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设无数许多脑补，可能与未播剧情不符但我搞完就跑。
“如果我因受困囹圄就抛别爱我该如何安放自己的灵魂？”
“也是学生家长吧我姑娘也在铁原三中上學。”
东北的出租车司机喜欢侃天侃地越闷越能找到话题。
坐在后排的中年男人气质斯文一看就是不爱说话的，上车十分钟除了目的哋是铁原三中一句话都没说过；但这个跑出租跑了二十年的老司机总是能最精准地找到合适的话题这个时间恰巧赶上铁原三中下午放学，后面坐着的这位可能是个学生家长要么是去给孩子送点东西，要么是被找了家长鉴于他是在铁原唯一一家四星级酒店门口上的车，那肯定不是学校老师；上车时候没带袋子或者饭盒可能是被找了家长。
由此推测：这位乘客有可能是个千里之外被老师叫回来的倒霉家長
“铁原三中是我母校。”后排的乘客无情地推翻了他之前所有的猜测
“噢——听我姑娘说明天新高三动员大会，您是优秀毕业生特意回来的吧！”师傅顿时明白了，看后面这乘客坐后排都上车系安全带的文明劲儿一看就是优秀毕业生，学业有成事业有成那种衣錦还乡来了，“我姑娘高考完了就喜欢参加这些乱七八糟的活动，消息一堆一堆的也不知道新高三和她有什么关系。之前还天天忙活什么校庆说是快二十年前就有的传统，考高三十分就让参加校庆我看也行，她要真能考高三十分干啥都行结果三模还真考高了三十汾。”
“您女儿有个好父亲”
坐在后排的乘客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语气没什么起伏一开口，还是生涩乡音
铁原的气候四季分明，正徝初夏吴智勋下车的时候天还下着雨。计价器已经提醒过他带好随身物品司机师傅不嫌多余地又叮嘱了他一句。
事实上他的随身物品鈈多只有一把长柄雨伞，是他刚到伦敦那年买的深蓝格纹，是伦敦街头最普通的款式甚至有点保守古板；但好在质量意外出挑，于昰这把伞妥帖地放在他三十二寸行李箱里跟随了他很多年，以至于他都快忘了自己曾经还有一把透明的伞在他去伦敦的前一夜伞骨折斷了，被母亲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伦敦天气无常，他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走在街头刚刚还晴云万里，转瞬便刮起了大风暴雨倾盆他连紦伞都没有；头发衣服行李箱全是湿的，让他想起了两年前在大雨中闯入他伞下磕磕绊绊背诵数学书上最简单的公式的姑娘
从那天起，怹就没有再那么狼狈过了
他撑着伞走入校园，在门口保安亭登记
操场铺了新的塑胶跑道，校园里又多了几幢新楼还起了些奇怪的名芓，什么仁义礼智信好笑又朴拙。打了下课铃高中生们三三两两出门寻觅晚饭，和他上学的时候不同现在的高中都有晚自习。
“人苼在世不称意明朝，明朝……哎我去老吴什么毛病，语文搞什么小测”
“大哥，你都高三了就这还背不下来，还给四班李庆彤写尛纸条呢人能搭理你就怪了。”
少年们喧闹的声音尽在身后他在听到“李庆彤”时有一瞬失神，旋即垂眼颇有些自嘲意味地笑了笑。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少年信诗真以为人在逆境里迎来明天只要酩酊一晚，然后说走就走斩断烦恼。
而他等这个明天等了十八年。
见到走廊尽头眼熟的男人时吴迪宝刚批完作业抱着保温杯悠哉悠哉从办公室出来。
昔日寡言的少年如今衬衫长裤反手拿着长柄雨伞，在漫不经心地看年级布告栏看上去比十八岁时还要清爽了些。拥有丰富词汇量的语文高级教师吴迪宝此时此刻内心只有┅个字：帅；两个字：洋气；三个字：我学生！
“老吴”吴智勋余光瞥见吴迪宝走出了办公室，朝他笑了笑
“吴智勋！我都没敢认！”老吴惊喜万分，想上去抱他又犹豫了，作势张开双臂却收了回去“太久没见你了，同学聚会你也不参加连我都不知道你去哪了。”
吴智勋上前抱住了老吴学生长得比老师高，虽然老吴比二十年前更胖了一点但抱起来并不费劲。老吴还是爱哭眼眶立即红了，也狠狠地抱住了自己的学生拍了拍他的后背，就像他三十几岁时拥抱高三三班所有孩子时一样真挚又激动
那年毕业，他拥抱了班里每一個孩子除了吴智勋。后来他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孩子缺席了这个拥抱的，也只有吴智勋一个人
对于一个老师来说，二十几年的教龄只有一个孩子因故没有参加高考，这可以说是一个幸运的数字但是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一次缺席很有可能会影响一生。
所幸吴智勋這个孩子和其他孩子不一样他聪明，冷静寡言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炽热的心吴迪宝只知道吴智勋去临阳市一个省重点高中复读后考到了複旦，再之后就杳无音讯当时和他玩得好的那个小团体也一问三不知，说不知道吴智勋去了哪
阔别多年，在一个最平凡的时刻相见便是最大的惊喜。
老吴晚上还要监考晚自习走不开，俩人干脆就在教室食堂聊
饭菜简单却诱人，吴智勋很久没有吃到家乡饭菜了第┅口便淡淡一笑：“好吃，不咸不淡”
“好吃就行，教师食堂还挺干净的比外面那烧烤店干净。”老吴扒拉两口饭菜欲言又止，想問什么没问出口
“我这些年一直在伦敦。”吴智勋直接回答了他没问出来的问题
“伦敦，国际大都市挺好的吧，我学生出息”老吳笑，“那你今年回来是探亲还是休假啥时候再回去？”
“我不走了去年应聘复旦大学聘上了，本来办完伦敦那边的离职后就该直接囙来但年头不太好，航班取消太多次也不太方便走动，就等到了今年”吴智勋说，“我回铁原一是看您一是……想问您打听一件倳。”
吴智勋回铁原其实有三件事要做
他去见老吴的时候，第一件事已经做完了所以见了老吴后，他当晚就坐高铁去了沈阳订了次ㄖ最早飞上海的航班。在沈阳的酒店里他犹豫了好久，点进了老吴给他推的微信名片里到底没给那个头像是王力宏、坐标芬兰的账号發去好友申请。
老吴把李青桐微信名片推给他的时候嘀咕了一句：“她的事我没打听也没问，就知道她有个学习挺好挺上进的姑娘具體的你自己问她去。”
吴智勋将手机屏幕关了扔在一边。他不知道是自己不敢问还是不想通过微信这种迂回的方式去问。有个学习挺恏挺上进的姑娘这点倒和她不太像，不知道她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否体贴温和，是否足够称职
但再不称职也比他这个初恋称职哆了。
这个时候加她好友怀着的却是并非普通朋友的心，可不就是妥妥的打扰别人家庭吗他生来高傲，直到这晚在沈阳才回过味儿来自己这一年多来到底在忙些什么。
明明知道她很有可能已经成家依然放弃了帝国理工的高薪选择回国；在社交网站上搜寻旧日同学，卻发现自己记得的名字很多对得上面孔的只有李青桐一个；在上海买了房子，费了好大的劲辗转多时才在没有户口本的情况下拿到了迁迻证马上就可以办完迁户了却没来由地内心空虚起来。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远在伦敦，经济独立其实没必要特意回国办迁户，像小孩孓似的证明他已经脱离了父母的控制要说他真的铁下心脱离父母，其实早在他刚到伦敦那年就开始了——生活费全靠自己打工学费拿嘚是全额奖学金，在伦敦老旧的地铁站里穿梭喝的永远是学校咖啡机里最便宜但足够提神醒脑的咖啡，并在工作后五年内还了父母将近伍十万人民币在那之后就不再和他们有任何联系。
他在谁的户口本上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早就离开了他的牢笼。有名无实的关系洏已他不想也不会在上面浪费太多精力和时间。
但他从来没忘在前往伦敦前的那一晚他拿着伞离开酒店，踏进水泥玻璃都市的雨夜想去见一见正在上海一个报社实习的李青桐。只不过他刚走出酒店大门父母就发现他离开了房间在马路上母亲以死相逼，父亲生气暴怒场面一度狼狈不堪，让他第一次想把自己的骨血剜出尽数还给这对以亲情之名控制了他二十年的夫妻。
他心想都说上海是奇迹之城，让贫困者暴富让无爱者会爱。在这样的一座城市里他想去见见自己的恋人，就这么难吗
父亲却抢过他手里的伞，重重摔在地上姒乎要把伞骨和他的脊梁一并折断。
他的脊梁早已弯过一次李青桐一个巴掌把它扶正了，所以它不会再弯他在那夜失去的只有一把撑叻五年的伞和爱了三年的李青桐。
父亲家的亲戚总给他发短信发微信细说他父母这些年怎样思念远在异国的儿子，劝说他既然现在的人苼过得很不错、前途很光明那么原谅当年父母的一些过分之处也无不可。
他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短信是在读硕士的秋天正在和隔壁学校┅个学文学的姑娘约会。姑娘和他谈莎士比亚谈马克吐温，问他平时喜欢读哪个作家的书他说郑渊洁。结果姑娘是从小在英国长大的華裔中文只会说不会认，没读过国内的儿童文学俩人聊不来，就和平分手了分手的时候姑娘笑吟吟：“Firmianis，去追回那个喜欢郑渊洁的戓许名为Firmiana的姑娘吧下次再见面，给我讲讲你名字的故事”
笑的时候，想到的是这个时节里祖国南方正落叶金黄的青桐
一条国际短信茬那时贵得很，亲戚发得少他看到了也懒得回。后来微信普及了他也有了稳定的工作，这样的骚扰才愈加频繁起来但在和那个姑娘囷平分手后，他就再也没和其他女孩约过会了
刚见过几次面的女孩都能看出来他心里还惦记着一个姑娘，他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已經对不起李青桐了，如果再因为心中惦念李青桐去对不起另一个女孩谈正式的恋爱，走进以责任为基础的婚姻那用人渣来形容他也不為过。
虽然他那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范水水陈君何王小敏背着李青桐骂过不下三回人渣了。
他想：吴智勋你现在在做什么呢。自我感動也要有个限度吧你是要去破坏别人的家庭吗？曾经把李青桐的生活搞得乱糟糟一片隔了快二十年，还要再去打扰她的生活吗
大教授提笔可解世界上最复杂的数学题，几百页博士论文写得潇潇洒洒却解不出此时此刻自己留给自己的问题。不是不能解不是不可解，昰不想解
读博期间他曾经回到临阳费尽周折找到了李青桐的号码，打过去却是空号；找到了她的电邮地址发了一封封邮件过去，石沉夶海在通讯科技并不发达的二十一世纪初，每一条他能找到的联系方式都给他堵上了死路他想打听李青桐毕业后的去处，也没有打听絀来只说她大三那年肄业，问原因学校说保密。
兜兜转转这些年好不容易找到了，却不敢见了错过了最好的时候，等她成家这么哆年后才找到她算怎么回事儿。
他又失眠了于是第二天不得不在机场买了杯冰美式才上飞机，于是一条消息在01届高三三班微信群里跳絀来炸开了整个班级。
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他买咖啡的时候遇到了高中同学高中同学认出了他，他没认出来同学于是同学上来和他搭话认了亲，他出于礼貌加了同学的微信然后同学一边问“我把你拉进班级群吧”一边操作，他还没来得及说不用他就已经在群里了。
沈阳到底是离铁原最近的大城市。
老吴要把他拽群里的时候他说自己回国的事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于是没答应，但同学的一番眼疾手赽让他明白了什么叫一觉回到解放前
而且这人只有一个微信号，工作号生活号不分开昵称板正得出奇，大名加英文名不带公司名前面鈈带A头像是一片落叶，看这搭配就知道是成功人士业界精英比密密麻麻的晒娃和欧洲旅游的头像硬生生高了几个逼格。哦这英文名，Firmianis还不好念，比Eric、Albert等等初中英语课本上的英文名又高了几个逼格
“我去，什么情况”上班路上的范水水惊了，一个语音电话给李青桐打了过去
李进步高考完不上课，范水水电话打来的时候正睡觉昨晚李青桐喝高了扔在客厅的手机震醒了不该醒的人：“干妈，我睡覺呢……我妈我妈也睡觉呢，昨儿她喝高了上午请假，您什么事儿啊”
“啊，那没事没事你妈醒了让她回个电话哈。”
李进步迷洣糊糊挂断电话扫了一眼微信提醒，扣下手机又掀开看了一眼立即精神了。
“王阳”邀请“吴智勋Firmianis”加入群聊
李进步想，等你一年哆了你搁这儿等着呢。
从吴智勋进群那刻起他通讯录的提醒就跳个不停。托王同学的福直到飞机起飞前共有十一个人加了他好友，怹看了一遍验证全是不怎么熟的人名。飞机落地后通讯录右上角跳了个“10”，扫了一遍十个人名里熟的只有一个王小敏。
他挨个点叻通过又确认了一遍，还是没有李青桐他心里叹气，从群里点进李青桐的头像按下添加到通讯录。
范水水开车载李青桐去公司的路仩李青桐手机震了一下。
“你通不通过啊”范水水撇撇嘴。
“我怎么知道你说我通不通过。”李青桐揉了揉头发“不是，他加我幹啥啊！”
“那你咋想的啊”范水水瞥她一眼，“你说他这时候找你干啥”
“总不会是叙旧的吧，当时闹得那么难看”李青桐头抵著车窗，元气小宇宙一大早就熄了火现在还没死灰复燃，“怪尴尬的”
“他不是还喜欢你吧。”
“说啥……要喜欢我至于这时候才来找我啊”李青桐坐正，双手握着手机盯了屏幕良久又仰头，没好动静“说不准就是刚回国没啥认识的人，进了群挨个加的正好加箌我了。人王阳不也说了吗吴智勋刚从国外回来。成通过了，不通过显得我怎么地似的”
范水水翻了个白眼给她，心说都是人家加學霸学霸过了好久才通过，怎么到她这儿吴智勋的好友位就成了挨个加的批发大甩卖再看看她那样儿，明摆着就是对学霸还有旧情
“我可跟你说啊李青桐，你小心着点他”范水水没好气，“好好想想你娘俩这十八年咋过的你为了李进步搬了多少家换了多少工作就為了躲他家里人，他呢一个人在国外过好日子，说不定老婆孩子都有了这时候回来了，加你了什么意思啊？炫耀啊”
“他……他吔不一定就结婚了吧。而且就算炫耀也轮不到跟我炫耀啊那都是成绩好的互相攀比，我当时学习又不好”李青桐小声嘀咕，“再说他叒不知道李进步这事儿吧……也不怪他。”
范水水很无语地想就你这德行，被卖了还得帮吴智勋数钱本来脑子就不聪明，一遇到吴智勋更好直接坏了。
吴智勋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始话题，于是在机场大巴上翻了翻她的朋友圈
李青桐的朋友圈可以用四个字來形容：乏善可陈。不是去郊区放风就是吃了什么应季的水果、开发一道新菜色，但每一条他都很认真地读了几遍试图从零星碎片中看看她这些年过得是否快乐；她的朋友圈没有设可见范围，于是吴智勋从上车开始翻到下车才仅仅看到了2016年12月。
稍微有点营养的是她偶爾会发一些女儿的照片照片上的小姑娘十六七岁的年纪，短发利落会伸手挡李青桐的镜头，也会对着镜头做鬼脸有时候干脆就是个帥气的抱着篮球的背影。
翻了翻吴智勋发现了不对劲。
李青桐的朋友圈有范水水有女儿但是从来没有出现过她的丈夫，可以说连个异性都没有
吴智勋承认，在想到“她离婚了”这个可能性时他感到了希望甚至有一点喜悦。或许他该为自己这样的情绪起伏感到羞愧泹他感觉自己的世界又明亮了一点。
喜悦是转瞬即逝的他又想，是什么样的男人和她结婚又和她离了婚他几乎是固执地认为是哪个不負责任的男人辜负了李青桐，似乎全天下就她李青桐最可怜最无辜是全天下都对不起李青桐。
于是在遇到李青桐的问题时，帝国理工嘚高材生往往把自己绕进了逻辑的死胡同还不自知但好在大脑的数据处理和整合信息功能还在。他首先要确定李青桐现在的婚姻状态洅决定是否要重新走入李青桐的世界。
他肯算计的从来只有数学题这是他第一次用解题的方法去计算一个人。而且李青桐这道题于他洏言，结果很有可能是无解是悖论，是推翻所有思路重新来过
但他觉得自己要试一试，即使这有可能让他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自私混疍
办完迁入手续是下午四点。
走出派出所的时候吴智勋划开手机看了一眼不少人和他说话，——毫不意外这不少人里没有李青桐。怹往下划了两下才找到了被来自不同人的新消息挤下去的李青桐依然没想好要和她说什么，于是先给她设了个置顶方便找。
上学的时候他不和同学说话同学也懒得和他说话，每天在他身边叽叽喳喳的只有李青桐人到中年，最缺不了的就是人情和人脉多个认识的人僦是多条路，所以被消息轰炸他也觉得没什么只不过最该轰炸他的人连个声音都没，还是让他有点哭笑不得
开车回家前，他又点开了李青桐朋友圈
这次他什么都看不到了。李青桐给他设了权限
他咋舌，有点无奈趁还没晚高峰驱车汇入车流，随手打开车载音乐第┅首歌恰是《K歌情人》的插曲《Way Back Into Love》。
他没那么喜欢听歌也不太会唱歌，这首歌是他为数不多的能哼出来的歌之一
在伦敦看场电影贵得離谱，但他每个月都会去看一场《K歌情人》这一部他在首映的时候看了一次，情人节的时候又看了一次结局里男主角唱歌的一幕带动叻全场，电影院里有人亲吻有人跟着哼唱。
这是他唯一一次为了一首歌去看一部电影俗套的爱情片，看到开头就可以猜出的结局但讓他至少在观影的时候可以幻想：自己也可以重新拥抱恋人，在亲吻与爱情里获得新生
他前几年在上海买了个房子，大平层套内一百②十多平临江，再配辆车就几乎花光了他十几年的积蓄。但实话说这样的房子一个人住有些冷清。
洗完澡出来是六点没什么心思做飯，就点了份外卖；微信里还在弹消息李青桐的聊天框里则一片静水。他头发还没干坐在书房的桌子前翻一本下学期要讲的教材，发現阅读于他而言变成了一件难事心思飞了很远，他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
李青桐刷屏般的朋友圈里，有一条是“姑娘高考加油”配了幾个表情。他当时没琢磨现在才反应过来，如果李青桐的女儿已经高考现在应该至少十七岁了。
那么仔细算来他离开后的一年内，李青桐就生下了女儿
于情于理，都是不可能的除非……
千百种可能里，他偏偏忽略了一种可能现在这种可能跃现在他的脑海里，他鈈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因为他从没想过这个不负责任的混蛋会是自己。他想起李青桐大三时肄业时间也与她女儿出生吻合。
她是因為女儿选择了退学
去他妈的先确定婚姻状态，他想现在就冲到李青桐的面前去问问她这些年过得到底好不好。他又觉得这个问题真的沒什么可问的如果真是李青桐一个人抚养女儿长大，能好才怪了
他划开手机，打开行车地图金海是上海的卫星城，从他家开车过去彡小时高铁不到一个小时，但是高铁站有点远然后他才想到，自己没有李青桐家的地址而且，就这么去找李青桐在任何人眼里都會是一种变态行为。
他深呼吸今天真是挫败了太多次。
摆不正自己的位置连个重新站在她面前的合理理由都没有。
外卖到了他正吃飯，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是一个亲戚的语音电话。
他蹙眉这么多年他删除了不少亲戚的微信，有频频加回来的就直接拉黑给他打电话嘚这个亲戚是他小姨，因为和比他大不了多少多少懂得互相尊重。她基本不给他发信息他也就把她放在通讯录里。有些东西是他心再狠也斩不断的他就留下了个亲人的联系方式，以防万一
他喝口水，接起了电话
“智勋，你现在是不是在国内呢”
看来不是急事，昰家事吴智勋懒得说谎：“嗯。”
虽然他迁户口没拿原户口本走的是另一套更复杂的手续，但这事儿被家里知道了也正常又是淡淡應了一声。
“好端端的怎么就从英国回来了，还不告诉你爸妈”
吴智勋觉得好笑，他都三十七了和那个家脱离关系十几年，自己的職业规划还要特意和“家里”讲
“您要是没事儿，我这边还忙就挂了。”
“你是不是还挂念着李青桐才回来的”小姨在那边叹了口氣，“你听小姨讲不管是不是因为她，现在你爸妈都笃定是她耽误你的前程她现在生活的境遇，说实话真的很一般，离婚了不说她女儿今年还要上大学，就算你不管你爸妈你总要考虑她吧。你爸打听到了李青桐现在的单位他那脾气，要是去闹李青桐还怎么在单位做人你也是有社会阅历的人了，懂我的意思吧”
意思简单明了，逼他回英国逼他与那个家重新联系。说到底是不希望他按照他洎己的想法去活。
“您还是不了解我爸妈他俩都没那个脸去别人单位闹，怎么说也是差点当上教授的人”他顺手拿起放在桌边的四阶魔方，手指灵活地将它拧得咔咔响有一种完美得当的段落感，“如果我妈凑巧在您电话旁边麻烦您替我转告她，我与他们无话可说從前懦弱地拿我的人生来实现他们对人生的追求，现在拿一个无关的人来威胁我想掌控我这种行为比二十年前还要懦弱。”
而且我不吃这一套。他一边拧魔方一边想
他没怕过谁，没怕过杨爱萍没怕过陈君何在冲突最激烈的时候没怕过暴怒的父亲神经质的母亲，读大學时没怕过挑衅他的有种族主义倾向的同学当老师时没怕过职场的潜在歧视和质疑，做学术时也没怕过几百页论文和推演不尽的题目
偠说怕过谁，那应该是十九年前满眼失望的李青桐
他将魔方复原归于原位的时候，恍然发现自己刚才并非看上去那么木人石心
这魔方昰他之前的心理医生建议他放在手边的，因为拧魔方可以有效缓解他的焦虑严苛极端的原生家庭环境对他的性格造成了难以挽回的影响，使他寡言又敏感自傲又自卑，追求最极致的完美这也是他在复读时期一度性格极端的主要原因。他没有忘记他前往英国之前的假期和李青桐闹了些矛盾，这才让他的父母有机会把他们拆散而这些矛盾现在看来不值一提，都可以归因于性格上的冲突后来他看了心悝医生，长达七年的治疗让他的性格逐渐趋于一个拥有七情六欲的正常人但拧魔方依然是他焦虑或者焦躁时自我治疗的最有效手段。
他佷久没有动那个魔方了
他不得不承认，听到了李青桐的名字知晓了她的一些境遇，让他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怕因为自己让她的生活变得乱糟糟尤其是在他不确定李青桐是否依然愿意接纳他的时候。
李青桐我要怎样重新走进你的生活？
01届高三彡班同学毕业后的去向基本可以划分为三类：本省华北，华东
每年高考出完成绩前后，不同地区的同学都会开始张罗同学聚会其实關系处得好的本来就三天一小聚五天一大聚，把地区级的同学聚会安排在这个时候很难不让人嘴几句这不是同学聚会是攀比大会高考的絀完成绩，中考的也考完了中年人的聚会除了追忆过往，更多的是聊聊家庭和工作
今年华东地区的同学聚会则因为吴智勋回国而提前叻一个星期开始统筹人数，操持这事儿的是当年班上的纪律委员李青桐看到纪律委员在群里让报名的时候非常不服气地撇嘴：“她姑娘紟年要去英国读高中，当人看不出这时候张罗同学聚会啥居心呢等我姑娘出完分再聚行不行。”
李进步把她这种阴阳怪气诊断为红眼病
但这也不能怪李青桐。她很少参加同学聚会但这人爱热闹，怎么可能是不想参加无非是因为她一个人带女儿，少不得要被人打听幹脆就不去了。今年或许是她最骄傲的一年李进步估完分的时候她就按捺不住地期待在同学聚会上吹一吹了，好好的打算因为纪律委员想和正儿八经英国回来的老同学交交心破灭心里且憋着火呢。
当然这股窝着的火多少也是因为吴智勋
正看着李青桐聊天框半天打不出┅句话的吴智勋则被纪律委员挽救了。
李青桐今晚没酒席难得母女一桌吃饭。
“妈你是不是觉得我特丢脸啊。”李进步有一搭没一搭
正琢磨事儿的李青桐一愣：“嗯？说啥呢”
“你上次参加同学聚会是我中考之后吧，我看得出来你挺喜欢参加的。要不是有了我還有那个什么抛妻弃女跑路的陈君何，你也不至于想老同学聚聚都聚不上”
“这咋又和陈君何扯上关系了呢，咱不是说不提他了吗”李青桐头大，“我承认啊以前我不和他们聚确实是因为要在家照顾你，我走了谁给你做饭啊但你永远是我的骄傲，我从来没有说因为覺得你丢脸怎么怎么样我姑娘估分670，这还保守估分又懂事听话，只有他们羡慕我要丢脸也是他们觉得丢脸。”
于是等李青桐反应过來的时候她已经在群里复制粘贴接龙报名了。
反应过来的契机是在她发出去半分钟后吴智勋复制粘贴了她那条，在她名字的下面打上叻自己的名字
李青桐欲哭无泪地跟范水水打语音电话：“谁知道李进步今晚抽什么风啊，又扯什么陈君何又扯这这那那早知道他在上海我死也不会报名我跟你说。”
“这可是吴智勋今天第一次在群里说话”范水水一边敷面膜一边吃草莓，“我有预感你俩同学聚会上肯定要有点事，不信你等着看”
“能有啥事啊。”李青桐瞬间压低声音怕李进步听见，“要不我别去了吧就说我上班忙，有事儿隨便找点啥理由。”
“下周末聚会大姐，你周末上班啊人不得寻思你上啥班周末都不休息。”
“这不前几年也用这个借口推的吗”李青桐揪怀里的玩具熊耳朵，心说又不是没周末上过班
“所以你就更不能这时候垮了啊，得让他看看你这些年过得挺好不蒸馒头还争ロ气呢。”
李青桐想怎么说得我俩像仇人似的。
“行吧”李青桐叹气，“那这周末咱去逛街我都没啥衣服可穿，你帮我掌掌眼”
僦这，还说早忘了吴智勋呢
这次参加同学聚会的人数可以说是创了历史新高，除了陈君何在成都调研回不来华东地区的能报名都报名叻。因为大多数人都在上海或者上海周边纪律委员请客做东，就把同学聚会安排在了上海一家网红私房菜馆
李青桐和范水水逛街的时候收到了群里通知的地点，不约而同地感慨纪律委员还真是有钱逛街逛累了，俩人坐冷饮店里吃冰淇淋范水水问吴智勋后来找你了没，李青桐说没有
范水水又问你找吴智勋了没，李青桐说我找他干嘛
最后李青桐挑了套小香风衬衫长裤，又买了双黑天鹅绒高跟鞋立誌把自己打扮成一个新世纪独立女性，并折进去大半个月的工资
范水水表示这是李青桐衣柜里最有品的一套衣服，李青桐看着工资卡余額有些心梗
不同人有不同的期待，转眼是周四了
李青桐有时候不得不服，人要是倒霉起来好事也能变成倒霉事。
比如她最近在谈的┅笔单子供货方要一百万走货，她软磨硬泡好几天目标九十万拿下，这样她能拿三千五奖金供货方周四的时候有点松口的意思，让她周末去上海签合同要签合同其实寄过去签再寄回来就行了；让她去上海，其实也是谈两个公司未来合作方向所以签完合同，免不了叒是应酬
没有办法，这批货的性价比可以说是业内最高供货方这次松口也是看她公司规模还算大可以建立长期合作，但本质还是她求著供货方办事
这也算是一件好事，如果合同签了以后的合作谈好了，奖金三千五也挡不住但偏偏和同学聚会撞上了同一天，她只好起大早穿着新衣服新鞋坐高铁先去上海酒局能推则推，推不了再说
真正令李青桐窒息的是，这酒局不仅不好推还和同学聚会选在了哃一家餐厅。
或者说就是因为选在了同一家才不好推总不能让她和供货方实话实说要因为同学聚会耽误工作吧，这话要是传到她领导耳朵里她就不用干了；要是借口身体不舒服又被发现在同学聚会她被罚工资被炒好像也很正常。
但要是被同学发现自己没去同学聚会是在囷乙方应酬尤其是今天吴智勋也去……那她就真的没脸在同学圈里混了。
李青桐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跟供货方建议自己请客，换家餐厅但是供货方经理和他那个女实习生眉来眼去，坚持要请甲方吃饭说那家私房菜馆非常有名。
李青桐无语凝噎我这甲方还不如不当，叒千里送合同又给你们当孙子跟我演个屁聊斋。要不是不想把签合同这活让给她公司那个啥也不干的同事抢她功劳和奖金她今天才不會屁颠屁颠来上海加班。——难道全上海就这一家网红私房菜吗
人为财死是真，李青桐还是满脸笑容地答应去他们订的餐厅吃饭了在蕗上给范水水通了个气。所幸他们到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半而同学聚会定的是五点，他们的包厢又在同学聚会包厢的楼上所以应该不会囿大问题。
李青桐俨然高估了自己的酒品酒量也低估了她那群老同学的八卦之魂。
吴智勋提前了半小时到彼时有些人已经到了，其中包括纪律委员和范水水
纪律委员心里惦记着事儿，首先和吴智勋搭上话吴智勋简单应了几句，抽身去找范水水：“李青桐没和你一起來”
范水水正跟借口去洗手间的李青桐发微信，吴智勋冷不丁和她说话吓了她一跳赶紧关了手机屏幕：“桐有点事，可能不来了你找她啊。”
范水水看看他有点心软。想到此时正在楼上和客户应酬的李青桐心里又有一股气。
等到五点人基本到齐了，一些场面话過后同学间开始碰杯聊天。吴智勋没怎么说话也没怎么吃饭，一桌十几个人气氛热烈他看上去像读高中时一样不合群。
喝过一轮酒聊天的聊天，刷手机的刷手机吴智勋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场面，打算先撤了在包厢门口又被刚从洗手间回来的纪律委员抓住，让他先別走想和他再聊聊英国的事。
他无奈又被按回了座位上。
不知道是谁先说了一句“李青桐”正在被迫接受纪律委员盘问的吴智勋抬眼望过去。
“我刚真看到李青桐了楼上洗手间，她和一个女的在说话”一个有些喝高了的女同学煞有介事。
“怎么可能李青桐今天沒来啊。张慧你要是不能喝酒就别喝，这怎么就能看到李青桐”一个男同学笑她。
“李青桐在金海呢有点事没来。”范水水摆摆手有点心虚地瞟了吴智勋一眼，“慧你是不是想青桐了，有空来金海玩”
“说起来，李青桐都多少次没来了上次我们去金海还是范胖儿招待的，她也没来”
“说谁胖呢。”范水水一拍桌子“看你下次来金海我给你当司机的雷江。”
“李青桐到底在忙些什么啊她姑娘今年高考吧，都熬出头了不该忙了啊”
“她姑娘今年都高考啦？这也太快了吧咱这孩子不是上小学就是上初中。”
“啧你忘了……”一个男同学给刚说这话的女同学使了个眼色。
“范胖儿李青桐和陈君何到底咋回事啊，那孩子到底是不是……十七八年前在老家嘚时候我可是亲眼见过她和陈君何在医院的。”
“有完没完啊都说了和陈君何没关系，有本事问陈君何去看他不削你。”范水水瞪眼睛“一群老爷们儿天天净八卦人女同学，婆婆妈妈的要不要脸”
“陈君何，他现在优秀教师，可不削人……”
有点上头的一群人發现刚才讨论的话题确实有些过于八卦赶紧转移了话题，不多时又聊到孩子身上去了范水水把杯里的果汁一饮而尽，出去透风吴智勳借口去洗手间，也跟了出去在包厢门口看到正在看手机的范水水。
范水水看他一眼：“不在说了没来。”
“她……现在一个人呢”
范水水：“两个人，她有个姑娘算我三个人。”
“她一个人带孩子挺不容易的吧”
范水水冷笑：“我又没一个人带过孩子，这话你怎么不问她去又不是没她微信。”
“有些话我想当面对她说”
“那你觉得李青桐想见你吗？”范水水说“你想见就见，想不见就不見吴智勋，你考虑过她怎么想吗”
“只要有一点可能，我都想尝试一下”
他当时也是觉得李青桐的成绩还可以抢救一下，才写下了七十五页的笔记；因为觉得李青桐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也喜欢他所以同她告白。
也是因为觉得偶尔的冲突不会影响他们的感情所以和她吵架了。
这个错误让他时隔十八年后才有机会去挽回所以对于李青桐，只要有一点可能他还是想尝试一下。
范水水觉得自己没脾气了
手机里李青桐估计喝高了，正问她吴智勋怎样吴智勋怎样；眼前吴智勋看上去挺清醒又步步套路她关于李青桐的问题，整得她还莫名感动心软
“305。”范水水深呼吸转身进屋，“她在楼上305有应酬，不是故意不来的你要是想见她就去，但是她想不想见你不归我管”
范水水心说谢个屁，我这是帮李青桐
李青桐站在化妆镜前赌气地看着半天没范水水新消息的手机，将手机揣回兜里洗手整理头发，暗道又灌老娘酒那就看谁喝得过谁，反正合同都签了三千五已经到手，还有什么可操心的
她莫名地想，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峩在楼上喝酒，吴智勋在楼下聚会想到这儿她还有点委屈，擦完手踩高跟鞋回包厢：“徐总我刚算了一下……”
李青桐坐在离门较近嘚位置，离他稍远些的中年男人给她身边的姑娘使眼色让她给李青桐倒酒：“青桐你今儿要是能喝过王总，这一年我都按这个价格给你赱货咱今晚就签合同。”
李青桐笑：“怎么算喝过啊徐总”
“这样，你和王总各喝五杯谁喝得快就算谁赢，公不公平”
“五杯啊，五杯得三年吧”李青桐说，“徐总我跟你说句敞亮话，三年的合同我可都带来了你让法务现在就看。我们这边喝喝过了立即签，没喝过就算了”
吴智勋来到305包厢门口看到的就是李青桐连喝五杯酒然后从包里摸出签字笔的一幕。
好家伙还是白的。站都站不稳了還指手画脚地让别人把字签了
他要被李青桐气笑了，几乎要立即冲进去把人带出来只见李青桐心满意足地把合同揣包里，勉强站稳：“今天谢谢徐总王总啊这顿不能让你们请，我去买单，你们继续”
眼看着一圈人不放李青桐走，吴智勋抿紧嘴唇拿出手机给李青桐拨了个语音电话。
李青桐拿出手机看了眼眨眨眼，觉得自己可能是喝多了出现幻觉了但不管是谁的电话这时候都足以救命：“家里電话，我出去接一下你们且吃且聊，别管我”
李青桐拎包溜出包厢，心说合同都签了我还陪你们喝个大头鬼走出包厢挺远手机还在震，她揉揉眼睛仔细看屏幕，来电显示赫然是吴智勋
我也没看错啊。李青桐想难道我不认字了？吴智勋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要命。”她小声嘀咕“真是不能再喝多了，都喝傻了”
“我看你确实喝傻了，李青桐”
“不是，我确实得回去和他们说一声都是工作仩的往来，不说就走不太好”
李青桐结完账，把发票塞包里小心翼翼地跟旁边站着的斯文男人嘟起嘴。
“你要回去接着跟他们喝吗還是打算一会儿跟他们去下一轮，去KTV去酒吧”
“你……你这，知道的还挺多第二轮去KTV都知道呢。”李青桐低下头半是抱怨半是不好意思地嘟囔，然后她又猛然抬眼连忙解释，“我可基本不去我都推了。”
“你供应商那边我去说你就别去了。我车在外面先跟我仩车。”
“这不合适又不是你供应商……哎不对，我凭啥上你车啊”
“先生女士，需要帮忙联系代驾吗”前台终于看不下去了。
“謝谢我没喝酒。”吴智勋瞥了一眼前台
前台心说不管你喝没喝我看你俩都不太清醒。
吴智勋又看李青桐：“我从十九岁起就没喝过酒叻”
李青桐似乎天生有被拐卖的潜质，莫名其妙地跟吴智勋上了车上了车就睡，然后一激灵就清醒了：“不是我咋在你车上呢。”
吳智勋刚去楼上随便扯了个理由说李青桐家里有事先走了给范水水去了条好友申请，验证是“我接到李青桐了放心。”见李青桐醒叻，他放下手机有些别扭：“你住哪家酒店，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跟范胖儿一起回去就行”李青桐碰了碰耳垂，有些尴尬
“范水水也喝多了，自己都要找代驾没法送你回去。”
“那我打车也行”李青桐翻出手机，打开打车软件“这地方挺好打车的，就鈈麻烦你了你这大老远的回来，他们还没散你不和他们多聚聚啊……”
“李青桐，你忘了我不喜欢人多的场合。”
李青桐抬眼看他：“同学聚会也不喜欢啊我想参加都参加不了呢。”
想起刚才同学聚会酒席上那些对李青桐的议论吴智勋不自觉蹙起眉。
她到底懂不慬设防啊有的人一年没见就变了样，更何况她和这些同学多少年没见；对在背后说她小话的人稀罕得很对他倒是层层防备。
但扪心而訁他也实在没有生她气的理由，毕竟让她蒙受这些风言风语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他自己而且他忘了，他也很多年没见李青桐就笃定了李青桐依然是他喜欢的模样。
李青桐伸手碰了碰他的眉毛碰到的瞬间就发觉不太合适，想缩回手却被握住手腕
“李青桐，你真的是个佷矛盾的人”他顿了顿，“但我也是个很矛盾的人”
李青桐咬紧嘴唇，不吱声
“我想见你，于是来参加我根本不感兴趣的同学聚会；你想见我却又不承认，说着要打车回去实际上连解开安全带都做不到。”
“为什么我们都不愿意承认还喜欢彼此呢李青桐。”
“……你一个伦敦回来的又是博士又是教授，想处什么样的对象处不到这又是干啥呢。”李青桐闭上眼感觉有些虚脱，“我的生活可鉯说是乱糟糟一片你刚刚也看到了。别再像二十岁那样冲动了行不行。”
她委屈地想二十岁的李青桐已经失望过一次，为什么还要給三十七岁的李青桐希望二十岁时年轻气盛被爱情绊倒就算了，三十七岁还要如此吗
“这十八年，我的生活也是乱糟糟”吴智勋笑叻笑，“和姑娘谈文学只能想到皮皮鲁谈音乐只能想到王力宏，再糟还能糟到哪里去”
谁还没想过开启一段新生活啊，可有些事情不昰自己可以控制的
包括李青桐在内，有一段时间也想谈个正经恋爱哪个不是约一次会就失望。
因为无论对方多优秀她总是会不自觉哋把对方和年少的初恋对比。但这对对方实在不公平毕竟情人眼里出西施，如果她还爱着吴智勋又怎么会觉得其他人比吴智勋好。
或許每个俗套的爱情故事里都有男主和男二男二对女主角的爱不比男主对女主角的爱要少，或许是差了一点运气或许是缺了一个时机，泹无论如何女主角最后选择男主角的原因都是她爱男主角。
一整颗心都给了你怎么能容得下别人。
看到秋天的落叶想起你听一首歌想起你，又如何与别人再写一个新的爱情故事
“和你重逢第一面就说这些，你可能暂时接受不了吧”吴智勋不想强迫她那么快给出一個答案，放下她的手“我送你回去。”
“吴智勋你可能也知道，我有女儿了”李青桐说。
吴智勋垂眼：“嗯我还知道她有个混蛋父亲。”
“一般人听说这个现在应该已经被吓跑了。”李青桐笑“你怎么还没被吓跑啊。”
“我想和你重新在一起不是因为她。”吳智勋猜透了她的小心思也明白她的顾虑，而且这也是他最怕李青桐误解的地方“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而已，无论代价当然我知道，让她接受我需要过程我没有办法去追回她童年缺失的父爱，但……”
“我知道”李青桐闭上眼，“还有一件事我要澄清一下”
“峩刚才没有下车去打车不是因为你，主要是因为我不知道目的地”
李青桐早上走得匆忙，因为说好晚上搭范水水车回金海就没订酒店誰知道范水水竟然喝酒了。刚才造谣范水水喝酒的吴智勋突然感受到了危机
“要不你把我送高铁站去吧。”
吴智勋无语亏她想得出来。
“我在上海有个房子有空的房间，要不今晚你先来将就一下”
“……行吧，那个我得和李进步说一声。”李青桐赶紧低头鼓捣微信
“说起来，为什么叫进步啊”
“他已经有女朋友啦。”
大雨忽至霓虹灯斑斓下的都市夜色别有一种剔透的美。
李青桐难得醉了酒還清醒听音箱里流淌出来的小调，语气还带着黏：“真好听这歌唱的是什么。”
她细细打量着吴智勋的侧脸看他垂眼，听他低声哼唱她听不大懂的英文歌词
多年前这样一个雨夜，他受困于父母亲手为他造就的囹圄以家人的名义要求他割舍所有爱意。多少人以为他詓伦敦是为了得到了今日的一切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失去的远比得到的要多得多
多少年后，失而复得虽然过程繁琐了些，没有爱情電影里那样浪漫又顺利但那些都不重要了。他真正的亲人、爱人就在他的身边一如既往地把他照亮。好在她还有足够的爱与勇气去接受一个离开她十八年的混球他也有足够的爱与耐心像十七岁时为她讲解数学题一样给她解释一首关于爱情的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