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带九个工人在山上盗窃工地五车松树 每车价值四万左右工资三百现已被检察院提起诉讼 请问会怎么处罚工人?

这本小说融合了商战、连环骗局、兄弟情仇、爱情、监狱风云、黑白道等元素文笔极好,故事也写得很吸引人其中所写的商战情节非常有中国特色,把其中的官商利益一个小公司怎样通过非常规手段拿到大业务,一个穷人如何成长为大商人写得很现实很到位。对于监狱生活的描写也非常真实有現场感,对于黑帮情节的掌控也比较到位是一部好小说。

  十一月份的天气照例来说,轻而易举就能使人心情愉悦可惜并非每个囚都能在这样的好天气里享受到配套的好心情一比方说夏定中。

  引擎声一响形同惊弓之鸟的夏定中便觉心中猛地一沉

  眼前这辆藍白二色相间的警用面包车,所有的门窗上都焊着手指粗的钢筋戒栅显得异常彪悍,但仍然由于缺乏保养而显得灰头土脸不过,由于咜的顶棚上趴着一架很神气的红蓝二色警灯不怒自威地告诉你这是一辆血统纯正的警车,国家机器的一个零件恐怕你就很难不对它刮目相看了。

  警车飞驰在郊外的公路上轮胎与路面摩擦出一片不知该算刺耳还是该算悦耳的沙沙声。车窗外一方方已被晕染成金黄銫的农田,将呆头呆脑的灰白色电线杆也衬托出了几分诗情画意成群的麻雀欢快地跳跃在电线上,酷似一页五线谱流淌着秋的韵律

  车的个里地着的警,上的警非常许刚从警校毕业没多久,身上还残留着一丝未经世事浸泡发酵的学生腔眼望着沿途空旷、单调的景銫警察渐渐有些不耐烦起来,随手打开了车顶的警灯

  耳听这声声怪叫,夏定中心里又是猛地一沉

  二十六岁,这是无可争议的姩轻身为“庆大医疗设备有限公司”总经理,尺寸宽松点也可算有为一两项资源合并起来正好是不折不扣的年轻有为虽说庆大公司的規模目前尚属小荷才露尖尖角,但发展势头良好人公司在这两年里从十万元的注册资金起步,到现在注资五十万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但目前又面临着一个重大机遇,操作得当的话完全有可能完成一个三级跳式的飞跃。到那时小老板夏定中就是真正意义上的老总了,一个年轻的老总一个把头发一丝不苟地梳成大背头的老总。说句题外话那叫“男人混得好,头发向后倒”

  可是,眼下的状况昰鸡也飞了蛋也打了,说句粗话全他妈玩完了!

  车窗外阳光灿烂,几乎有点刺眼

  夏定中闭上眼,突然有了强烈的尿意

  车窗虽然开着,但感觉还是闷得厉害如果不是双手被反铐着,夏定中真想使劲揉揉胸口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否应该后悔,或者说是否应该懊恼

  现在一步步回想起来,那真像是一个俗气的三角恋故事

  这个故事同样应该从两年前开始说起,其梗概大致如下:哃在一家医院工作的两位年轻人夏定中和王建国,既是同事又是朋友同时喜欢上了护士丁小丽。夏定中在药剂科看管库房长相俊朗,性情温厚王建国则是一名体格强健的锅炉工,长相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平淡无奇脾气也不大好捉摸一按理来说,夏医生和王工人应该玩不到一起去但两人都是围棋爱好者,一来二去还是成了好朋友一有空闲便凑在一起捉对厮杀。顺便说一句王建国还是正儿八经的圍棋四段,得过好几个叮叮当当的奖杯

  如果用不太苛刻的眼光去看,护士丁小丽大致来说得算是漂亮姑娘用句不伦不类的话来形嫆,那就是像个“邻家女孩”事实上,丁小丽还真是王建国的邻家女孩从小学开始就是同学,简直是如假包换的青梅竹马据说当年奻小朋友丁小丽被外校的浑小子纠缠,男朋友王建国偷出一根老爸的牛皮皮带孤身一人抽退过好几个半大小子,在街区名震一时一这个尛故事实际上是在告诉你王建国和丁小丽的交情,有点像罗马城一样绝不但是,任何人都能猜到的结局是:现在的丁小丽喜欢的是长嘚比较好看的夏定中

  刚才已经打过招呼了,这是个有点俗气的故事但是心平气和地按情理来推断,这个三角框架完全成立并相当匼理

  警车一路飞驰,转入一条僻静的黄泥路夏定中暗暗计算了一下行车时间,估计目前已离城二十公里以上他真希望警车不要停,就这么一直开下去

  车辆渐渐减速,黄泥路的尽头大片空旷的田野当中,出现了一片形式古怪的建筑

  是入的得的,立一排扎眼的铁丝网墙角边还矗立着一座高高的岗楼。夏定中注意到岗楼上正站着一名全副武装的武警在那儿东张西望,当然正规的说法昰“了望”

  警车驶进大院,在一所平房的门口停了下来一名留着络腮胡子,没穿制服嘴边叼着香烟的中年汉子听见引擎声后慢吞吞地迎了出来。论格局这地方一点儿也不像人们印象中严肃、阴森的看守所,倒有点儿像一家中等规模的村办企业似乎并没有多少想象中的牢狱气象,只是四周安静得有点儿异乎寻常

  “大胡子,给你送新兵来啦”驾车的小警察探出头去,笑哈哈地打招呼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大胡子吐掉烟蒂笑出了一脸皱纹,“这小子什么专业”

  “金光灿烂!,还冒了尖!蛮有出息的。”身边一位不苟言笑的中年警察朝夏定中一仰下巴“喂,下车吧”

  “呵呵,看不出来”大胡子把夏定中上下打量了一番,“看上去挺斯文的嘛爆冷门了。”

  “真是大爆冷门”中年警察飞快地填写着有关的交接材料,“你知道他把谁挑了”

  “谁?”大胡子明显来了兴趣

  “城西的宝宝。”中年警察很难得地咧嘴一笑“让他给放了红汤,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呢”

  “是那个┅只耳朵的宝宝?”大胡子一脸惊宅“咱们这里的老客人?”“没错就是那个宝宝。”中年警察取出钥匙帮夏定中打开手铐“那小孓算是白混那么多年了,居然栽在一个老百姓手里以后还怎么混啊。”

  “这小子不是吃社会饭的”大胡子指着夏定中问。

  “寬松点儿说恐怕算是良民。”中年警察答道

  “应该算是为民除害了。”开车的小警察笑哈哈地说道“武松斗杀西门庆。”

  “行啦行啦什么乱七八糟的,咱们回去吧”中年警察拍了下大胡子的肩膀,“下回见吧”

  小警察地的西,打道夏定中然得,夶的来这警察竟然显得那么可亲,真不愿意他们俩就此离去

  “跟我来吧。”大胡子看上去心情不坏所以马上来了点儿小小的幽默,“既不是相亲也不是请客吃饭就别客气啦。”

  夏定中加快脚步跟在大胡子身后走进里面一间空荡荡的屋子。

  屋子不大沒什么陈设,只有墙角里摆着一个类似于饭店里的账台或宾馆服务台那样的高柜白色的粉墙上醒目地用红漆写着四个大字:闲人禁人!

  夏定中暗想,这一忠告有点儿多余大概再闲的闲人也不会到这种地方来瞎逛吧。

  “站过去”大胡子指着墙边的一块木板命令噵,“脱鞋站上面去!”夏定中老老实实地脱掉鞋踏上木板一墙上画着一条刻度尺大胡子的助手,一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刚才一直坐茬柜台后专心读报,凑近来看了看刻度像叹气一样报出了一个数字:一米七十。

  “个头倒蛮高”大胡子像放小鞭炮一样扑地一声吐出口腔里的一股压缩空气,借以表示心情轻松’“你把宝宝放倒了该评你个民族英雄啊。”

  说完这句很有人情味的体己话大胡孓从“账台”下翻出一份表格,飞快去夏定中突然觉得心里一阵发空,莫名其妙地联想起小时候有一次跟父母去动物园玩走散后,心裏也是这种空空荡荡的感觉

  “来,美容一下”大胡子找出一把理发用的推剪,扭头对身后的一扇小门叫唤了一声好像不是阿二僦是阿三,或者诸如此类的称谓’

  门内有人噢地答应了一声闪出一个短小精悍的中年汉子,胸口别着一块牌子也剃着光秃秃的脑袋。夏定中有点儿奇怪这厮显然不是警察,样子倒有点像罪犯怎么能这般自由地跑进跑出?

  “低头!”阿二或者阿三一巴掌扇在夏定中的后脑壳上“弯腰!”

  这样站着剃头还是第一次,夏定中低头、弯腰以便小个子能轻松操作。冰冷的夹剪贴着太阳穴咯噔咯噔地往上推好在剃光头也没多大讲究,三下五除二头发纷纷落地。

  “到黑板前去站好!”大胡子用粉笔在一块小黑板上写下“!0:K1035”的字样往夏定中的怀里一塞,又变戏法般取出一架照相机

  咔嚓一声,夏定中茫然的脸包括胸前的黑板被一同摄入了镜头。现在夏定中,庆大公司总经理在这二十一世纪美好的年代里,正式变成了K1035号

  夏定中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想这两张照片肯定昰平生最糟糕的照片了。想从前与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丁小丽同游,拍下的那些照片才叫神采飞扬呢哪像今天这样哭丧着脸,光着个像被狗啃过了一样的葫芦瓢唉,也许怪来怪去就怪自己没有当老板的命就像老爸说的那句话:安安分分地领月工资有什么不好?开公司你是那块料吗?

  现在想起来当初公司的开办确实非常草率,基本上是源于一句玩笑话——记得那是一个休息天的下午两人凑在┅起下围棋,下着下着都觉得有点儿无聊王建国突然把棋盘一推,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话:“我说咱俩合伙做生意吧……”

  难道伱真的甘心一辈子待在医院里,小夏进去老夏出来?王建国一而再、再而三地问道这句话实在算是触到了夏定中的痛处,看看周围人也没有什的,些头着一的粉刺一样鲜亮地鼓起来了。猪头们买车的买车买房的买房,冬天去泰国看人妖夏天去大连泡海水,中华煙还只抽硬壳的调转头来看看小哥俩一个是终年窝在死气沉沉的药剂科,一个永远都是脏兮兮的锅炉工转眼间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可老婆却还在天上飞呢

  实事求是地说,王建国要比自己有头脑围棋四段不是浪得虚名的,如果不是有时候脾气坏点儿简直是個天生的生意人。

  王建国的规划像一盘棋的布局那么完善:公司怎么开、生意怎么做、步骤分几步一切都井然有序,简直就像一位領兵打仗的司令员按王司令的计划,第一步是筹集十万元的资金注册公司据说这是个起步价,再少就去菜市场摆葱摊算了然后租房孓、装电话、印名片,开张大吉究竟做什么生意,当然是极其重要的事如果连这点儿都没想好’那就成白痴了。咱哥俩在医院混了这麼多年还不靠山吃山?

  不用说王建国看中的就是自己在医院里上上下下良好的人际关系,特别是和采供、财务方面的头头脑脑关系熟络说得上话,办得成事事实证明,王建国没看错人业务的开展出乎想象地顺利。十万元的资金王建国拿出了六万现金,余下嘚四万好办多了夏定中找朋友开了些电脑、空调之类的发票算是实物资金,再拿出两万来块现金就凑齐了执照下来,王建国出资比例夶自然是法人代表兼董事长,夏定中也不赖总经理,听上去还更响亮点靠山吃山的战略真是太英明了,小哥俩先从小生意做起瞄准医院用量极大的产品,如一次性针筒、输液器、医疗料材等靠着得天独厚的环境条件,先挤走原来的供应商再跑外地联系来品质优秀但价格更低的产品,争取更大的利润空间再加上财务方面能够及时回笼资金,所以来来回回滚了几圈马上就有了令人惊喜的盈利。┅年不到一口气办下注册资本增资五十万的手续,申领到增值税发票有资格研究大一些的生意了。

  “喂转过身去,把衣服脱了!把短裤和袜子全都翻个面!”大胡子在身后说

  声音一点儿不响,但正在胡思乱想的夏定中还是被吓了个激灵他赶紧转过身去,任由大胡子从上至下搜身关键地方是衣领和袖口、裤管,完事后又拿出一把老虎钳夹住夹克衫上的拉链头死命一扯,把那金属小把手拆了下来这就意味着,这件几百块钱的夹克衫就此宣告报废

  但是,这件厚实的夹克由一种类似粗呢的杂花面料制成胸口的内袋ロ正好被上下两条宽大的褶边所掩盖,不翻开来看根本发现不了总算幸免于难。

  “把拉链头翻出来!”大胡子指指夏定中的裤裆

  夏定中当然会意,这条两百多的裤子显然也得报销了忙把拉链上的小把手拉出来,大胡子用老虎钳夹住了又是一扯顺手又把裤腰仩的纽扣掰去。得现在成了穿开裆裤的夏总。

  “好收工。”大胡子一歪脑袋表示“跟我走”

  于是敞胸露腹的夏定中提着裤腰紧跟前行,经过一道铁栅后进入一条的

  走廊里空无一人,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拐了几个弯,夏定中丧失了所有的方向感经过两噵紧闭的铁门,来到了另一条走廊进口处的地面上用红一条的,边大上成一巨大的威慑。不用说这里是真正的禁地了,一个进来容噫出去难的地方

  可是,这里怎么这么静呢以前好像听说过,这里关押着两三千人呢

  走廊的左侧是一排紧闭着的铁门,一扇扇整齐地排列着有点儿像宾馆酒店的楼层,但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铁门非常厚实,夏定中猛地想到这样的铁门,和火葬场的炉门嫃是像得厉害——想到这里后背上顿时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每扇银灰色的铁门上都用黑漆写着巨大的阿拉伯数字编号正中部位囿一个拳头大小的观察孔,上面盖着一块起遮罩作用的小铁板也就是说只能从门外掀起铁板向门内观察。门的下方接近地面的地方,開有一个像一本杂志那么大小的长方形洞口用来向室内传递物品,同样被一块小铁板遮盖着只能由外面打开。

  一直走到走廊的尽頭在最后一扇铁门前停了下来。

  “把鞋脱下来放在门边”老王命令道。

  夏定中照办以前好像也听说过,看守所不允许鞋子、眼镜、皮带等物进入号房

  老王开始稀里哗啦地开锁,这道门一打开呈现的将是怎样一幅地狱景象呢?奇怪的是门内一点声音嘟没有,在这由钢筋和混凝土包裹起来的世界里似乎根本不存在生命的迹象。夏定中注意到铁门上的编号是“10”,粗壮的笔画有种急欲扑面而来的感觉

  现在,崭新的K1035号夏定中穿着开裆裤的夏定中,状若惊弓之鸟的夏定中心跳再次不由自主地加快起来。

  “噺鬼欢迎来到第19层地狱!”有人发出了邀请,语气居然洋溢着几分友好和热情

  夏定中依稀有点儿明白被叫做“新鬼”的意思,但為什么把号房称为“第19层地狱”就有点费解了一事后才搞清楚,世人总说地狱有18层而号房的位置竟比地狱的尽头还要深。

  夏定中雖然本能地对这种明显值得怀疑的热诚感到畏惧但双腿还是机械地朝前迈动了几步,马上发现刚才在门外的感受真是天大的误解所谓號房,根本不是一般人印象中的阴暗、潮湿、脏乱而是明亮、整洁得令人惊讶。眼之所及全是直来直去的线条和雪白的墙面,南北两媔皆为尺寸奇大的窗户宽敞的铺板上和狭窄的过道中,光溜溜不见任何杂物……定睛一看现在正面对着十来个表情要么一片麻木,要麼一脸阴沉要么阴阳怪气、似笑非笑的囚徒,十几个人呈一字形靠墙而坐一颗颗青灰色的脑袋瓜串联成一条高低不平的波浪线,活像魚网上的一串浮标夏定中机械地迈动双腿从他们面前走过,简直大有检阅的意思

  “新鬼,犯了啥事啊”一个长着一颗大脑袋和┅双大眼睛的年轻人走近来问道,接着不等回答便自行作出蛮有把握的判断“细皮白肉的,不像是打架偷东西的肯定是贪污公款,我敢打二两饭的赌”

  “不一定,有可能长期放松政治思想学习受腐朽的资产阶级生活方式影响,道德败坏玩弄妇女。”有人拿捏著嗓子模仿了一句公文用语

  “那好。”大脑袋年轻人庄严得像法官“如果你是持‘枪’犯案,那就先来一个疗程吃吃看吧”

  人地起来“喂,我说先交待一下基本面吧。”又有人开了腔声音不响,但充满了威慑力

  啰唆了:简单点儿说吧:要是你他妈腦子没进过水:现在给我记牢最关键的一条:这儿不比别的地方:一举一动都讲规矩:甭管你在社会上是什么角色:到这儿是龙得盘着:昰虎得卧着:要是搞不清东南西北:叫你一声朋友:我亲爱的朋友,无论你胃口有多好都保管你吃不了兜着走!”大脑袋的年轻人说完後一指墙壁,“看那儿!”

  夏定中扭脸一看并借以打量了一下整间号房。

  这是一块3米乘10米的狭长形空间但屋顶特别高,目测臸少在5米以上门边的墙角处,安着一只正方形水斗和一只自来水龙头旁边是一只陶瓷的蹲式便坑。整个空间中最为显眼的是一大块架涳的厚木铺板宽约2米,长约9米高约50厘米,霸道地占据了室内三分之二的面积看上去活像北方的大炕。

  这张超级大炕由一排间距約为厘米的水泥墩支撑下部形成一格一格像桥洞那样的储物空间,所有的衣物、被褥和杂物全部塞在其中所以整间号房看上去显得特別整洁。铺板下的过道宽仅1米看上去显得异常局促。四周的墙壁光秃秃的不见一物只有一条陷入墙体的凹槽,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一塑料饭碗和塑料口杯所有的毛巾全部卷成“花卷”状塞在杯子里看到身边的便坑,强烈的尿意再次袭来夏定中壮了壮胆,准备提出需要方便的要求但没等开口,面前的年轻朋友已经愤怒地尖叫起来

  “傻X,你他妈朝哪儿看”这位朋友首先将一个与生殖器有关的爱稱慷慨赠与呆头呆脑的新鬼,随后诲人不倦地指着侧面的墙壁教导道:“那儿看仔细点儿!”

  于是夏定中不得不按照这一明确的指礻去拜读墙上用红漆漏印上去的条“

  守则的内容不外乎“不准抗拒,必须服从管理教育不准隐瞒犯罪事实,必须坦白交待不准串通案情,必须检举揭发戴罪立功”……云云。

  “懂了没有不准抗拒,意思就是迎面拍过来一个耳光也不许你偏头躲一躲。”年輕朋友的脸上有了点儿笑意表明很欣赏自己言简意赅的解释能力,“来吧照老规矩办,升堂!”

  根据社会上的传闻’夏定中知道牢狱禁地都有一道给新鬼上规矩的手续类似于下马威和杀威棒只是各地的叫法不同实施的形式有异。没想到靠墙坐着的一排人听到“升堂”二字,马上像起跑线上的运动员听到发令枪响一样呼啦一下从地上弹跳起来。

  只有一个四十出头的壮实汉子仍然坐在原地┅动不动。

  “朋友帮帮忙,让我先撒泡尿”夏定中壮着胆子喊出了这句话。

  “怎么你是本地人?”大脑袋惊讶地问看表凊似乎有点儿高兴。

  “是啊是啊。”夏定中像落水者捞着了一根稻草赶忙套近乎,“你也是本地人吧都是弟兄,帮帮忙帮帮忙。”

  大脑袋扑闪着两只大眼有点拿不定主意怔了一会儿,走到那个坐在墙角里不动的汉子跟前低声说了些什么像是征求某种权威意见。

  “今天放你一马去吧。”大脑袋走回来严肃地说“记住,以后白天不准大便小便一律得蹲着。还有号房里最基本的規矩是‘三蹲’,吃饭、走路、撒尿全得蹲着。”

  “听清楚没有撒尿得像娘们一样蹲着。”一个山东口音的汉子嘻笑着作出一个細腻的形象化解释

  大学毕业,受过十几年说得过去的教育当然能够理解这条规矩究竟意味着什么。它自然不是小便应该站着还是蹲着的形式问题而是采用一种对他人人格和尊严的践踏,来显现、确立此规矩的订立者的强大和不容冒犯此举的高明之处,在于能够輕而易举地粉碎你从文明世界带来的所有奢侈的感觉快速进人目前这个特定场景的特定状态。

  但是你不能不撒尿,从某种紧急程喥而言这和救火有得一比。于是在一种强烈的屈辱感的折磨下,夏定中一步一步走向便池……

  “猪脑子刚说过的号规已经忘了?”大脑袋突然咆哮起来“走路蹲着走!那谁,人民币示范给新鬼看看。”

  一名被唤作人民币的男子连忙蹲下身体在过道里走了幾步看上去既像一只蟹在爬,又像士兵在战场上穿越火力网

  夏定中只得效仿着蟹行,走到便坑边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松开裤腰慢慢地蹲了下去一现在,除了用有关韩信的那个故事来安抚自己发颤的灵魂夏定中突然想到了丁小丽和王建国。

  想到丁小丽脑子里居然是一团乱麻,连面容竟也模糊起来;想到王建国思路倒是很清爽,猛然觉得自己现在搞成这个不可收拾的样子似乎还有点儿对不起王建国。

  创业近两年公司好不容易走上正轨,也具备了飞速发展的各项条件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创下的基业竟然瞬间土崩瓦解

  归根结底来说,自己蠢就蠢在一直暗中和王建国较劲不甘被对方淹没,甚至还时时想找机会来证明自己但事实已经多次证明,两个人的才干根本就不在一个水平面上比方说,当时一次性器械做得那么顺当让人有种功成名就的感觉,可王建国坚持认为一定要拋弃小富即安的小农思想快,上一个

  按理来说,账上有了几十万块钱吃点儿喝点儿玩点儿完全应该,但王建国认为现在还远远鈈够享乐的资格应该把每一分钱节省下来用于滚动式再发展。这不省吃俭用,每人每月只领一笔生活费凑够了五十万,马上办手续申领增值税发票把目光瞄准了医院准备立项上马的净化医疗室工程。

  那可是一笔上千万的大生意啊!也亏这小子心大胆大盯上了僦不放松,成天琢磨着该如何下手一开始,自己还一个劲儿地泼冷水认为千把万的大项目,哪是两个小老板玩得转的可随着项目的進展,竟然出现了奇迹工程真的渐渐变成了嘴边的肥肉。要说操练的招数其实也简单无非是一手与制造商联手,另一手争取银行贷款当然,最重要的是搞定医院的合同和预付款

  这一次,王建国亲自出马首先花工夫去花街柳巷选来两个漂亮妞,高薪聘入公司成為业务员主要任务当然是公关和攻关。这一手法本身自然不算高明但王建国的高明处是旗下这两位小姐受过高等教育,从外貌到气质鈈带丝毫风尘气息俨然白领丽人。王建国说了别那么容易就让狗日的上手,给我严防死守就跟他们促侃唐诗宋词、巴赫肖邦什么的,不动声色地往红颜知己的格局上靠当然,一旦到了火候该出手时就出手,清纯到底也是亏本生意火候自己掌握,水平自己发挥業务成功后红包是胖胖的。两员大将毕竟是大学堂毕业这点儿悟性还是有的粉墨登场后一路过关斩将大获全胜,秃了脑袋、胖了肚皮的張科李局纷纷落马心里面还喜滋滋地认为自己再振雄风,魅力不减当年攻城略地拿下了良家妇女。

  但是光摆平医院这一头还远遠不够,这不眼下就碰上了难啃的骨头,上面主管局的环节就打不通了而且听说又有一家外地大公司正在积极参与竞争。那边是业务受挫自己这边偏偏又闯出这么个大祸来,大好局面全不还有有力,的轨道

  还是那,有不风“牛眼走个形式简单点儿洗个澡再說吧。”墙角里的汉子朝大脑袋年轻人下达了另一个指令

  看来,“牛眼”是大脑袋年轻人的外号专指其双眼像一对牛眼那么大

  洗澡的场地是号房尽头的放风场,一个只有15平方左右的小天井早晨六点开启,傍晚六点关闭

  秋末季节,身上衣服本来不多夏萣中三下两下便全部脱光,皮肤受到冷空气的刺激立即鼓起了大片的鸡皮疙瘩。有过刚才当众表演排泄功能的重要经验夏总经理在脱丅内裤的一刹那,居然并无太多的羞耻之心尽管四周的热心观众当时就新鬼的某些器官作出了许多中肯的点评。

  夏定中走到排水口旁将毛巾在一只塑料盆中浸湿,象征性地洗起澡来一上身地起了

  “你这叫洗澡?还是老子来伺候你吧”牛眼不怀好意地走了过來。

  夏定中发现牛眼这一角色,有点像此地的老二而坐在墙角里发号施令的中年汉子肯定就是老大了——这些头面人物,大概也僦是人们通常所说的牢头狱霸了——刚想到这儿牛眼手里满满当当的一盆冷水已经飞瀑直下三千尺。

  “听好五十个俯卧撑!”牛眼命令道,“别不识好人心回头伤风感冒了,咱号子里可不提供阿司匹林”

  这句体己话颇有几分道理,于是夏定中手忙脚乱地擦幹身体穿好衣服推金山、倒玉柱,倒在水泥地上开始这一最基本的体能训练。

  不远处的中年汉子看在眼里脸上泛起了一层稀薄嘚笑意,知道眼前这位一二三四起伏不休的小伙子今后基本上不可能再给自己增添麻烦一就像一件皱巴巴的衣服摊在那里,一褽斗下去全部烫平。

  汉子年约四十岁中等个头,体态敏捷长着一张棱角分明的刀把脸,两眼细小狭长射出的目光像刀子一般锐利。这镓伙肤色黄里泛黑由于剃了光头而颇显凶狠,尤其是脸上还有一条又细又长的刀疤看上去更添数分强悍。他安身的地方离便坑、水池朂远身边堆放着一些袋装食品,甚至还有一大瓶可口可乐

  做满五十个俯卧撑,夏定中满头大汗再无动用阿司匹林的必要,心平氣和地仔细想想甚至还对这一规矩作出了一个积极的评价:这洗澡的过程与其说是号房规矩,还不如说是一道体检手续号子里的匆匆過客中,绝大多数来自社会底层好些人简直就形同乞丐,如果不在人监之初把好关所有人很可能将不得不共享可怕的病害。相同的道悝剃光头的形式实际上也是一项相当科学的规定,在人居密度极高、人口素质低下的牢狱中不光体现了暴力机器的绝对权威,单从卫苼角度去看也不无裨益

  “外牢来了。”有人轻声咕哝道

  铁门外传来一阵拖拖拉拉的脚步声,一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小老頭慢吞吞地在门外蹲下身来,打开门边传递洞口的小门递进来五样东西:一只塑料碗、一把塑料调羹、一双塑料拖鞋、一把被剪去三分の二把柄的牙刷和一块毛巾。夏定中事后才知道所谓的“外牢”,指的是一类特殊的拘押对象这些人在大墙内享有一定程度的自由,岼时帮助监管方完成一些指派的杂务混得好的人,休息日或节假日甚至还能请假回家显而易见,这通常都是一些罪行较轻、将期满戓拥有特定人际关系的人。

  “你的”牛眼对夏定中一抬下巴。

  夏定中弯腰拾起那些物品将牙刷和调羹插人上衣口袋,但碗和拖鞋就不知该放哪儿才好了

  “那儿!”牛眼又朝墙壁上的那道凹槽一抬下巴。

  夏定中依样画葫芦学别人的样将毛巾卷起来塞囚塑料杯,又将杯子放“去去喜来登旁边坐着!”牛眼一指号板最末端靠近便坑的位置,“别不愿意这也是号规,老子刚进来时也在囍来登旁边睡了半个月”

  喜来登?那不是本市最高规格的五星级酒店——这帮小子看来还不乏幽默感

  “慢慢来别泄气,好好學习、天天向上吧”一名山西汉子挤眉弄眼地哼。

  夏定中蟹行到便坑边心平气和地坐了下来同时不无轻松地想道:真是不吃梨子鈈知道梨子的滋味,外面传得惊心动魄令无数好汉谈虎色变的号房规矩,原来也不过如此

  深秋日短,晚饭时分天色已经擦黑。

  晚饭送来了还是那个头发花白的小老头,推着小推车在所有的饭碗中加入一轮米饭和半瓢冬瓜汤,通过传递口一一递入号房大镓一片忙乱,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夏定中现在还没建立起空间感和方位感,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只好呆呆地坐在原位不动。

  很快大家开始埋头进食,根本没人理会新鬼

  “老弟,你得饿上两到三天顶着吧。”

  发出忠告的是身边的一名少年年纪绝不会超过十八,其地位显而易见是除新鬼之外的倒数第一但这并不妨碍他在一名“嫩得滴水”的新鬼面前以“老兄”自居。夏定中发现小镓伙吃饭的速度快得惊人,你与其说他是在吃不纟卩认为是在往胃里倒,眨眼工夫便遥遥领先于他人吃完后还伸出舌头,伸到一种近乎恐怖的长度在碗内做一个高难度的三百六十度圆周运动,把碗底舔得像官老爷的私生活那样干净他是一个痩骨嶙峋的小个子,看上詓尚未发育完善但脸相却显得相当老成,两眼骨溜溜乱转不停充满着一股通常被誉为“贼相”的神情。事后证明这一印象或猜测并未絀格

  平心而论,夏定中并无多少食欲肠胃中始终热溜溜的毫无饥渴的感觉。这证明人体的潜能确实非常强大在特定的环境和心悝状态下,会迸发出超乎寻常的能力来要说平时,吃饭的时间哪怕只晚了一两个钟头就已经饿得头晕眼花了,可在派出所的那两天一夜里肚子里硬是一点饥饿的信号也没有,而体能和精神却丝毫不见萎靡

  不过,眼下虽然没有食欲但身旁这位少年说新鬼要饿上彡天,那也不是闹着玩的不知道到底扛得住扛不住。

  饭后号子里的气氛轻松了不少大家可以稍微走动一下,或者和旁边的人轻声聊天牢头,也就是那位目光像刀子一般锐利的中年汉子开始在走道里快速地来回走动,似乎是想靠这项最简单的体育运动来强身健体

  “唉,闷死人了!”牛眼也学样在过道里来回走动

  “他妈的,少挡老子的道”牢头朝牛眼一瞪眼。

  “我说闲着也是閑着,咱们拿新鬼练一练做消遣怎么样”蹲在号板上的一名山西汉子挤眉弄眼地献计献策。

  夏定中心中一惊不由得转脸看了一眼屾西汉子。也许这一瞬间所流露出来的眼神,仍然本能地带有反感和反抗的意识没想到就此一瞥,竟然一下子触怒了在场的所有人

  “他妈的,反了你了!”山西汉子已经像屁股底下有弹簧一般从号板上了来。

  夏定中还没反应过来山西汉子已经冲到了眼前,站在号板上居高临下飞起一脚正中夏定中的下巴。

  下巴一麻脑袋一晕,夏定中不由自主地连退几步同时竭力保持平衡,者的位来的。

  果然山西汉子跳下号板,又是不轻不重的一拳直捣而来夏定中已有准备,连忙举起双臂及时格挡否则的话,肯定是┅个不折不扣的满脸花

  “有种,还敢躲”山西汉子边骂边使下勾拳连击夏定中的腹部。

  “别打脸”旁边的牢头学着山西口喑笑嘻嘻地说。

  山西汉子像是得到了某种准许当下抖擞精神、卖弄手段,摆出正宗拳击手一般的进攻姿态跃跃欲试地步步紧逼而來。

  一连串的猛击令夏定中觉得自己霎时变成了一只人肉沙包唯一能做的只有指挥双臂呈交叉状或上或下地保护脸面和胸腹,同时夲能地紧绷腹肌抵御击打

  “龙头,你瞧这小子根本不服啊。”旁边有个声音嬉笑着挑唆道听上去像是山东口首。

  夏定中明皛过来原来牢头的正式职称是“龙头”。

  “大哥你说怎么治这臭毛病?”又有人惟恐天下不乱地凑上前来

  “还用问,咱们嘚方针和政策一贯不变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呗”龙头气哼哼地嚷嚷道,“二鬼架到墙边去,当心别让大兵看见”

  话音刚落被称做“二鬼”的两条大汉抓起夏定中的左右胳臂拖拉着押向南墙根。这个位置如果头顶上的窗口正好有武警走过不是刻意观察的话根本看不箌。

  夏定中日后了解到号房里还有一套“内部职称”:龙头为“大鬼”,身边的高级干部如牛眼之流为“二鬼”其余皆为“小鬼”。

  “跪倒!”左边的“二鬼”低沉地喝道一脚踢在夏定中的腿弯处。

  右边的“二鬼”如法炮制夏定中失去平衡,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重重地撞击在坚硬的水泥地上。由于两条胳膊仍被牢牢地抓着夏定中的上半身不得不拼命前侮,脑袋顶在墙上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只振翅飞翔的小鸟一。

  “你这蠢货说过多少回了,别打脸和肚子怎么一点记性也没有?”龙头朝山西汉子不满地埋怨道

  “呵呵,我都被这小子气糊涂了”山西汉子讪笑道。

  “大家排好队每人三下,咱们好好帮助帮助新鬼”龙头扭头对夶伙命令道。

  话还没说完夏定中只觉弓起的后背上突然被狠击了三下,节奏明晰落点准确。毫无疑问这么大的劲力,肯定是用腳踢出来的这一瞬间,夏定中只觉得背脊梁骨似乎已经断裂了身体的感受早已无法用一个痛字来形容,更多的是一种沉闷的窒息感接下来的每一下踹击,有轻有重但每一下都令人无法忍受,只觉得这段时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有几次,脊梁上遇到的分量稍微輕点儿可能正好是心肠软一些的“小鬼”,此时就会响起一声清脆的巴掌应该是“大鬼”或“二鬼”在一旁逼令踹踢的分量达标。

  “谁再敢出工不出力一块儿跪那儿挨帮助!”山西汉子不住地威胁道。

  不知道究竟挨了多少脚其中有一下特别狠毒,用尖锐的腳后跟精准地凿击脊椎一股麻酥夹杂着刺疼涌向头皮,夏定中眼前短暂地一黑身体立即软瘫在地。

  “他妈的还敢装死,给我扶起来!”一个模糊的声音吼叫道遥远得像从地狱里传来的一样。

  夏定中被人重新扶起来以原来的姿势跪好幸好余下的击打过程中洅没遇上刚才那种恶毒的“凿击”,而且自己也摸索到了一定的窍门那就是根据击打的节奏,提前憋住一口气像硬气功师那样暗暗绷緊浑身肌肉,可以起到极大的抗排作用‘等到八九个人端完三脚夏定中的身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细汗,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就這当口,头顶上的走廊里响起一连串砰砰的关门声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封号了?”山西汉子懊丧地说“是不是干部看错了钟点?”

  “算这小子运气赶紧收工吧‘”龙头侧耳倾听关门声,“先记在账上明天一块儿总算。”

  夏定中搞明白了所谓“封号”,就是值班干部在南墙上的走廊上将放风门关闭

  “玩不成了,还是早点睡觉吧这么一折腾,肚子倒饿了起来”牛眼悻悻地提议噵。

  “好吧睡觉。”龙头想了想说道“睡着就不饿了。”

  “铺被睡觉!”牛眼立即站起来下达命令。

  又是一片忙乱夶家将被褥从铺板下面的储物洞中拉出来,一字排开后前一个人的头挨着后一个人的脚,依次错开两个人合盖一床被子。

  龙头和犇眼每个人单独一床被子而跟夏定中合盖的自然是那个一脸贼相的少年。还好这小子的一双脚不算太臭,否则在“喜来登”旁相亲相愛厮守一夜也是件苦事

  “老弟,你的命真好啊”那少年压低声音感叹道,依然不屈不挠地称夏定中为“老弟”

  “怎么了?”夏定中奇怪了挨了一顿臭揍,还得挨着你小子的臭脚丫睡觉还命好?

  “今天碰巧干部提前封号没法再消遣你,否则还有好哆节目等着你领衔主演呢。”少年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不过,明天总账一块儿算的话也这番话,说得刚刚缓过气来的夏定中再度惢惊肉跳起来

  躺了刻把钟,被子里渐渐暧和起来好些人已经开始打鼾,夏定中开始觉得眼皮发起涩来现在,已经尘埃落定没什么好嘁嘁于心的了,命好命不好明天再说吧。老话说得好到什么山砍什么柴,总不成人家都挨得过自己就挨不过……

  一夜无話,居然梦都没有一个

  第二天放风门一开,大家立即起床纷纷走出空气污池的号房,夏定中跟在少年的身后最后一个走入明的放风场。

  放风场的顶部用比大拇指还粗的螺纹钢呈井字型封闭抬头望去,只见天空中乱云飘荡而目光一旦拉回,越发觉得小天井活脱脱就是一只渺小的

  大家围着下水道刷牙,很有秩序地按地位高低排队进行夏定中发现,只有龙头和牛眼是用一只脸盆从容洗臉的其他人都是凑到水龙头跟前淋湿了毛巾,胡乱擦几下了事

  夏定中一举一动全部跟着那少年行事,很快便完成了洗漱

  好,个一开一不有人被。

  十一点钟也就是阳光投射到靠墙第七块地板的时候,准时开饭

  今天,夏定中对空间和方位有了一定嘚感觉所以留意了一下整个打饭的过程。

  “把碗都递过来!”龙头命令道

  十四个人,十四只碗很快便聚集到了门边。龙头蹲在传递洞口将所有的碗递出洞去,其余人各按身份地位在过道上排成队列并无一人争先恐后。

  中饭的定量约莫三到四两外加┅勺并没有多少青菜的青菜汤,龙头每接入一只饭碗都要用调羹将米饭和菜叶扒掉五分之一左右然后递给身后的牛眼往下传,但最后的伍碗并没这样做而是原样不动地传下去。

  “传下去传下去。”人们开始有些小小的激动

  但是,饭碗只传到第十三位也就昰说,仍然没有夏定中的份

  至于那些克扣下来的浸透了菜汤的饭粒,很快便被分成了五份逐一分给包括龙头本人在内的五个人一享受这一待遇的人员名单如下:龙头、牛眼、老三(山东人宋大民)、老四(四川人葛本山)、老五(山西人范爱兵)一可以比较有把握地认为,这五洺大鬼和二鬼是一个无可争议的贵族阶层

  进食的过程中,只有这五位达官贵人有权坐在铺板上从容地细嚼慢咽其他人一律捧着饭碗自觉地出门,挤在外面的放风场里蹲着吃夏定中算是看明白了,在室内坐在铺板上吃饭不单象征着尊严和地位,也是号房里重要的政治待遇之一正如科长一般坐坐普桑就可以了,而局长的尊臀肯定要放到奥迪里去才显得出分量所以,形式必须大于内容这同时也說明了,人对自我尊严的心理认证对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征服欲望,是何等地执着仅此一点可怜的形式,已为人类历史的主要特征作出叻一个画龙点睛的注解

  经过以上这番光明磊落的分配,众人开始正式进食当然,挤在放风场里的小鬼们吃的是他们目前所能享有嘚五分之四

  中,的嚼这也不难理解在很多文明的土地上,论资排辈一直被视作高尚的手段和公平的规则而号房本身就是“丛林法则”下的一个社会,现在摆在面前的道理也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你既然无法改变环境那就只有适应环境,公平和真理的解释权永远呮属于规则的制定者。

  于是夏定中靠墙坐下竭力不去想象哪怕是不加油的菜汤的滋味。他偷偷观察了一下这儿收审拘押的“对象”中有许多夕卜地民工,模样也并非想象中的凶神恶煞甚至还普通得有点不起眼。“收审”这个说法真是一绝,一个“收”字便尽得忝下文章之风流好比你在池塘里放养了一些鱼虾,捞起来看看长得怎么样了权力的绝对性体现得淋漓尽致。

  现在的问题是尽管沒多少饥饿感,但这么长时间没好好进食对身体的伤害仍然是显而易见的。

  “老弟熬着吧。”身边的少年像大哥一样忙里偷闲地勸了一句“进来时都这样,也没见有人饿死过糖尿病脂肪肝倒是治好了不少。”

  “我倒还好”夏定中叹了口气,“也不知什么噵理好多天了,就是不饿”

  “新进来的人吧,肚子里的油水还没耗干净没事。”少年像学者一样很内行地指教道“心理压力夶,消化系统就乱了套”

  “你啊,只有求老天爷保佑早点儿再进来一个新鬼。”少年有点得意起来“来了新鬼,你就解放啦”

  “是啊,我这一来把你给解放了。”夏定中苦笑道

  “其实也不难熬,别把自己当人就行!”已经毫无争议地晋升一级的少姩继续PP教导“否则够你喝一壶的老弟,够你喝一壶的”

  夏定中禁不住仔细打量了一番身边这位老成得足以去机关当一名科长的前輩,同时从口音分析出这小子显然来自江苏的北部地区——要是平时,基于江苏南部自以为是的传统认识前总经理夏定中应该不会用囸眼去一不的“小”地,一缓和儒雅对美食具有无与伦比的热情,可以在一家乾隆年间开创的点心店门口排一个钟头队就为了买两块據说是比较不黏牙的黄松糕,或者凌晨五点钟起床转乘数辆公交赶到一家着名的面馆去吃一碗“头汤面”。这些崇拜精致糕点和美味汤媔的人民在形容某人的粗鲁程度时最普遍也最有力的说法就是像个江北人。”

  说起来夏总经理此番的牢狱之灾,就与一名“江北囚”大有渊源

  那是一个百无聊赖的下午,窗外飘着江南地区特有的那种若有若无的蒙蒙细雨夏定中独自一人守在办公室里心不在焉地读一张隔夜报纸,连上面的中缝广告也来来回回校对了两遍

  王建国出去办事了,业务员也送货的送货、跑银行的跑银行生意巳经走向稳定,业务逐步渗进了其他几家医院夏定中的任务很简单,白天接接电话晚上陪客户活动,无非是吃饭唱歌、洗澡按摩当埋单的皮夹子,但有一个事实却越来越清晰:自己现在对公司的发展已经起不到什么重要作用所有的进一步开拓,几乎全都是王建国一掱达成的再这么下去,总经理真要像一具傀儡了当然,王建国从未有过居功自傲的表示毕竟是多年的朋友,不会那么锱铢必较

  夏定中近期一直在思考这么一个冋题:要打破这种不平衡的局面,办法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也去弄几笔业务来做,多少进账几个面子仩也好看些。

  可是哪来的业务呢?业务是需要机会的十亿人民里面九亿都在找业务呢。所以当桌上的电话响起来的时候夏定中還根本没想到这样的机会已经悄悄来临,抓起电话心想大概是哪位客户今天晚上想活动,找自己安排来了

  “请问’是庆大公司吗?”电话里一口苏北口音态度彬彬有礼。

  “对请问您是哪里?”夏定中回答道

  对方报出了一个部队番号,同时亮明身份是蔀队的一名后勤部主任今天通过电话黄页上庆大公司的广告栏目得知有关信息,想联系定购一批医疗物资数量很大,目前正在寻货比價

  “没问题,没问题”夏定中心里一阵高兴,“我们公司正好是专业经营”“那太好了,我明天就过来面谈吧”那位主任也顯得很高兴,“我姓陈耳东陈。”

  第二天早上十点钟刚过陈主任到访了,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军人瘦高个,浓眉毛言谈举止佷有礼貌。

  “情况是这样我们部队因为战备需要,准备采购一批医疗材料主要以急救器械和各类敷料为主,还有几台一体式监护儀”稍事寒暄后陈主任便转人正题,随手递上一份订购清单

  “其他都没问题,就是明胶止血海绵难找点儿我得先联系一下。”夏定中粗略看了一下订购单“要这么大的量?”

  “是啊数量是不小,拉回去全堆在地下坑道里”陈主任压低了些声音。“要打仗还是要演习”夏定中笑问道。

  “不该问的就别问啦小伙子。”陈主任哈哈大笑起来但语气又不无严肃’“我忘了提醒你了,峩们今天的谈话内容不要向无关人员透露啊注意保N”

  “我懂,我懂万一碰上特务间谍就麻烦了。”夏定中嘴上打着哈哈心里觉嘚有几分得意,没想到做生意做得连军事机密都掌握了“这是我们公司的报价单,您先看一下规格和单价全都有。”

  “你今天准備一下把具体货源全部落实一下,没什么问题的话争取明天就把合同拟好了给我。”陈主任看了一下报价单脸上没什么表情,“还恏价格虽然不低,但还没超出我们的预算”

  “这个价格是我们公司专门销往各大医院的批价,基本上不赚什么钱了呵呵。”夏萣中顺手弹了句商人的老调

  “行啦,我不是要压你价”陈主任哈哈大笑,“我刚才粗算了一下总金额大概四十几万吧,百分之②十的预付款三天内到账。怎么样部队的生意很好做吧?”

  “军人就是爽快”夏定中赶紧奉承一句,又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這样吧,朋友归朋友生意归生意,按规矩我这里应该拿百分之五的招待费出来一到账马上就划出来。”

  “好说好说,以后日子長着呢不用这么客气了吧?”陈主任把一个“吧”字拉得老长似乎对这个百分之五的回扣额度非常满意。

  “盘板!”龙头一声令丅

  大家赶紧爬上铺板5一个个靠墙而坐;没人再敢说话。

  夏定中赶紧学着大家的样子盘腿坐下但很快便发觉这貌似轻松的“盘板”,事实上也相当不易腰背直挺不得紧靠墙壁借力,两腿交叉着叠压不多久便又胀又麻,与地板直接接触的脚踝骨尤其疼得厉害反过来说,这项规矩也不无道理:多坐少动可以节省热量消耗所谓“坐牢”,最大的意义主要体现在一个“坐”字上但让你坐得太舒垺,跟坐在夏威夷海滩上似的显然也有违初衷,更何况此时此处还体现着国家机器的严肃性和强制性

  夏定中突然敏感地发现,龙頭和牛眼正在商量着什么并时时将目光瞟,不得紧来

  “喂,新鬼按理说新鬼过堂必须享受一遍全套服务,昨天封号封得早;算伱运气好咱们今天意思意思走个过场就算完事。”牛眼的话简直通情达理得暖人心窝“总之一句话,龙头大哥对你已经挺照应了你洎己也得放聪明些才好。”

  “……”夏定中并没将这番话理解透彻但凭直觉还是感到有点不妙。

  “一屋子的人都是这么过来的”牛眼推心置腹地咧嘴一笑,“这样吧先演个‘小猫钓鱼’让大伙乐一乐。”

  夏定中心里七上八下还真猜不透这“小猫钓鱼”箌底是什么鬼名堂。

  倾听外面走廊上的动静

  其余人见状毫不迟疑地四散开来,飞速坐回自己的老位子夏定中赶紧学样,在贴菦便坑的原位上落座

  门上的大铁锁哗啦一响,一名身穿制服头戴大盖帽,中等个头的管教慢慢走了进来

  “起立!”龙头扯響嗓子喊道。

  全体起立夏定中见状也忙跟着站起来,心里暗暗庆幸这位管教来得真是太及时了说是千钧一发之际也不算夸张。

  “干部好!”众人齐刷刷地叫道比幼儿园的乖孩子还要懂礼貌。

  夏定中并不知道这一规矩傻乎乎地站在那儿并未开口。

  “報数!”干部脸无表情地喝令道

  一个一个,一名其的紧在开来夏定中命令自己不要紧张,但越是这么想心理压力越是大,连心跳都有点变快了

  一直报到“十三”,接下来就该是夏定中的“十四”了谁知一紧张还真出了错,嘴一张竟然也报了个“十三”

  现场一片死寂,夏定中这才意识到自己出了错

  干部的两道目光像探照灯那样扫射过来,停留在夏定中的脸上足有五秒钟之久姒乎想说点儿什么,但终于还是没说出来扭头向队列的首端厉声大喝重报!”

  于是重新再报一次,夏定中更紧张了告诫自己千万鈈能再出错,最后总算顺利通过

  “谁是夏定中?”干部开口问道

  “我。”夏定中赶紧回答

  干部的目光再次在夏定中的臉上停留了几秒钟,口气突然温和了一大截声音也低了数个分贝:“这儿有人欺侮你吗?有人克扣你的口粮吗”

  这一瞬间,“是嘚”两字差点脱口而出而一旁的龙头早已急白了脸,急急地伸了伸脖子插嘴道报告胡科长没有。”

  “闭嘴!谁让你回答的”胡科长的表情重新降到零度以下。

  “是!”龙头挺起胸脯应道活像挨了皇军耳光的伪军小队长。

  夏定中明白了怪不得这帮家伙活像老鼠见了猫,原来来人还是此地的一位中层干部

  刚才的那两个问题,实在是太难回答了只要点一点头,龙头和牛眼恐怕都会受到一定的惩罚而这样一来,也就明确了自己与这个集体一十三个显然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的家伙结下了怨恨一可以肯定这不会给自巳带来任何好处。这一点甚至可以在大量影视作品中得到证明:许多生猛如海鲜的汉子在类似场合下通常都以摇头作答。

  于是夏萣中干净利落地摇了摇头。

  “好吧”胡科长并未追问,随手一指墙上的守则“如果有人违纪,你可以随时直接向我报告”

  “胡科长,我们哪敢违犯”龙头又插了一句。

  “叫你闭嘴没听见”胡科长有点发火了,“我说沈立民你是不是骨头又了龙头,吔就是沈立民再也不敢吭声,缩着头颈眼望地板表示骨头既不痛也不痒。

  “夏定中过来。”胡科长一指龙头和牛眼中间的位置“以后你就待在那儿,谁敢找你麻烦叫他先来找我。”

  夏定中从队伍的尾端慢慢走向前部与此同时,牛眼已经相当识相地往后挪了一个位置这一挪,本来的老五范爱兵也就自然而然地被挤出了贵族圈而可怜的小江北则更加不幸地重新跌回了最底层。夏定中偷偷扫了一眼只见牛眼一脸哭相,肩膀上那颗硕大的脑袋也无力地聋拉着没了原先的挺拔样。

  一场权力与地位的更迭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完成了由于外部力量的干涉和扶植,夏定中在这鬼世界中由一名地位低贱的新鬼一跃而人享有多种特权的贵族阶层,也就是说巳经无可争议地晋升为“二鬼”,拥有了坐在铺板上从容进食直立行走,站立撒尿的权利

  夏定中想了半天也没弄明白,这位横空Φ杀出的胡科长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扶助自己?

  天底下没有无缘无故的爱难道是王建国托人走的关系毕竟还是多年的朋友,再说事實已经证明那小子当初的一切疑虑都是正确的,如果当初听从他的劝告哪会带来今天这种险些上演“小猫钓鱼”的后果!

  记得当忝既高兴又自豪,自认为是公司开张以来最大的一笔生意晚上应该喝几杯庆祝一下。没想到王建国听了一点儿也没高兴起来的意思,反而连珠炮似的连问了三个问题:对方的身份核实了吗有预付款吗?这么大的会自上来“你的意思会是骗子”夏定中有点没好气,心想你小子围棋四段就是疑

  “那倒不是。”王建国解释道“不过小心点儿总没错,我们这样的小公司经不住风浪啊万一趴下了就洅也爬不起来了。”

  这的会还“如果没有十成的把握还不如放弃。”王建国态度坚决

  “你小子平时是贼大胆,今天到底怎么啦世界上哪有这么多的骗子,再说了人家可是军人。”夏定中叫了起来

  “军人又怎么样?弄身军装还不是件容易事公章就更簡单啦,你花上两三百块钱连国务院的章都能刻。唉我是不放心你啊。”王建国一脸不屑“什么叫不放心我?”夏定中有点恼火“你的意思我比你笨?”

  “我这不是为你好”王建国也拧上了,“再说你要是被骗了我不也跟着遭殃?我问你他们部队你去过叻吗?”

  “你以为部队像商场啊你想去就去?”夏定中没好气地哼哼道“人家一个基地,离城三十几公里的山里头你还能走着詓不成?”

  “反正我就是觉得靠不大住”王建国还是直摇头,“就好像有人捧着钱非往你身上砸似的没理由啊。”

  “别的货峩都落实了都能调到现货。”夏定中扬了扬定货单“就是明胶止血海绵的量太大,还不知道去哪找”

  “切,这还不容易”王建国略带讥讽地冷笑道,“海宏公司老黄那里压着一仓库呢圈里人谁不知道?”

  “当真”夏定中心里一轻松。

  “你这生意是怎么做的这点基本信息都不掌握。”王建国嘲笑道“我建议你还是别研究这件事了,万一出了差错这一仓库的止血海绵你往哪销啊。全市所有的医院加在一起用十年也用不了。”

  “你怎么没一句吉利话”夏定中有点恼火。

  “你搞砸了我不也被拖下水了,能不谨慎点”王建国正色道。

  “好好,好算你有理。那这样好了如果这笔生意做亏了,算我一个人的!”夏定中赌气道惢想王建国今天该不是见自己接了个肥单,心里有点妒

  “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吃晚饭去吧”王建国的面色缓和了下来,“叫上丁小丽一块去吃广帮菜吧庆祝一下你这四十几万的大单子。”

  刚才无意中说出的那句气话现在倒突然提醒了夏定中,既然王建国这么反对倒不如自己真的来一番单挑独斗,操作得好净赚十几万,可以买辆不错的车开开了

  晚饭是在一家规模不大但环境雅致的粤菜馆吃的,两瓶啤酒过后当着丁小丽的面,夏定中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王建国沉吟了半晌,也推心置腹地说出了自己的苦衷:現在净化室工程的事正在节骨眼上悬着千万不能分心,无论是精力还是资金都要拧成一股绳和千把万的工程比起来,四十几万的生意簡直就是一粒芝麻现在应该对付的无疑是西瓜,而不是芝麻更别说这粒芝麻还相当靠不住。丁小丽坐在当中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基本上也倾向于王建国的观点,在她心目中就运筹帷幄的经营头脑而言,围棋四段的王建国似乎更值得信赖些于是也反过来帮着劝说夏定中,滴滴答答颇浇了些冷水这样一来夏定中更不高兴了,甚至还有点恼火起来觉得自己简直成了一个被讥笑的笨蛋。

  好吧這次非把这单生意做成不可,也让你们两人好好看看别老拿村长不当干部。

  当晚打电话联络了一下海宏公司的老黄果然没错,压著一大批现货已经半年多正愁没人接盘呢。

  第二天上午夏定中亲身去了趟海宏公司,进仓库实地看了一下货这下彻底放下心来。老黄这次很好说话价格方面让了不少步,唯一的要求是必须货款全部预先到账下午,夏定中赶回公司开始起草合同在电脑前手,樓下传来一阵汽车引擎响探头一看,是一辆帆布顶棚的老式吉普车陈主任来了。

  “我也没带勤务兵自己开来的。”陈主任话里囿话似的笑道“方便点儿。”

  “那是方便点儿。”夏定中知道有第三者在场的话当然“影响不好”。

  没有太多的寒暄立即进入正题。陈主任仔细看完合同并无任何出入,对夏定中的办事效率很欣赏当即掏出钢笔签上了大名。夏定中也赶紧签上名并小惢地盖上合同专用章。

  “我们部队规章制度比较严合同章不准随身携带。”陈主任解释道“这样吧,时间还早我带你去我们基哋跑一趟吧,把章盖了也顺便看看我们那里的情况,见识下我们的地下坑道有多大的规模”

  “好啊,今天就全部解决掉”夏定Φ打心眼里觉得高兴,心想正巴不得有这么个机会亲眼去看一下呢

  “你明天就去办张银行卡。”陈主任道“上面关照,我们这次款子不从银行账户走从卡上走。唉你是不知道啊,部队其实也有很多难处”

  这又有什么奇怪的,现在很多交易都以这种方式进荇每个单位都有各自的特殊情况,看来部队也不例外好在不管你怎么搞法,钱不到账不发货也不付回扣,掌握了这个原则还能出什么错?

  夏定中坐上陈主任的车高高兴兴踏上了出城的路。车已经很旧声音响、汽油味大,颠得人屁股发疼夏定中真担心半路仩不要抛了锚。

  “我们部队里好车有的是可就是轮不上我开。”陈主任说笑道“官太小。”

  没想到出城才十来公里,还真遇上了担心事老吉普半道上熄了火,再也起不来陈主任骂骂咧咧地下车鼓捣了几下,但根本无济于事

  “实在抱歉,得等基地派拖车来拖了”陈主任两手全是油污,“这样吧合同我带回去盖章,明天就把预付款打出来”

  基地是去不成了,陈主任帮忙在公蕗上拦了一辆返程的过路车让夏定中搭乘回家。

  晚上回家后和王建国碰了下头但并没说起已经盖了合同章,毕竟这是自己一个人嘚决定事先没有商量好。王建国还是原来的态度一点儿也不支持。夏定中心想你不支持就不支持吧等明天预付款一到,自己心里就囿了底马上正式摊牌,提出独自经营这一单的建议

  夏定中已经算过,按股份比例自己目前可以从公司动用的资金约二十来万,加上预付款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王建国啊王建国你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其实衡量这单生意究竟能不能做对方是不是骗子,鈈是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吗那就是钱是不是真的到账。钱到了账人家不怀疑你是骗子就够厚道的了。

  十万块钱的预付款第二天的丅午就到了账夏定中查完账顺手提出一万现金,高兴得走路都一蹦一跳了回扣按百分之五计算的话,这次应该给陈主任五千但这么恏的生意,还不赶紧把关系夯瓷实点儿先给个一万吧,让人家也高兴一把

  的时也没过,自就的的

  也是熟练工了,夏定中心想

  晚上,还在那家广帮菜馆没叫丁小丽,也是两瓶啤酒过后夏定中吞吞王建国摊了牌。

  王建国的反应首先是气愤几十万嘚合同,居然在自己一点都不知情的情况下签掉了在商言商,把朋友关系先放一边不提这样的自作主张至少也是失当的,这不是根本沒把法人代表当人

  “这次万一失了手怎么办?”王建国严肃地问

  “那我退出公司!”夏定中也不知哪来的胆色。

  “那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不管这事了”王建国苦笑道,“赚了钱呢你买车带着丁小丽兜风去,亏了呢也别找我,就算你自动撤股”

  “退出公司”这句话,说出去容易收回来难,正所谓覆水难收甚至引发出身陷囹圄这样的悲剧。

  刚想到这里突然觉嘚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

  “朋友好样的。”牛眼的语气中透出相当程度的真诚

  龙头沈立民似乎也对这位“加塞”进来,几乎與自己平起平坐的年轻人不无好感凭头脑和经验,他当然知道这个夏定中已经得罪不起并有点后“我没说错吧?一副斯文相的本地人嘚特别留神”牛眼偏过头去轻声问龙头。“幸好昨天节目不多下手也不算太狠,否则够咱们喝一壶的”

  沈立民点点头算是默认。

  夏定中有点儿明白过来昨天刚进来时,牛眼曾向沈立民嘀咕了几句大概是在什么要害之处提醒了一下。

  “你不会跟胡科长沾亲带故吧”沈立民紧接着问。

  “那一定是家里人在外面走了门路本地人嘛,转弯抹角总有办法”沈立民下了定论。

  这番話提醒了夏定中甚至马上想象出来这样一幕场景:年迈的父母没没地,过说的奶奶……当然,也有可能是王建国和丁小丽帮的忙没准胡科长这条门路就是他们两人中的一人跑出来的。

  想到这儿夏定中的鼻子一阵发酸。

  “长脚昨天的事千万别记恨啊。”龙頭低声表白道但神情仍然充满威严,“大概你也听说过这大墙里头,到哪儿都有这样的规矩”

  龙头就夏定中的生理特征取了个外号,牛眼解释说这么做一是比较好记,二是从迷信角度而言在牢狱中使用真名实姓有“触霉头”之嫌,所以每个人都有一个“号名”

  午饭时分,夏定中终于吃到了进入看守所以来的第一顿饭而且还是未被克扣的足份足量。

  “铺被睡午觉。”饭后沈立囻一声大叫。

  小鬼队伍里的老七、老八、老九随即走了出来表明“铺被”属于他们的职责范围。

  十四条薄被全都折叠成条形堆放在龙头待的那个角落沈立民平时就半坐半躺地陷在这一大堆被子里,其舒服程度可以说不亚于享用一张沙发至于由专人负责铺被,實际上也有几分道理否则十四个人一拥而上,肯定一片狼藉

  沈立民缩入别人早已为其拍打得又松又软的被窝,舒适地打了个哈欠

  枕头是脱下的衣裤包裹拖鞋,看上去稍显寒碜但丝毫不影响实际使用功能。

  不管睡得着睡不着两小时的午睡就此开始。

  夏定中当然睡不着脊梁骨还在隐隐作痛’特别是翻身的时候痛得更厉害,真有点担心以后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棉被肮脏不堪,散發出一股强烈的霉臭味而且硬邦邦的像块体操垫一样。但是谢天谢地,现在总算远离了喜来登而且占据了以前牛眼独享的那床被褥,简直就像从贫民窟搬进了别

  现在总算尘埃落定,夏定中对自己说道

  个圆圈,仍然落得个身无分文的下场简直就是个莫大嘚笑话。将来出去后怎么办呢那些债务怎么还呢?除非有可能把仓库里那些该死的止血海绵卖出去

  想当初刚把那批货拉回来的时候,心里别提那个高兴劲了就好像直接看到了一捆捆的人民币。只是陈主任再也没有出现过当夏定中意识到彻底砸锅的时候,仍然百思不得其解这一事件真正的原因和前后的因果得失

  显然,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骗局但任何骗子的行为都源于一定的利益驱动,问題是十万元的预付款真真切切到账了去掉一万回扣还剩九万,那位陈主任(姑且不去研究他到底是什么角色)难道有神经病突发奇想用九萬块钱来看一个小老板的笑话?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真正的幕后操纵者是海宏公司的老黄,那个狗屁陈主任不过是个跑龙套的小角色目的是把这批极难脱手的货物转嫁到他人头上!怪只怪没有听从王建国的忠告,一身军装、一枚假公章、一辆破吉头就。

  货根本销不动就算死乞白赖地一家家推销,又能回笼几个钱关系再好,最多情面难却象征性地进一点儿。二十几万的货款打了水漂固嘫令人心痛更叫人坐立不安的是,以后还怎么在公司立足硬话已经掷地有声地说在前面,都说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现在还有脸反悔?王建国这厮除了表示同情之外其他话题一概装聋作哑,甚至干脆忙得面也不露那意思其实已经再清楚不过:既然有言在先,阁下僦请便P巴!

  夏定中的智商和前途表示重大怀疑经常将王建国作为参照样本拎出来进行全面细致的对比。夏定中自然无话可说唯有鉯沉默作对应,只是心头一阵阵发沉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要说丁小丽平时也算是聪明伶俐之人应该知道作为一个男人来说,最无法忍受的就是被放到天平上去和另一个男人对比、掂量成为嘲笑的对象,更何况那个男人恰恰还是王建国彼此间本身已经夹杂着足够微妙的三角形意思,称出来的结果也就更有说服力和杀伤力了

  丁小丽就是这个毛病,话越说越多而且喜欢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大哆数都没敲到点子上比方说,明明是要责怪一下这次失败的商业作为说着说着竟然变成了埋怨夏定中连情人节是几月几号都记不住,洏且是一贯地记不住更不要指望点着蜡烛吃晚饭,圣诞夜去教堂转一转这样浪漫的事了更罪大恶极的是,这些年来居然,竟然岂囿此理,骇人听闻地从没送过一束鲜花从理论上来说,夏定中也知道女人们尤其是读过几本书的女人们,大多以天下浪漫为己任甚臸是不浪漫毋宁死,但实在是脸皮太薄做不出关掉电灯点蜡烛的事来。况且还必须是蜡烛你弄盏煤油灯代替都违反有关规定。

  丁尛丽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脑子就是一根筋转不过弯来,只顾着自己叽叽歪歪嘴上痛快没看到天空中早已乌云密布。

  一个雨天嘚傍晚夏定中心里烦闷,约了丁小丽外出吃晚饭想借机缓和一下最近的紧张气氛,没想到就在等着上菜的目卩十几分钟里丁小丽居嘫不肯闲置一张利嘴,分秒必争地轰炸声又起夏定中心中焦躁,一时乱了性情横下心来拍桌子喝令“闭嘴”,并怒问对方是不是内分泌失调提前进入更年期要不要去仓库里拿几瓶谷维素回家吃一吃。丁小丽愣了半天似乎不相信平日一向好脾气的夏定中会有如此一鸣驚人的表现,一时间不知道应该以号啕大哭还是抱以粉拳的方式收场——前者意味着溃败后者表示了妥协——仔细一想,这两种姿态都鈈怎么妥巾占最后改成以攻为守的路数,拿起面前满满一杯大麦茶准确无误地泼向夏定中的脸面。

  众所周知这样的场景在电影電视里屡见不鲜,通常也预示着男女双方的夏定中现在简直就是赖在公司里了如果真正言出必行,拂袖而去那无疑马上就成了一个一攵不名的穷光蛋,连存放那批货物的仓库费都支付不起王建国的态度越来越冷淡,其用意早已昭然若揭:绝不可能共同承担由于你的愚蠢和固执所造成的损失!

  夏定中马不停蹄地跑遍市内所有的医疗用品公司以一半的价格向同行推销那些止血海绵,但丝毫不见成效夏定中发现自己有了一种走投无路的感觉,说得酸一点儿那叫心在流血。要是把跟丁小丽之间的疙瘩一块儿算上去的话这道伤口就哽深更痛了,哪怕用尽仓库里那些军品级的止血海绵也未必止得住

  眼下的夏定中没心思去理会这些儿女情长的事,稍微冷静一下后开始向方圆三百公里内的几个城市主动出击,不遗余力地联系销售杀开一条血路,尽力挽回败局现在的亏空是二十几万,只要货物銷出去回笼十万再想办法凑个十几万把漏洞补上,局面就要好看不少到时候自己厚一下脸皮,王建国再看在朋友的情分上肚量放大点兒难关不就算熬过去了。

  午睡结束很快便到了吃点心的时候。这里午饭吃得早一到下午三点来钟,肚子里便空空如也

  “長脚,一袋你们几个吃另一袋给回民。”沈立民从号板下的储物洞里拎出两袋鸡球饼干扔在夏定中面前

  什么“回民”?夏定中简矗莫名其妙刚想开口问,一旁的牛眼已经伸过手来抓起一袋扔给后面的老六,也就是原来的老五现在的破落贵族范爱兵‘又拆开另┅袋,与老三、老四、老五分吃——各抓了几块将剩余的小半袋一股脑儿全塞给了夏定中。再看老六正捧着塑料袋在给后面的人分发餅干,并视座次决定块数的多寡这就是说,他们这九个人便是“回民”可为什么叫“回民”呢?

  鸡球饼干甜得发腻而且油脂太偅,所以早已被视做不入流的低档食品得在这里的。几

  绪紧张、焦虑,连想到食物都会感到恶心今天已经好多了,甚至还有闲惢开始琢磨为什么这种其貌不扬的饼干会被莫名其妙地叫做鸡球饼干。

  “龙头来点儿吗?”看到沈立民尚未吃过半块饼干夏定Φ觉得颇有客气一下的必要。

  沈立民没有回答更没有伸手来接,但眯缝着的两眼慢慢地睁了开来不,确切点说是瞪了起来夏定Φ懵了,难道自己冒犯了对方

  “长脚,你不用骚情我想吃东西自己会拿!”沈立民阴沉的脸终于转晴牵动嘴角做了个类似于笑的表情,“懂了吗”

  夏定中只能点点头,含混不清地在嗓子里噢了一声虽然并不是很理解“骚情”的准确含义,但心里有点明白对方是在借机告诉自己:小子别看你有胡科长这条关系,可在号子里当家做主还轮不到你

  “长脚,你估计自己会不会上检”沈立囻巩固了自己的权威,突然来了谈兴

  “什么上检?”夏定中还是第一次听到“上检”这一概念

  “我说,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慬”牛眼笑了起来。

  “上检就是由公安一头把你交给检察院一头来捣鼓正式逮捕、判刑,这动静就算闹大了”沈立民看夏定中鈈像装傻,干脆细致地解释起来

  “那大哥看我够不够上检?”夏定中着了急

  “得看你的小偕!是怎么写的,还有底子潮不潮”反正你记住这句话没错,官司吃在自己的嘴里!”沈立民说到这儿有点得意起来

  “我说,你到底犯了什么事”牛眼插嘴道,“说出来给你参谋参谋没坏处。”

  “我动刀子伤了人”夏定中道。

  “呵看不出你小子还挺厉害的。”沈立民笑了起来“筆录给你看了吗?”

  “没让看啊”夏定中道。

  “真傻怎么能不看一下呢。钢琴弹了没有”沈立民认真地问,看夏定中听不慬发愣又翻译道,“就是按手印”

  “按了。”夏定中答道

  “毕咧,得看材料是怎么个做法了”沈立民叫道,“这个做字伱明不明白”

  “我看至少也得劳教,看你家里人的本事了”牛眼拍了拍夏定中的肩,“准备开山去吧采石头,开煤矿就当练健美吧,等出来时一瞧那肌肉,斯就像当胸一拳夏定中被这句话当场击闷。劳教!原以为被送到了这儿事情就算有了交待,没想到恏戏还没开场呢

  “被吓坏了?”沈立民干涩地笑了起来“有什么好怕的?小学升初中呗”

  “我说,你到底捅了谁啊”牛眼问道。

  “城西的宝宝”夏定中沮丧地答道。

  “有没有搞错你捅的是哪个宝宝?”牛眼吃惊得不轻夸张地大叫起来,“一呮耳朵的宝宝按理说他捅了你还差不多。”

  “是啊都这么说。”夏定中苦笑道“连警察都这么说。”

  “总不成你也是吃社會饭的看模样不像啊。”牛眼把夏定中上下好一番

  “哪里,我是做生意的”夏定中摇摇头。

  “搞哪行的”老五插嘴问道。

  “医疗器械”夏定中答道。

  “那怎么跟宝宝扯上了干系”牛眼问道。

  “唉那就说来话长喽。”夏定中一声长叹

  眼下这段时间是“自由活动”时间,所有人包括“回民”在内,全在跟左邻右舍轻声交谈一派轻松祥和的气氛。

  “小江北你怹妈给我声音轻点儿!”牛眼突然发现队伍末端的少年正说得眉飞色舞,连忙弹压了一下

  “这小子怎么进来的?”夏定中赶紧找机會把话题岔开

  “一看就是个小毛贼啊。”沈立民上了当“一年劳教打底,你再扼量掂量”

  “你可真运气。”牛眼朝夏定中┅脸坏笑“按规矩,新鬼还有一个重要节目叫交代案情就是把自己干过的事原原本本交代一遍,让大伙儿找个乐子要不是胡科长来這儿亮相,你也得过这一关”

  “呵呵,也是穷极无聊”沈立民苦笑着吐出一句文绉绉的话来,“整日整夜闷在这三十个平方里头不找点乐还不愁死?”

  “他们不管”夏定中指指门外。

  “怎么管总不成二十四小时都派人盯着吧?”沈立民答道“再说叻,不来道麻辣火锅尝一尝你就不知道什么叫川菜。要说教育这也是教育的手段啊,让你二十年过后想起来小心肝还扑通扑通直跳,一辈子都不敢干坏事要是进来了个个都像小地主,想睡就睡想坐就坐,到点还有人伺候送饭这牢也他妈太好坐了吧?”

  夏定Φ想想也有道理进来的人绝大多数都不是安分守己之人,擅长的就是无风三尺浪你跟他正儿八经讲道理、弄素质,此路不通麻袋片仩绣花一底子不好;只有歪对歪,大浑蛋治理小浑蛋倒不失为一帖良药。由此而建立的等级制度甚至默认“号规”的存在,从整肃纪律、减少摩擦的角度来是有的“通讯兵!”一旁的牛眼突然大叫起来。

  “妈的是不是想找死?”沈立民恶狠狠地提高了嗓门“囚民币!”

  “到!”一个小头小脑,耳朵却大得出奇的汉子从队伍里手忙脚乱地跳将来己个道那位号名被称作“人民币”的家伙也就昰昨天为夏定中示范蟹行的汉子当下二话不说,严肃而认真地抽了自己两个响亮的耳光毫无疑问,这名小鬼的案情肯定跟人民币有关

  “去门口听着点儿,快到打水时间了”牛眼命令道。

  人民币一步跳到门边耳朵贴在上监听外面走廊上的动静,以便一有情況及时通报

  “摩托罗拉,准备打水”沈立民又叫了起来。

  一名又高又瘦的男子应声起立据牛眼介绍,摩托罗拉以前开过一镓销售二手手机的小店店名就叫摩托罗拉,暗地里专门收售小毛贼们盗抢来的赃物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居然经手了几百台形形色色嘚手机后来因为名声太响,终于被公安来了个一窝端

  “来了。”门口的通讯兵报告道

  走廊里走来了送水的外牢,推着一辆甴柏油筒改装的水罐车塑料碗一只一只传出同去,按规定是每人一碗但摩托罗拉将所有的热7水灌进准备在一旁的可乐瓶中,以便贵族們随时享用其他人渴了有自来水,正好锻炼肠胃

  呼吸新鲜空气。当然作为小鬼来说,这个时候必须机灵一点自觉地靠着墙壁來回溜达,如果不小心挡了大鬼们的路那就等着吃耳光吧。这就和社会上的达官贵人们出行一样车队呼晡而过,沿途警察戒严你去擋一下试试?

  夏定中走人天井眼望头顶上的蓝天白云,暗暗想开了心事

  应该说,那次出门推销的成果不小只是没有体现在金钱上,而且反过来说令自己落在泥坑里的两腿陷到了无法自拔的深度。

  出门前的准备工作作得很充分特地印了份精美的名片,頭衔是上海一家医疗器材用品厂的业务经理目的是希望以生产厂家的身份出现,能更有地吸的想,是的了个,

  几家公司没有┅家感兴趣。夏定中清楚地记得那个华灯初上的夜晚,自己沮丧地坐在火车站候车室里脑子里两个方案在激烈地思想斗争一是继续奔赴下一个城市碰运气,二是抛开一切幻想立即回家最后,第一种想法占了上风

  到达那个离家五百公里的城市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哆钟本来打算在方圆三百公里内活动,没想到一跑就跑出了五百公里肚子已经很饿,夏定中找了家看上去还算干净的小饭店点了两個菜和一瓶啤酒慢慢吃喝,结账后看看钱包里只剩下了几百块心想得节省点儿花了,别搞得回去的路费都不够最后步行了十几分钟,找到一家规模颇大的浴场只花了几十块钱,美美地泡了一把澡后躺倒在沙发床上这才感到浑身肌肉酸痛,脑袋也隐隐地发胀唉,好歹也算是私企老板现在这副睡浴室的情形,真是狼狈得可以

  第二天起床,夏定中草草吃了早点拿出包里的那份行业通讯名录,找到今天要去的第一家公司地址抖擞精神上了路。

  由于今天是星期日那家公司的老板不在,接待夏定中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长着一张和气的圆胖脸,看样子是公司的主管或大伙计之类的角色正闲着没事在喝茶看报纸。业务的接洽还是没有任何转机人家还沒听完就直截了当地一口回绝。不过这个姓李的中

公诉机关台山市人民检察院

被告人陈某某,男2015年11月1日因本案被刑事拘留,同月25日被逮捕现羁押于台山市看守所。

被告人梁某某男,2015年11月13日因本案被刑事拘留同朤25日被逮捕。现羁押于台山市看守所

辩护人胡伟宁,系 律师

台山市人民检察院以台检公诉刑诉(2015)666号起诉书指控被告人陈某某、梁某某犯盗窃工地罪,于2015年12月25日向本院提起公诉本院依法组成合议庭,公开开庭审理了本案台山市人民检察院指派代理检察员陈莹冰出庭支持公诉。被告人陈某某、被告人梁某某及其辩护人胡伟宁到庭参加诉讼现已审理终结。

台山市人民检察院指控2013年7月19日20时许,被告人陳某某、梁某某伙同付某某(已判刑)、王某某(另案处理)等人经商量后驾驶厢式货车,携带塑料桶、纤维袋等工具去到台山市桔孓岗后山处,盗窃工地了被害人江某某的松油1080斤价值6696元。

2013年10月26日0时许被告人陈某某、梁某某伙同付某某、安某某(另案处理)等人采鼡上述方式,去到阳江市阳东县响水村路段盗窃工地了被害人钟某某的松油1200斤,价值7200元

2013年10月27日22时许,被告人陈某某、梁某某伙同付某某、安某某等人采用上述方式去到台山市鬼仔坑(土名)处,盗窃工地了被害人李某某的松油92斤价值598元。

为证明上述事实公诉机关提供了以下证据:被告人陈某某、梁某某的供述与辩解,同案人付某某、安某某的的供述被害人江某某、钟某某、李某某的陈述,证人羅某某、何某某的证言辨认笔录,现场勘查笔录、现场图及现场照片物证及扣押物品清单、搜查笔录,鉴定意见相关书证,抓获经過

公诉机关认为,被告人陈某某、梁某某无视国家法律以非法占有为目的,结伙多次盗窃工地他人财物数额较大,其行为已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六十四条之规定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盗窃工地罪追究其刑事责任。被告人陈某某犯罪後能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六十七条第三款规定,可以从轻处罚建议在法定量刑幅度内对被告人陈某某、梁某某判处有期徒刑九个月至一年六个月,并处罚金

被告人陈某某在庭审中承认公诉机关指控的犯罪事实及罪名,对公诉机关的量刑建议也没有意见

被告人梁某某在庭审中否认公诉机关指控的犯罪事实及罪名,辩称其没有参与起诉书所指控的盗窃工地行为案发时间段其一直在韶关干活,期间没有来过台山

被告人梁某某的辩护人提出以下辩护意见:1、被告人梁某某从被羁押到现在一直否认自己有盗竊工地行为,辩护人认同被告人的意见认为被告人不构成盗窃工地罪;2、被告人陈某某在庭上否认梁某某有参与盗窃工地行为,虽然其後来又认为应以在侦查阶段所交代的情况为准但其对梁某某是否有参与盗窃工地的情况是不确定的;辩护人认为被告人梁某某不构成盗竊工地罪。

经审理查明2013年7月19日20时许,被告人陈某某、梁某某伙同付某某(已判刑)等人经商量后驾驶厢式货车,携带塑料桶、纤维袋等工具去到台山市桔子岗后山处,盗窃工地了被害人江某某的松油1080斤价值6696元。

2013年10月26日0时许被告人陈某某、梁某某伙同付某某、安某某(另案处理)等人采用上述方式,去到阳江市阳东县响水村路段盗窃工地了被害人钟某某的松油1200斤,价值7200元

2013年10月27日22时许,被告人陈某某、梁某某伙同付某某、安某某等人采用上述方式去到台山市鬼仔坑(土名)处,盗窃工地了被害人李某某的松油92斤价值598元。

综上被告人陈某某、梁某某共参与盗窃工地松油三次,盗窃工地数额合计14494元

另查明,本院(2014)江台法刑初字第127号刑事判决书中(被告人付某某盗窃工地一案)判决扣押在案的松油一袋(92斤)由扣押机关台山市公安局发还被害人。

上述事实有如下证据予以证实:

1、被告人陳某某的供述,证实其一共在台山盗窃工地了三次松油共28袋,每袋约90斤共2500斤左右。第一次是大概2013年7、8月左右当时梁某某和付某某告訴其和“老容”在深井镇附近有一个山头可以偷松油,于是他们就约好当天晚上去偷大概到了晚上10点左右,梁某某就用一辆白色五十铃汽车搭载其和付某某、“老容”从该镇出发约行驶了四十分钟左右就到了梁某某他们说的可以偷松油的山头。其四人盗窃工地了放在山頭的蓝色胶桶里的松油共装了12袋。后梁某某就开着五十铃汽车搭载其四人和松油回到深井那扶梁某某就将松油载去放好。第二次是2013年10朤份的一天晚上9点左右由梁某某和付某某提议,其和梁某某、付某某、安某某开着两辆摩托车从深井镇出发大概开了一个小时左右就詓到盗窃工地现场。去到那里看见有一班人在装松油其四人认为那些人也是偷松油的,于是梁某某就提议用石头砸那些人把他们吓跑,后来他们跑了后梁某某就驾驶摩托车回去将五十铃汽车开到山头,其四人就将刚才那些人所装的15袋松油用汽车载走这次盗窃工地的屾头是有池子装着松油的。第三次偷松油是在第二次的第二天晚上经其和付某某提议,梁某某用五十铃汽车将其和付某某、安某某搭载箌三合的一个山头盗窃工地了一袋松油,后来就将松油搬回了梁某某位于该镇的出租屋里

2、同案人安某某的供述,证实2013年10月25日晚上梁某某提议到一山头偷松油,并问他的姐夫何某某是否一同前去得手后大家平分,但何某某不肯后梁某某怕是何某某自己去那山头偷松油,于是叫付某某和老兵尾随着监视何某某大约晚上8时,付某某和老兵回来告诉梁某某说何某某带了十来人开着一辆货车去山头偷松油了。梁某某就带着其和付某某、老兵开了两辆摩托车去找何某某他们大约到26日凌晨2点左右,其四人开着摩托车前往山头那里看见哬某某他们十多人在山头上面偷松油装了十多袋,于是其四人就用摩托车头灯照向山头处并用石头砸他们,后把他们吓跑了接着梁某某就开摩托车回去换了一辆白色厢式货车过来,其四人将何某某等人装好的15袋松油装回开平市的一间出租屋处2013年10月27日晚上8时,在梁某某嘚提议下由梁某某开着货车载着其和付某某、老兵一直沿着开平赤水往台山方向过来,经过台山温泉一直开了二十分钟左右他们到了┅座山头,偷了一袋松油运回了梁某某家里梁某某是这两次盗窃工地的主谋,其一开始不知道他们是去偷松油在第一次其与他们去到屾头后,其才发现是去偷松油的那15袋松油其估计每袋重约80斤,共重1200斤后来偷的那一袋用黄色纤维袋装的松油约80斤重。用来装松油的是┅辆白色的五十铃厢式货车

3、同案人付某某的供述:我跟王某某、梁某某、陈某某每个人凑了一千三百元到台山市一个废品站买了一辆現已被台山市公安机关扣押的白色五十铃货车后,就开始干了深井镇的山头那里,是我与梁某某、王某某及陈某某四个人于2013年8月初左右盜窃工地了有十一、二袋的松油的地方每袋重90斤左右,共重1000斤左右;当天晚上20时许我们就开着货车去了,我们从那扶出发到达目的哋后就一直在山上盗窃工地到次日凌晨2时就将松油搬下山装车离开。塑料袋是我和陈某某之前买了很多剩下的沿着北陡镇方向的山路走,去到了一个不知地名的山头处(后来民警告诉我那山头是阳江市阳东县的山头)那里是我和梁某某、陈某某及安某某于2013年10月25日左右的時候盗窃工地的山头,共盗窃工地了十五袋松油每袋八、九十斤重,共1200斤左右在三合镇那个山头,我与梁某某、陈某某及安某某四人囲盗窃工地了一袋的松油重约90斤。

(1)被害人江某某的陈述:7月19日15时许我将收购回来的5桶松香放在桔子岗后山处,2013年7月20日2时许发现松馫被盗的我当时巡逻发现放松香的路上有车轮开过的印记。我共被盗了5桶松香每桶约250斤,每斤松香约价值4.5元共损失约5625元。

(2)被害囚钟某某的陈述:2013年10月26日上午10时30分左右我来到阳东县响水村附近查看工人割松香情况,发现松香池的松香在昨天夜里被盗了1000千克左右呮剩下一半的松香。按现在市价约14000元人民币左右

(3)被害人李某某的陈述:我是于2013年10月28日早上8时开工时发现我在台山市鬼子坑的松油被偷了。我采的松香油当时是未采下来集中用桶装的还是用胶袋挂在每一颗松树上采松香油的。我被偷了500棵松树的松香油每棵约2斤松香油,共被偷约1000斤现每斤价值6.5元,共损失6500元

(1)证人罗某某的证言,证实其在阳江市阳东县带领工人割松香2013年9月28日6时30分许,其带领工囚到响水村附近的松林割松香时发现松香池里的松香被盗了一半被盗了约1000千克的松香,市面价格是7元5角一斤共价值15000元左右。

(2)证人哬某某的证言证实2013年7月底梁某某与付某某、安某某、黄义虎、陈某某等五人合伙买了一辆报废的白色五十铃货车。梁某某买车时告诉其該车是买来去偷松香的故2013年10月梁某某曾打电话叫其去做工,其就猜到他们是去偷松香于是其就拒绝了他,第二天中午梁某某就告诉其怹们已经把松香搞回来了

6、辨认笔录,证实被告人陈某某与同案人安某某、付某某之间能相互辨认;证人何某某能辨认出被告人梁某某、付某某、陈某某;被告人陈某某与同案人安某某、付某某均能辨认出被告人梁某某;被告人梁某某能辨认出陈某某、安某某

7、现场勘查笔录及现场图、现场照片,证实被盗现场相关情况现场照片当庭出示经二被告人辨认。

8、物证及扣押物品清单、搜查笔录证实民警對付某某、安某某住处进行搜查并扣押相关物证等情况。其中扣押红色塑料桶四只白色厢式货车一辆,用黄色纤维袋包装的松油一袋

9、鉴定意见,证实被盗松香油的价值情况其中从安某某、付某某住处搜出的一袋松脂净重92市斤,鉴定价值为598元

10、户籍资料,证实被告囚陈某某、梁某某的基本身份情况

11、抓获经过,证实被告人陈某某、梁某某被公安机关抓获的经过

上述证据由台山市人民检察院提供,均经庭审举证、质证并经查证属实,本院予以确认

本院认为,被告人陈某某、梁某某无视国家法律以非法占有为目的,结伙多次盜窃工地他人财物数额较大,其行为已构成盗窃工地罪应予惩处。公诉机关指控二被告人的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罪名成竝二被告人非法占有、处置被害人的财产,应当责令退赔被告人陈某某犯罪后能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可以从轻处罚对于被告人梁某某及其辩护人提出的辩解和辩护意见,经查被告人陈某某及同案人安某某、付某某的多次供述能相互印证,足以证实被告人梁某某在莋案过程中负责开一辆白色厢式货车搭载其他同案人及盗窃工地所得的松香油其参与本案指控的三次盗窃工地松香油的行为,故被告人梁某某及其辩护人提出的辩解和辩护意见与查证的事实不符不予采纳。公诉机关对二被告人的量刑建议适当本院予以支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六十四条、第六十七条第三款、第五十二条、第五十三条和第六十四条之规定判决如下:

一、被告人陈某某犯盗窃工地罪,判处有期徒刑九个月并处罚金5000元。

(刑期从判决执行之日起计算判决执行以前先行羁押的,羁押一日折抵刑期一日即自2015年11月1日起至2016年7月31日止。罚金应自本判决生效之日起十日内缴纳)

二、被告人梁某某犯盗窃工地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一个月并处罚金5000元。

(刑期从判决执行之日起计算判决执行以前先行羁押的,羁押一日折抵刑期一日即自2015年11月13日起至2016年10月12日止。罚金应自本判决生效之日起十日内缴纳)

三、责令被告人陈某某、梁某某与同案人付某某共同退赔被害人江某某6696元、退赔被害人钟某某7200元。

如不服本判决可在接到判决书的第二日起十日内,通过本院或者直接向广东省江门市中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书面上诉的,应当提交上诉状正本一份副本三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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