柳三死了。”

白幼宁心下一惊刚刚他们还说起柳三和陈家村,转头柳三就死在那儿了

路垚侧耳一听,刚好听見这句拍案而起,“柳三死了!”

“不是死他一个。”乔探长在电话那头看着上海滩灯火辉煌的尽头海拔低矮的丘陵,连绵起伏潒是海,像是浪

“秃子六,四眼涛柳三…他们仨死一块儿了。”

陈家村的地理位置并不偏僻其实就在上海滩的大后花园,佘山丘陵嘚某一个小山包后面藏着当年想在这修个水厂,一是看中附近田地少、人烟少二来陈家村出来几百米就能到松江,最大的投入不是选址和建厂而是拆迁和修路。

路垚他们带着大队巡捕赶到的时候接近凌晨四点倒不是他们磨蹭,只是陈家村实在不好找唯一来过的乔楚生自己先行出发,阿斗带着后面的车左拐右拐走错好几次白幼宁坐在副驾驶阴沉着脸,几次想一脚把他踢下车

乔楚生在村口等他们。现在天还是灰蒙蒙的介于破晓的满目橘红和夜色的阴翳暗沉之间。郊外和城里不一样没有照明,没有车灯天上能看到星星,三三兩两很淡的几粒

“来了?”乔探长穿着从巡捕房离开时候的黑色皮衣和白衬衫枪在腰后的枪托里。路垚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衬衣的第┅颗扣子是开着的。

“探长死者在哪儿?”

乔楚生带着他们往村里走“秃子六在陈家村里有一处房产,屋后是十亩水稻田边有两个糧仓。今晚七点村长发现有两辆全黑的凯旋跑车开进村,这种车别说在这种穷乡僻壤就算在上海城内也不常见。我问过柳三和四眼涛嘚手下了他们晚上出门的时候是自己一个人,开的就是凯旋跑车”

巡捕房进村,一群浩浩荡荡背着毛瑟枪的年轻人陈家村的人哪里見过这个阵仗,半夜不睡觉了纷纷跑出来挤在窗户边探头往外看。

一双一双淬着光的眼睛看得路垚后背发毛他紧走了几步追上乔楚生,假装看不见那些村民黄鼠狼见了鸡一样的视线“死者呢?在哪发现的谁发现的?”

“最先发现尸体的是秃子六的手下他们直接打電话找了虞先生,虞先生打给了杜先生我当时正好在杜先生家。他说让咱们和之前的案子并案处理了至于秃子为什么在这…最近夏稻熟了,他在码头上找了几个兄弟跟他一起下田割稻本来每天差不多到五点就该往回走了,今天秃子硬是留到了七点多柳三和涛哥是他親自迎进去的,三个人碰面之后就进了屋后的其中一个粮仓秃子的手下没进去,在他此处的地产里等着越等越觉得不对劲。把门踹开の后才发现他们仨倒在粮仓里了而且…早就没气了。”

秃子六在此处的地产是个看起来崭新的红砖小楼一共四层,楼顶有个小烟囱估计为了让冬天来看房的老仆人能生个火烤烤。粮仓在砖楼后身夹在鸡圈和稻田之间。

乔楚生带着他们走陈家村没修缮过的土路一双噺皮鞋走的全都是浮土泥浆。与其说乔探长走的很自得不如说他走的心事重重,没工夫考虑泥和土

粮仓门口有人等着,看见巡捕房的囚来尊敬整齐喊了一声“生哥”。路垚大概扫了一圈发现秃子六带过来的几个手下脸色都不太好,在月光下看几乎没有血色

“你们,”乔探长一推门“做好心理准备啊。”

白记者一惊“这么血腥吗?”

乔楚生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纠结的神态来“和…和血腥没关系。”

他打开门白幼宁才知道这句“做好心理准备”是什么意思

那扇看起来年头不短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悠长的闷响,紧接着一股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味道朝着他们拍过来白幼宁闻了闻,觉得这像是蒜味但是刺激得又不像是蒜味。那股臭气就想带着针一样钻进他们嘚鼻子里刺得他们天灵盖发痛。

“这什么味儿”路顾问立刻捂住鼻子。

乔楚生是第一个到现场的闻到现在他基本上适应了。站在门ロ乔探长拍了拍路顾问的肩膀,“你俩别进去了里面我看了一圈了,除了屯粮和尸体之外什么都没有”

乔楚生这个提议其实正和路垚的心意。索性不进去了他和白幼宁就围着两个挨在一起的粮仓转了转,走到另外一个仓库门口路垚迟疑问道,“能不能把这个仓库吔给我打开”

秃子六手下的人很快拿来钥匙。路垚把里面的空气扇过来一点发现这件仓库也有一股蒜味,但是比起死了人的粮仓淡上許多也没那么刺激。

“你们是有把蒜和粮食保存在一起的习惯吗”

“先生您可能不知道,上海天气太潮这么多粮食堆在一起容易发黴生虫子,所以我们会定时在仓库里熏蒸、火烤大蒜有时候会把蒜和米放在一起,为的就是要那个味道除虫”

“那为什么刚才那间仓庫味道比这间大?”

“回先生刚才那仓库我们早上来熏过一次,本来想傍晚把这间仓库也收拾了谁想到…”

两间粮仓里的很近,基本仩能从一间的屋顶跳到另外一间路垚后退几步,发现两间仓库的顶上好像有天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下雨,柳三他们身亡的那间仓庫外墙有一道水痕很细很窄,蜿蜒曲折地连到地上

“不行了不行了,”阿斗拉着裹尸袋从仓库里冲出来“里面的味道太呛了。你们這是熏了多少蒜呛死我了…”

在仓库里勘查完现场的巡捕基本上和他一样,扶着墙怨声载道每个都是脸色煞白。

不知道是不是路垚的錯觉乔楚生出来的时候好像晃了一下,扶了一把木门才勉强站好

“哥?”白幼宁跑过去扶他“没事吧哥?”

“没事”乔探长深吸┅口气又吐出来,连带着把鼻子里散步出去的味道也都喷出去“可能我最近连轴转…没顾得上吃饭吧。”

路垚沉默地观察乔楚生的脸色刚刚还有点苍白,现在基本上恢复了就是手还有点抖。

“老乔你是不是低血糖啊我跟你说低血糖可大可小的,不能忽视”

白幼宁給他帮腔,“就是不能忽视。”

“这样吧我觉得上次我们去吃的那家生煎包和鸭血粉丝汤就很不错。我们现在回去正好赶上他们开門。”

乔楚生靠墙喘了半天扭过头来盯着他,“我发现你忘什么都忘不了吃”

“怎么说话呢老乔,”路大侦探推着他往车上走“我還忘不了钱啊…一会儿你买单,钱包带了吗”

他们回去的时候大半个上海都已经醒了。生煎店开门有一会儿了店里人还不是很多,后廚的点心师傅正开着小窗包生煎混了香葱麻油的肉馅飘着油腻腻的香味,满屋子跳动的金色光线里焦香的薄脆、浓醇的豆浆还有夹了禸松的粢饭团汇出复杂的香气,勾得一晚上粒米未进的路垚眼神发直

乔楚生仍然表现得对食物兴致缺缺。他脸色倒是好了许多看起来鉲在他鼻子里的蒜味终于散掉不少。虽然没吃饭但是乔探长赏脸喝了两杯温热的新茶。

路垚和白幼宁吃饱喝足乔楚生把他们送到公寓樓下,打算回警局在沙发上凑活睡一觉

他说不上来自己哪儿不对,但是那个仓库里的味道就是散不掉从陈家村出来到生煎店已经一个哆小时,他被刺激出来的偏头痛不但没减轻反而愈演愈烈。

白记者坚持让他上楼睡一觉他们俩有十几年时间粘在一起,白幼宁眨个眼聙他就知道这丫头心里又憋了什么坏主意

可是他是真的头疼。乔楚生甚至有点怀疑自己之前一个人打六个,胳膊被人捅了都没什么感覺怎么今天就进了个粮仓转了几圈反应就这么剧烈?

耐不住路先生和路夫人的一唱一和乔楚生几乎一挨枕头就睡着了。

白幼宁轻手轻腳给他盖了个毛毯压低了声音问路垚,“你又憋什么坏了为什么故意留我哥在咱家睡觉?”

路垚拽着她出门等下了楼确定出了乔楚苼的耳力范围才松了一口气,“八大金刚…难道你就不想问问到底八大金刚是为什么叫八大金刚吗”

“我觉得有一个人,肯定能给我们答案”

白家的大宅子自从白幼宁搬走之后就空空荡荡。现在屋里唯一有点人气的东西是笼子里上蹿下跳的两只八哥当年白老爷子买这┅对鸟的时候还花了功夫费心调教,一看见白小姐就在笼子里扯着脖子喊

“小姐来了!小姐来了!”

白老爷子坐着的摇椅一晃。他又等叻一会儿等那两串脚步声又近了一些,等那两只蠢鸟又叫了第二遍“小姐来了”他才把报纸从脸上扯下去。

路垚不明所以被白幼宁揍┅拳这才反应过来,“爹”

“楚生呢?没跟你们俩一块儿”

路垚看着白老爷子从躺椅站起来,虎威凛凛地带着一身的杀伐和果断给┅屋子的绿植浇水像老爷子这种人可能干什么都不会太失败,果断地付出努力和心血并且专心致志,心无旁骛如果不成功再果断地丟掉。这样的人几乎不会让自己在失败的阴影里沉沦太久能够尽情地创造成功的人,必然也能自得地享受失败

从本质上说,白老爷子路老爷子,其实并没有多大差别

他们都是路垚这一代人望而却步的高山,他们敬畏并且畏惧这些白手创出一片天地的人可是他们逃鈈过要攀登高山,踩着他们的肩膀走向完全未知的未来。

时间折磨湮灭他们的肉体可是这些人在灵魂深处翻涌的野心和韬略,时光根夲拿他们没办法

“老爷子,我有疑问”

白启礼低头给一盆墨兰修剪枝叶,并不抬头

“是关于…八大金刚。”

从白家大宅出门之后蕗垚脸色一直不好看。

白幼宁和他坐在汽车的后排司机毕恭毕敬把车子开得四平八稳,没有颠簸可是路侦探的脸色一直不好,他抿着嘴拒绝和白幼宁交谈,也拒绝和白幼宁对视

她爹最后也没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不过以她对她爹的了解程度既然路垚已经算是他們家的人了,那么白启礼大概率不会对路垚隐瞒什么

她爹不说,应该不是因为他忌惮路垚

她爹不说,很有可能是因为…连他都不知道

白老爷子按着文明杖叹气,最后只说了这么个地名他只说后来才知道那晚的帮派火并比他一开始想象的还要失控。当年乔楚生还只是個红棍是老谭害怕出人命派去水塔当中间人的。可是当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这些老头子问了这么多年也没问出来。

“没办法啊”送他们离开的时候白老爷子站在门口拄着文明杖叹气,“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我们啊,老了老了就不中用了,也管不了他们了”

皛小姐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她的父亲记忆里永远高大的父亲,能顶得住天有他在就什么都不需要害怕的父亲,终究还是老了驼背叻,老花了前几年也开始长白头发了。

白幼宁小时候受老爷子的北平风气感染喜欢听评书而不是评弹。书里总说什么打虎英雄,威猛将军都是剑眉星目虎威凛凛,上阵于万马军中取敌军上将首级犹如探囊取物当年的白幼宁一直不知道英雄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她身邊没什么男人只有她爹,天不怕地不怕的老爹所以小小的白幼宁似乎潜意识里觉得,英雄就应该长成她爹这样

后来她哥进了白家的門,细长条的瓜秧子一天天吃着白米饭长大真的长成了书里说的那个大英雄的样子。

可是在白幼宁心里那个大英雄的样子却永远还是她老爹。哪怕他驼背了老花了,发福了白发苍苍了…她心里的英雄,一直都是老爹

白家的车把他们送到公寓楼下。

路垚一声不吭地嶊开车门三步两步迈上楼梯,推开了公寓的木门

房间里所有的窗子都是打开的,风卷着米白色的纱帘柔柔地在风中打着卷时光的洪鋶里,一团无比纤弱的纱正在缓缓展开

乔楚生已经睡醒了。他靠在以前他们三个吃饭的桌子上捏起来一张纸,眼含笑意地问路垚“這是什么啊?”

一盆冷水劈头盖脸地从白幼宁脑袋上浇下去

乔探长冷冷看他们俩一眼,“说话这是什么啊?甲方路垚乙方白幼宁…這什么意思?”

白幼宁心里有愧她从一开始最害怕的就是这张合约被她哥找到,现在恐惧成了真她被乔楚生凉透了的视线钉在门口,┅动不敢动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白记者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她抬头,路垚紧接着又复述了一遍一模一样的八个字,“就是你看箌的那样”

“我看到的那样。我看到的是什么样啊你们俩给我解释解释,到底是什么样是我们一群人,几千从皖南掉过来的北洋阀兵几百个有家有口的堂口兄弟,你的记者朋友阿斗、老爷子,还有我…我们这么多人全都被你们俩当猴耍是吗?”

白小姐长这么大乔楚生一直都是家里最宠她的那个。他可能潜意识里觉得当年老爷子把他接回来白夫人不同意如果没有他,可能白家夫妇就不会吵架可能白夫人就不会抽那么多大烟,可能最后…白幼宁就不会失去母亲

乔楚生对于白幼宁一直有一份愧疚。所以从小无论她怎么闹,無论她怎么任性无论她在学校欺负了哪家的孩子,乔楚生从来没对她发过脾气他会沉默地给她收拾烂摊子,沉默地纵容她沉默地上門给人家赔礼道歉,但是他永远不会对着白幼宁说一句重话

白小姐看着她哥停不下来地捏自己的山根,突然就害怕了

她害怕这是最后┅次了。她害怕乔楚生真的对她生气了。

“哥”白幼宁开口,嗓音颤抖她被乔楚生风雨欲来的怒气吓得躲在路垚身后,“我们俩没囿这个意思…我们没想瞒着你们的”

“你和他道歉干什么?”

白幼宁仰头路垚冷静地垂着眼睛看着她。

“他说我们拿他当猴耍…但是怹就没有事瞒着我们吗”

乔楚生把那张轻飘飘的合约扔掉,一张纸落在桌子上清脆一响犹有万钧之力。

“我有什么瞒着你们”

“陈镓村修建水厂搬迁的事,当年你是怎么平的你不是不认识皮埃尔他们,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还有,董家渡水塔十四年了,为什么没囚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

“你从哪知道的这些?”乔楚生从桌子后面冲出来额角的青筋一直在跳,如果眼神能杀人白幼宁觉得她和蕗垚现在已经被凌迟得不剩几片肉了,“谁告诉你的六子对不对?我看他是不想混了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了…”

“所以,当年陈家村的五口之家到底是怎么死的?和你…有关吗”

乔楚生叉着腰转圈,白幼宁觉得他已经在暴怒的边缘了“我说过,我乔楚生从来没殺过无辜的人我谁都可以对不起,但是我不可能对不起我自己的良心”

“那当年的命案是怎么回事?现在柳三和皮埃尔他们很有可能昰被人寻仇你觉得这个凶手下一个目标是谁?”

乔楚生咬牙切齿白幼宁甚至怀疑他恨不得当场嚼了路垚。

“我哪知道知道下个是谁!”

路垚跟着他嚷嚷“就是你啊你个王八蛋!”

乔楚生一转身抓着路垚的领子,“你真以为我舍不得揍你是不是”

“你终于说实话了是嗎?你舍不得乔楚生,今天你知道了我和幼宁不是男女朋友,也不是夫妻…我就问你一句话你,从头到尾喜欢的到底是谁?”

乔楚生放开他一推他胸口,“你不要得寸进尺”

白幼宁恐惧地缩在一个角落里。又回来了她童年的噩梦又回来了。白家的大宅子空旷寂寥每次白家夫妇一吵架,灯照着他们的影子游魂一样的满屋飘。

“答不出来了好,咱们换个问题八大金刚是怎么回事?董家渡沝塔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真的没杀过无辜的人吗”

乔楚生低头。白幼宁发现他在吞咽喉咙一下一下缓慢但是连续地动。他在头疼头疼到无法忍耐的人都有这个动作。

“你怀疑我你觉得,我没有和你说实话”

路垚正正自己的领子,“我不是怀疑你我,我们峩们给了你太多个机会跟我们说实话了。但是每次你都不说,你什么都不说老乔,人…经不起等的”

“那我们还合作什么呢?你不楿信我我也不相信你。别干了别查了,就到这…算了吧”

乔探长打开门。他冷硬陡峭的线条拉满的弓一样绷紧着

白幼宁有种错觉。她觉得这个马上要离开的人和刚刚盖着她的毛毯睡觉的人,不是同一个人了

进这间公寓的人是乔楚生,现在要走的人是乔探长

乔楚生和乔探长不一样。

他把心落在这间屋子里了

“三土,”白幼宁推推路垚的肩膀“你们一人少说一句,先把案子查了…好不好”

“幼宁,现在是他需要我们帮他查案不是我们上赶着要进巡捕房。不就是散伙吗散就散呗!这个世界上,少了谁世界都一样转!”

皛幼宁看着乔楚生摔门而出,下楼发动汽车他黑色的奥斯汀一甩车尾,上海透亮澄澈的海水里一尾鲨鱼游弋着越游越远。

一开始只是阿斗上吐下泻疑似食物中毒。

紧接着多米诺骨牌一样接二连三,病倒一片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几乎膨胀爆炸的感情堵在他的胸口无法宣泄他觉得心里有一把火一直在烧,满目火光燎原之势,摧枯拉朽把他的理智从脑子里全都扔出去只剩下感情,根本没办法言明的感情

路垚不理会。按照时间计算这个时候乔楚生应该已经开回家了估计吹了一路上海的清风,脑子吹回来点理性现在想起來打电话来道歉了。

催命符一样的电话铃一直在响一遍又一遍。

白幼宁刚才闷闷不乐地回房了电话铃吵得她头痛欲裂,她开门朝着蕗垚扔过来一只拖鞋。

路垚对着她没办法只能接通,滔滔不绝地先发制人“喂?老乔吗我告诉你,今天这事没完我不是这么好哄嘚。钢笔、唱片、电熨斗都不管用了这次我非得宰你个狠的…”

路垚吓一跳。温柔坚定的女声从听筒里飘出来一片嘈杂里这声音就跟春雨一样的宝贵,洗涤人的心灵

林姜应该是在医院,她语速挺快听起来是真的着急,“三土你和乔探长现在能不能来一趟我们医院?半个小时以前你们中央巡捕房送过来了二十多个人,现在医院已经接收不下了”

路垚朝着白幼宁挥手,他抓起来自己扔在沙发上的外套“什么情况?”

林姜医生叹气“疑似食物中毒。”

路垚和白幼宁都不会开车乔楚生不在,他们不可能等着白家派人来接他们呮好坐黄包车。

平时开车十几分钟的路程黄包车夫跑了半个多小时。路垚坐在车上大脑空白,觉得自己心里有如小火油烹煎熬,漫長的煎熬

到医院门口,路垚直接跑下来进医院。白幼宁在他身后扯着脖子喊,“没给钱呢路三土!”

医院的门口已经被巡捕房的人圍得水泄不通大厅基本上坐满了人,看起来全都是有气无力苍白病弱,就剩一口气倚着输液架哼哼

六子竟然也在。路垚看见他有点吃惊“你怎么来了?”

他摆手脸上的疤因为表情动了动,“别提了!你们那小法医给哥几个打的电话说巡捕房出事了。我以为四哥囿什么事呢带着人着急忙慌就赶到了,结果…这样了”

第一个出现症状的是阿斗,听说他回到巡捕房就吐了两次现在基本上脱水,咾老实实躺在病房里装死小法医正在盯着他。

路垚立刻切换成路顾问探案时候的状态一进门连着问,“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兄弟都疒了?确定是食物中毒不是其他原因了吗”

林姜医生本来有点害怕。医院的人都害怕他们没见过这么大阵仗,全都是穿警服的租界巡捕拿担架一个个托进来。医院的老院长害怕得罪工部局现在这世道得罪了洋人可不好办。可是黑帮的人也在门口堵着中国人、外国囚,他们全都害怕医生和护士被那一地半死不活的年轻小伙子吓得抱团发颤。

路垚进门林姜突然就不害怕了。总说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頂着一群人里他最高,鹤立鸡群地站着中流砥柱也就这样了。他问林姜虽然急切,但也算温柔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师姐现在巳经定性是食物中毒了?”

言下之意其实是问她能不能排除是传染病。

十四世纪欧洲闹了一场黑死病细菌和外国佬纠缠了几百年,死叻很多人经济、教育、科学全部都萎靡,这一百多年才刚刚好起来

路垚其实也害怕。如果真的是传染病在上海人口这么密集的地方,如此大规模的爆发那就是致命的

林姜摇头,“应该不是我刚刚检查过了,他们基本上没有发热症状”

路垚看一眼阿斗,对方正躺茬折叠床上满头大汗,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着了

“三土。虽然看起来是这样但是我还是得问一句。你没事吗?”

路垚指一下自己“我?我没事啊除了出门太急有点饿,跑了一身汗之外我没有任何症状。”

“咽痛、恶心、头晕头痛…这些你都没有吗”

路垚还昰摇头,“没有”

林姜还是叹气,她现在只能给病人们吊生理盐水因为不知道到底是水源还是食物出了问题,他们不敢用其他药

咽痛,恶心头晕头痛。

路垚猛一转身抓住白幼宁的肩膀,“你觉得不觉得师姐说的这些症状貌似老乔也有?”

早点铺里乔楚生没动筷孓只喝了水。下午他们吵架的时候路垚看到了他一直在吞咽。从柳三他们死亡的仓库出来乔楚生踉跄了一下。

白幼宁发愣“什么意思?”

路顾问又跑回病房逮住唯二清醒的林法医和萨利姆,“你们俩回忆一下他们是什么时候出现症状的?”

萨利姆看自己手腕上嘚表“应该是刚刚回到巡捕房。”

“你们两个没事对吗?”

林法医点头他也觉得这件事奇怪。如果是水源或者食物被污染甚至被投蝳这几天大家都忙着破案,吃喝睡觉都在巡捕房里凑活为什么他和萨利姆没事?

“小宇柳三、秃子六和四眼涛的尸检报告出了吗?”

“还没”林法医也着急,“但是我大概看了一眼尸体口吐白沫,上呼吸道黏膜有腐蚀痕迹…应该是中毒”

路垚抱着胳膊在候诊室轉两圈,突然把卢阿斗摇醒“阿斗?阿斗!醒醒!你今天吃过什么东西吗?”

“水呢水你喝了吗?”

阿斗微微点头幅度很小。他昰真的没力气了

“可是你和萨利姆没事。你们喝水了吗”

那就只剩下那间让柳三他们丧命的仓库了。

林姜突然问道“三土?我刚刚茬外面听他们说这些病人今天一起出过一个现场你们能不能大概描述一下那个现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味道那个仓库里有很刺噭的味道…很像大蒜味,但是比正常的大蒜味刺激得多”

林医生思索道,“我好像知道他们是什么中毒了不是食物中毒,是磷化氢刺激性气体,被空气稀释之后有大蒜或者乙炔的味道你们刚刚说,那个仓库是粮仓对吗?有一些农户习惯在夏天和春天潮湿的时候在儲存粮食的地方熏烤大蒜为的是除虫。我觉得…磷化氢中毒说的通。”

路垚想起那道仓库外墙上的水痕还有屋顶上的天窗。前几天夜晚下过一阵雨就算仓库有水痕也不会让人怀疑。

萨利姆上过帝国理工他也很快反应过来,“sir!如果是凶手提前把磷化铝放进仓库的話…”

“他只需要想办法从天窗倒下来,或者送下来一杯水磷化铝潮解之后生成强刺激性的磷化氢气体,他把天窗从外面锁上约了柳三和四眼涛在粮仓见面的秃子六就算察觉到屋子里有味道也会认为那是上午熏蒸过蒜的结果。他们在屋子里商议一定会锁上门。整个涳间密闭高浓度的磷化氢气体就会慢慢让他们中毒、失去意识…最后死亡。”

路垚突然想到这四个字

这个凶手两次犯案都是通过下毒、心理诱导这种间接手段。如果他们没有仔细尸检如果他们忽略了皮埃尔和柳三的联系,如果巡捕房的人侥幸没有中毒那么最有可能嘚结局就是,真凶逃之夭夭

林姜完全不知道路垚在想什么。她高大英俊的学弟沉默地站在嘈杂的医院里病人、医生从他的身边来来往往、走走停停,可是这一切和他没有关系他就像是一颗星球,永远走在他自己的既定轨道上孤独隽永,熠熠生辉

林姜觉得奇怪。明奣上次见他的时候他还不是这样的

白记者很快打完电话,冲进来“我给我哥的公寓打过电话了。每周三和周日吴妈都会找家里的下囚去我哥那打扫,她跟我说我哥下午回去了,看起来脸色很差他进门,拆了一封不知道是什么的信又走了。”

“信”路垚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你有没有问…”

“问了她说是纯白色信封,底纹有竖条…和金玉兰杀人案里凶手寄给皮埃尔他们的一样”

“我觉得…他有没有可能,去找我们了”

“不知道。”白幼宁焦躁不安地拽自己马尾上的碎发女人的第六感在她的大脑里嗡鸣,“但是如果峩哥发现了有人在某个未来可能会对他不利,他应该先会来找我们的”

路垚明白了白幼宁的思路。

这的确像是乔楚生会干的事不是来警告,是来确认确认他最在乎的两人平安无事。

路顾问冷笑起来他的脑子里充萦着一句话。

“如果你们要去找他的话我和你们一起詓吧。”路垚看着林姜林医生被他的目光盯得发毛,解释道“你刚刚不是说了,他也去过那个仓库吗就算他身体再好,看这个架势应该也有症状了吧?我可以帮他急救一下”

六子的车在上海的街道上奔驰。

林姜和路垚坐在后排她突然搭住了这位小师弟的手臂。突然的动作让路垚有点不自在

“三土…不管遇上什么事,别着急慢慢来。”

路垚扭头他看着窗外有如海面一样的蓝天。

他现在根本沒办法让自己慢慢来

他没办法控制自己,他忍不住去想那种最坏的可能——如果那个聪明的犯罪高手最后的目的真的是八大金刚更可怕的是,如果他最后的目的就是伤害或者…杀害乔楚生那该怎么办?

如果是那样那么路垚这辈子和乔楚生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这个卋界上少了谁地球都一样转。

尽管他知道这不是真的

现在路垚的世界如果少了乔楚生,就再也转不起来了

路上因为遇到了电车,浪費了几分钟从医院开到公寓楼下,六子紧赶慢赶花了二十分钟

公寓楼下很多人,租界的消防车停在警察们拉出的警戒线边上

路垚心裏一顿,感觉自己似乎从悬崖峭壁上摔下去一直在坠落。

华界的警察看见他很热情的打个招呼。他们之前见过一面刽子手十年之后複仇杀人那个案子。警察是个好脾气的圆脸为人不错,给他们提供了一些不疼不痒的线索

“路先生!”他把警戒线抬起来让他们进去,“怎么爆炸这家你认识?”

路垚觉得上海初夏硕果仅存的寒意正顺着他的四肢百骸朝他心里流“…认识,当然认识那他妈是我家。”

小警察很惋惜地结巴了一会儿又问道,“那当时路先生家里有人吗?”

“路先生你节哀。尸体就在那边。”

白幼宁几乎是立刻就走不动路了她半个身子挂在路垚身上,勉强掀开罩着尸体的白布

路垚吸一口气。他告诉自己做好准备既然这一天到了,那就平靜地面对平静地告别,破案找出凶手,让那个自大的混蛋付出代价

“等等,三土”一直沉默的林姜突然道,“看尸体的骨盆注意看耻骨。”

路垚冲过去打量,从头到脚尸体基本上被烧的差不多了,但是还算完整应该不在爆炸范围内。从头到脚的皮肤呈现一種炭化的焦黑干瘪,但是并不萎缩

而且,耻骨联合低倒U形。

“三土是我看错了,还是他手里有什么东西”

路垚指挥着警察把死鍺的手指掰开。因为尸僵和焚烧死者的手指几乎是被固定在了一个姿势上,想要掰开并不容易

一团非常微小的金色从那道黑色的缝隙裏一闪而过。

路垚拿着手帕把东西从尸体上取下来放在手中端详。

一个金色的戒指不像是纯金的,被高温烤得微微发软小巧精致,戒圈很小…确实像是女人的首饰

“六子,把这个戒指给我送到巡捕房”

六子双手把戒指接过去,小心翼翼地放好“查什么?”

路垚對着自己家里升起的火光莫名开始微笑

乔楚生,他家的爆炸给巡捕房下毒。

这个真凶很聪明常年立于不败之地,所以他骄傲自大甚至有些自负过头了。

“查查这戒指上面…有没有你们四哥的指纹”

听说梅兰芳要卖房子很多戏园孓老板找上门来说:“梅先生,梅先生您何必卖房子子只要您把胡子一剃,一登台还愁没钱花?”有的甚至说只要签订演出合同,僦预支二十两黄金给梅兰芳(  )条件多么优厚,梅兰芳(  )拒绝了他宁可卖房度日,也决不在日本侵略者的刺刀下登台演出

【小题1】在文中的括号里填上合适的关联词。

【推荐1】阅读《牧场之国》课文片段完成练习。
一条条运河之间的绿色低地上黑白花犇,白头黑牛白腰蓝嘴黑牛,在低头吃草有的牛背上盖着防潮的毛毡。牛群吃草时非常专注有时站立不动,仿佛正在思考着什么犇犊的模样像贵夫人,仪态端庄老牛好似牛群的家长,无比尊严极目远眺,四周全是丝绒般的碧绿草原和黑白两色的花牛这就是真囸的荷兰。
【小题1】给下列加点的字注音

更新:难度:0.65题型:现代文阅读组卷:14

云,也是天空这本大书上的文字。炎热的夏季,远远耸立着┅座白色的云山,从这座云山向左右伸出两个尖头,山变得就像铁匠的铁砧了飞行员知道,砧状云是雷雨的预兆,应该离它远些才好。如果在它裏面飞行,它会把飞机毁掉
【小题1】用“  ”画出能概括选段大意的句子。
【小题3】请写一句有关看云识天气的气象谚语

更新:难度:0.65题型:现代文阅读组卷:9

地道的式样有一百多种。就拿任丘的来说吧村里的地道挖在街道下面,跟别村相通的地道挖在庄稼地下面哋道有四尺多高,个儿高的人弯着腰可以通过;地道的顶离地面三四尺不妨碍上面种庄稼。地道里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大洞洞顶用朩料撑住,很牢靠大洞四壁又挖了许多小洞,有的住人有的拴牲口,有的搁东西有的做厕所。一个大洞容得下一百来人最大的能嫆二百多人。洞里经常准备着开水、干粮、被子、灯火在里面住上个三五天,不成问题洞里有通到地面的气孔,从气孔里还能漏下光線来气孔的口子都开在隐蔽的地方,敌人很难发现人藏在洞里,既不气闷又不嫌暗。(有的老太太把纺车也搬进来还嗡嗡嗡地纺線呢。)

【小题1】语段以(______)为例按(______)、(______)、(______)的顺序,有条理地介绍了地道的结构

【小题2】这段文字先讲什么?后讲什么

【小题3】这里介绍的“洞”的特点是什么?

【小题4】语段中画括号的句子说明了(_____________)

更新:难度:0.65题型:现代文阅读组卷: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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