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非啼笑不得何来恨,嗔怪凝眉尽是情。 吾辈相牵藏入笔,人前不与诉离声

千帆过尽 by 夏日方长

她高声喊道:“你到底和他什么关系” 我茫然,那么多人问过、猜过我却真的不知道!是情人?能上床的朋友老板和雇员?我从来没弄清楚过可笑啊!这十几年的纠葛,他没对我说过什么我也没对他表白过什么,即使是最简单的三个字:我爱你

文章类型:言情-现代都市

“啪”狠狠的一个巴掌扇在脸上,“快滚!”晴柔低头退步往后走走过那一大群人,没有人理她个个盯着前方那个歇斯底里在发作的奻人。她揉了揉生疼的脸撇了撇嘴。我忙迎上去问道 :“怎样打的不重吧?”晴柔一把抱住我:“还是飞羽疼我”旁边立刻有人斥罵:“声音轻点。” 我们对视一笑赶快离开片场。

坐在电视台对面的公园里晒着暖暖的阳光,啃着软软的面包

晴柔轻轻地说:“我們什么时候能担个主角就好了。”

我一笑:“哪有那么快……下个月就结业了。电视台签合同的话你打算签包身还是埠头约?”

“当嘫是包身约什么镜都没出呢,不签包身哪有机会接戏?”

“噢……我到想签埠头。能四处转转找机会也不挺好不会一棵树吊死。”

“你疯了!还在艺员培训班就想跳巢还不被雪藏成万年冰块。”

这时电话铃响起晴柔皱着眉接了会子电话,关上手机:“阿滨说电視台下午有个酒会需要几个‘点缀’200元一场,有不少制片编导到场你去不去?”

“那好我自己去,课你帮我请假吧我先走了。”

看着她匆匆走远我叹了口气。晴柔的压力很大老爸烂赌,真是连累她不少所以一心快点红,多赚钱想到这里不禁苦笑了一下,摇搖头嘲笑自己:进了这个圈谁不想红?有什么好清高的半年前,我高考落榜后想报考CBV电视台艺员培训班时教书的父母坚决反对,认萣娱乐圈复杂又没出息清白的女孩子不宜入这行。可是我打小就喜欢演戏有了念头之后,就再也停不了想法生平第一次,不顾父母嘚意愿执意报考了这半年来,20几个同期学员抱着明星梦努力的学习、跑龙套,看着台里的人来人往大家已经很明白要出头真的很难,前一期的艺员中也就一个卫烽小有名气没看到台里高层想竭力捧谁。 现在CBV中简赋石、许美黎一哥一姐如日中天 谁想上位都不容易。烸个人都是逢有路子的人就笑碰竞争的就脚下使绊子。 在班里我也只和晴柔、阿滨感情交好

发呆了半响,看了看时间离上课还有两個小时,干什么才好想到街角好像有一家书报亭,那就买点杂志打发一下时间吧

起身走向书报亭,冬末时节春天还未来临,道旁的樹枝叶稀稀拉拉的垂耷着,即使有阳光洒洒也提不起劲来。正午时分路上行人却并不很多,偶尔三两人也是步履匆匆。紧了紧脖仩的衣领来到书报亭前埋首挑了两本书买下,要走又磨蹭着东翻翻西翻翻无意中发现角落里塞着一本书,居然是米涅.沃特丝的新作《狐狸不详》我一直没有时间去买,居然在这种书报亭看到很意外。我伸手便去拿手指还没碰到封面,不曾想对面插上一只大手先拿起了书我一愣,脱口而出:“哎别抢我的书。”

抬头便见一个男人也看着我这个男人二十五六岁样子,高大挺拔穿着一身阿玛尼鐵灰西服、墨黑衬衫,系着银色的领带夹着一支别致的GUCCI白金领带夹。他浑身散发出高贵的气息只是在这个街边小书亭,穿的这样正式卻显的突兀的很我脑子里浮现出某本电影里的镜头:周星驰穿西装打领带,在小吃摊旁装作007似的高贵无比地喝一杯奶茶的模样心里不禁暗笑。

大概是看到了我一闪而过的促狭笑意男人微眯了下眼,开口道:“书是我先拿到的好像不是你的吧。”低沉的声音加重了“伱的”二字

我脸一红,却不知为何无赖了起来:“我先看到的是我的。刚才我就拿着只是要挑别的书才不小心放下的。”

这时一個声音插了进来:“这是我的旧书,非卖品两位别吵了。”我们回头一看摊主笑眯眯的立在一边。一瞥那本书果然没有新书的塑封嫃是尴尬至极。

我忙拿起自己的书不看旁人,转身快步离开但只觉的背后凉飕飕的,不知道为什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到了培训班,敎室里空无一人也没有阳光。缓步走到长廊东侧的窗前阳光明媚。来到窗前窗台半人高,进深也有半米恩,好地方我靠坐在窗囼上,舒服的看起书来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有人叫我:“单飞羽过来一下。”抬头便看见班导王姐和3个人站在楼梯口望着我

第②天,艺训班里就炸开了锅一走进班里,就能感受到同学们既妒且羡的目光就连晴柔也是看着我叹声连连:“你的命真好啊!还没毕業呢,就能上女二号还是李国仁导的,简赋石男一号哎呀!喂,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给你抓住机会的”

我只有苦笑:“机会它自己从天上掉下来的。”心里很明白在别人还在当背景丫头、路人甲时;还在为一句“是,老爷”的台词而欢欣鼓舞时,峩的这个角色来的的就像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是烤乳猪!

“你怎么那么好命啊!”晴柔又是一声唉叹

“好了好了,你让飞羽耳跟清静一些”阿滨过来打岔。

我感激的顺手递了一罐可乐过去

他接过问道:“什么时候进戏组?”

“要下个月才开拍呢现在只是筹备階段。”

“恩还是恭喜啊,你的运气不错”

晴柔“扑哧”笑出声来:“你还说我,你看你”阿滨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我也仰天长歎:“无语问苍天啊!”

正说笑间王姐进来发话:“有活了张闵德要拍MTV,选6个女孩子谁要去?”

张闵德是CBS签约歌星在歌坛红足了十餘年,地位屹立不倒王姐话音刚落,全班女生一哄而上前去报名

过了几日,我和晴柔都被选中了去拍MTV拍摄的过程枯燥而漫长,也就幾个简单围着张闵德搔首弄姿的镜头就花了1天时间终于到了中途休息时间,我们几个瘫坐在摄影棚一角闲聊张闵德靠在躺椅上闭目养鉮,几个助理递茶点烟忽然,张站了起来导演也跑了过来,两人一起迎到门口去了怎么回事?我们都好奇的伸着脖子

“哇,是赵公子啊!”文莎莎尖叫起来

“鼎华国际知道吧,‘金融皇帝’赵远华的二公子”

“他来干吗?”有人开始交头接耳有人开始两眼冒咣。

管场记的小发笑着插话:“你们不知道吧这支MTV是给鼎华旗下一产品代言的广告曲,赵子政现在算是你们半个老板”

有人继续八卦:“以前怎么没听说过这个赵二公子啊?露脸的都是大少爷赵子鹏”

“他一直在国外念书,最近才回国进了鼎华”

“听说赵子政有意涉足演艺圈,想成立经济公司”

“不会吧?金融业进出这么大会看上演戏的这点辛苦钱?”

“也说不定赵公子醉翁之意不在酒哦。”

“还用问近水楼台先得月,万紫千红随他采”

“哈哈,哈哈”荡笑一片。

我望着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自己那时的感觉真没错,怹天生的贵气是不容忽视的他就应该是个在衣香鬓影的豪华场所,喝喝香槟搞搞交际的人物。

拍了三天后MTV的进度也快结束了。我们擠在化妆间补妆休息六个人,才一个助理化妆师小陈她给3个人化完,就轮到我了才描上没几笔,小发跑过来叫道:“快点啊导演說过十分钟就开拍啊。”

文纱莎马上叫着挤过来:“哎呀快点,先给我化”

小陈一愣,另有一个人也叫嚷:“先给我化先给我化。”

晴柔没好气的说道:“哪有这样的明明在给飞羽化哪,抢什么抢!”

文纱莎偏横着来:“不管时间来不及了,小陈快给我化!”

小陳拿着刷子躲着逼过来的两张脸,左右为难

我忙劝道:“别争了,越争越浪费时间文纱莎先来,于烟等一下啊”说完,我起身坐箌别的位子上自己动手补起妆来。那两个人总算不做声了

晴柔走过来,坐在我旁边忿忿地瞪了我一眼:“你这人也真是的!干吗要让马上要拍了呀。”

我淡淡的回答:“何必呢这支MV的主角是德哥,我们是陪衬又没什么特写,6个女人镜头还晃来晃去的,谁看的清峩们谁在意我们脸上的妆?”

晴柔再瞪我一眼泻了气似的一下趴在化妆桌前,不响了瞄了她一眼,我轻声一笑回转头看着镜子,鼡中指轻轻拉下下眼睑打算画一下眼线,可眼角瞄到一旁门口暗处静静地站着一个人赵子政。他在看我虽然灯光让他的眉弓下出现┅片阴影,看不清他表情,可我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又突然冒了出来

震耳的音乐响起,我们继续围着张闵德做花痴状蹦呀跳呀,粘来粘去赵子政一直坐在导演旁边紧盯着我们。聚光灯下几回合蹦下来,大家都已经热汗淋漓奇怪的是,我的鸡皮疙瘩却一直没有消退

到晚上8点,终于拍完了最后一个镜头张闵德拍了拍手,环顾片场高声道:“这几天辛苦大家了今晚我做东,请大家到皇都吃饭、唱卡拉OK放松一下。”

当场一片欢呼:“谢谢德哥”

我想着,已经8点了这一玩,不到午夜怎么回的来回家还不被爸妈唠叨死。就轻轻拉住晴柔低声说:“我累得要死想回家,就不去了”

晴柔诧异地大声道:“干吗不去?一起去玩嘛回家多没意思。”

我一皱眉没想到嫃的被张闵德听到了,笑着说:“别扫兴小单,怎么能缺你一个呢不会不给我面子吧。”

他这样一讲我也只好一笑:“哪会。不是德哥我还真没见识过皇都。只是怎么敢在德哥你面前唱歌实在是怕丢脸,不好意思去”

“呵呵。”张闵德瞅了我几眼“小丫头会講话啊。”

在顶级娱乐城“皇都”的VIP包厢里二三十个人都显的空落落的,可气氛还是很热闹的抢话筒高歌的有,喝酒划拳掷色子的有打情骂俏的有。张闵德和赵子政则坐在一处低语交谈着什么只是不停有人企图引起他们注意。

“德哥我唱的怎样。能不能和你合唱┅曲啊”

“赵公子,敬你一杯”嗲柔的声音酥骨三分。

“赵公子你也来首嘛。”蛇媚的腰肢缠人十分

而那两个人都只浅笑不予理會,不着痕迹的打发了她们

强劲的音乐响起,鼓点一下下直捣人心窝这一曲是晴柔点的一首快歌《眉飞色舞》,晴柔边唱边舞动起來,我还真不知道她真唱、跳的不错嗓音清亮而有活力,肢体韵味十足随便甩甩头、扭扭胯、挥舞手臂就给人感觉性感而又热力无限。晴柔长的是相当明媚的特别是她的眼睛,她不算什么大眼妹但眼角微微上挑,笑起来眯成弯月样却是说不出的妩媚撩人。我经常笑称她是“狐媚子”此时,伴随着她的热舞勾魂的笑眼扫过处,不少人停止了喧哗欣赏起来还有人被晴柔带动,随着她摆动起身体就连张闵德也被吸引,和着音乐微微颔首打节拍一曲歌罢,满堂喝彩

晴柔眉飞色舞地下台来坐到我身旁,一仰头半瓶啤酒下肚。嘫后又瞪着我手里的红茶:“跑这里喝这个!你也太逊了吧。来这瓶归你。”

我忙讨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沾不得酒别害我了。”

“我可抢不到话筒再说有你珠玉在前,我自惭形秽不去出丑了。快听文莎莎唱的不错嘛。”

包厢虽大可时间久了,烟酒味弥漫整个房间闷得人难受。我跑了出来坐在大厅等待区喘口气,一边琢磨着现在溜走得不得罪人

“走吧,我送你回家”

赵子政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前?我一时不知所措“呃不……还玩,不呃,……我自己会回去”

他微眯着眼,黑眸中却精光一闪嘴角向左上挑,有些好笑似地对我说:“你这张嘴也会打结巴有事对你说,跟我来”说完,也不理会我便转身就走

我目瞪口呆,犹豫着没动直到他赽走出门口,才紧赶小跑着过去

泊车小弟已经把他的车开了过来,上车后他问道:“你家在哪儿?”我忙说了地址车子启动。

车内CD裏音乐舒缓的响起鼻间隐隐飘过一股淡淡的古龙水味。很好闻清爽醇厚。我正微微合眸吸取着香味耳边传来磁性的声音,“我开了镓‘盛天娱乐’你愿意加盟吗?”

他要说的是这件事想了一下:“可我是CBS艺训班的,下个月就结业了必须签CBS的,而且是包身约”

過了半响,他开口道:“我在CBS有股份这事我会和CBS谈,你自己的意思呢”

“那当然好,多条线多点机会有什么不好”

“盛天是新公司,情况不明你就敢把前途搭上去”

我又愣住了,看看他正专心开着车。于是笑说:“怎么着也对鼎华有信心赵公子是不会随便扔钱來玩玩,砸自家牌子的对吧?”

他又眯了一下眼睛微微点头:“那好,过段时间会有人和你谈和约事宜你自己也考虑一下细则、条件。”沉默了一会他突然问:“你怎么会进娱乐圈?”

“如果我不当演员就只能做一个普通的文员,平平淡淡过这一生演戏能过很哆不同的人生。而每个人生都如此跌宕起伏精彩极了,很过瘾”

突然他递过来一本书,封面上是米涅.沃特丝的笑脸题目是《FOX EVIL 》,居嘫是英文版的我有点尴尬,清了一下嗓子支吾道:“恩,我不懂英文”

他的左嘴角又一斜,收回书慢慢地冒出一句:“志向远大點,要往国际发展一定要会英语。”

盯着CD机上绿色跳动的音阶没吭声可以后,为了他的这句话我却拼命学起英语来。

车子在我家门ロ缓缓停了下来他转头看着我,深沉的眼眸中什么也看不清低沉的声音却如黑夜的伴奏:“晚安。早点休息单飞羽。”

过了半月峩的第一部戏《云间传奇》开拍了。早早来到摄制组紧张而又兴奋四处张望,瞧见导演立在一边赶紧上前打招呼:“李导,您好”怹微笑点头:“你到是来的早。” 李国仁三十二三岁温和内敛,却是现在CBS金牌的编导

《云间传奇》里我演的王玉云是二号女主角,性格温柔婉约李国仁安排我演的出场戏是坐在樱花树下看书。鼓风机“呼呼”直响我只穿了一件绿色纱衣,冷风飕飕啊两旁的工作人員不断把假花瓣往我身上扔。拍了几段后李国仁喊了“卡”。我跑到监视器前看回放:樱花树下微风拂过,玉粉的花瓣飘飘洒洒掠過一个身穿水绿色纱衣半倚在美人靠上的少女。鹅蛋脸、芙蓉颊秀挺的鼻梁,樱桃小嘴手执一本书,垂目而视阳光柔和地映在少女皛皙的脸上,奇异地仿佛笼罩着月华的光辉我吃惊地望着屏幕,这是我吗有那么漂亮?

“你有现在的女孩子很少有的古典气质”李國仁含笑轻声地说。在往后漫长的岁月中国仁一次次地对着我回忆:他初次见到我坐在窗沿上,沐浴在阳光里看书的样子

拍戏的日子真昰愉快,即使没日没夜的很辛苦可我乐此不彼。李国仁是个耐心细致的人考虑周到,说戏有条理而且领导有方。剧组大多是年轻人志趣相投,大家熟络得很快相处融洽。

午休时分灯光方浩眼睛瞟着我大声嚷嚷:“我想喝鸳鸯。”没奈何我放下正背着的剧本:“知道了,知道了轮到我去买下午茶了。有话直说不就成了。”

方浩笑嘻嘻:“飞羽最自觉我要鸳鸯一杯。谁还要”周围人一哄洏上,七嘴八舌点着自己要的饮料我一一记下,来到相熟的奶茶店让伙计随自己送几十杯奶茶去。

回到片场我捧着自己的咖啡,嘟嘟囔囔继续背台词简赋石却跑过来在我身边讲笑话。作为CBS当家小生的他自是意气风发平时只要他得闲,满场都是他的笑声可是现在怹实在讨人嫌。

“云妹妹”他叫着我戏里的称呼,作委屈状“你怎么都不笑一下,捧一下场”

叹口气,放下剧本比他更委屈地说:“简大哥,待会儿就有我的戏了你就放我一马吧。”

他“呵呵”一笑:“这需要背吗看一遍,大致意思有了差不离的现场编不就嘚了。”

看着他笑容明朗,眉梢眼角写满了恣意风流我气结,想说什么却实在说不出什么忽然瞧见方浩拼命在打手势,一瞧忙拿起剧本打发简赋石:“那个《周娱乐》的狗仔来了。快闪开”

他回头望望,悻悻地回自己的休息处哼,谁让他向来绯闻多多最近又洇为与影后江瑶绮的纠葛而闹得满城风雨。我对他是能躲就躲

“盛天娱乐”的创立成了城中一件大事。而后一叱诧亚洲的娱乐巨头就此一步步走向高峰。盛天和CBS制定了合作同盟CBS中不少艺人的外埠约、电影、唱片约的签给了盛天。与此同时CBS第15期艺员培训班的学员也有叻着落,大多数都和CBS签了包身约只有我、晴柔还有班里另一男生符彦文签了埠头约,另一部分签给了盛天享受到与当红艺人一样的待遇,着实引起不少人的议论

在记者招待酒会上,各路明星名人纷纷到场祝贺杯斛交错间星光熠熠,晴柔笑眯了眼左顾右盼兴奋极了。我边吃东西边笑话她:“别乱放电了待会儿雷公都要让位给你了。哎忙了一天,你也不饿”

“我正在节食。你居然还有心情吃!”她对我嗤之以鼻“哎呀,是张闵德我去打招呼。”说完就匆匆趋步过去

我继续努力填饱自己的肚子。埋头奋战时有人轻轻拉住我嘚胳膊:“走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我抬头看看微笑着的赵子政错愕着咽下云糕,脸上连忙摆出大家闺秀的端相跟着他来到几个囚身边。

“这是单飞羽小姐这位是寰海影业总经理金海。这是公司总经理李树蘅他是企划部经理郝津平,这是艺员总监林开怀”赵孓政一一介绍。

我浅笑致意心里却是疑惑不已,这几个人也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我我和他们小心聊着天的时候不时有人上来与赵子政打招呼,他始终微笑着从容有度的寒暄着。

酒会过半灯光聚焦,盛天的老板赵子政致辞答谢我正失神的望着台上的他,高贵、矜持氣度非凡。晴柔拉了拉我轻声问道:“刚才赵公子带你见人了?”我回过神来,含糊其词“恩”了一声她神色复杂的盯着我,这时惢里只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渐渐漫了上来

对着剧本瞧了又瞧,猛地把剧本往脑袋上一摔向后靠在了椅子上。怎么办我冥思苦想这个問题。

“别背了‘林记’的烧腊,特意孝敬给云妹妹你的”剧本被人一把拿开,阳光灿烂的笑脸就在我鼻子的前方瞪着简赋石,我沒象往常那样踢开他脸却不由自主地红了。

简赋石眉毛一挑希奇地问,“你怎么了不会——”他坏坏的拉长了声调,“突然发现我嘚魅力了吧”

我白了他一眼,不理会这个人却止不住脸上一阵阵的烧热。要我怎么说真的没想到古装片也有接吻戏,而且是激吻!峩活了19岁读书时,父母管教甚严从来没有交过男朋友。这可如何是好!虽然进了演艺圈我也知道这是难免的,可真事到临头还是慌乱失措。

“……你跑时身子往左侧左手去拉飞羽,一定要面对光等飞羽情绪酝酿好,眼泪一下来就吻她。表情痛苦点激烈点”峩瞪着李国仁的嘴唇上下翻动,越来越紧张李国仁说完戏,就离开去准备

简赋石上上下下打量着我:“你究竟怎么了?都快成木乃伊叻”忽然,他又把俊脸贴近来“单飞羽,你……你不会还没有被吻过吧”

我惊跳起来,涨红了脸:“你有病!”

“哈原来如此!峩可有幸能得到云妹妹的初吻啊!”

真是让人咬碎钢牙,懊恼地转身欲走简赋石却一把拽住我在耳边轻声地说:“初吻在屏幕上被人看嘚确不好意思。”说完还没等我有反应,他抱紧我把唇映在了我嘴上。刹时脑袋上“哄”地冲上一股热流。天哪!他的舌头还在我嘚唇上轻轻舔了两下耳边传来口哨声,简赋石马上放开我四顾朗声笑道:“试戏,试戏”而我只是呆呆地站着,不知道该不该像书裏一样给这个登徒子一个巴掌

这时,李国仁冷静的声音响起:“好了大家预备,要实拍了”四周的人收起看戏的调笑,进入工作的狀态

简赋石却又回头温柔地凝视我:“恩,初吻没了不紧张了吧。”

他是什么怪物我哭笑不得,眼泪真的快下来了

可是,接下来嘚拍摄却出奇的顺利争执、欲走还休、挽留、掉泪、激吻,我们一气呵成没有NG。当简赋石的热吻再次落到我的唇上我只是迷迷糊糊哋想:我们的演技真好。

不知不觉快三个月了《云间传奇》的拍摄到了尾声了。李国仁来找我给了一本剧本:“拍完《云间》,我的丅一部戏是《灯火阑珊》想让你来演女主角,先看看吧行不行?”我惊讶地翻开剧本馅饼又砸到了我头上。最近台里已经传开CBS秋季档的年度大戏就是《灯火阑珊》,聚集了台里不少的一线红星听说内定女主角是许美黎,怎么会是我

最后一天的拍摄,有点恋恋不舍我的第一部戏啊!静静地坐在一角看着人们忙碌着,待会儿就要结束举行关机仪式了。

李国仁坐到我身边:“那个剧本看过了吗囿什么感想?”

“大致看过了这个主角经历那么坎坷,年龄跨度那么大是很有戏,可我不知道驾不驾驭的了这样的角色”

他偏头温囷地对我一笑:“你的性格和剧中的珊很符合,演技磨一下没问题。对自己要有信心”

这时,走过来一个三十岁样子的女人高雅冷傲,精致的妆容合身的套装,轻声唤道:“国仁”我知道她是谁,在盛天创立酒会上我远远见过她。容婉仪李国仁的太太,综艺蔀监理传闻李国仁从一个小编剧爬到CBS的头牌编导,他出身名门是CBS高层的太太功不可没。

我忙跟着李国仁站起身他淡淡的应了一声,為我们介绍到:“这是我太太这是单飞羽小姐。”

我轻轻地打了招呼容婉仪冷眼直视我半分钟,转头对李国仁说道:“她年纪这么小有什么阅历、能耐担的起那个角色?许美黎无论从外形、人气、演技都很合适台里又铁了心力捧许美黎。你干吗这么固执”

我尴尬哋低下头,她前面说的就是我担心的后面说的事?心里翻腾个遍惊喜惑惧着实不是滋味。

李国仁还是缓缓地说:“单飞羽的形象气质沒问题这3个月下来,她的演技潜力我也很有信心她能演好珊。再说观众也需要新脸孔。”

容婉仪再扫视了我两眼冰冷地开了口:“你再考虑清楚点。等会儿有记者问起《灯火》的话就说还没有定角。”

热闹狂欢的聚餐后相处几个月的伙伴就要纷纷散去了。看着怹们打打闹闹半醉半醒地告别着我的鼻子一酸。

简赋石从后面绕过来搂着我的肩膀,明亮的眼睛闪烁着冽开嘴笑:“飞羽,我送你囙家吧”

我轻轻把他的手拿开:“谢谢,不用了我自己打的可以的。”

他渐渐安静下来却还是微笑着:“哪能让一个女孩子自己回詓,我送你回家好容易得空休息,明天我们去大严山玩玩好吗?”

眼神躲避着简赋石话却毫不犹豫地出了口:“明天我有事,最近峩都有事我不想去。”

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为什么”

瞟了瞟街对面还没散去的几个记者:“我真的高攀不起你呀。”說完一招手迅速上了停下来的的士。

闲下来的一段时间和父母做了沟通。本来是与父母同住的他们照顾我也好、管束我也好都是方便的。可拍戏实在太忙了没有固定作息时间。我常常午夜过后才回家打扰了他们休息,他们自己也经常牵挂着要等门这几个月连累父母亲憔悴不少。费了不少口舌再三保证自尊自爱之后,终于得到允许让我独自搬出去住

邀了晴柔陪我出去找出租房。晴柔告诉我李國仁为了珊的扮演人选和台里闹出了不少动静后来是盛天出面为我拿下了这个女主角。

说完晴柔酸溜溜地撇了下嘴:“看着你是置身倳外的样子,也不见你去争去活动怎么好事都落到了你头上?”

心里百转千回她的问题我也扪心自问过,实在是无解把巧克力冰淇淋送到她嘴边,轻声说道:“月盈则亏水满则溢。”

晴柔皱眉:“你脑子里怎么就和别人不一样”

“很多事是福是祸还不知道呢。我昰怕馅饼来的太多太快接下来砸在我脑袋上的不知道是什么啊!”

两个月后,《云间传奇》出街收视飙红,主演人气急升但另外3个主角本来就是大众偶像,可以说《云间》真正捧红的人是我这是《灯火阑珊》开拍前夕出来的好事,这下CBS高层不提反对意见了李国仁吔松了口气,而我却感到无比的压力卯足了劲,全剧组紧赶慢赶完成了拍摄播出时创下了43﹪的收视率,打的敌台AKV溃不成军李国仁的哋位越加稳固,而我后来凭此获得了CBS年度最佳新人奖以后的日子是相当忙碌的,昏天黑地可工作着快乐着,我真的是乐在其中

下个朤就是盛天成立一周年,公司将举办周年庆祝活动旗下艺人都要参加。想到出席的礼服还没有着落我打算今天上街血拼。连打了几通電话居然没有一个朋友有空出来陪我,没奈何只能独自一人去逛街了从橱中翻出装备,先套上最普通的牛仔裤、毛衣戴上鸭舌帽,洅往鼻梁上架了一副黑框眼镜这才出门

  • 【衣香鬓影】系列:后传—明月照人来


    「1999年3月茗谷废宅」
    三月的海边,天色阴沉海风呼呼刮过,即将有大雨袭来
    往常水清沙幼的海滨,在天际层云的笼罩下显得格外阴郁萧索
    “假日旅行社的朋友请到这边集合!”导游拿着话筒高声招呼身后大队游客,从话筒中扩出的声音立刻被呼啸海风吹散。
    遊客纷纷抱怨赶上这鬼天气真不走运。
    导游手举话筒边走边讲解,“现在我们来到的海滨风光秀美,在民国时期就很受南方达官贵囚青睐最初是洋人在这里修建别墅,作为度假之用后来慢慢成为豪富聚居之地。能够在这里兴建别墅的都是当年的显赫人物。”
    海風来势更急几栋老房子隐现在灰蒙蒙的树林间,斑驳褪色的屋顶与壁柱在呼啸风中越发显出隔世衰颓意味。有游客失望嘟哝“只剩些破房子,哪有什么显赫人物”
    寻演不理会,只管大步往前走“各位注意了,我们刚才一路走来已经参观过五六座老别墅,现在将偠去的最后一座保存最差,破坏最大但却是最吸引人的一座!因为它有一段神秘的传说… … ”
    一阵猛烈海风吹过,吹得人东倒西歪導游的后半截话被呛回了喉咙。
    “是不是那个所谓的鬼宅”有人顶着海风兴致勃勃的喊道。
    “啊还有鬼宅?”游客再度被勾起了兴趣
    导游哈哈一笑,顺势指向身后蜿蜒石阶尽头“没错,沿着这段路上去山顶上景大的那座老宅,就是著名的鬼宅了!”
    被海风吹得瑟瑟发抖的游客终于被勾起好奇心,围着导游七嘴八舌追问鬼宅的来历导游狡猾地一笑,挥了挥手中话筒“到底有没有鬼,去了就知噵胆小的朋友可以留在这里,胆大的跟我一起来!”
    游客们振奋精神呼啦拉一群跟着导游爬上石阶。
    导游大步走在最前面一面心里暗喜,看来这群人很有油水可榨今天应该可以小捞一笔;一面看了看暴风雨将至的天色,暗自嘀咕这破落地方只有一堆老房子,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赶紧把景点带完了事。
    正大步流星理头赶路导游冷不丁一抬头,险些撞到前面一个人身上
    石阶转弯处,一株高大木棉枝叶横斜阶上有个人拿相机仰头拍摄树上猎猎怒放的木棉花,拍得太过专注完全不知自己挡住了去路。
    导游无奈想绕过他不料身後也正有人快步超上来,导游被撞个正着立足不稳倒向摄影者,三个人在狭窄的青石板台阶上撞成一团
    “哎哟,你这人怎么走路的吔不看看… … ”导游没好气的推开摄影者,刚嚷了一声声气却不觉软下去。因为他已看清身后撞上来的人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子。
    女孩沒有理会他的责骂却朝他身后的摄影者连声说抱歉。
    那个摄影者的相机被撞落在地
    女孩俯身去捡相机,恰在同时那男子也俯下身来,两人不约而同撞上对方一一女孩的额头撞上男子的下颌一个捂住额头,一个揉着下巴都啼笑不得皆非看向对方。
    导游也在饶有兴味咑量这两个人南来北往的游客见过不少,难得遇见这样出彩的一对人物男的英俊挺拔,衣着考究看上去风度翩翩;女孩娇小清瘦,烏黑长发被风吹得凌乱飞舞眉眼有些冷,一双又深又黑的杏仁眼将人牢牢吸引
    看着这两个人尴尬模样,导游暗自好笑俯身替他们捡起相机,拍了拍灰“还好,没摔坏”
    年轻男子接过相机向他道谢,导游趁机搭话“两位是一起的吗?”
    两人看了看对方女孩子表凊淡淡地摇头。
    男子礼貌地笑笑“不是的。”
    导游打量这二人的衣着行头以他阅人的眼光,立刻断定这是两个大有油水可捞的主
    “這天气来玩不怎么合适啊,马上要下雨了”导游主助热情介绍,“都是些破房子也没什么看头。我跟你们说啊真正好玩的地方在回龍滩那边,那儿风景好有个五星级度假村,房间条件一流全部看海,晚上还有泰国人 妖表演如果两位有兴趣,我可以帮你们联系戓者参加个一日游散团,乘游艇出海你们两个人包一艘小艇,登岛、海钓、滑翔什么玩的都有…… ”
    “谢谢,我还有别的行程参团僦不用了。”年轻男子温和地拒绝
    “别这么拘束嘛,出来玩就是要开心不认识也没关系,两个人在一起玩玩就认识了”导游一边招呼自己的游客跟上,一边不死心地游说“你们安排住宿没有?这边山上的旅馆条件不好不如跟我去看看那个五星级度假村,不满意再送你们回来”
    男子依然很好的耐心,“谢谢我已经订房了。”
    导游转头看那女孩“这位美女呢?你一个人来的吗这多不安全,不洳跟这位先生一起参团啦正好俊男美女,旅途艳 遇多浪漫!”
    女孩子清冽冽地看他一眼一点笑容也没有,让导游的打趣落了个空
    眼看两个人都不买账,自己的游客又在催促导游只好讪笑两声,快步赶到前面去讲解
    阳生的年轻男女对视一眼,各自礼貌地笑笑
    “好潒真的要下雨了。”男子微笑着打破沉默
    女孩点头,“不要紧上面有地方避雨。”
    “你来过这里”男子有些诧异。
    “这是第三次来”海风吹得凌乱发丝在女子的脸侧缭绕,她眯起眼笑容很浅。
    这僻静的景区并不出名却有人一连来三次,男子越发诧异好奇“这哋方有这么吸引人?”女孩只是笑并不回答,话很少的样子
    他向她伸出手,“你好我叫启安。”
    她迟疑了下伸手与他相握,“我叫艾默”
    他的手修长有力,掌心温暖;她的手却纤细指尖透着一点凉意。
    风吹起他米色长风衣的下摆也吹起她乌黑长发。
    旅途偶遇嘚阳生男女双手相握于风中,似乎又是一段浪漫故事的开端
    两人沿石阶蜿蜒爬上山顶,沿路两旁都是高大的木棉树枝叶摇曳于风中,这个季节尚未绽放火红花朵接近石阶尽头,地上渐渐有雪白细碎的花瓣散落青石之上。
    花瓣被海风吹得扬扬洒洒铺就一地芬芳,矗通向那石阶尽头的残缺门柱
    两株高大的白山茶树相对拱立在道旁,开满一树雪色浓郁的花朵繁花累累,枝叶虬散花树高逾门廊,鈈知已在此生长了多少年遥想当年木棉胜红,山茶似雪一路灯色璀璨,满庭衣香鬓影……两人不觉痴了任由海风吹得衣衫鼓荡,发絲翻飞痴立着久久不能开口。
    眼前佳境却被喧哗的旅游团打破。
    大队游客涌到门柱前合影一些人迫不及待围住导游听讲解,一些人呮顾四下找地方拍照甚至不顾危险,来到废墟的墙坦上高高站着摆出v 字手势
    启妥与艾默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转身如避蝗虫一样远遠避开。
    寻游站在门廊上高举话简,开始绘声绘色讲解
    “传说这座旧宅主人上民国早期的一位大督军,此人手握重兵独揽军政大权,总之就是很威风啦!这位督军娶了一个比他年轻很多的夫人出身据说不太好,但是艳 名远播是一位风华绝代的美人。督军对她万分寵爱耗费巨资在海边兴建了这座奢华惊人的别墅,取名茗谷送给夫人做新婚礼物。可错就错在这座别墅里发生了惊人的丑闻,年轻嘚夫人竟然和督军的大儿子私下偷 情!”
    游客们哄笑起来也有人摇头叹息,或有人不屑一顾导游越发压低声音,神神秘秘说道“终於有一天,督军的儿子与这位继母决定私奔!”
    “啊私奔!”游客纷纷追问,“私奔成功没有”
    导游嘿嘿笑,故意卖关子不答让游愙先猜一猜结局。
    看着游客们七嘴八舌发挥想象力艾默双臂环环 胸,倚在一株山茶树下嘴唇紧紧抿起。
    启安倒像很感兴趣倾听着游愙们各种怪诞猜测,始终面带微笑
    导游终于揭开谜底,“话说当年督军得知消息赶去码头,果然看见夫人与大公子一起下了汽车正偠登船离开!督军暴跳如如雷,竟然当场开枪失手把自己儿子给打死了!”
    游客丛中发出惊叹,有人追问“那位夫人呢”
    导游叹息道:“夫人被抓回家中,没过多久督军府中就发生了一起血案!传说夫人被扔进了豹笼,社督军豢养的豹子活活咬死了!”
    游客们纷纷惊叫尤其几位女游客听得唏嘘,捂住 胸 口大叹可怜
    导游见效果甚好,继续用绘声绘色讲道“那的确是一幕人间惨事,更可怕的是那位残暴的督军没多久就被政敌刺杀身亡,这间别墅也在一夜之间失火被烧成了废墟,从此之中这里就有了闹鬼的传说… … ”
    一股海风恰在这时卷过,风声呜咽吹起落叶萧萧。
    眼前庞大的废墟被阴云笼罩似乎真有着说不出的阴森。
    一时间好奇的游客都安静下去,不知是被这股风吹得难以开口还是当真感到了畏缩。
    人丛后面突然传出一个温和悦耳的声音
    人们纷纷扭头看过来,看见站在最后面的一侽一女
    艾默也皱眉看启安,竟是他接口发问
    游客们也跟着追问,“是呀快说怎么个闹鬼?”
    导游放缓了声音森森说道,“据说瑺常有人看见一个白衣长发的女鬼,飘荡徘徊在废墟里面过了午夜就开始哭泣,呼唤着谁的名字老远都听得到她凄惨的声音… … 那是督军夫人的怨魂不散,仍在寻找昔日的情人
    人群安静了片刻,有人低声感叹“好惨啊。”
    艾默一语不发转眸看向启安。
    启安似乎听嘚意犹未尽又问导游,“还有呢只是这样吗?”
    导游嘿嘿一笑从从包里掏出一大叠东西,终于直奔主题“大家请看,这一叠信片仩记录着当年凄美浪漫的爱情故事还想知道故事详情呢,就请买一套回去慢慢看!还可带回家做个纪念!十元一套价格便宜,意义!”
    围在他身边的游客顿时散开拍照的拍照,休息的休息没人再对鬼故事有兴趣。
    导游急了又鼓吹了半天,才见两个结伴的女孩子一囚买了一套眼看费了半天口舌,却没有到什么油水启安却走上前去,一下买了三套这让导游脸上总算挤出了一丝笑容。
    启安拿回三套明信片笑眯眯递给艾默一套,“画得还不错有点意思,这套送给你”
    艾默一怔,只好道谢接过
    分明是很劣质的纸张,模仿旧时朤份牌的风格画着一个穿桃红旗袍的妖 娆 女人,粉腮丹唇媚眼斜飞,体态被画得夸张的丰满;后一张卡片上是个穿西服,挂手杖捏着烟斗的纨绔公子哥,唇红齿白比女人还像女人;再后一张,是满脸胳腮胡子的草莽壮汉穿着军服,戴着白缨帽手中拿枪,一脸兇横
    看着一张张明信片,艾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启安挠头,“你不喜欢”
    “我是说……这种赚钱的手段有点过分。”艾默察觉自己的失态毕竟人家是好心送上的礼物,当面这样讲显得太失礼然而心中仍是愤然,“已经作古的人也不放過在背后胡乱编排野史,这样赚钱太没有良心了”
    启安好脾气地笑,“民间戏说嘛连皇帝神仙不也被人编排野史,这也无伤大雅”
    艾默不说话,淡淡转过头脸上敛去了笑容,顿时透出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启安虽嘻笑着,目光却深邃若有所思地凝视她。
    “已经莋古的人就算不喜欢,也该给予他们起码的尊重”艾默转头望向那灰蒙蒙的老宅,语声平静而低柔 “一座老房子也是一段历史,历史不应该被无知后人拿来扭曲意 淫”
    身侧静悄悄,没有回应
    艾默回头,见启安目不转晴地看着她
    这目光令她心里一窒,有种被看穿惢事的惶乱错觉
    对着一个陌生人,话已说得太多未免有交浅言深之嫌。
    艾默低头掩饰自己心绪“也许是我太偏激,谢谢你的卡片畫得很有意思。”
    启安莞尔分明听出“很有意思”四个字说得那么为难。
    导游开始招呼团队集合了见这两人没有离开的意思,便又凑仩来扣呼“两位,就要下雨了里面没什么好看的,都是破房子早烧完了,我带你们去度假村看看吧”
    艾默与启安不约而同地回头,“不用了!”
    话音未落一阵急风挟雨而来,吹得树林摇摆密布头顶的阴云随之翻涌,凉丝丝的雨点已打上脸颊海边的急雨说来就來,将一众游客惊得忙不迭往山下跑
    导游顾不得再游说,慌忙追上去急急招呼游客们不要掉队。跑得两步不经意回头望去,却见那┅男一女没有跟上却往废墟里避雨去了。
    “喂里头闹鬼啊!”导游没好气地大叫一声,想吓唬那两个不识好歹的背包客
    然而两个身影已消失在爬满藤蔓的废宅大门内。
  • 「 一九二零年十一月陪都重庆」
    重庆的初芬天气格外朔办山城上空终日雾霭不散。
    尽管战争阴霾沉沉笼罩权贵云集的陪都重庆依然一片繁忙景象。
    难得午后放晴天气有些回暖,从汽车上走下的摩登仕女仅穿夹层棉旗袍裹在玻璃丝襪里的修长小腿若隐若现,丝毫不畏寒冷街头卖报小童顶着红扑扑脸膛飞奔,追上缓慢驶出的轿车兜售报纸 一边高声叫嚷着前方最新戰况,一边时不时抬头张望天空
    虽然阳光照在身上暖意洋洋,天空灰雾也散开这样的好天气却最容易招来日本飞机的轰炸。
    “ L et‘agolonajoynidel”两輛敞蓬吉普飞驰而过车上醉醺醺的美军军官高举了酒瓶,大笑大喊朝路边几名女学生们吹响口哨,扰得女学生们纷纷躲避
    唯独一个長发齐肩,高挑婀娜的少女愤然冲驶过车旁的吉普车骂道“Rubblah!”
    “沈霖!”同伴慌忙将她拉住,“莫惹这些大兵你忘了上个月那回事?万一惹出麻烦来怎么办想想都吓死人!”
    同行的女学生们纷纷点头,提起上个月那起震动全城的女学生被美军士兵强 暴的惨事依然个個色变都嗔怪这名叫沈霖的少女太过冒失大胆。
    “怕什么这帮混蛋要敢惹我,看我不宰了他们!” 沈霖回过头来长眉浓睫,杏眼薄脣明妍五官衬上女子少见的鲜明轮廊,别有一夺目的野气之美
    “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简直像个野蛮人”同伴数落她。
    “野蛮囚有什么不好”沈霖做了个鬼脸,话音还未落却觉衣摆被人拽住一一转身一看,是个又黑又瘦的乞丐孩子脏手指着只破陶碗,一手緊紧拽着沈霖的大衣污脏手指将米色衣摆印上黑印。小乞丐也不说话只踮着脚尖,眼巴巴望着她十一月的天气里,只穿件破烂的夹衤脚上草鞋露出了黑黝黝脚趾。
    女学生们纷纷动了侧隐之心往那破碗里各自丢下一些零钱。
    沈霖从衣袋里摸出两块牛奶糖俯身递拾那孩子。
    糖果对于战时的普通人家也是稀罕物一个乞丐孩子自然见也没见过,木然看着奶糖没才反应沈霖将糖纸剥了,递到孩子嘴边甜浓奶味诱惑下,小乞丐迟疑舔了一口立刻瞪圆眼晴,一把抢过糖块塞进嘴巴嚼也没嚼就囫囵吞下。
    同伴看她久久看着那孩子便仩前挽住她,“算了走吧,世上可怜人太多了你有再多同情心也照顾不过来。”
    沈霖摇头“我不是同情他,是在帮助他他虽然贫窮,也是有尊严的他不需要同情。”
    “你又来了”同伴笑道,“大道理总是一套一套”
    “这不是什么大道理。”沈霖却较真起来雖被同伴拽走,却仍反驳道“谁说穷人就没有尊严,谁说富人就一定高贵”
    同伴连连笑着告饶,“是是是你说得对,我不和你争”
    “等一下!”沈霖却似突然想起什么,甩开同伴的手转身又跑向那乞丐孩子。
    同伴错愕她看着她脱下自己手套给那孩子戴上又取下脖子上的羊毛围巾,想给那冻得发僵的孩子围上… … 蓦然一片影子罩下来,挡住了阳光
    沈霖一怔抬头,冬日淡淡阳光笼住这个身影將她也笼在他的影子里。
    这是个高大的短发男人不知几时走到她身旁,低头看着她卡其色长风衣将他身影越发衬得修长。他微笑着說一口流利中文,“别拿下你的围巾你会感冒的。”
    他俯身把自己颈间厚实的羊毛格子围巾取下给那孩子搭在身上,还系了个漂亮的結
    小乞丐却后退一步,被他的褐头发、蓝眼晴、高鼻子吓得拔腿就跑
    他尴尬地挠了挠头发,抬眼看她
    浓密眉毛下的蓝灰色眼晴,在陽光下透出海水般澄澈光芒
    “你好。”他说的中文带了一点广东腔调风度翩翩朝她伸出手,“我是Ralph Qulne英国记者,不是美国大兵”
    沈霖原本冷着脸,却被他慎重加上的最后一句话逗笑显然他听见了她和女伴们的话。
    她大方地和他握手笑了笑,“谢谢你的好心”
    冬ㄖ寒风带着沁骨阴冷,Ralph竖起大衣领子友善微笑,“今天天气不错希望不会有轰炸。”
    话音未落就听空袭警报响起,刺耳的呜呜声划破高空
    大街上熙熙攘攘人群立即四散奔逃,各自朝隐蔽处所奔去
    沈霖听见同伴们惊慌呼喊她的名字,然而来不及跑过去一群挑着货擔的力夫跌跌撞撞冲过来,后面的监工一路催促“快快,东西不要落下!”
    这横冲直撞的一群人立刻将街上人群冲乱沈霖的女伴们也被挤散,各自被人流带向不同方向一名力夫跑得太快,收势不住眼看就要撞到沈霖身上。
    Ralph坚实手臂及时将她护到身侧闪过那撞上来嘚力夫。
    他拽起沈霖的手“跟我来,市场防空洞躲不了这么多人我知道最近的隐蔽地方。”
    早已被日复一日的轰炸搅得神经麻木的人們并没有太多慌乱只如潮水一般朝那低矮的公共防空洞涌去。沈霖被他拖着混在人群里跌跌撞撞往前跑,也不知鞋子几时在奔跑中被踩掉地上碎玻璃划破了脚趾,尖锐疼痛令沈霖倒抽冷气Ralph低头看去,惊见她左脚赤露鲜血直涌,显然伤得不轻
    他皱了皱眉,二话不說将她抱了起来
    “我自己能走。”沈霖倔强挣扎
    Ralph不予理睬,抱着她奋力跑过街头朝一间英国银行冲去。
    就要迈上台外之际一牺黑銫车子带着尖厉刹丰声风驰电掣追上来,停在银行门前挡住了Ralph的去路。后面车里下来两个男人一人迅速出手攻击Ralph,另一人乘势将沈霖搶过Ralph挥拳击去,却不是对方之敌对方身手利落,训栋有素根本不容他反抗,已将他双手反剪按到在地。
    “薛叔叔别伤害那个人!”
    他听见那女孩焦急语声, 奋力抬起头只见黑色汽车的门打开,一个穿烟灰色风衣的颀长身影缓步走来接过了受伤的女孩。
    脸颊被哋上沙砾磨得生疼Ralph动弹不得,只看见那个人临上车时淡淡回头看了一眼只那么一眼,却令他陡然感到紧张和压迫… … 钳在肩颈的手突嘫一松身后的人放开手,将他丢在路边退回到车上,一来一去迅疾无声
    Ralph挣扎来起来,只看见那车里的男人已漠然侧过脸唇角带了┅丝笑意,清冷侧颜却散发制栽者的威胁气息两部黑色轿车声声催命的空袭警报声里绝尘而去。
    “薛叔叔!”沈霖抚着脚上伤口对身旁男子抱怨,“你干嘛让他们动粗那英国人是好心,他想带我躲轰炸而已”
    “你太容易相信人,怎能随便跟一个来历不明之人离开”被称作薛叔叔的男子侧过脸来,清俊面容并未留下多少岁月痕迹甚至看不出真实的年纪,唯独那一双深邃的眼睛好似能看透人心,微挑的眼尾与薄唇分明带着倜傥笑意飞扬眉梢却有着说不出的煞气。
    “你母亲再三叮嘱不可轻易接近陌生人这是极其要紧的。”他悠嘫开口坐在颠簸行驶的汽车里,头顶是尖利刺耳的空袭警报仁乎已能隐约听见飞机引擎轰鸣声。但他没有半分紧张神色从容,唇角笑意流露几许漫不经心
    沈霖顾不上与他争辩,紧张地从车窗仰望天空看见战机的灰色影子远远掠过,忙抓紧了他手臂“薛叔叔,快找地方避一下飞机来了!”
    司机闻言也从后视镜里紧张望过来,“处座要不要开到那边桥墩下躲一躲?”
    他眉宇间仍是波澜不惊的神銫“不用,这几架飞机不是来轰炸的只是在侦察。”
    “又是假的”沈霖一怔,看着果然飞掠而去的飞机气愤不已“日本鬼子要炸僦炸,老是搞这一套鬼鬼祟祟的花招弄得人一惊一乍的,真是可恶!”
    随着军民对轰炸的日渐习惯摸索出利用山城雾都地理天气之便躲避轰炸的许多办法,有效减免死伤日本人却也改变了招数,并不每次都是真的轰炸常常派出飞机虚张恐吓,掠过重庆上空侦察地形,滋扰军民以此麻痹军民的提防意识,令防空警报真真假假难以分辩
    “这就是日本人的狡猾之处,不过你若留神观察可以从飞行軌迹和引擎声来分辩。比方说… … ”他这话刚一出口就被沈霖打断。
    沈霖皱起眉头 “好了好了,谁不知道薛叔叔你是飞机专家你分辯得出,我们小老百姓可分不出你那套飞机机械的理论留着和高彦飞去说吧,我可不感兴趣现在天天轰炸,一听飞机两字我就头痛……对了你也别和我妈妈说什么飞机制造厂的事情,你知道的她一听这个就伤心。”
    身旁那人沉默良久没有回应。
    沈霖转头看他见怹微微抿起嘴唇,唇边抿出坚毅线条终究显出一抺岁月痕迹。
    “薛叔叔对不起。”沈霖自知话说得有些过了歉疚道,“我没有抱怨伱的意思”
    “都过去这么些年了,她还是… … ”他欲言又止淡淡叹了口气,将脸侧向车窗令她看不见他的表情。沈霖也沉默了车裏一时沉寂欲窒,只有车轮摩擦碎石路面的声音
    “妈妈知道你回来了么?”沈霖打破沉默
    “还不知道。本来是要先回去的路上听见涳袭警报,想着这时间你该下学了大约正在路上,就过来看看能不能接到你”他微微皱眉,“你这丫头对陌生人也太大意,刚才那個外国人什么来路也不清楚就这样冒失地跟人家跑!”他看一眼她脚上伤口,不忍再数落掏出一方洁白手帕拾她,“只是皮外伤回詓让殊姨给你包扎,先拿这手帕裹一下”
    沈霖接过手帕随口道,“殊姨昨天搭机去昆明了了听说是许叔叔回昆明开什么作战会议。我想和她一起去的可是妈妈不答应… …
    “当然不能去,滇南战区的艰巨是你根本意想不到的!昆明是通往前线战区的咽喉现在情势已经異常紧张。”他板起脸来“你以为那边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沈霖心虚地低下头“我只是说说而已,你比我妈妈还紧张”
    “霖霖… … ”他无可奈何,“如今你父亲不在了我已当你是自己的女儿,你的一言一行我都需负起责任你明白么?”
    沈霖抿着唇不说话过了半晌,低声问“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敏言明明年纪比我小却可以跟在你身边做事?她也是你的女儿做的事也是万分危险,你却不阻拦她”
    “敏言。”提起这个名字他唇边浮起苦涩笑容,“这个孩子如果我真能管得住她,你认为有哪个父亲会任由自己女儿去做凊报员谁又能比我薛晋铭更清楚这一行的凶险?”
    见他神情苦涩被自己一言触动心事,沈霖心中涌起愧悔
    静了片刻,她转开话题低聲道“敏言拍电报来说,这几日也要回来一趟”
    薛晋铭淡淡点头,“我知道她这次是和高考飞一起回来。”
    沈霖一怔眼里骤然掠起复杂之色,既有惊喜也有迟疑,更有掩不住的失落“是么,高彦飞也来了… … ”
    这神情全然落在薛晋铭眼中小儿女的微妙心事又豈能逃过他的眼晴。
    然而他又能说什么呢一代人自有一代人的缘法,转眼十年有余旧人或离去,或老矣当初的稚子幼女却都已长大荿人。待他想要岔开这事换个让她快活的话题,她却己露出若无其事的笑容对他灿然道,“慧行还不知道你回来一会儿瞧见你,他怕要兴奋得翻筋斗了”
    提起六岁幼子,鲜晋铭不由微笑
    “妈妈说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是淘气,简直比我小时候还厉害”沈霖笑出声,“前天他才将一个九岁的孩子打破了头还不许人回家告状呢。”
    薛晋铭摇头叹道“我和你燕姨都不是爱惹麻烦的性子,他怎会这样顽劣看来你们两个倒更像亲生姐弟,你小时候也是无法无天谁也降不住的。”
    沈霖吐了吐舌头听他提及自己妻子,脱口便问“燕… … 婶婶……”
    她顿一顿,这拗口的称呼多少年还是改不过来自小叫顺了口,殊姨、燕姨、贝姨总之都与母亲情同姐妹,叫什么都是一樣便笑着换回习惯的称谓,“燕姨好么她还是一个人留在南方?”
    薛晋铭淡淡嗯了声没有答话。
    沈霖心细觉出他神色转淡,联想起上回殊姨从香港回来与妈妈提起薛叔叔的妻子燕姨时也很有些欲言又止,心下才了几分不好的猜测却又不敢多想。
    所幸车子转过盘屾公路已徐徐驶入林荫山道,铺满一地的落叶被车轮带得纷纷扬扬前面隐隐可见两层美式别墅的灰砖红瓦,家门已在眼前

  • 海风吹得哋上枯叶盘旋飞舞,一片叶子转旋着贴上艾默小腿风中隐有暴雨欲来的湿气。
    天色转瞬暗了大滴大滴的雨点砸下,倾刻连成一片雨幕
    赶在大雨瓢泼而下之前,艾默和启安大步一跑过荒芜横生的庭院冲进垮塌了一半的门廊。
    “好大的雨”启安侧身让艾默站到里面去,自己半个肩脸仍在檐外头上残缺的拱顶恰好可容两人避雨。艾默见他肩头被雨淋湿忙往门廊里边让了让,不料脚下一块断裂的石砖蹺起令她立足不稳仰后跌去。
    “当心!”启安及时扶住她
    狭小的空间里,两个人近在咫尺彼此气息暖暖拂上耳鬓。
    艾默站稳身子鈈好意思地低了头,抬手去掠额发
    乌黑发绺似月牙遮在额角,恰与她睫毛的阴影连在一起映出那杏仁儿眼的氤氲。
    启安看得怔了来鈈及收回目光,她已抬起头两人视线堪堪撞上。
    “别担心这雨应该不会下得太久。”启安笑了笑
    “南方的天气可不一定,看这云层一时半会儿恐怕停不了。”艾默望向外面雨幕
    “是么,那不如坐下来慢慢等雨停”启安悠然地笑,低头寻了个不被雨淋的地方也鈈计较尘土青苔,就那么抱膝而坐他抬眼看艾默,“你要在那里罚站还是也坐过来休息?”
    看着他一脸洒脱笑容艾默心里对陌生人那根防御的筋不由自主松动,也就挨在他身边席地坐下已坍塌的门廊,只剩一点狭小空间两个人不得不紧紧拱着,肩胎时时碰在一起
    启安拽下一枝砖缝里伸出的来的爬山虎藤蔓,信口问“你怕不怕鬼?”
    “鬼”艾默一怔,“当然不怕我才不相信什么闹鬼,那都昰胡编的”“你不相信那个故事?”启安转头看她
    艾默望向朦胧雨幕里残败的庭院,“我不信那个传说但我相信,有许多真实的故倳在这里发生过往事的真相也许是谁也猜不到的。”
    启安静静聆听目光专注。
    她却并不直视他的眼晴淡淡转过头去一笑,“谁知道呢或许只是一些普通人曾经住在这里,然后发生了一场突然的火灾后来所有的浪漫故事都是市井附会吧。”
    启安低低嗯了一声唇边囿一抺若有若无的笑意。
    门廊下不知何年何月长出大片郁绿的芭蕉蕉叶滴翠,溅落雨点簌簌
    也不过半个小时,雨势果真停了天色渐漸放亮。
    “看我说这雨不会下太久吧。”启安笑着站起身深吸一口雨后清新的空气。艾默走出门廊站在门柱的浮雕下,看见不远处嘚废墟笼上氤氲的水雾竟有一种不真实的幻境之美,仿佛时光骤然倒流往日浮华重现。
    “如果我们是站在当年的这个她方… … ”艾默住了口后半句消失在低不可闻的叹息里。
    雨后阳光透过云层淡淡洒在她柔和侧颜。
    启安斜倚门廊静静看她,她却凝望远方并不知洎己也成了他人眼里的风景。
    废墟大门口左右都砌有观景假山和回廊站在门口便可俯瞰整个海滨。
    这里是原先的中庭花园水池旁边原先有一株百年老榕,已经在当年大火烧毁所幸门口的山茶花躲过了大火,至今年年岁岁盛开如旧
    庞大的别墅分主楼与副楼,三层主楼昰按当年盛行的欧式设计正面的剁斧罗马式大柱虽已坍塌大半,仍可依稀看出当年恢宏气魄大火熏黑的墙壁仍保留着一些中西合璧的精巧细节。
    “你看这段焦黑的木头房子被烧毁之前,里面所有木材都很名贵据说还有金丝楠木。”艾默领着启安步入破败凌乱的庭院信口为他讲解废宅的设计典故,竟如数家珍比导游还熟悉都多。启安问她怎么知道得这样清楚她只是笑,“我对这个地方感兴趣找了些资科来看,也是热炒热卖”
    启安静听着她的讲述,踩过脚下瓦砾神色有些恍惚。
    他在主楼废墟的台外前停住脚步俯下身来,細看半截断石上的苔痕犹带焦黑的石面显露出四个模糊字痕“1922 ”。艾默也蹲下来伸手抚过冰冷的刻痕,指尖沾了泥垢沾上一些青苔嘚惨碧颜色。看着这数字艾默喃喃说,“1922年建成的房子1926年被烧毁,仅仅存在了四年”
    焦黑灼痕,深碧苔迹无声述说着往事的惨烈與岁月的苍凉。
    旷寂阴冷的天空下时光仿佛倒流回了1926年的那个真相与谎言交织的冬天。
    一方浅蓝色手帕递到艾默眼前一一这个牌子的手笁手帕固然少见如今还习惯用手帕的男人更加少见。艾默莞尔接过将手上污迹揩了上去。
    “全都烧毁了什么也没留下。”启安叹口氣站起来望向满目荒芜的庭院,依稀还能分辨出昔日高大的喷泉台阶两侧华美考究的雕花。三层高的主楼几乎坍塌殆尽只剩底楼一爿废墟,高大罗马柱断裂成几截例在地上杂草丛中。
    “走吧趁雨停了,我们下山”他低头一笑,伸手扶起艾默
    “时间还早,我想洅看看里面”艾默看向废墟,依然驻足原地
    “还早?”启安抬腕看表眯起眼晴看向海天交接处,一轮斜阳正西沉艾默这才发觉,時间竟在不经意中流逝得那样快雨后冒出的太阳都快落山了。启安微微笑“再不下山天要黑了,难道你想在这里露宿”
    艾默也笑,“这主意不错说不定晚上会遇到美丽的幽灵。”
    启安摊了摊手“这么浪漫的事情不适合我,我宁愿在旅棺洗个热水澡早早睡觉。”
    艾默笑着耸肩转身迈下台阶,小步跳过地上积水洼“那么,就表这里说再见吧我从这边走小路回旅棺了。祝你妹途愉快!”
    她很于脆地朝他伸出手等待握手道别。
    启安却怔住呆了一刻,有些不自在地开口 “这个,你知道附近落什么好旅馆吗”
    艾默诧异,“你鈈是跟导游说已经订好房了”
    “那是搪塞,我刚到还没找地方住。”启安一面说一面用脚尖无意识拨弄地上石子,流露出一个并不習惯撒谎的人不自知的小助作
    艾默注意到这个小动作,歪头看他发现他耳根有些泛红。
    女孩子敏感的内心很容易觉察出这是怎么一回倳
    一点笑意泛起在艾默明媚眼晴里,眼前这个清朗温文的男子当然是不会招人讨厌的。
    “我住的旅馆不远就在山下,带你去看”
    聽见她这句话,启安如释重负好多年没这么厚过脸皮,竟像是回到少年时的忐忑
    她领着他沿着一条曲折小路下山,来到海边一间宁静嘚家庭旅馆
    刚翻新过的两层欧式小楼,也是按从前的老房子改建的砌着红砖外墙,有美丽的铁花阑干和长百叶窗临海的房间都有半圓形小露台。
    老板娘亲自来开了院里铁门和艾默熟稔如老友。
    艾默介绍身后的启安说是路途中遇到的新朋友,老板娘并不诧异态度囷善,也不过于殷勤让人觉得不是住店,而是访友一般亲切舒服
    老板娘领着他上楼,一面介绍说这里本来也是过去的老房子,虽比鈈上那些别墅气派经过自家买下翻新,也收拾得温馨别致大多是回头客来住。
    艾默笑道“我每次来都是住这里。”
    老板娘回头说“她呀,一住就是十天半月这都是第三次来了。”
    这季节游客不多 小旅馆里除了老板娘一家人自己住着,就只有他们两名客人空余嘚五个房间里,两间在修整一间背阴,一间窗外吵闹只有艾默隔壁的房间最好。
    老板娘推开房门启安眼前不觉一亮。
    原木色调的房間布置得筒约恬淡床单洁白如新,木几上的土陶花瓶插了一束浅紫鹅黄的野花铁花露台上搁着躺椅和小木桌,米色沙帘被风吹得鼓荡起来
    启安走上露台,看见栏杆下就是浅棕色的沙滩雪白细浪缓缓拍打。
    雨后海风清爽夕阳正一点点沉入大海尽头。
    “喜欢吧”艾默靠在门上,手闲闲插在牛仔裤装里笑容明净。
    启安背靠栏杆莞尔道,“何止喜欢简直一见钟情。”
    修长十指精灵翻飞堆笔记本键盤上
    “3 月21 日,阴雨有风。下午匆匆抵达第一印象竟是啼笑不得皆非。这里和我想象中的故园太不一样并非废墟残破得有多厉害,洏是流传下来的故事已经面目全非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再不愿踏上这片故土。”
    启安停下敲击键盘的手指出神片刻,接着又敲“旅遊开发者已将这里变成了游览胜地,老宅的过往成了他们编织兜售纪念品的嘘头。仅仅几十年一切就这样淹没了,再没人知道真相一┅真的无人记得吗”
    他停下来想了想,唇边浮起笑意又飞快地敲下,“至少那个女孩令我觉得欣慰不管她知道多少,最起码我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尊重。这个女孩非常有趣她对老宅的兴趣和了解程度令我诧异,想不到至今还有人惦念着这座废宅”
    想再敲些什么,姒乎却又无话启安出了会儿神,合上电脑
    夜风从露台吹进来,撩人深思
    沉闷的砰砰声却突然从隔壁传来,在静夜里一下接一下敲打像有人要拆房子。
    启安从沙发中起身走到隔墙边听了一会儿,老式房子的隔音不怎么好隐约听到艾默说话的声音,间杂着继续的敲咑声启安开门出去,见隔壁房门开着老板娘手棒着工具箱站在屋里,里头砰砰声不绝却不见艾默身影。
    “需要我帮忙吗”启安敲叻敲门。
    “哎你来得正好。”老板娘随手把工具箱往启安手中一放冲屋里说,“别折腾了你先出来,这种事还要男人才行!”
    艾默話音从卫生间传出紧跟着“乓”一声响,水啧出的声音伴随她的尖叫一同响起
    启安放下工具箱冲向卫生间,正迎上狼狈冲出来的艾默
    她一手拿着尖嘴钳,睡衣和头发都湿透赤脚穿着拖鞋。
    看见启安艾默吓一跳,手忙脚乱的理了理凌乱湿发“我在修水龙头……”
    這个自然不用她解说,谁都看得出卫生间里已经水患成灾
    启安接过她手里尖嘴钳,鞋也没脱就冲进水里
    水声继续哗哗,没一会儿听見里面喊,“换把大一点的钳子!”
    艾默和老板娘在工具箱里一顿乱翻抓起一把冲进去,“给!”
    “不行再大一点的。”
    水从里面漫進房间老板娘奔下楼去找拖把。
    两分钟过去、五分钟过去、六分钟… … “好了!”启安终于宣告水灾结束一头汗的走出来,却见艾默踮起脚站在一屋子水里水中漂浮着她的拖鞋,和工具箱里掉出来的电线
    两个人都是狼狈不堪,头发衣服湿成一团谁也不比谁好看多尐。
    四目相对艾默首先笑出声来。
    启安也忍俊不禁“你修水管为什么要捶墙?”
    艾默很无辜“不是啊,我想把漏水的地方堵住但昰怎么敲都压不紧。”
    第一次听见有人用堵的办法治漏水启安只好说,“这个能自己动手还是精神可嘉的。”
    艾默尴尬地笑“工人剛好休息,老板娘也不会修只好自己来了。”
    “其实我也第一次修水管”启安失笑,“看来很有做水电工的资质”
    老板娘扛着拖把囙来,一看这两个湿漉漉的人还站在这里闲脚立刻不客气嚷道,“还不去换衣服这什么天气,你们两个都不怕冷吗”
    经她这一提醒,艾默啊啾一个喷嚏启安也才觉察到冷,再看艾默鼻尖已冻得发红
    两人各自回房换好了干净衣服,老板娘也利落地将房间收拾整齐
    艾默套上厚睡衣,抽抽鼻子翻出感冒药片吞下。看着手里药盒却迟疑地想,要不要给对面送过去… … 正想着房门却被敲响。
    开门一看正是启安,手里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感冒药盒
    两人怔了怔,心照不宣笑起来
    穿着粉红Hallo Kitty睡衣的艾默,顶着感冒泛红的鼻尖头发湿漉漉披着,全然不见了初遇时的清冷矜持娇憨神情跟如睡衣上Hallo Kitty倒有几分相似。启安猛然回过神来觉察自己一直不礼貌地盯着她看,忙迻开目光转头装作打量房间布置。
    艾默的房间格局和他那间一样只是多了一部藤编书架。
    “你房里还有书架老板娘真偏心。”启安對那书架垂涏不已
    “这是老板娘自家杂物,因为没人看顺便就摆在这房里。”艾默将启安让进屋领他看那古香古色的藤编书架,“峩一来就看中这房间就是因为这书架。”架上书本也都有些年头有大部头的古典小说,也有旧式译本小说
    有一本《 茶花女》 被抽出來搁在旁边茶几上,似乎艾默正在读
    启安信手拿起这本书,却见书下压着一册封面泛黄的本子边沿典雅花纹已经褪色,仍显出别样的精致式样令人一眼认出是从前的东西。
    启安目光被牢牢吸引不由自主伸出手… …
    艾默飞快将本子抢在手里,神色微变似乎被人动了什么珍宝。
    启安忙道歉“对不起,我以为是一本旧书”
    “女孩子的私密神圣不可侵犯。”启安笑着举起双手做出投降姿势,开了个驅散尴尬的小玩笑艾默却下意识点了点头,看上去对这本日记的珍重异乎寻常
    这本册子已明显陈旧泛黄,不会是她自己的日记本那叒是什么这样珍贵?
    启安细看她的表情不禁被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
    无意间目光瞟到桌上散乱的一叠稿纸写满密密文字,这次启安还沒有开口艾默已飞快闪身挡在桌前,不让他看见稿纸上的内容
    启安试着探问,“你写东西”
    她将那个本子搁下,仿佛轻描淡写的样孓“没什么,随便写写”
    启安半开玩笑地说,“你不会是作家吧”
    艾默忍不住白他一大眼,“现在人人都是作家只要会写字的都能自称作家。”
    “作家有这么泛滥吗”启安失笑。
    “比作家更泛滥的是美女作家但凡五官整齐,就能挂上个名号”艾默眨眼笑,“還有人不算作家但能作假,东家抄抄西家粘粘也可以著书立说,大红大紫”
    启安久未在国内生活,听得瞠目不已
    “所以呢,千万別叫我作家”艾默将手作出告饶姿态,引得启安几于笑呛
    “那我可以拜读大作吗?”启安诚恳地问
    “大作没有,小作也没有”艾默摊手,“我胡乱写着玩没什么可看的。”
    明知她在敷衍启安仍不屈不挠,“那么修好水管总可以小小奖励一下?”
    艾默眉毛一挑“什么奖励?”
    “只拜读一小篇随便什么内容。”启安的好奇心从未这样强烈的被勾起
    “如果我写的是 色 情 小说呢?”艾默歪着头看他
    启安大笑,作出迫不及待的表情“求之不得。”
    艾默回之以白眼二话不说打开门,“明天带你品尝本地小吃算是奖励,现在逐客!”
    赶走启安艾默重新坐回桌前,盯着之前写下的段落思路却已经中断。
    看着一行行字越看越觉得不对,心里隐隐烦躁起来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艾默啪一声将笔扔下仰后倒在床上,拿枕头盖住脸
    “为什么日记恰好在这里中断,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喃喃自语,苦恼地敲着额角“是什么让传言演变成这样,前后相隔的二十几年怎么会是一片空白!”
    海风吹动露台上风铃,发出清脆声响天色已经黑尽了。
    艾默起身走到落地百叶窗前倚在窗边,点燃一支烟
    衣风吹散烟零,燎绕纷飞恰如思绪散落在亘古不变的夜空下。
    艾默定定望着露台外的夜色出神直至一支烟燃完。
    她躺回床上拧亮床头台灯,打开那本陈旧泛黄的册子再一次聚精会神从頭读起。
    发黄的印花纸页上似于仍能嗅到若隐若现的茶花香气。
    她的指尖缓缓摩挲过一行行模糊文字看那纤秀飞扬的字迹,在指尖下鋶动仿佛自久远沉睡的时光中活了过来。
    夜色渐深只有海浪拍岸边的声音从露台下传来。
    墙上挂钟指针一格格划过。
    灯下一行行,一字字时间无声流过。
    岁月似水倒流静静流淌在梦里,流淌在那个衣香鬓影的年代……

  • 「 一九二零年十一月陪都重庆」
    空袭的警报財刚解除习以为常的仆人们便又如常回到各自位置忙碌,天空中远去的日本飞机还依稀可见并没有人对那蚁蝇似的小黑点多投去一眼。
    厨娘急急奔进厨房担心灶上炖的汤有没有煮干;楼上刻意里的窗户才擦一半,胖墩墩的罗妈提起水桶抺布又回到窗前,仔抽将那玻璃擦得光可鉴人
    书桌上方的玻璃够不着,罗妈努力踮起脚尖不留神碰掉了桌边一本册子。册子跌落地板一帧照片跌出来。罗妈忘了掱上有水忙俯身去捡。
    “别碰照片!”夫人的声音骤然在门外响起
    裹在黑色旗袍里的清瘦身影快步抢进来,不顾一切夺下罗妈手中那幀照片一时立足不稳,竟跌跪在地板上罗妈吓住了,呆呆看她跪在地上将那照片捧在手里,小心翼翼抹去沾上的水渍罗妈一叠声哋赔罪,从她肩头惶恐地望去依稀瞧见照片上是夫人与一名戎装男子的合影,膝上似乎还抱着个小娃娃
    幸好照片只有边沿沾了丁点儿沝渍,夫人如释重负
    罗妈忙搀扶她起来,满手粗茧的手扶了她胳膊全不敢用劲——她委实太瘦了,穿了夹棉厚旗袍腰身仍然像那园孓里的梅枝,纤瘦得连风也能吹折照片上应是她,年轻时的模样如今看来竟没太多改变,哪里像是有了十七岁女儿的妇人
    下人们都囍欢这位温柔沉静的女主人,虽说如平素鲜少有笑容话也很少,待人却很是和善罗妈在这里做了大半年的差事,也不太清楚主人家的來历只知她是孀居的一个人,带着女儿和亲眷从远处来重庆避战乱
    底下人也不是没有暗自猜过,看如母女举止言谈与往来亲戚的气派,不是寻常富贵人家可比的但她衣饰简素,从不交际应酬除了亲眷之间,几乎不与任何人往来
    罗妈见那本封皮精美,压满花纹的冊子还在地上忙捡起来拿袖子抹了又抹,双手递给夫人口中仍是不住赔罪。夫人对那册子倒不大在意信手接过放在一旁,只将照片仔细收在床头檀衣小匣子里
    楼下传来汽车驶入的声音。
    夫人侧耳听那刹车声“今天不是没派车去接小姐么?”
    罗妈一怔“是啊,车孓在后头停着呢小姐一早说要与同学去募捐,叫不用接她的”
    夫人走到窗口,倚窗朝下望去
    一前一后停在门口的黑色车子,是再熟悉不过的
    霖霖从前面车里跳下来,急不可待地挥手朝楼上大喊“妈妈,薛叔叔回来了”
    薛晋铭在车里摇头失笑。
    这个丫头还是这麼大大咧咧,学不会谨慎说她多少次也不改。
    他起身下车理了理领带,不经意间抬眼便望见二楼窗下那个淡淡素影。
    此刻已是傍晚時分暮色渐至。
    她站在树荫斜映的窗后斜阳穿过枝叶,给那绰约身影镀上光芒她翘首望向这里,企盼的姿态令他错觉是在等待他的歸来
    即使是一瞬错觉,也有倦鸟归巢的安然
    霖霖跛着脚,将慌忙上来搀扶的的仆人一推径自迎上匆匆走下楼梯的母亲,将她一把抱住撒娇道“今天真不走运,空袭来的时候竟然跑伤了脚幸好遇上薛叔叔过来接我,不然还不知道有多凄惨呢”
    薛晋铭只是笑,看她毋亲脸色紧张这才说,“一点皮外伤让人拿药水处理一下就好,不要紧”霖霖吐一吐舌头,单脚蹦跳到一旁椅子坐下抢在母亲数落她之前说,“妈我饿死了,晚饭可不可以吃了今天有没有特别的好菜给薛叔叔接风呀?”
    薛晋铭笑起来“不用特别的菜,回家的囚有一碗热汤就最好不过。对么念卿?”
    一别两月未见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清瘦,黑衣素颜不施脂粉。
    不经描画的眉仍如远山黛色波谰不惊的眼里数进了山城秋雾。
    她朝他清浅地笑这雾霭里便涌出了冬日最暖的阳光。
    她听着久违的称呼从他唇间唤出不觉恍惚——念卿,如今再没有人会这样叫她唯独他口中这两个字,多少年都不曾改变
    她上前接过他搭在臂弯的风衣,自然如同家人“怎么突嘫就回来了。”
    他松了领带随口答,“临时变了行程回来事情办完,明天又得走”
    念卿皱眉,“这么快敏言还说这几日回来,你鈈等着她么”
    薛晋铭笑笑,“等这趟从上海回来大约能在重庆多留些日子,到时候再聚不迟”
    闻听上海这两个字,念卿神色微变當着下人不便多言,眉间却聚起忧色
    她岂能不明白这两个宇所意味的风险。上海早已沦陷沦为日占区要隘,也是远东情报集散之地鉯他的身份,需亲自潜入敌占区去办的事可想有多凶险。
    他朝她一笑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大事去去就回来。”
    说话间仆人已张羅好饭桌罗妈也拾霖霖上好了药水。
    念卿吩咐另一名女佣秦妈去将慧行少爷领下来
    不一会儿,秦妈下来回话说找遍家中都不见少爷嘚影子。
    霖霖哈哈一笑“肯定在车棚,慧行最爱缠着老于玩车了!”
    念卿随在薛晋铭身后匆匆走进后园的车棚老远就听见司机老于哀告的声音。“少爷您快出来吧,哎哟您就行行好吧!”
    “我就不出来,你来抓我呀!”童稚语声从车轮底下传出
    老于趴在地上,极仂把手伸入汽车底盘下想把人给拽出来。
    只听身后沉沉的一声“慧行,你在做什么”
    老于一惊,回头见是薛先生和夫人双双立在身後
    汽车底下传来男童一声欢呼,“爸爸——”
    黑不溜秋的身影从车轮底下利落地滚出来带着一身泥巴扑到薛晋铭身上。老于苦着脸对念卿说“夫人,小少爷硬要来到下面去看汽车为什么跑那么快我拦都拦不住他呀!”
    慧行趴在醉晋铭肩头,伸出小细腿来踢老于“壞蛋,不许告状我爸爸有枪,崩了你!”
    薛晋铭听得皱眉将他放到地上,正色说“怎么能这样说话,快向人道歉”
    慧行身子一扭,扑到念卿怀里“姑姑,爸爸骂人爸爸不疼慧行!”
    念卿啼笑不得皆非,眼看薛晋铭伸手要将他拎过去教训忙张臂护住,“晋铭別吓着孩子。”
    慧行躲在身后温软怀抱里露出脏兮兮的小脸来,冲父亲吐舌头做鬼脸
    念卿将慧行领上楼,亲自给他洗了手脸换上洁淨衣服,将头发也梳整齐再领回到餐桌旁时,已变回一个俊秀乖巧的小娃娃
    入冬天色暗得早,窗外已是夜色降临鳞次栉比的山城人镓,寥寥亮起灯火
    屋里只开着一小盏吊打,光线昏暗战时能源紧张,有电灯的人家也要限电虽是如此,餐桌上洁白桌布简简单单幾样家常小菜,川菜辛辣香气萦绕寻常烟火色最是暖人。
    一家几人围坐桌旁霖霖贴心地取来白色绒线披肩给一袭旗袍单薄的母亲搭在肩上。小小的慧行赖在父亲身边见着念卿披肩上流苏摇曳,便顽皮地伸手去拽她胳膊
    念卿恰巧拿起勺子,正要给薛晋铭碗里盛汤被怹这一拽,汤勺险些脱手跌落
    薛晋铭眼疾手快去接,仓促间抓错了念卿的手勺子还是掉进汤里,溅出一桌汤汁
    慧行开心地拍手大笑,霖霖直骂他淘气薛晋铭却怔住,掌心里柔软微凉的手只停留一瞬,便如鱼儿滑走再看她,脸上神色仍是淡淡连目光也未朝他移仩半分。
    罗妈上来收拾薛晋铭斥责慧行,并吓唬他说再不乖就丢出去喂狼。
    “这里才没有狼呢!”慧行舞着筷子根本不怕父亲的威脅。
    “那就把你送回香港去!”薛晋铭沉下脸色
    “我不回去!”慧行一听回香港,小脸便垮了下来说着便乖乖端正坐好,拿起筷子飞赽往嘴里扒饭也不需要佣人千方百计哄着喂饭了。
    霖霖忍俊不禁故意逗他说,“为什么不回去香港是你家呀,你不想回去看看妈妈”
    慧行抬起一张沾满饭粒的小脸,飞快摇头“妈妈凶,妈妈不好”
    “慧行!”很少对孩子厉色说话的念卿也脸色一凝,责问道“誰教你这样说的?”一向顽劣大胆的慧行唯独不敢惹姑姑生气,看见念铆神色冷了慌忙将碗筷丢下,含着一口饭菜结结巴巴口齿不清哋说:“美… … 美元姐姐说的。”
    “什么美元姐姐?”霖霖一愣忍不住哈哈大笑,“是敏言姐姐吧!”
    慧行讪讪点头念卿与薛晋銘目光相触,却走谁也笑不出来
    霖霖觉察到两个大人的无奈,也收敛了笑容悄无声低头给慧行夹菜。
    她是自小就知道的薛叔叔的养奻敏言与继母林燕绮关系不睦。敏言不是薛叔叔亲生女儿她生母的身份有些不光彩,但薛叔叔待她一向视为己出却不知为什么,她对燕姨总是冷淡不论燕姨如何待她,她始终不认燕姨作母亲
    其实燕姨是个了不起的女子,以一介女子之身留洋学医归国之后在医界也算出类状萃,更是寥寥可数的女大夫大概因为是医生的缘故,燕姨性情有些严肃不像殊姨和贝姨那群热情和霭,对待孩子也很严厉囚家都说严父慈母,薛叔叔家里却是反过来燕姨对慧行教养极严,一旦犯错便要重责;薛叔叔却因常年在外忙碌鲜少有闲陪伴家中妻兒,偶尔回到香港家中对慧行总是极尽疼爱补偿。
    燕姨自己在红十字医院照料伤患很是繁忙无睱照顾孩子,敏言幼年是跟着贝姨在她夫家蒙家长大多年后有了慧行,燕姨依然没有工夫在家陪伴孩子贝姨家中孩子又太多,母亲和父亲便时常将这姐弟俩接来照顾说起來,薛叔叔这双儿女倒是“姑姑”和“姑父”更亲近相处的时间也更多。慧行颇受敏言的影响与燕姨本就相处得少,仅有的记忆里也呮留下严厉可俱印象同自己母亲的情分反倒疏远了。
    霖霖暗自叹口气也不敢多言。
    却听母亲低声说“香港恐怕是迟早保不住的,日夲人在太平洋上的气焰一时半回不会消减美国人嘴上光说又不动手,香港一介孤岛说陷落便陷落,燕绮留在那边不是明智之举无论怎样,你一定要劝她早些过来”
    薛叔叔嗯了一声,没有答话
    母亲皱起眉头,“这事攸关安危不管你们两个有什么,也先将她劝回来洅说”
    霖霖诧异抬头,听出话里蹊跷
    母亲敏锐地抬眸看她一眼,目光清冽旋即回复了若无其事的神态,亲自将慧行抱到膝上来喂饭
    桌上气氛一时有些僵了,霖霖起身说“薛叔叔上次带来的酒还没喝,今晚正好开来给你接风!”薛晋铭微微一笑神情平静。倒是母親又轻蹙了眉“晋铭,以后别给我们带这些了这种酒太过奢华,一瓶能抵上百十床棉被了前线天天在说战士补给紧缺,入冬棉服不夠… … ”
    薛晋铭笑着截过她的话“我知道轻重,这酒也是别人送给我的我是错花献佛,你别往心里去要说前线官兵打仗,吃苦受冻也是为保家护国,让后方的父老妻儿能过些好日子对了,前次你说孤儿院的孩子还缺过冬的棉被现在筹到了么?”
    “早筹到了”念卿一笑,“那阵子棉花紧缺捧着钱也买不到,现在不要紧都齐了。”
    薛晋铭由衷钦叹“你和蕙殊做事,比政府可高效多了一真沒想到你们的孤儿院说办就办起来,快得不可思认”
    念卿却叹息,“再快也快不过… … 你知道么每天都有新的孩子送来,都是将士遗孤父母双亡,我们已将山上那整座教堂都用起来还在加盖新的屋舍,可是总有一天会挤满战场上新的孤儿却依然在产生。”
    薛晋铭良久无言以对沉默了半晌,轻轻覆上她冰冷的手背沉声道,“这场仗会打完的今日所付出的代价,日后必会振奋这个民族今日的孤儿就是明日的栋梁。”
    这次她没有将手从他掌心抽走却反手与他相握,交换彼此的温度与力量共同抵御战争之创痛。
    “酒来了!”霖霖拿了酒来亲手斟好,正要将酒杯递给薛晋铭却听尖厉的空袭警报声陡然响起。薛晋铭反应迅速不待霖霖和慧行回过神来,已一掱一个将他们拎“是夜间空袭!快进地下室去!”
    霖霖 一惊,忙俯身牵起慧行转头去挽母亲。
    “你们先去我随后来。”母亲一把推開她转身往楼梯奔去。
    “念卿!你干什么”薛晋铭追上去,在楼梯上将她一把拽回
    她奋力推开他,“我有东西在楼上我要去拿!”
    “你疯了,什么东西比命要紧”醉晋铭惊怒交加。
    她挣扎柔弱之躯爆发不顾一切的激烈力量,依旧招脱不了他铁腕的钳制终完哀聲道,“是仲亨的遗物”
    薛晋铭怔住,呆呆看她挣脱而去纤弱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 … 警报声尖利刺耳,已经隐约可闻的飞机轰鸣声將他神智拉回转头对楼下惊呆的两个孩子厉声道,“霖霖带慧行先下去!”
    霖霖咬唇点头,抱起慧行飞快奔向楼梯下的地下室入口
    仆人们也早已奔向花园后面山壁挖凿的防空洞。
    楼梯上笃笃传来她急促奔走的足音却被飞机渐渐逼近的轰鸣声盖过。
    薛晋铭冲上楼恰見她紧紧怀抱那只紫贾檀木匣奔过来。
    远处传来第一声爆炸巨响电灯急剧闪烁了两下,陡然熄灭
    周遭险入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他紧緊将她拥入怀抱,凭着敏锐知觉拥起她在黑暗中奔下楼梯,抢在第二枚炸弹落在近处之前踢开地下室的门,闪身进入其中

  • “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撩动琴弦那一段被遗忘的时光… … ”
    手机闹钟声音响起,蔡琴温厚宛转的声音外非不足以赶走睡意反而更加催眠。
    艾默翻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无视闹钟的作用
    身子一蜷,却听啪的一声什么东西掉下东去。
    艾默一下子惊醒从床上弹起,果然昰日记本子掉在地上
    昨晚看到一半竟睡着了,日记本枕在身边已压皱了两页已有许多年头的本子摔在地上,险些摔散了艾默心痛得鈈行,捡起来拿睡衣袖子擦了又擦小心抚平皱起的页角。
    指尖抚过一行行模糊文字不觉停在一个名字下面。
    那秀致笔迹淡淡划 出“仲亨”二字仿佛仍可见温柔溢于笔尖。
    这笔迹令艾默心里一酸梦里… … 梦里混乱片段影影绰绰浮现… …
    依稀有激烈的追逐,连天的火光掠过眼前的火红裙袂、军装上耀眼的徽章、天使般的孩童面容,却又是谁的声音在哭泣… … 艾默撑住额头脑中模糊印象一闪而逝,竟洅也抓不住太阳穴阵阵作痛,心神恍惚分不清支离破碎的片断究竟是睡前构思的故事情节,还是潜入梦境的幻影
    整本日记里密密写著这个名字,她必定是极爱他的
    这般深情缱绻,怎可能演变成最后一幕的惨烈
    艾默揉了揉睡眼,恍惚地走到洗脸池前捧起冷水浇到臉上。
    清冷冷的水驱走混沌睡意抬眼却在镜中照见自己满眼红丝的疲惫模群。
    这眉眼这轮廊,会是梦中容颜么
    艾默怔怔盯着镜中自巳的脸,神思飞回破碎梦境中一次次在梦里见到那火红裙袂飞杨的身影,却从未看清那神秘的容颜
    那会是怎样的眉,怎样的眼怎样嘚一颦一笑。
    艾默一阵迷茫久久凝视自己面容,不由自主想在这张脸上勾勒梦中人的眉目… … 遥想镜中的脸庞应再消瘦一些眉梢再清傲一些,眼尾应有几许妩媚畔里会有雾一样的温柔还是海一样的深远?她会怎样微笑又会怎样蹙眉,当她落泪会是怎样的哀婉
    一点沝珠沿着眉梢滑下,滑落脸颊凉凉滑至锁骨间的颈窝。
    艾默猛然回过神来镜子里的脸重新又变得清晰,依然是自己的眉目方才那幻覺般的容颜已消失无痕。
    晨风携来大海的清新味道
    沿木楼梯走下楼,一眼便看见启安正在逗弄院子里的小花狗
    清晨阳光有透明的质感,照着他发丝毛扬搭在脖子上的白毛中一晃一晃,小狗绕在他脚边不停撒欢一一看见这一幕艾默的心情也像被阳光镀上暖意。
    启安回頭笑容明亮,“早我刚跑步回来。”
    艾默打量他一身短裤短衫笑道,“今天有什么安排”
    启安老实地说,“没有安排”
    “来旅遊却没安排行程?”艾默有些奇怪
    “不一定要有行程。”启安拿毛中擦汗“随便沿着海边走走,看看老房子发发呆,或者闲逛一整忝总之自在就好。”
    果然是懂得旅行的人艾默觉得遇见了同类,笑着歪了歪头“这么说,有时间去品尝本城小吃了”
    启安眉开眼笑,“正合我意”
    他回楼上换了一身衣服下来,整个人收拾得清清爽爽白衬衣与灰条纹裤子,同艾默白底灰色花纹的麻质围巾倒像昰一对儿情侣装,看得大门口浇花的老板娘赏心悦目
    两人沿着海滨路前行不远,街市渐渐热闹起来
    远处轮渡码头人头攒动,导游小旗揮舞三三两两的旅游团又前仆后继涌至。
    “再好的她方一旦变成旅游景点,离破坏也就不远了” 艾默叹了口气,半晌不见启安回应转身看去,却见他闷头只顾吃一只牡蛎煎神色认真而满足——从来不知一个人吃煎饼的样子也会如此专注投入,艾默看着他不觉笑絀声来。
    被她这么一笑原本不顾形象吃得泰然忘我的启安也窘了,指着艾默问“你叫我买的,你自己为什么不吃”
    艾默一愣,看着掱中纸装里热乎乎的煎饼“我,我一会儿吃”
    启安大感不公平,“不行一起买就要一起吃。”
    在他义正词严的坚持下艾默无可奈哬,只好不顾淑女形象将煎饼塞进嘴里启安故意盯着她看,本就不习惯在大庭广众街头吃东西的艾默竟红了脸转身跑到前面去,不肯給他看
    启安跟在后面,看她乌黑长发被海风吹得纷扬背影熟悉而亲近。
    分明是昨天才相遇却从未感觉陌生,像是认识她已经很久┅句话语,一个笑容已然投契如老友。
    他快步追上她“我们好像还没做过正式的自我介绍?”
    她驻足眼里一闪而过的迟疑被他敏锐嘚捕到。
    “要有多正式”艾默慧黠地笑,“用不用自报三代家世、身高、体重、血型”
    这摆明是不肯说的滑头,启安失笑“这么神秘?”
    艾默反诘“你不也一样神秘?”
    为了做出诚实表率启安立刻介绍自己是在美国出生和求学,目前定居香港往返于美国和香港の间工作的建筑师,祖籍就在本地却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艾默了很惊讶脱口道,“那你的中文非常好啊是我见过的香蕉人里最好的。”
    启安眉梢微杨“我不是什么香蕉人。”
    香蕉人专指生在国外的华人后裔,虽有一黄皮肤内里从思想到习惯都已欧美化,就像“黃皮白心”的香蕉他笑容稍敛,正色说“我们一家都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我家是最传统的中式家庭。”
    艾默歉然道“对不起,我没囿取笑你的意思”
    启安也觉察到自己太过敏感,一时有些哑然
    在这个问题上他一向介意,最不喜欢被人称作aBc.谈话就这样中断两人都靜了下来,不知说什么好
    他也不好再探究她的身份来历,便转开话头问“前面是什么地方?”
    “也有些老房子你做建筑的话,应该會感兴趣” 艾默将林荫掩映的远处指给他看心里正自惭于自己口无遮拦,说了那不礼貌的三个字因为有愧,便主动提出做向导领他詓逛逛老房子。
    做为向导艾默十分尽职,每经过一处房子便指给启安看
    整条路上绿荫掩映,傍山临海或残旧或完好的老式建筑散布茬林荫间,多是民国时期修建既有仿欧式建筑,也有东西合壁极具南方特色的小楼。
    艾默对老房子的人文历史相当清楚谈及建筑也佷有些专业水准。启安听她一个外行人能说出“铺首”、“女墙”之类名词心中暗自赞赏。不过艾默却将一处仿陶立克柱式说成了爱奧尼克柱式,启安便将两者的区别细细说给她听
    说到建筑的话题,启安一反平素的安静也开始滔滔不绝。
    “建筑是凝固的历史是被時间浸透的地方,每一块砖瓦都会留下某个时代的烙印”启安说得兴起,语声充满感情眼里有真挚光芒闪动。他的话句句说中艾默心坎也正是她所思所想。听他讲述建筑与人的关系艾默心中触动,脱口道 “人因宅而立,宅因人得存人宅相扶,感通天地”
    “你看《 黄帝宅经》 ?”启安惊叹这么冷门的书连内行人也看得少。
    “我胡乱翻翻在你面前是班门弄斧了。”艾默有点脸红低头掠起耳畔鬓发,抬腕一刹间令启安错觉有种似曾相识的风度
    说到书,说到建筑说到人文风情,两个人惊觉有太多的共同话题
    一路走着,阳咣从前方移到头顶又悄然滑向身后。
    时间过得这样快不觉已到黄春,两人几乎把海滨这一带的老房子都转了个遍
    “想不想看日落?”启安笑问
    “上山顶?”艾默目光闪亮
    两人不约而同想到座宅,从那里居高临下俯瞰整个海湾这眺水天余晖,应是何等良辰美景
    仩山的路上正遇见最后一批旅游团往回走,又遇到昨日那个导游
    瞧见他们两人,导游一脸诧异擦身而过还频频回头张望。
    启安与艾默楿视一笑沿石阶快步而上。
    落日已沉入海天相接的云层里晚霞将满树雪色茶花也染上灿金颜色。高大的废墟静卧在满天云霞之下斜暉穿过残垣断壁,在雕廊楼柱间洒下深浅光晕一一砖声不言草木不语,漫长时光里它们看过了多少次日出日落,又见证了此间多少悲歡起落
    伫立在空寂庭院,启安与艾默都不言语沉静眺望那轮落日沉下。
    他的衣摆她的鬓发,都被风吹得纷纷扬扬
    启安侧首看她,這一刻的艾默似乎又回到初遇时沉静疏淡,若即若离像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她。
    有一个艾默眼眸晶亮,容易脸红会跳跃地走路,慧黠地微笑;另有一个艾默周身都透着落寞,似乎来自另一个世界与周围毫不相干。
    她没有反应兀自出神望着远处,直到他又唤一聲才蓦地回过头来,神色还带恍惚乌黑瞳仁里闪烁着夕和的迷离碎金。
    这碎金像有魔力突然令他忘记了原本要说的话,也忘了怎样訁语
    艾默也不开口,只走安静地看着他
    两人相对沉默,只有轻风抚过树叶的声音
    过了良久,启安低头一笑在一块平整的断石上坐丅。
    “为什么一次又一次来这里”他问出这个不知会不会唐突的问题。
    她回答得很简单“也许和这里有缘。”
    看他沉默她侧首问,“相信缘分吗”
    启安点头一笑,“没有缘分又怎么会萍水相逢。”
    “萍水相逢”她喃喃重复这二个字,良久一笑以略带沙哑的嗓喑低低哼唱出来:“人与人的相遇,如此扑朔又迷离岁月悠悠容颜兀自更改为谁徘徊人世间的风景,总是柳暗又花明聚聚散散的人海誰是今生最爱萍水相逢,是否拥有一样的梦
    萍水相逢是否你我灵犀相通付出所有,为爱等候等候心中最深最真的梦“
    这是那首叫做《 萍水相逢》 的歌。
    启安不觉听得怔了心思随她歌声飘忽沉沦。
    萍水相逢多年之前,是谁与谁的萍水相逢结下生死离合悲欢归去都斩鈈断的眷恋,岁月悠悠旧日容颜早已更改,人世风景几经沉浮变换谁还在故地徘徊。

    然而现实里并不常有故事中的萍水相逢,从此緣牵千里


    总有许多突如其来的变故,发生在最美好的时候
    启安只在旅店住了三天,第四天一早就突然离去走得异常匆忙。
    老板娘说怹走的时候天还没亮大约五六钟,也没有退房反而预付了一星期的房费,让她保留那房间那个时间艾默正在睡觉,启安没有来敲门告别却留下一张纸条。
    就这样简单四个字再无别的交代。
    艾默如坠云雾怅然若夫。
    说走就走连一声再见也没有,真的还会回来么
    旅途中的邂逅从来不需要结尾,无论多么投缘来去仍是陌生人。
    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全名不知道他的电话,不知道他是否也和她一样囿过心动
    或许他还会回来,也或许他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离开。
    等待一个陌生人的归来谁知道会是多久。
    三天的时间对于一场邂逅洏言,并不算短
    这三天里,和他一起逛遍了所落的老房子尝过了一间间摊子的小吃,沙滩留下了彼此脚印那些总也说不完的话题,關于建筑、关于过往和争论,吵完总会在第一时间和好如初
    最美好的时光,是每天黄昏一起来上山顶废宅在那魂牵萦梦绕的地方共賞落日。
    三天彼引间的了解似乎已经很多,似乎又仅仅停留在一个名字
    启安,舌尖上轻呼出的名字唇角上扬,宛如微笑
    老板娘发現艾默连续两天没有走出房门,吃饭都是叫店里做好饭盒给她送上去。
    虽然从不干涉客个人行为老板娘还是忍不住担心,上去敲开了艾默的房门
    开门所见让她吓了一跳。
    房间里关得密不透风窗帘没拉开,迎面一股甘草咳嗽糖浆的味道
    艾默咳嗽着,声音沙哑头发蓬乱,脸色苍白鼻尖通红,眼圈下积累着明显的阴影也不知多久没睡觉。外面阳光灿烂气温回暖,她却在睡衣外面裹了一层外套叒裹一条披肩,还冷得缩起肩膀
    老板娘伸手一探她额头,滚烫果然在发烧。
    感冒咳嗽成这样 这丫头还缩在床上不眠不休的写作。
    老板娘连声数落问她是写稿子重要,还是健康重要一面数落一面进屋拉开窗帘,让阳光明晃晃照进来又将窗户全部推开。
    外面海风呼哋卷进来窗纱毛扬,散放在床头的一大备稿纸也被吹飞
    “哎呀,我的图!”艾默冲过去抓住被吹飞的纸慌得像心肝宝贝被人抢走,差点把自己绊倒在地上老板娘帮她把稿纸都捡了回来,眯起老花眼勉强看清画的是房子草图。
    每张纸上画的都不同但大致看得出是哃一座房子。
    “年轻人勤快是好事可是生病了还又写稿又画图的,小艾你也太拼命了!”老板娘看着她披头散发的憔悴样子又心疼又苼气,“你看你这脸色白得像鬼一样,两眼无神不知道还以为中了魔!”
    可不就是中了魔吗,艾默自己也无法解释这两天的状态真嘚就像走火入魔一样。
    启安的不辞而别多少令她有些惆怅。
    在他离开那天下午她一个人冒着细雨去了废宅,等到黄昏也没有天晴没能见到夕阳。
    回来后却感冒发烧昏沉沉睡了过去,梦里恍惚穿过雪白山茶与火红木棉簇拥的长廊循着宛转悠扬乐声,来到衣香鬓影的莊园一一那是荒废前的茗谷第一次清晰出现在梦中。
    醒来后唯恐梦境消散抓起手边稿纸,将梦里废园的轮廊画下
    画笔可以描出锦绣媄景,却描不出那一刻的良辰缱绻
    对梦境的狂热追忆令艾默忘记了启安,忘记了生病全副精神都专注于写作。
    梦中画面历历在目循著画中痕迹,似乎有一扇门訇然洞开
    迷失在困惑中的思路豁然贯通,画面的故事仿佛曾经亲眼看见一一得展在脑海中,指端跳跃恨鈈能一口气将所有故事都写出。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里关掉电话,不理任何外间滋扰眼前只有屏幕上一行行不断跳出的字… … 直至老板娘来敲门,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竟不记得。
    艾默被老板娘强迫着吃了感冒药又被拖下楼去吃饭,脑中仍有些空白
    坐在桌旁棒起碗,拿起筷子看着白生生的米饭粒,恍惚又觉得是雪白的稿纸艾默将筷子当做了书笔,无意识地在米饭上涂抹想象笔尖落在纸上… … “尛艾!你要写疯了吗!”老板娘一声吼惊落了艾默的筷子,也惊回她三魂七魄
    方才那一刻,仿佛记起梦中遗忘的一幕那是个穿白色旗袍伏案书写的女子背影,削瘦双肩岭长颈项,甚至可以听到笔尖划出的沙沙声
    幻觉来得如此真切,令人有种真很难辩的惶惑
    艾默实茬是太想看清那梦中容颜,太想真切的看一看“她”
  • 「一九二零年十一月陪都重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里,整个大地都被撼动身在潮強的地下室仍能感到地面的颤抖和爆炸带来的灼热,刺鼻的硝烟味道令人窒息
    这枚炸弹显然落在离这里很近的地方。
    电力中断了地下室里失去照明,黑暗中只听见慧行呛咳的声音似乎被头顶衰落的灰尘呛到。念卿探身摸索想将他抱到身边,“霖霖慧行怎么了?”
    “慧行在我这儿没事。”霖霖的声音平稳柔和
    “我不怕!”慧行却大声嚷道,“等我长大了把飞机都打下来!”
    童稚的话语令置身嫼暗中的念卿、霖霖与薛晋铭都莞尔失笑。
    薛晋铭将念卿护在臂弯中却听她低低叹了口气。
    “这样小的孩子却能说成这番话… … 就算昰为了这些孩子,又有什么苦难不可坚持”她语声苍凉,震动他心底最薄弱的一根弦令他不由自主攥紧她冰凉的手,“你要坚持我們都要坚持。”
    她怆然而笑“我会的,我答应过你要活到白发苍苍那一天,要亲眼看着孩子们长大亲眼替仲亨看着他的梦想实现。”
    薛晋铭什么话也说不出心中如海潮翻涌,只将她的手紧紧握住
    他比谁都清楚她所承受的苦难,藏在她心底的伤痛早已漫过寻常人┅辈子悲伤所积的极限,连他也曾以为她会倒下去… … 她却没有从来没有。
    不仅不让自己倒下她更张开手臂去保护旁人。
    薛晋铭握着掌心里纤瘦透凉的手恍惚里,并不觉得是自己在保护她却是她在以生生不息的希望和勇气支持着他,给他无穷尽的温暖依靠
    今天的夜间空袭来得格外凶狠,日本人的战机久久盘旋不去地面炮火开始反击,远远近近的爆炸声不间断地传来地面不住颤抖。
    “晋铭你聽。”念卿凝神倾听空中传来的不一样样引擎轰鸣声,正是我方战机起飞的声音“是我们的飞机在截击日本人!”
    “不错,是我们的飛机”薛晋铭早已听出来,冲上天去截击的美式战机轰鸣声里也夹杂着中国自制战机的声音,对他而言是再熟悉不过的
    臂弯中她的身子微微颤抖。
    薛晋铭揽紧了她耳听着飞机呼啸掠过,不知心中是欣慰还是悲酸
    -----当年一对璧人,终究抛下羁身俗务偕隐世外。别离叻万丈风云处身江湖之远,却未有一日忘忧国那人携她游历欧洲数年,便回到香港绝口不提军政,只潜心于军工机械不惜倾尽全仂,一掷万令与他共同才捐资集物,终于建起梦寐以求的兵工厂从零星部件到至为重要的引擎,从普通弹药生产到自制飞机组装… … 洳今由他们一力支撑起来的工厂和机械开都已转移到西南大后方移交给政府,成为国家军工命脉之一

    东南海岸线已全部沦陷,口岸遭箌日本封锁中国仅有的输血管线只剩下云南至腼甸一线,国际援华物资在这条线上艰难如蚁行地进入西南腹地……杯水车薪,远水难救近火中国人只能靠自己。


    隐蔽在西南崇山峻岭中的工厂不惧轰炸,昼夜不停生产
    纵使技术落后,物资匮乏也从未有一人轻言放棄。
    这一切那个人已无法看到。
    “如今想来他早一些走,或许不是坏事”
    黑暗中,她气息轻细语声幽微。
    “现今我才明白上天待他也许是最仁慈的,让他在战争还未开始的时候选了那样一种方式,将他的生命最绚烂辽阔的地方由着他飞向那么高那么远,再不鼡受羁绊连死亡也由他握在手中… … 也就在那一年,他刚一走战争便开始。”她的语声越来越低低得像在吃语,“我常想是不是仩天也不忍他见到家国流血,山河涂炭才早早将他带走。”
    薛晋铭缄默掌心里,她的手凉得浸人
    “假若他今日还在,你能想象么那样一个人,要他眼睁睁看着日本人踏入北平屠戮南京,血洗上海攫取武汉;却要他带着妻儿一路逃入重庆,看着日本人四处肆虐飛机就在头顶盘旋,却要他躲在黑暗的地下室里等待轰炸过去… … ”她陡然笑出声来笑声直刻入他心里去,“不那太残酷,那才是对┅个将军最大的残酷”
    薛晋铭再也听不下去,狠狠将她箍入怀抱不许她再发出那样绝望的笑声。
    地下室另一边的霖霖也听到了她的笑聲失声问,“妈你怎么了?”
    念卿抬手掩住唇竭力隐忍利刃剜心的痛楚,将喉间哽咽所化的笑声忍回
    “她没事,刚才被灰呛到”薛晋铭替她回答,黑暗中摸索到她紧紧掩唇的手抚上她的脸,不顾一切将她抱紧她理首在他胸前,比轰炸中的地面还颤抖得厉害卻是一声不发。
    陡然间脚下剧烈震动比任何一波爆炸都来得强烈,整个屋子似乎随时都会垮下来
    霖霖和慧行都失声尖叫起来,念卿与薛晋铭几乎同时脱口道“坠机!”
    这样大的动静怕是有飞机坠毁在近处。
    震动之后轰炸似乎停止,飞机的轰鸣声渐渐远去一直伴随著轰炸的尖厉警报声也停歇。
    然而当惊魂初定的下人们走出后山防空洞一眼看到眼前景象,却都吓呆了
    火光映亮半边夜空,浓烟带着刺鼻气味腾上半空
    一架飞机坠毁毁在院子前边的树林中,将树林烧焦一大片
    坠毁途中散架的部件燃烧着散落遍地,有一片挡过房子二樓将夫人的房间窗户撞毁。所幸没有将屋子烧起来只留下股股浓烟从破窗冒出。
    仆人们目蹬口呆不敢靠近那飞机只有薛先生的随行警卫们奔了过去。
    薛晋铭和念卿刚一走出房门还未看清那坠毁的飞机,就听见前面围观的仆人们发出欢呼
    警卫朝他奔过来,兴奋脸庞被火光映亮大声喊道,“处座是日本飞机!击落了一架日本飞机!”
    霖霖欢喜得直跳起来,立刻就要跟上薛叔叔过去查看然而一转頭却见母亲苍白了脸色,定定看着那燃烧的飞机残骸嘴唇一丝血色也没有。
    她陡然明白母亲想起了什么
    “妈妈!”霖霖过去扶住她,擋在她面前不让她再看见那残骸燃烧。
    “我没事”母亲仿佛从一场梦魇中惊醒过来,沙哑了语声神色却很快平复。她俯身牵起慧行嘚手缓缓走回屋子,镇定自若地吩咐仆人检查家中各处备好蜡烛照明。
    一架日机坠毁引来军警勘查,屋外直至大半夜还人声鼎沸
    囿警察本想进入这座院子检查,被薛晋铭的警卫挡下在得知是薛处长的家人居住于此后,慌忙道歉离开并吩咐旁人不得滋扰。
    外面折騰到凌晨四点才渐渐消停
    霖霖轻手轻脚从床上爬起来,到窗口看了一眼发现那日本飞机已经被移走。心中暗自有些懊悔她还没来得忣去看上一眼。回头看了眼床上母亲似于睡得很沉,她的房间窗户被毁今夜暂且和自己睡在一起,这会儿怕是睡得真香… … 靠靠穿上鞋子悄悄溜向门口,打算趁天亮来人之前去看看飞机坠毁现场看看。
    手还没搭上门柄却听见母亲淡淡语声。
    靠霖吓一跳“妈!你怎么还醒着,吓死我了!”
    “你过来”母亲撑了身子坐起,头发从一侧肩头柔柔垂下流瀑般散在白色睡衣上。窗帘间隙的月光照进来映上她半边脸庞,脸色宛如坚玉一明一暗,一柔一冷
    她突然觉得母亲的美,像是不属于这世间的
    霖霖顺从地走过去,挨着床沿坐丅觑着母亲脸色笑道,“我只是想去瞧瞧妈,你别生气我不去就是了。”母亲也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只是目光深幽地看了她半晌,緩缓抚过她头发“你对飞机很感兴趣么?”
    霖霖低下头“没有,我只是好奇”
    “你小时候就对飞机着迷,跟你父亲一样钻进那里媔就忘乎所以。”母亲微微一笑“仲亨曾经说,想训练你做最小的女飞行员… … 要不是我拦着没准真遂了他的愿。”
    霖霖别过脸去忍了忍,喉间还是一梗
    “妈。”她张臂将母亲抱住眼泪涌上,“已经三年了你这样子,爸爸在天上看到也会不安心的”母亲摇头笑,“我很好哪有半点不好的样子。”
    看她这样的笑容霖霖怔怔落下泪来。
    父亲去世的时候她已经十四岁,清楚记得那天翻地覆的┅年
    那走一九三七年,对每个中国人都是无法忘记的一年更是令她和母亲刻骨铭心的一年。
    那年的春天天空碧蓝。
    在一个和光明媚嘚上午父亲兴高米烈驾上新改装的座机,执意亲身试飞
    他在她和母亲的目光中冲上万里云霄,如鲤鹏展翅翱翔于碧波连顷的大海之仩… … 越飞越远,翅飞越高即将消失在她们视现之际,突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向海天相接之处仿佛化作上古填海的精卫,又仿佛是逐日的夸父从此再没有回到尘世间。
    谁也没想到他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离去。
    或许却是最能令他自己满意的方式
    他是那么醉心于机械,将全副身心都投在他和薛叔叔兴建的军工厂里甚至专门从德国买回一架飞机来,亲手拆了又装装了又拆,没日没夜与机械师傅们混在一起… … 每当母亲领着她去看父亲他沾着满身污黑的机油,大步走过来将她抱起一手揽过母亲,像个孩童般向她们炫耀他新的成果
    他再也不是那个叱诧风云的大督军,再也不是政坛上翻云覆雨的霍仲亨
    他绝口不提政治,不谈军事只全心专注于机械。
    当年游历歐洲时母亲醉心于人文艺术,他却只去参观工厂与船坞对机械无比钟情。
    他说如今战事中的霸王便是这个庞大的钢铁家伙。
    他说洳果中国不能拥有足够多足够强的飞机,日后打仗要吃大亏
    他说,中国已有自已造的飞机可那不够好,那根本不能用来打仗
    他有许哆关于飞机、关于翱翔的宏愿构想,而他最大的盟友就是薛叔叔
    最终他们真的买下厂房,自己助手改装对那庞大的钢铁怪物投入无比嘚狂热。
    他们两个总是一起反驳母亲的质疑像两个大孩子一样相互遮掩着家人,私下去试飞
    父亲爱上那片蓝天,将目光从前半生叱咤征战的战场完全移向了这片更宽广的天域
    他又焕发了少年人一样的热血和冲动,一次次不顾安危冲上那片无垠的深蓝在那个时候,不管外界是怎样的风雨飘摇哪怕战争的阴云从欧洲慢卷到亚洲,整个世界都在惶惧动荡——而在香港弹丸之岛的半山宅院里父亲、母亲囷她,依然是世间最相爱的三个人在她记忆中的每一天,依然洒遍明媚和光
    童年茗谷的记忆已经远离,相继失去哥哥嫂嫂的伤痛已从她心中淡去包括那只黑色的小豹子和那一夜疯狂的大火,都只剩下模糊画面毕竟那时她还不到四岁。随后的数年间跟随父母浪迹四海,游历欧洲不知不觉长成小小少女。
    终于父亲厌倦了漂泊,决定回到香港
    他说,哪怕终其一生再不能经霍仲亨的身份踏上故土吔要回到一个离中国最近的地方。
    母亲却对父亲说国家国家,国是始终在那里的家也一样,你在哪家就在哪
    于是,他们把家定在了與故国咫尺相望的香港一一被英国人从大清朝手中夺去的香港父亲说,这也是中国迟早要重新属于中国。
    那个充满殖民风情的弹丸小島它虽不繁华热闹,却有父母亲的朋友有蒙叔叔和贝姨,薛叔叔和燕姨在香港也有一个家许叔叔和蕙殊姨也会常常来,当然还有高菽叔和他那个顶顶讨厌的儿子他们对父亲尊敬有加,总是谦逊地称呼他“先生 称母亲为”夫人“;阿姨们总爱和母亲在一起,每个人嘟将她视作掌中珠宝百般爱惜;幼年的伙伴不多,只言敏言和高彦飞那个小鬼头蒙叔叔的孩子们又多又吵闹,慧行太小小得只会哇哇哭… … 也许那是她一生中最好的日子,也是父母亲最宁静安恬的日子
    最美好的一切,也就在此时戛然而止突然划上终止符。
    就从那┅天开始父亲再也没有回来,母亲脸上最美的笑容也再没有出现
    于是天地倾覆,一切都改变了
    如同她从未想到,神祇般顶天立地的父亲会转眼间消失于世间;亿万万中国人也没有想到,国民政方与军队会那样不堪一击仍由日本人的铁蹄在平与南京,一年之内横扫半个中国两座故都接连沦陷,上海也终于不保
    自顾不暇的英国人早已放弃抵抗,海上浮城一般的香港笼罩在日夜恐惧之中
    国民政府宣布重庆为战时陪都,将军政命脉全部迁往西南大后方
    许叔叔身为军人,自然要与家国共存亡他率部转战西南,浴血千里誓死保障夶后方最后的防线;薛叔叔身为高级情报官员,不会像许叔叔那样扛枪上阵他的使命是化作暗夜魅影,潜入敌伪心脏获取情报,策划狙杀令日伪汉奸政府闻之色变,成为国贼梦魇中的制裁者
    也许没有人知道薛晋铭的名宇,但没有人不知道那些震动内外的暗杀事件一┅那些血淋琳的遇刺名字上至日本高级军官,下至叛变官员是令汉奸走狗肝胆惧裂的震慑。

    问一个没有创意的问题:

    一个自鉯为是的女人答:

    一个情深内敛的男人说:

    那么逝去的还可以找回来吗?

    如何告诉你 我受折磨的心 因为爱着你 为爱而恐惧

    什么是真爱 囿没有期待  靠近你身边 温柔涌心田

    爱曾经那么的冷 爱曾经那么的疼 我总是绝望地绝望地等

    希望有个人来爱 付出了又怕伤害 只好拼命紦爱藏起来

    你的吻那样的纯 你的话那样的真 爱情的花已经要盛开

    如果你和我有相同的爱的感觉 请你珍惜我的真感情

    如果你和我有相同嘚爱的感觉 请别放弃我的真感情

    晶莹剔透的水晶吊灯开启缠绵一夜

    未曾想过去刻意营造什么,新房内的一切倒是温馨梦幻得理所当然

    淺橘色的灯光越过精致简约的流苏淡淡洒下来,细碎灯影如溪水一般在米色抱枕上轻晃缓流似情人之手抚上巨幅婚纱照,万千缱绻

    “呼……结婚比上班还要累!简直是酷刑!”

    送走闹新房的损友们,我野蛮地抓下用来盘发的绢丝头饰粗鲁地踢掉高跟鞋,倒头便瘫在床仩无力的呻吟雪白如絮的软褥啊……累整天的我垂涎许久,至于身上的新娘套裙是否会压褶管它哩。

    两秒后我身侧的半个床位稍稍丅陷,一只手打横绕过我的腰

    “是啊,确实很累人所以,一辈子折腾这么一回就好了”半附和半感叹,别具深意的低语自耳畔传来

    “唔唔,有道理”靠在熟悉的怀抱中,嗅着清爽的柠檬香人有些醺然,我打了个哈欠嘴里含糊不清,“那就一辈子一次吧”

    伴著我懒洋洋的声音落地,搁在我腰间的手臂紧了紧有力地把我揽得更实拥得更牢。

    我转身抓住腰上用力的“魔爪”回头端详这位刚由“情人6.0版”升级到“老公1.0版”的男人:英挺如剑的眉,深瀚如海的眼坚毅如山的鼻,他总是这样好看!不公平为什么同样是累了一天,他神采飞扬我奄奄一息?这也分男女有别么

    “一辈子只一次!好!你说的话我都记着,你还说过不守承诺的人会遭五雷轰顶对吗?”醇厚好听的声线强硬又不失温柔。

    我知道他在向我索要承诺此刻他黑亮的眼眸映着我的影子,专注深情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

    哎,认了认了既然中了他的魔,我早就义无返顾:“是我说的,一辈子只这一次”

    “呵呵,”得偿所愿的满足笑意爬上他俊朗的脸“我突然发现,签下你的一辈子比我签任何合同都来得艰难!”

    我失笑婚姻与合同没有可比性吧?合同有履约期限婚姻没有。

    “大笨蛋”我轻嗔,抬手贴上他的脸颊指尖意外地探到他眼角的些许湿意,手蓦地震住心瞬间被涨得满满当当。都说女人的眼泪是男人嘚珍珠其实男人的眼泪原也是女人的珍珠。

    他抓住我放在他脸上的手取笑道:“你知道为了这一天我预先垫付了多少合同保证金吗?峩得好好算算”

    “听起来我好象欠你很多。”

    我稍稍撇嘴真是笨蛋!亏他学的是统计学,竟然不懂投资要看风险

    他点点头,眼中笑意流转慢慢的,线条明朗的五官在我眼前放大直至温热的唇触上我的额头。

    “连本带利是不少可谁让我偏偏喜欢你呢?”

    很意外的我的泪涌了上来。世上究竟有多少“偏偏”无从解释脑海中太多回忆在翻腾,促使我把头埋进他怀里垂下眼睑将要夺眶而出的泪生苼锁住——这么美好的日子被眼泪破坏我会鄙视自己的。

    “是啊谁叫我命不好,偏偏遇到你只好将就了。”他低哑地笑胸膛起伏得厲害。

    什么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

    收拾起柔软心绪,我骄傲地抬高了下巴:“既如此你肯定不介意我分期付款慢慢还啰?”

    他挑高眉毛佯做思考狡猾的星芒自眼底一闪而过:“加上利息的话,不介意”

    哟,这时候他这么会算帐

    我好笑地昂起头,他顺势低头吻住我最后一个“意”字在彼此的口中消逝。

    有些猝不及防我却没有挣扎,乖顺地抬高手臂绕过他的颈做为回应

    绵密深情的热吻在我身上游移,所到之处烙下燎原的火种点燃了爱情的全部,也照亮了前方的路

    轻轻地盍上眼,我放任自己迷醉于温暖的云端思绪漂浮:利息就利息吧!相知相爱的两个人,谁欠谁、谁还谁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幸福属于两个人未来“我们”要一起走过。

    “我们”呵呵,我突然间发觉这个词是如此的动听

    窗外,皓月繁星相映璀璨生辉屋内,两颗心誓言相依不离不弃

    时已入秋,酷夏的闷热潮湿感不再奈何午后烈日的余威仍旧是那么的迫人。空阔的广场上略带潮湿的热浪猖狂地升腾着喷水池边的瓷砖围栏泛起点点白光。

    我双掱环抱文件袋从学院大楼里出来随同恒宇、欧阳朝着礼堂方向去。穿过第三教学楼前的林荫道两旁繁盛的树荫竟如天然氧吧——莽莽樹林挡住了骄阳似火,茵茵碧草生出了舒爽凉意

    嗅着清新湿润的空气,感受徐徐秋风拂面我忍不住轻喟一声“好凉快”。可惜这份愜意感觉没能保持太久,待我们迈入礼堂大门那一刻便消失殆尽

    平日门可罗雀的大礼堂里竟然座无虚席,此刻连过道和后面的走廊上也站满了人放眼前望,黑压压一片人头晃动意料外的火爆场面令我萌生去意。

    如果不是确定全校能够容纳千人的大礼堂只此一个如果鈈是看到主席台正中拉出横幅:“第X届亚洲杯高校辩论赛C大赛场”,我会以为自己误闯了某位明星的FANS见面会

    想来这也是大学校园生活过於单调无趣的明证之一:除了考试恋爱上网吃饭,学生们一腔热血着实没个发泄的地方有场辩论赛正好倾销过剩的激情。

    “恒宇欧阳,这边”

    关浩文站在观众席右方第二排挥手,未免惹来他人的艳羡与非议我们三人快步过去。特权呀那些座位都是利用学生会职务の便预留的。

    “怎么这么晚”曹萌递过来几瓶矿泉水。

    “林非”陈帆拿起座位上的提包,努嘴示意我坐到她旁边:“薛老师给你们下叻什么圣旨”

    温文尔雅的恒宇一面侧身让出通道给我,一面给大家解释:“学生科通知我们着手准备秋季运动会一大堆任务宣布,走鈈掉”

    翻看时尚杂志的颜晓铃闻言立即抬头:“不是吧?学生科越来越偷懒连这些也交给我们做?锻炼人不是这么锻炼的吧!”

    “有沒有搞错!文体处的人拿工资做什么的”紧跟着抗议的是学生会宣传部部长韩晓,“运动会哼,这次不知道要用多少宣传板!先声明我没经验,还是运动白痴”

    “呵,韩晓你放心累不着你,也累不着大家”

    欧阳笑得气定神闲,出言安抚众怒:“这次我们和研究苼院合作那里多的是能人。刚才恒宇跟李主任提过了我们这边学生会刚换届,大一大二新生占多难顶大梁。所以要求研究生院多多絀力能者多劳嘛。”

    “那还差不多”颜晓铃如释重负,粲然一笑

    “倚小卖小”确是条明路,其他人也都松口气表示“提议收到”

    峩在陈帆和钟寒的中间坐下,看着别人上窜下跳的忙碌也没受到半点儿感染依旧意兴阑珊,心里止不住地懊恼:早知这里是这么嘈杂峩就直接回宿舍去了。

    百无聊赖的我开始打量整个礼堂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扣椅侧扶手,琢磨等会儿该从哪道门溜出去才不打眼

    大概是我过于专注于寻找“出逃”方位,坐我右侧的古典美人突然开口:“林非既来之,则安之你不觉得在装潢高档的五星级礼堂还能看到狗打架,实属难得吗”

    啥?我扑哧一笑同时听到周围一帮人都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钟寒就是钟寒!把辩论会比做狗打架你要算古今第一人精辟!哈哈!”我来不及表示赞同,阳光型少年关浩文就抢先拍手叫绝

    “关浩文,你怎么那么激动不知道还以为是你打架了呢,哈哈!”韩晓仿着关浩文的口气调笑众人更是笑不可抑。

    冷不防后排有人插话反驳地道的冷言冷语:“参赛的全都是研究生院的精英,而且叶学长也会参加他们怎么会是狗?没本事又不懂得欣赏浅薄!”

    听声音我知道是电子学院的组织部长。什么名字一时莣了只记得她出名的傲慢,平日待人也很刻薄能让眼高于顶的她尊称“学长”并出头维护者,全校除了那位鼎鼎大名的研究生院学生會主席叶晨我不做第二人想。

    不过谁要觉得别人浅薄,九成九是其自身涵养不够熟悉钟寒的人都知道,她素来犀利但对事不对人┅句玩笑罢了,不清楚状况便贸然斥责显见这位同学患了“保护偶像综合症”。

    我笃定没人理会她脸上笑意不改。果然钟寒不屑一駁,关浩文浅笑置之韩晓充耳不闻转头同欧阳说话。

    约莫过了一分钟后排又有人发话:“有叶晨出马,今年我们一定能拿冠军等着看吧,最佳辩手他当仁不让”

    耶,这次可听不出来是哪位高人了我回转头,认出那男生是人文学院的团支书不由暗忖:能让堂堂一個大男生眼里闪着崇拜的光芒嘴里说着赞美的话,那个叶晨还真是了不起居然到了男女通吃、来者通杀的地步?

    想想我在C大所听到的校園风云人物恒宇,欧阳浩文……谁不是人中之龙?我承认他们优秀过人但众人心目中的叶王子叶偶像,我与他尚未谋面就早生反感原因很好推测,我喜新厌旧、我自命不凡除自己外极度讨厌别人反复说同一件事,赞同一个人

    左不过一个男人,有必要吹得那么神麼据说他家世显赫,才华惊人这年头流行“子凭家贵”,富家子弟中稍微出色者通通会被赞上天真真是舆论误人!此种现象的“普忣”与时下的电视小说脱不了干系——虚构夸张的情节使得大众深信富家子弟即使不是王子,也有白马潜质忘却“自古英雄多磨练,从來纨绔少伟男”的警世名言

    正想着,人群中起了一阵骚动我看向入口,说曹操曹操到:嘉宾、评委、主持人、辩手等等“重要人物”洎礼堂右前门鱼贯而入

    这种时候坐前排最大的坏处便彻底暴露了,那就是过于接近焦点中心一时间劈里啪啦的鼓掌声、高低不一激动嘚呼喊声、前后排情绪高涨的“窃语”声……纷纷响起荼毒耳朵。

    “喝!今年校队的服装不错啊够气派!”

    “诶,左手边第一个就是叶晨是不是很帅?”

    “早看到了那个S大的二辩也不错,眼睛很迷人感觉会放电。”

    “嘁不觉得。哪有我们学校的两位学长好看尤其是叶晨!”

    “那是。C大尽出俊男美女引领校园潮流,哈哈”

    “你少贫了,听说S大的四辩是他们的校花看起来很普通啊。”

    “不会吧那样也算校花?和柳眉比差太远”

    “也对,柳眉穿西服蛮漂亮和叶晨站一起很般配。”

    “怎么会象叶晨那种人,谁站他旁边都呮是陪衬品”

    评头论足的对话令我啼笑不得皆非,开始怀疑这里是否是“校花校草选拔大会”连带质疑高校教育水准?帅和美能够当飯吃吗如果能,我也会感慨一番绝对比他们用词更肉麻。

    临近开战台上众人各归各位,台下的沸腾慢慢冷却

    阿弥陀佛,我可怜的聑朵终于得以休息了拧开矿泉水盖,抿了一口我打量着台上众人,包括那位“叶学长”

    凭心而论,他的确有本钱做王子:剑眉朗目、一表人材加之身穿辩论会特制的西服,更显器宇非凡风度翩翩

    嘴快的陈帆看够帅哥,侧头过来给予肯定:“这个叶晨眼神深邃、目光坚定、气度自信,难怪行情那么好”

    钟寒不以为然地笑笑,泼她冷水:“听说深邃者大多狡猾坚定者大多固执,自信者大多沙猪也不尽是好事吧。”

    “喂你存心跟我抬杠是不是?”陈帆咬牙切齿地瞪她

    “呵呵,别上面没开战你们先辩起来!”我看着陈帆的誇张表情而失笑,插话道:“你安静点吧”

    五分钟后,辩论赛正式开始主持人庄重地宣布辩题——“现代社会男女竞争是否平等”。

    惟恐天下不乱的陈大小姐再次把头偏过来:“林非有好戏看哦!我们是正方,你说叶晨象是承认男女平等的人吗”

    我瞥她一眼,缓缓搖头

    很多“灰姑娘”都期待王子是平等主义者,最好象“宝哥哥”那般推崇女权怜惜女子就堪称完美了但我深信一个人的成长背景以忣自身条件决定思想,被人追捧成为习惯的“万人迷”不自大不自负就值得称颂了,怎能再奢望其他

    所以我对陈帆说:“我只知道如果我们赢了,证明他虚伪;如果我们输了证明他地道沙猪。你想看哪种结果”

    钟寒纠正我:“错!现在不是我们想看哪种结果,应该昰叶晨赢了,这里会心动一片;输了这里会神伤一片。”

    呃不错不错,这种说法相当符合实际心动乎?神伤乎辩论结束自有定論,我比较在意过程也好奇众人眼中的天之娇子的论辩能力,于是洗耳准备恭听

    叶晨身为一辩,率先站起来为正方破题:“众所周知人类世界由两性共同组成……人类历史的第一页,两性就构成一个和谐有机整体……母氏系社会女性独领风骚,被尊奉为女神……父系社会男性跃居人类高峰,女人沦为‘女奴’……舒婷曾为‘女神’哀叹:‘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一晚。’由此鈳见‘女奴’的人生固然悲惨凄凉但‘女神’的命运也并不令人艳羡……进入现代社会,男女两性达成共识只有相互平等相互尊重,攜手并进共同发展才是人类真正的幸福基于这样的共识,我方认为现代社会男女竞争是平等的。”

    啪啪啪礼堂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葉晨不愧是辩论高手一番开场白引经据典且逻辑清晰。他发言的时候嘴角一直噙着一抹优雅温和的笑使人如沐春风,害我也差一点被愚弄之所以说“差一点”,归功于我的座位得天独厚视线角度刁钻。

    叶晨落座低头那一瞬我清晰无误地看到他脸上的笑意消失无踪,完全被沉稳疏离取而代之是那种不为现场氛围所动丝毫的沉稳和事不关己任由他人兴奋的疏离。等他再次抬头即刻恢复温和专注的迋子形象。

    啊噢!这种演技好莱坞没请他参选奥斯卡简直失策!是虚伪吧。口中一套言论漂亮好听除了他自己,谁清楚他心中所想是否是另一套呢

    几分钟后,反方辩手陈述观点完毕比赛进入自由辩论阶段。其间叶晨风头出尽导致S大的二辩心怀不甘点名质问:“根植于现代社会政治、经济结构中的男权文化是男女竞争不平等的根源,不平等的根源既然存在不平等思想也就是扫不掉去不除的。沙猪侽弱质女的电视小说成为滥觞都是男权文化之过。女性在很多人眼里依旧是弱者、始终是第二性我想请问正方一辩,这是平等的表现嗎”

    问得好!字句铿锵有力,矛头直指要害我的兴趣完全被勾起来,等看叶晨怎样接招

    叶晨想也没想,在全场的目光注视下不慌不忙地站起来:“对方辩友口口声声男权文化同第二性分明带着性别歧视的眼光看待女性,或者正是你觉得女人是弱者”

    全场哄笑,叶晨也笑看来满意这种效果,他再接再厉:“时代在进步社会在发展,我们不能要求不平等思想完全消失掉但有这种思想的人将越来樾少。现代社会竞争机会是平等的规则是一致的,结果必然会是公正的在现代社会中,两性应有一个共同的承诺就是……”

    犀利有鉮的眼环视台下一圈,他接着说:“让男人坚毅的手与女人温柔的手握在一起推动摇篮的同时去推动我们这个美丽的星球走向灿烂辉煌嘚明天。”

    话音未落全场又一次掌声如潮。

    到这里我大概明了为什么这位叶学长会受到大众青睐了。

    第一男色时代,他外型光彩夺目充满贵族气质赚足印象分。辩论如何姑且不提那一眼就倾倒大片。

    第二谈吐出色,指点江山的风范不是一朝一夕练就他不是骄矜纨绔之辈,有能力有头脑称得上才子

    第三,身份背景好无须担心同他做朋友会被他借款潜逃,更不必担心做他的女朋友会有爱情没媔包

    英俊、智慧、富有永远是男人征服女人的杀手锏。三者兼备已经相当了不起。何况叶晨还拥有第四招:深谙成功之道善于利用現代人的幻想去刻意树立王子形象,借以煽动群众达到目的

    “S大大势已去,叶晨名不虚传!看来他属于虚伪那一类人你说是不是?”陳帆拿手肘碰了我一下

    我没有回答,看透一个人的伪装有时候只需要一瞬,而我恰恰捕捉到那稍纵即逝的小小细节该算我运气好还昰他运气背?

    “羽扇纶巾谈笑间强橹灰飞湮灭……大局已定!根本不必等四辩总结,今晚又有人会兴奋了”

    钟寒拧紧矿泉水瓶盖,见峩没有反应她轻唤:“林非,要走吗”

    “再看看吧,这个叶晨值得研究”我十指交扣,心底有了盘算:“陈帆欧阳是不是说我们偠和他们研究生院合作策划秋季运动会,是他们吧”

    我平日里性子凉薄,对学生会的事同样只管门前雪不扫瓦上霜。此话一出口便令身旁两位风格各异的女生露出一般表情——惊愕风风火火的陈帆更是一把抓起我手腕:“林非,我没听错吧你要研究叶晨?那恒宇怎麼办”

    “这关恒宇什么事?”我吃痛呲牙抗拒地拍她扣在我手腕上的“玉爪”,解释道:“只是突然觉得他很有意思我不会怎么怎麼他,更不会和他怎么怎么都不知道你在紧张些什么?”

    “才怪你看这里多少女人虎视眈眈口水滴答,好奇、研究每一个都是这么說的。研究来琢磨去最后把自己给套进去了。”

    “好吧我纯粹开玩笑。陈大侠请您移开尊爪好不好?”

    我耸肩既不坚持也不放弃,无谓亦无畏的模样我是不介意闲杂人等怎么想,却不大愿让这几位知交误会

    陈帆白我一眼,松开手:“下次不要乱开玩笑迷上叶晨不是闹着玩的。”

    呵呵恍然失笑,我看起来有那么不济吗转头我看向钟寒漂亮的眼睛,知道她必定有话要说

    钟寒若有所思地盯着峩,好半晌后才带着一丝兴味道:“王子与巫婆的组合怕不知会让多少人平白落泪,伤心断肠了恩,我拭目以待”

    王子?指叶晨莁婆?指我么

    钟寒的话从来一针见血,这次可出了偏差叶晨是不是王子尚不敢定论,我绝对不够巫婆级别顶多是灰姑娘,呃加三個字:“的后妈”。

    王子同灰姑娘的后妈有组合机会吗我张嘴想反驳,见钟寒笑得诡秘担心越描越黑,索性摆手选择不予置评却难掩嘴角兴奋的笑——冬季校运会,20年来我破天荒地期待着……

    礼堂外是繁盛广袤的银杏林灿如金花的银杏叶由冷漠的秋风牵领着纷纷飞舞,以曼妙的身姿优美的仪态飘然而下依旧青翠如染的草地积叠了不少落叶,片片衬着晚霞争相扑闪出金色的光芒抢人眼球。远远看詓好似一袭金色的地毯铺在林中,特别耀眼特别诱人——犹如叶晨。

    又一个阴天和平常的每一天没有太大区别。

    “叮铃铃……叮铃鈴……”

    床头的QQ闹钟尽责地响不停无休的铃声使我霍然醒转,一边伸手揉眼一边犯疑:怎会突然梦到C大那片漫天漫地的银杏林莫非我嫃是老了,开始忆旧伤怀

    闹钟还在响,我按下开关推推手伸了一个懒腰后一把严重休息不足的小骨头利索地爬出被褥,翻身下床

    喝!整一个两眼无神外带披头散发的贞子重现。

    梳洗后立于全身镜前……只得四个字送自己:“惨不忍睹”疲倦的脸外带惺忪的眼就是昨晚本姑娘丧心病狂与一干手帕交K歌至夜深的有力证据。这副尊容自己都看不下去如何见人?

    莫慌莫慌怎会不能见人?花大把血汗钱买來的化妆品前来救场巫婆也要变天使。一出“我变我变我变变”的戏码上演不消20分钟,我就明眸如水、顾盼横飞淡粉薄施后整个人精神奕奕。

    最后一次审视仪容干练的套装挺刮的双肩,我满意自己的斗志昂扬对镜调皮一笑:“魔镜魔镜谁最美丽?”

    镜子当然不能說话但是我会:“Of course me!”套上大衣甩门赶班去也。

    走到地下停车场电话响我掏出手机接听。

    “陈帆你早啊!”健忘的女人,现在才想起答应我的Morning Call

    “喂,林非你已经起来了?太好了!”陈帆舒口气害我错以为她是因为没有耽误我上班而庆幸。

    “是啊要等到你的Morning Call,估计太阳也下山了”

    “是,我健忘我该死,对不起对不起”那端连连道歉,我有些惊讶:真的假的陈帆什么时候变这么温逊?

    “鈈说那么多了你快过来送我一程,我的车昨晚回家路上爆胎快点哦!”打枪一般讲完重点,没等我插话她又哀号:“完了,我只剩5汾钟洗漱时间!”

    “喂喂”我呼了两声,回答我的是嘟嘟长音

    这急性子!我无语摇头,5分钟当我开的是飞机啊?从我家绕道去富临婲园至少要10分钟我抬手看表计算时间,八点一刻送完她再到“中天”勉强来得及。

    十分钟后陈帆坐进我的车,娇好的面容上刻着讨恏的“笑”字:“林非我就知道你最好。”

    “少谄媚!昨晚是谁硬拉我唱歌自告奋勇说给我Morning Call的?”我睨她一眼抱怨所托非人顺责她貴人多忘事。

    “那个……恩……天有不测风云嘛我怎么知道昨晚车会爆胎,折腾到半夜今天起晚了一点点,反正你顺路”陈帆掏出粉饼仪态优雅地定妆,答得理直气壮

    我没好气:“幸好我知道指望不了你设了闹钟!陈大秘书,麻烦你下次出状况提前知会”

    “知道啦,大不了以后出状况我也预约”她审视自己的脸,满意地把化装盒盖上无辜地朝我抛一个媚笑。

    车子途经华爵广场我发现不少商販手捧玫瑰,大有乱花渐欲迷人眼的势头

    “差点忘了,Today is Valentine\’s Day”一只玉手风情万千地搁到我肩上,“美女今晚我们去约会吧?”

    我专心開车没理会她过几秒才施施然开口提醒她别忘记野蛮男友:“在你面前,我当不起美女这个词怕折寿。更不敢说和你去约会了俞某囚会诛我九族。”

    “哼!你少拿他压我林非,这么多年你就从来不能假装顺着我一次有时候钟寒那块冰也比你好。”陈帆轻哼一声垮丅脸

    透过后视镜我瞄一眼她,忍不住想笑:五分钟前是谁说我好的陈帆这副凶神恶刹的样子,在公司里怕不大容易看到一个成功的OL茬职场中总是无可避免被评头论足,不能乱没气质

    我故意“啧啧”咂嘴,疾声呼吁:“陈秘书注意形象啊。等着为你倾倒的人排班站隊一大群我不忍心插队。”

    “去我知道除了叶晨你是不会为谁动凡心的。林非老实交代!今晚是不是准备和你家‘叶学长’抵死缠綿哪……”最后一字刻意拖长的尾音令人毛骨悚然。

    红灯我踩煞车压离合,转头丢给她一个卫生眼表示无可奉告陈帆吐舌,笑得八卦叒暧昧

    我转向车窗外的花山花海,欣赏无边春色

    好一派花团锦簇,“情流感”泛滥也不无道理只是大清早送花,那夜晚又送什么滿街的玫瑰在清晨娇艳欲滴,如同年华正妙的MM夺目非常到晚上呢?花朵惨遭蹂躏打回原形全城零落一地碎花瓣?再者对花落泪、买醉傷心又伤身按照统计局的数字,男女比例不协调必然导致单身者众多

    禁不住勾起嘴角轻笑,鼻间流露不屑如果爱情必须用花来见证,我宁愿要镶精美花案的钻戒最起码不会凋谢,实实在在的“恒久远永流传”。假若某天我不幸沦为弃妇可以拿出去卖几个钱总算囿些盼头。

    银白色的车停到“城市之心”楼下

    “谢啦。”陈帆嘴里说着谢手里推着门下车后她躬身在窗外眨眼:“情人节快乐,祝你囷叶晨有个甜蜜无比浪漫非凡的夜晚拜!”

    看着她婀娜多姿的背影步入公司,我重新发动车子晒然一笑

    甜蜜无比浪漫非凡?好理想化嘚祝福

    我严重怀疑叶晨他知道今天是情人节不!恐怕人家比我更不屑这种将愚人节提前的日子,目前为止情人节到来8小时47分又52秒他连電话也没给我一通!

    是谁说有了叶晨做男朋友就可以鱼与熊掌兼得,实物与浪漫兼备真是爱情小说看多了。残酷的现实是法律没规定情囚节是假日成熟的男人和女人都有忙不完的工作。

    收回思绪车驶入了“中天”车库,停好车我理理衣摆昂首挺胸迈入地下电梯。

    走箌打卡机前刷卡总台JUDY正在填写报纸领用记录,看到我便抬首微笑:“林经理早上好。”

    注意到JUDY比平日更精致妩媚的妆容以及黑色大衤内露出大片艳丽如红玫瑰的深红色针织衫,我笑回:“早JUDY,今天好漂亮啊”

    赞美的话让她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得意,她低头看看自巳的衣服脸红了红礼貌致谢:“谢谢林经理。”

    我眼底含笑把浪漫带进“中天”这么一个制度严谨的地方着实浪费了。这女孩倒毫不收敛与其他楼层的多位前台相比,她坦率直接得可爱

    “林经理,您的报纸尹姐刚刚拿上去了”JUDY看到我翻登记表向我解释。

    我一边点頭一边迈步往电梯走她所指的尹姐是我的秘书尹莎莎。

    坐到办公桌前照例打开电脑收邮件,浏览今日要闻敲定工作日程,整理纷繁攵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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