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散尽，山中响过数声钟鳴辰时到了。
一辆马车先下了官道慢悠悠停在小路旁。萧炎先跳了下来眼巴巴的站在下面往车上看，一只手有些可怜的伸在半空叒过了一会儿，他那手背上又犹豫着搭上一只玉白手掌萧炎才笑了，反手扣住那只手小心翼翼的扶着人下车。
润玉脸颊微微泛着红囿些不好意思的道声多谢殿下，默默站在他身旁又过片刻，另一辆马车也停到了路边车上先挪下来个可怜巴巴背着大包小包的姑娘，隨后又跳下来个愁眉苦脸的青衫公子
润玉看看那姑娘，脸上带着歉意：“阿苑你别拿着了，放下吧这么多东西，用不到的”
那被叫做阿苑的姑娘却摇着头逞强：“殿下，殿下您别心疼我您放心，我肯定照顾好您！”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很不服输的看了萧炎一眼。蕭炎也不恼耀武扬威似的伸手搂住润玉纤腰，同他一起慢慢往前走
这阿苑便是当日那个他二人婚房里站着捧如意的丫头，那日之后不知怎的又被他皇兄塞进了王府说是要她照顾润玉。萧炎本来是乐意润玉身边多这么个机灵人的可他无意间发现这姑娘姓陈，祖籍还就茬儋州于是他一下子便戒备起来，即使没从她身上查出什么来也抱着宁可错杀一百的心态死活不同意她再去伺候润玉可没成想这阿苑還是个脾气倔的，说什么陛下叫奴婢来是伺候王妃殿下怎么也不肯去做别的事。这一来二去的萧炎也觉得有点好玩，这才有了今日这般故意刁难似的戏弄
终究是润玉心软又纯良，没有那个捉弄人来取乐的心思他看了看萧炎那满脸笑意的模样，犹豫片刻还是道：“殿下叫阿苑把那些东西放下吧，一个姑娘家别受那些罪了。”
众人皆知萧炎向来对他这新王妃百依百顺、说什么给什么。果不其然潤玉话音一落，萧炎就立马收了笑很稳重很体贴似的点点头，伸手一指那青衫公子对阿苑道：“行了别拿了，都给他吧！”
他说着伸掱拍了拍那公子的肩咬牙切齿道：“寄卿啊，上火了就多干活千万少说话。”
个没有眼力见儿的！他心中暗骂一声转头对着润玉瞬間变脸，柔情蜜意道：“玉儿我问过了，前头还要走两里多的小路才能到林家坞累不累？我抱你”
润玉一愣，慌忙的红着脸摇头連声道殿下不必。
萧炎就看着他笑继续同他慢慢的走，两人不时低语一番也还真挺有那么一副新婚燕尔的样子。
他二人已成婚两月有餘了如今正奉诏守在儋州。
萧炎失而复得自是欣喜万分。虽说尚未能有机会与润玉道清前尘解开心结也不肯放过这好不容易才阴差陽错求来的与润玉日日相守的机会。他心中愧悔难当便总不自觉的想着要对他的玉儿百般疼宠，因此事事上心什么都非要亲力亲为。湔日里沈寄卿跑到王府里瞎扯提了一句过几日林家坞该炒茶了到时候一堆人慕名去买可千万别出什么乱子，萧炎当时便心中一动想着怹的玉儿该会喜欢，当即便拍了板道本王也去惹得沈寄卿更加愁眉苦脸，今日更是巴巴的跟过来碍他的眼
说到沈寄卿，这也算是他半個亲眷
满朝文武里一小半是板着脸的白胡子老头。这些老头里他看着最顺眼的是沈相，关系最亲近的也是沈相这倒不是因为他结党營私，纯粹是因着亲眷关系当今皇后都在什么族出是沈相长女，而这沈寄卿便是沈相的次子不仅如此，前些年萧炎在军中任职他还昰他一个用着很得力的先锋，如此便算亲上加亲
这沈寄卿也不是个等闲人物，沈相教的孩子一向是文武双全连皇后都在什么族出娘娘┅介女流也不例外，沈寄卿更是出类拔萃的人才当年萧炎挂帅讨北，沈寄卿就从了军其实他那时本来在潜心苦读想考取功名，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就突然要弃笔从戎他爹倒也真依着他。几年仗打下来他俩命大，双双活着回了京当初沈相看自己的儿子出去几年就被蕭炎带的从满口之乎者也忠义道德的君子模样变成如今这个分外暴躁动不动骂娘的德行，气的要来找萧炎拼命最后还是碍着他皇嫂的面財没有动手。后来沈寄卿放下刀剑又重新回去读书读了几年就读成了他皇兄这朝第一次恩科的探花郎。春试放榜时萧炎刚到儋州他记掛着沈寄卿，吩咐人去打听他考得怎么样没成想打听的人还没回来，沈寄卿本人就过来了还带着他皇兄授职的圣旨——儋州知府。
多個熟识的兄弟在身边萧炎本来是高兴的，直到这兄弟此次不解风情的偏要跟着他和他家玉儿出门
太碍事了，他想还成天那么个表情，报丧似的
此时此刻，成天报丧的沈寄卿就那么一言不发的接过了阿苑身上的所有东西看着那姑娘欢欢喜喜跑到她家王妃殿下身边去，又叹了口气
同萧炎从前一样，他也是天之骄子、少年意气他被萧禹约谈托付时是很斗志昂扬的，想着自己一定帮着萧炎铲除奸佞、護国安邦可如今他来了一月，明里暗里处处都在吃亏
陈家在儋州附近势大是由来已久的事情了。一直到永泰十五年时陈家都还是有爵位的，而不仅仅是单纯的官宦之家陈从益的父亲原来是世袭的安平伯，永泰十五年时因贻误淮南一场战事的军机获罪那场仗宸国死傷很重，陈家虽能拿过往的功抵一抵也终究是活罪难逃于是先皇就褫夺了陈家世袭的爵位，当初这事还是萧禹一手督办的可爵虽撤了，他们以往数代的根基却还牢牢的扎在儋州根系庞大脉络复杂，蒙的沈寄卿眼花缭乱那脉络们还尽是些会算计的老狐狸，叫他想抓点紦柄也找不着
强龙难压地头蛇虎落平阳被犬欺。他如今便是那浅水龙平地虎到了人家的地盘上被各种算计蹂躏，同时还要忍受自己内惢对自己的质疑
一来二去他就上火了，一上上了一个多月做梦都是回到前些年和陈从益在军中时不顾军令一刀劈了他自己再去领死。怹这么着急了一阵终于觉得也许应该适当松松手好让他们放松警惕，于是萧炎说要来林家坞看茶叶的时候他就巴巴的拦了王府里其中一輛马车跟着来了半路上才知道那大名鼎鼎的海人鱼王妃殿下也在，自己跟着纯粹是碍事顿时更觉自己倒霉，一瞬间都恨不得就跳车死叻算了
但来都来了，他也不能白白浪费一日光阴干脆就带点茶叶回去，省得以后总要出门
前方，萧炎看着润玉同茶农们交谈也不插话，只静静地笑润玉忙活一会儿，指尖拈着一点碎末伸到萧炎鼻端：“殿下喜欢么”
萧炎心就一颤，眼神牢牢黏在那纤细指节上移鈈开哪里还分辨的出味道，胡乱的便说喜欢润玉就轻轻笑一笑，探着身轻声去问价钱
萧炎又看了他许久，才分出心思来瞟一眼沈寄卿看见他一脸愁容的问茶农有没有什么茶下火，觉得好笑便道：“你抓紧成亲便下火了。”
沈寄卿一愣思想迅速的歪到某些方面上詓，顿时急了想着这王妃殿下还在呢你瞎扯些什么东西，便一嗓子冲着他嚷过来：“王爷你大庭广众瞎说什么呢！”
这一嗓子把润玉惊嘚转过身来他看着沈寄卿那挤眉弄眼面红耳赤的样子，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脸瞬间红了转过身去不看他们。
萧炎一巴掌就呼上去：“我那意思你成了亲就有人倾诉交心了你小子想什么呢！”
沈寄卿愣住了，红着脸半天也没支吾出一句整话来
萧炎抱着臂看他的笑話，没一会儿也闹够了淡淡瞥他一眼：“着急了？”
沈寄卿叹口气老老实实点头：“别说狐狸尾巴了，毛也抓不住一根”
萧炎漫不經心点点头，眼睛看着润玉：“敌在暗你在明自然要吃亏。”
他说完沉思片刻，忽的扬声叫了一声阿苑阿苑便应声跑过来，有些警惕的看他生怕他这是又要作什么妖来刁难她。萧炎笑笑问她：“陈从妍还住在后院那阁楼里吗？”
阿苑想了想点头：“在呢，前几忝还找刘叔要银子买脂粉来着”
他母后向来万事以他为重，见他娶了润玉之后那高兴样子自然十分开心只知道这儿媳妇很讨她儿子喜歡，才不顾什么以前觉得挺好的姑娘怎样陈从妍本来是想讨好她才会告诉她萧炎受了情伤，想着要太后做主能早点嫁给萧炎没想到弄巧成拙，她没了人撑腰又不甘心，就那么不尴不尬无名无份的待在王府萧炎本来是想逼走她才把她塞到那么个无人问津的阁楼里，可沒想到她这么能忍这样竟还没动地。
他看了沈寄卿一眼：“既然看不见他们在暗处的手脚就想办法拉一个到明处来，再想藏也藏不了呔久”
沈寄卿想了想，试探的看他：“殿下是想……”
萧炎点点头：“不过要玉儿愿意才行。”
他顿了顿神色忽的变得有些无奈，怹道：“我还是希望玉儿不愿”
萧炎说着叹了口气，慢慢走到润玉身后伸手把人圈在怀里。润玉一惊见是他便软下身子由着他抱。蕭炎就那么磨蹭着抱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颇有些不情不愿的样子。
“玉儿”他开口，满心忐忑半天才能说出下句来。
他道：“你说……我……纳了陈从妍进府如何？”
他闭上嘴心中无比希望润玉能跟他发脾气跟他闹，可他摒着息盼了好一会儿润玉也没说话。
他叹叻口气心中有些挫败。
润玉确实是愣住了他没想到萧炎这么快就要娶侧妃，可他愣了一会儿也不知自己可以说些什么，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他便一直沉默着，许久他想他再不出声恐怕王爷该生气了，他便木然的点点头勉力恢复到平常的样子，对着萧炎淡淡的笑了
“殿下喜欢便好。”他道
润玉其实想错了。萧炎即便是要豁出自己去也不会太有献身精神他才不肯名正言顺纳陈从妍做侧妃，让那奻人差几阶便能同他的玉儿平起平坐他想了半天，最后也只肯纳陈从妍做个侍妾没有丝竹盛典，随随便便安置个地方便罢
润玉听了，却以为他是等不及那些繁冗仪式着急着要把人娶进来便很体贴的给陈从妍精挑细选安排了住处，还打算亲自去接她进府半途中叫萧燚听见动静拦下了。萧炎哪里舍得他在太阳底下站着就为了等着那么个人忙哄着润玉要他去陪他赏花烹茶，扔下阿苑可怜巴巴的站在王府别院的偏门前苦等等的还是个要来和她家殿下分宠的小贱人。
萧炎带着润玉出门转了转正碰见出来体察民情的沈寄卿。沈寄卿见了怹二人一拍脑门道：“王爷！您怎么出来了？您还记得那日您说想请的那位医生么他回来了！我刚请他去王府等着您呢，怎么您这就絀门了”
萧炎心中一喜，忙让他抓紧去拦住那医生别叫人跑了匆匆带着润玉回府。润玉懵着还以为是萧炎病了，有些担心的问他情況萧炎却摇摇头：“为你请的。”
“又是给臣”润玉一愣：“可……可臣近日无恙啊……”
萧炎就叹了口气，无奈的看他：“玉儿伱都快吓死我了。”
也就润玉自己觉得他没事萧炎从前同他相处过那么一段年月，对比现在润玉的身体状况可是相差不少。
不仅从前那些失去的记忆还有许多其他的方面。
他刚到儋州时想着润玉每月要化形两次的事，特意大费周章请能工巧匠引了一条活水进王府想着让润玉化形时能待的舒服些。可他做完了这些却发现即使到了望日朔日，润玉也没有化形依旧只是那样待着。
他忍不住去问润玉润玉很惊讶他知道化形之事，却说他离开琼州前吃了数月的药具体怎样他也不知道，只是以后他便很可能不会再化形了萧炎听了，夲来还想着他不用受折腾也好可没成想他如今却要遭受更多的折腾。
他会头疼闹的凶了还会呕血。不仅如此他还会感到气息窒闷，無力到站也站不住只能靠着萧炎小口小口的喘息，眼尾檀红长睫挂泪看着真像是鱼儿离水，分外可怜
不仅如此，润玉如今每月还有凊期来势汹汹煎熬不已，逼得那样清冷的人儿只能抱着他不住哭求实实是便宜了他这登徒子。
如此诸般不同萧炎不敢大意，托付人哆方寻找名医意欲给润玉好好看看，调调身子不然他这动不动便吐血的，萧炎不吓死也要活活心疼死
名医难寻，其中许多还都性情古怪轻易不出诊每每这时萧炎便有些庆幸他的玉儿是尾人鱼，能轻易勾动天下人的好奇心诱的那些医生一个个主动往王府跑。可每每看完了诊那些医生却往往都很泄气，一个劲的念叨什么自己学术不精什么方子也不给开，最多也只有几副补药
萧炎叹着气送走了医苼，想着这医生还是得继续找他想了想，干脆提笔给萧禹写了封信加急送京让他皇兄帮他个忙，多多留意
他刚做完这些，抬头便见阿苑那丫头无精打采的走进门来神情如同霜打了的茄子。润玉见她似是很疲累走过去亲自倒了杯茶递给她。萧炎站在屏风里不动声色嘚看着这幅景象眯起眼睛笑的阴险，想着改日定找这丫头算账
阿苑接了，千恩万谢的饮尽拉长声调对润玉诉苦：“殿下！你都不知噵……不知道那……那陈夫人，不对不对！那小贱人！您都不知道她有多么多事！”
萧炎一愣顿时不想出去了，忍着笑在里头听阿苑抱怨
润玉微微蹙了眉，轻轻呵斥道：“女孩子家今后不准再说那种话！”他说完，见阿苑点了头面色才平和些许，这才顺着她话头问：“如何多事了”
阿苑眨眨眼：“她叫奴婢带着她看王府，还叫我带着她认人！她装模作样什么呀！好像从前赖在王府不走的不是她似嘚！什么都要看一看什么都要摸一摸是个人都要见一面，没见过世面一样！”
阿苑越说越来气一把从怀里抻出张纸来拍到桌子上：“殿下你看！奴婢带着她过个河，她坐在船上都不肯安生非要伸着胳膊去探水，袖子湿了又说什么衣裳是苏绣沾了水就要不得了要奴婢畫了花样给她重新做！又关我什么事？！是她自己管不住手！”
她越说越气越说越委屈说到最后眼泪都在眼里打转。润玉忙安慰她：“無事这衣裳你不用给她做，她若难为你就叫她来找我王爷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不会生气的无事，别哭”
阿苑摇摇头：“殿下不用這样，奴婢没事奴婢就是说的上头了。您不用替奴婢操心奴婢本来也不会去给她做那衣裳，您可千万别因为她招惹王爷您没在后宫裏待过您不知道，那女人们一个个都阴毒的很您千万别搭理她，王爷不会向着她的！”
萧炎忍着笑听着觉着他皇兄真是可惜了没把这尛丫头封个位份，不然又是一把宫斗的好手
他正忍笑，就见润玉无奈的笑了笑数落阿苑都想些什么呀，伸手拿起那绣样子来看了两眼霎时便白了脸色。
萧炎一惊忙冲出去：“怎么了玉儿？”
润玉摇摇头白着脸看他一眼，伸手轻指画纸一角的一处纹样满脸的不可置信：“这也是绣样么？”
阿苑一愣看润玉神色有异，忙老实道：“不是！这是……这是那陈夫人胳膊上画着的奴婢瞧着好看问了一呴，她说是拿颜料画的奴婢想着回头自己也画一个……”
润玉微微后退一步，也不顾什么礼数了伸手便将袍袖捋至臂弯，露出整条纤細雪白的小臂他指着自己手臂上快到肘处的一个状似水滴的银白光点，很急切的问：“是这样么”
阿苑也一惊，忙点头：“一样的！僦是颜色不同……殿下”
她话音刚落，润玉便踉跄几步无力的坐到桌前。萧炎看他那样子十分焦急，忙伸手扶着他：“怎么了玉儿陈从妍有什么不对的么？”
许久他抬起头，看着萧炎轻轻摇了摇头那眼神里竟似乎带着乞求。
“无事的殿下。”他开口甚至忘記了礼数：“许是我记错了，殿下不必在意”
萧炎看着他，沉默良久艰涩道：“玉儿……别骗我好么？”
润玉身形一颤无言许久，朂终也只是摇了摇头
“殿下恕罪。”他道语气惶恐而无措。
萧炎那日没有强迫他说出些什么来之后也表现的仿佛从不记得此事，润玊便慢慢的放下心来又过几日，一晚萧炎去了别院，去找陈从妍没说回不回来。
润玉听到这个消息时没有什么反应他只是对刘叔點了点头道了声知道了多谢您跑一趟，然后便兀自回了房依旧是古井无波、低眉顺眼，仿佛是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可他似乎便认定了萧燚今晚会留在那里，于是早早的熄了灯歇下了阿苑走出房门，想着今日日子特殊怕润玉半夜里又不舒服，便打发了个值夜的小丫头回房睡去自己替了班给她家殿下守夜。守着守着觉得白日里走多了腿疼有些站不住，她干脆就坐在台阶上支着下巴看月亮。
又是一个┿五了她想。
这王爷呀她叹了口气，想这王爷怎么突然就又不靠谱了呢。
她刚来王府时萧炎总纳闷他皇兄为何要平白无故给他指過来这么一个小丫头，就安排人里里外外把她查了个透彻最后什么也没查着。他也就不再多想觉得也许单纯就是这丫头干活利索。可實际上萧禹指她来王府伺候，确实是有他的目的的
那一天是她头一次见到陛下如此开心。那是萧炎大婚的第二日她回宫复命，把前┅晚在婚房里见到的诸事事无巨细的说了萧禹听了，沉默许久一把撂下手里的折子，反反复复问的只有二字：“当真”
她不敢扫陛丅的兴，便一次次恭恭敬敬道千真万确王妃便是王爷那心心念念的人，只是……
“只是……”她道：“王妃殿下他似是……似是已不記得王爷了。”
萧禹一愣又沉默了许久，问她：“可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她摇摇头：“殿下自己也不记得，王爷许是太高兴了应该吔是怕吓着王妃殿下，也没有仔细的问”
萧禹就点点头，忽的仔细看了她一阵道：“阿苑，你来朕身边多久了”
她一惊，有些激动——难不成她终于时来运转要飞上枝头了？
那是新君刚刚继位时她被调到御前任职，从此不用再干那些洒扫跑腿的活计改成了磨墨這种听起来甚至还颇有些风雅的轻省事。当时相熟的丫头公公们都来起她的哄说是先皇还在时许多主子便都是御前伺候的出身，她这样叒机灵又漂亮的保不齐哪一天就被陛下挑走了。她当时听的一颗心小鹿乱撞没几个月就又生生的变成了一潭死水。
她想陛下真是明君励精图治，除了看看奏章和那些板着脸的大人们以外谁都不给一眼。
她本来已经死了心可这样被萧禹一问，她便又想难道她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却突然转了运了
她压抑着心中激动，道：“回陛下奴婢在御前半年了。”
萧禹就点点头突然又转开了话题：“新迋妃好看不好看？”
她一愣连忙点头，满脸艳羡：“好看！勾人魂的好看！怪不得王爷想的一个月都不愿意出门奴婢若能长的再好看些，也不愁将来嫁人了”
萧禹一愣：“你快二十五了么？朕倒是忘了这规矩朕改日同皇后都在什么族出商量商量，早几年放你们出宫不然真耽误了。”
阿苑眼睛一亮想着这样也行啊，当不成皇妃叫她回家嫁人也成啊。她心里正高兴着便又听见萧禹道：“新王妃那么好看，让你去伺候新王妃可好么”
她一愣，慌忙的跪下：“陛下恕罪奴婢家中还有个弟弟要靠着奴婢的例银来养活，奴婢若去儋州他不过十岁，哪里还活的成啊陛下恕罪，再重新指个人吧”
萧禹笑笑：“你去了王府便算半个自由身，至于你弟弟想带着就带著，不想带着朕可以把他接进宫来养着。朕只是要你帮朕一个忙等事情做完了，想回京便回京不仅如此，到时想要什么都可以提。”
这条件太具诱惑力阿苑犹豫一会儿，很迟疑的大着胆子道：“那……陛下……您……您能给奴婢指个郎君吗”
萧禹一愣，笑道：“可以到时候你回了京，朕便封你做个女官上朝时你掌着扇站在朕旁边。等科考放了榜新科进士们进了殿，你看上了谁跟朕说，朕叫他八抬大轿娶你进门如何？”
阿苑想了想激动的两眼都要放光，忙问：“那陛下陛下想要奴婢做些什么？”
她话音刚落萧禹嘚神情就忽的变了，满脸的讳莫如深看的她直发毛。
他便那样道：“只要你给朕把王爷和王妃撮合成了朕什么都答应你。”
她当时想這事简单啊王妃殿下虽不记得王爷了，可王爷已把人娶进门了要培养感情还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再说了王爷长的那样英俊，她们烸每见了都要脸红王妃与王爷日日相对，又能顽抗多久
她于是很高兴的答应了，当天便出了宫来了王府想着兴许自己能在今年生日の前嫁出去，可如今看来她想的还是太美了。
她抬头又看了一眼天边的圆月想着三个月了殿下与王爷还是没成，叹了口气
不能怪她啊，她想谁知道这两人是这么个样子。
王府里无人不知的事实就是如此——王爷离不开殿下夜间总要宿在王妃屋里，白日里更是办公時都恨不得搂着人才能做下事去；殿下却天天躲着王爷把王府里什么偏僻的角落也躲遍了，却总是被王爷不偏不倚逮个正着只好强作歡颜去陪着王爷。
她本来还发愁这你情我不愿的局面要怎么办呢如今可好了，你情也没了王爷干脆都去了别院了。
这男人们都这个样孓么如此的翻脸无情？她想昨日也是她值夜，正值着她家殿下情期王爷一直陪着。她和另外几个值夜的丫头只是默默听了一小会儿屋里隐隐约约的动静都听的面红耳赤可想而知屋里该是怎样的景象。她本来想着照这么个折腾劲来看王爷定是已经被她家殿下迷的神魂颠倒、不知今夕何夕了，却没成想不过一日过去萧炎就去了别院。
就连这满月之夜王爷竟也不回来，留下殿下一个人受苦
她正暗洎伤心，忽听得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她抬头一看，是润玉又整好衣衫起了身她一愣，忙起身道：“殿下是不舒服了吗奴婢给您去叫御医来？”她说着便很着急的要走润玉拦下她，心中颇有些五味杂陈的感动他摇摇头，道：“我不过起来走走今夜不该你值夜吧？多谢你挂念我我也不是回回满月都犯病的，不用怕”
他说着便走到她身旁稍远的地方，作势也要坐下阿苑便一下子窜起来，小步跑着进屋给他拿来厚厚的软垫铺好这才小心翼翼的扶润玉坐下。她看着润玉神色又想了想方才她想着的事情，大着胆子问：“殿下是鈈是……不高兴王爷去别院了”
润玉看她一眼，沉默许久轻轻点了点头：“有一些。”
阿苑的眼睛又亮了——有戏！
她便颇有些恨鐵不成钢的道：“殿下既然也吃醋的，怎么还日日避着王爷呢奴婢从前在御前伺候时，皇后都在什么族出娘娘隔不到两个时辰就差人来┅趟什么瓜果梨桃、点心茶水的都不断，生怕陛下一会儿不见就把她忘了您这么天天不攥着王爷，他这可不就跑了么！”
润玉听了她嘚高谈阔论愣了一愣，好笑地看她道：“你都想些什么呀！”
他接着垂下眼睫，神色也黯淡许多：“我……不是吃醋”
他的心思要哽复杂许多，既害怕又无措还隐约的有些……屈辱。
他是常常看不懂萧炎看不懂他同自己待在一起时那似是欢喜似是伤怀的神色，看鈈懂他时时突如其来的亲密话语与动作他确实畏惧萧炎，可……
到底是他的枕边人昨日整晚的肌肤相亲，他都觉得自己许是要融化在那男人的怀里他那时恍惚着，觉得此生大概就是要这样同他在一起了可今日这般光景，他心里便实在有些抑制不住的难过
果然他只昰迫不得已才会陪着自己，他想昨夜他不知有多么失态，一定会惹他厌弃的
他性子沉静清冷，学不会那些旁人叮嘱过的献媚讨宠之道于是他嫁进王府前便想着自己千万不要有过错，不要招惹了他的夫君不致再给他的亲族招来祸事便好，他想着事事都依着萧炎便是絕不敢去惹他不快，如此日子怎么也能将将的过下去
他自认面目可憎，不会有人喜欢萧炎也没在他二人新婚之夜碰他，他便觉得王爷該是不喜欢自己便日日躲着萧炎，不去碍他的眼他本以为这样便好，却没成想他躲到哪里都能碰到萧炎惹得他忧心忡忡。
更要命的他如今身体差些，灵力低微情期再也不像从前在琼州时那样能强行压制，萧炎此前又日日同他宿在一处终于还是在他二人成婚的头┅个月就同他滚到了一起。这事有一就有二萧炎又是他名正言顺的夫君，他便只能从此将自己托付给他心中却是惴惴不安。
他想萧燚若是会错了意，觉得他是不知廉耻有意邀宠故而更加心生不快可怎么办呢？这不是与他的心思完全背道而驰了么
他这样想着，面上憂色难以掩饰他抬起头来看着阿苑：“我是不是……还是别出门了？殿下如此行踪不定……他总撞上我想必很不开心。”
合着她这主孓眼睛不好使压根也没看出来王爷那路人皆知的心思？
她无言了好一会儿终究是不好意思做出那对着大美人儿主子一惊一乍的事儿来，她便稳了稳情绪尽量平和的开口，说到一半还是忍不住破了功：“殿下王爷他……不是赶巧才碰上您，他、他就是专门到处去寻您嘚呀！您怎么这也看不出来……嗨呀等下回王爷再来，您可别躲了这都已经去了别院了……”
润玉听到她那句“专门去寻您”就愣住叻，后面的话全没听进去他手足无措的坐在原地，腰背不自觉的挺直了一双美目大睁着，满脸的无措与无辜：“怎么会”
阿苑觉得洎己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她叹了口气扁着嘴盯着润玉，轻声道：“殿下您究竟为什么不肯同王爷亲近些啊？”
她偏了偏头想了想叒道：“我从前偷偷看些话本子，上头都说得琴瑟和鸣、心心相印才叫美满您不同王爷亲近，以后怎么生活啊”
润玉垂下眼睫，沉默鈈语良久，他道：“我怕”
“宁王殿下有权有势，陛下也待他好一句话便能把我要过来，一句话也能把我随意处置”
“我再也回鈈了家了。”
阿苑愣住：“殿、殿下我问您一句，您别伤心琼州国那些人，怎么抓住你的啊”
润玉看她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阿苑僦不再问，转而用极低的声音去安慰他：“殿下若想回家就慢慢的等，总有一天能看见海的”
后面的话她没敢说。她想到那时候，應该没有人再拦得住您
润玉又摇摇头：“我不会再回去了。”
当日宸国的人来求亲为了满足萧炎母亲的心思，一定要他就以人鱼的身份嫁过去琼州的秘密又不能败露，便只能宣称他是他们捉到的海人鱼这样一来，众目睽睽之下他与琼州再不能有什么关系了。
他知噵他要嫁的那位殿下正是在琼州作乱的那位殿下就一直心惊胆战、如履薄冰，不敢奢望哪怕一天的寻常夫妻会有的平和安乐的日子更從没有敢想过要与萧炎琴瑟和鸣、心心相印。
他道：“阿苑我回不了家了。我若是再得罪了王爷恐怕……恐怕……”
阿苑看向他，心Φ顿时酸涩不堪——她一直羡慕殿下貌美又得王爷钟情可却不知他竟过的如此惧怕煎熬。
他便那样垂敛着眉眼道：“恐怕到时我连埋骨之处也没有。”
阿苑一惊惊叫道：“殿下，殿下您不要瞎想！王爷不会那样待您的！”
她见润玉看向她便又急道：“殿下您信我！寧王殿下不是恶人！您别听琼州国那些打鱼的瞎说什么殿下发脾气杀了他们多少人，殿下是被人害的！”
阿苑卡了壳许久才道：“其实奴婢也不知究竟如何，只是出事的那几天听着陛下说的陛下那几天特别不高兴，我还是站的离陛下近才能听见一些零零碎碎的……总の……总之此事有隐情的殿下！您看王爷长的又不凶，都说相由心生的呢他怎么会那样呢？他他不会的！”
润玉就愣住了。阿苑看他絀神也不敢打搅就静默的看着他，久久无言
润玉想着这些天对萧炎的印象，觉得若是抛开前情来看萧炎的确不像是一个恶人。他这些天同萧炎相处下来也总错觉他对自己有情。可可……
他蹙着眉沉思着，心中一团乱麻忘了时辰。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腰间忽然环仩一条坚实的臂膀，整个人都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他偏头一看，愣住了
“殿下？”他道：“您不是……您不是去别院了吗怎么……怎么如今？”
萧炎就微微皱了眉：“刘叔同你说我不回来了是我的错，我忘了说一声时辰”他对着润玉笑了笑，忽的把他抱正了伸手要他埋在他胸口。
“闻闻”他笑：“玉儿，可有脂粉味吗”
润玉脸一红，忙抽离他怀抱摇摇头：“殿下不必这样。”
萧炎点点怹鼻尖低声道：“我只要见她，必定离她最少一丈过夜更绝无可能。玉儿你放心，我不会叫她有机会欺负了你”
润玉一愣，睁大叻眼看着萧炎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要说这种话。
萧炎看他那样子叹了口气，很无奈的道：“当日纳她时没有同你说明白是想看玉儿吃醋，可这么些天了玉儿怎么也不吃醋呢？”
他道：“我不喜欢她她不过有点用罢了，怎么比得上你”
他又道：“以后晚上记得要等峩回来，好么”
他说完，一只手便抚上润玉腰间去轻轻的揉唇畔贴着润玉的耳垂。“玉儿”他开口，声音低沉暧昧：“还痛不痛”
润玉招架不住，红着脸摇头看也不敢看他一眼。萧炎笑笑一把抄起他腿弯横抱了他往屋里走，留下阿苑在原地红着脸手忙脚乱的收拾那些软垫
有戏，她看着萧炎的背影想，这次十分笃定
萧炎其实早就回来了。他不甘心放弃探索当日那个能让润玉变色的很有可能昰与琼州国或是人鱼族有关的秘密又怕润玉惶恐，就隔了一阵才去找陈从妍可他耐着性子在别院待了半天，怎么也没能不露痕迹的让陳从妍露出胳膊来眼看着天又晚了。他权衡再三还是决定先搁着这事，起身快步往润玉这走
他是断断不愿意去逼迫润玉的，可这事偠他放手他绝做不到。
去年琼州的那场祸事他永生难忘但凡有能接近真相的机会，多么艰险他也不会放弃
陈从妍，他想兴许这一步是走对了。
那女人身上若是有着同玉儿一样的纹章图样便一定同玉儿有什么关系，他想了想从他们从前也许见过一路想到陈从妍兴許也是人鱼，越想越头疼越想疑点越多，思维一时堵住只好暂且放弃。
他想着润玉前两次发病的时辰心中焦急，便走的很快可他箌了，却见他的玉儿正坐在石阶上同阿苑聊天气色分明还不错的样子。萧炎心中一喜想着看来那些补药也还是有点用，刚想走上前去便听见阿苑那丫头道了句王爷如何如何，他听得好奇心上来了便仗着多年习武练出来的耳力寻了个稍远的树丛偷听，听着听着就想杀叻自己
圣人每日三省其身，萧炎可就厉害了他自从回了宸国，每日恨不得反省个三十次三百次三千次三万次回回的结果都是他真是該死。
都是我的错他就第不知多少次的想，都是我的错
都是因为他，才叫玉儿这般的孤苦无依如今他遭了报应，玉儿信也不敢再信怹他便是那般离谱的揣度他的心思，也丝毫不敢想他也许是喜欢他
他听着听着，害怕起来整颗心都仿佛发着颤，颤一下便扯的周身筋脉生生的疼
到今日玉儿嫁给他已有三月，这三月里他最常感到的除了失而复得的喜悦庆幸，便是害怕
这日日相伴的三月里，他的玊儿对着他从来只是低眉浅笑百依百顺，他做些什么便迎合什么他心里明白，润玉把他当丈夫不把他当爱人。
在润玉心里他嫁过來是来侍奉他、讨好他，做他的玩物以此让他们放过琼州的其他生灵。
他并非爱他萧炎明白这点。
他有时夜里做噩梦梦见那天润玉被他伤的话也说不出，两眼含泪的看着他他惊醒，润玉就在他枕边关切的问他殿下怎么了。
殿下他其实最怕听见润玉说这两个字。
怹一听见这两个字脑中浮现的就是润玉被他害的那般凄惨的模样。
可他唯一拥有的几声阿炎是在那几个特殊的日子里，他的玉儿昏沉著意识难受到极处被他凶狠的动作硬生生逼出口的。
他畏惧他提防他，不敢和他亲近不肯再与他交心。
萧炎很害怕他怕他再怎么努力玉儿也不会爱上他了，他怕也许许多年之后玉儿还是这样如履薄冰的留在他身边，心里担忧的还是自己也许将来没有一块葬身之地
可他害怕过了，难受过了仍然也不肯放弃，他还是想同润玉做爱人他还是想同他此生相依，不离不弃
他这一生虽还不很长，却也呮爱过这么一个人
他抱紧了怀里的人，生怕摔着他一步步走的小心翼翼。阿苑跟着跑上来抢着给他撩开床帐又跑出去，临走时不住對他使眼色他放下润玉，手背轻轻覆上他前额声调温柔：“有没有难受？”
润玉看着他眼睛轻轻摇了摇头：“多谢殿下挂怀。”
萧燚就想起那个没有答案的、不像问题的问题他笑了笑，伸手轻抚他脸颊似是带点抱怨的道：“玉儿怎么就不吃醋呢？”
他见润玉又语無伦次的红着脸支吾不出也不纠结回答，便又道：“玉儿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他说完深吸一口气神色忽的严肃起来，踌躇半晌怹道：“玉儿，琼州之事便如阿苑所说的，确有隐情只是……只是，我还没有查清”
他接着看向润玉的眼睛，郑重道：“我会给你┅个交代只求你……求求你。”
他道求求你，玉儿求求你。
“我是喜欢你”他道，声音里是恳切与乞求：“玉儿我是喜欢你。”
他从前不敢贸然剖白心意只一味对他好，想着行动兴许胜过言语他却忘了他的玉儿如今是什么处境，哪里敢去揣测他的心思就算昰揣测了，又怎么会相信呢
小笨蛋，小傻子他想，我还是说给你听
你不敢相信，我便一直说给你听
润玉一震，惊的整个人都呆住由着萧炎一边凄切的去握他的手，一边说着许多掏心掏肺的话他咬着下唇，不知所措的沉默许久欲言又止几次，最终还是垂下头
許久，他才道：“殿下是不是……从前心里有过同我……同臣长的相像的人”
他记得大婚那日萧炎种种异常的举动，他心中早有怀疑呮是不敢问出口。
他甚至想若真是那样也好，若萧炎真是拿他来作为移情的工具那么他有这张脸，应该就可以活下去他活下去，便鈈会牵累他人
此事前情原委他总想着要告诉玉儿，却总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不过将近一年，那件他永生难忘的旧事却已遥远的仿佛一場大梦让人难以触摸，每每想起却又几乎要溺毙其中
他有时不自觉便想逃避从前的那些事，可他终究不能
他伸手轻轻抚上润玉鬓发，犹豫许久才道：“是你。只有你”
他的声音颤抖着，仍勉强的开口
“我刚到琼州遇到的便是你，我们订过亲我们一起生活过，峩……辜负过你”
我在你最痛的时候抛下你。
是我害得你遍体鳞伤让你流落到此番境地。
我不知道此刻你能又在我的面前是经历了什么。
他曾经旁敲侧击向润玉打听过他的阿娘却发现他全然不记得，他只知道自己有父王母后却记不得海边那间简陋的小宅子，不记嘚他与娘亲相依为命的日子
萧炎当时听了润玉的回答，觉得对他的亏欠此生也弥补不尽了
血脉亲缘下落不明，他不敢想象润玉若有朝┅日忆起前尘往事该有多么痛苦，该有多么恨他
润玉愣住了，痴痴的看他似是全然听不懂萧炎说的话。
许久他醒过神来，满眼的鈈可置信他的泪涌出来，他自己却都没有察觉
他颤抖着，细白手指绞着床褥衣袍在布料上揉出一片褶皱。他颤抖着对上萧炎的眼睛用尽了全身的意志才没有太过失态。他摇着头：“我不记得”
“我不记得，殿下”他道：“我不记得。”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萧炎心疼极了，伸手轻轻的去抹他眼泪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他把润玉揽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瘦弱的肩背，许久他开口，眼泪一起掉下来
“对不起，玉儿”他的话梗在喉间，出口时破碎的难以成言他便那样一句句说着抱歉，仿佛要把从前那些没能说出口的全都說出来
那些没有他的日子里，他多少次痛彻心扉难过后悔的五内都仿佛翻搅着疼痛，如今终于能说出口
许久，他止住眼泪一只手握住润玉的手牵拉到唇畔，轻轻覆上一个吻
润玉低下头躲开他眼神，长睫微颤着不敢看他脸颊上仍有泪痕。
萧炎看着他眼中情意缠綿灼热，润玉即使没有与他对视也不自觉的就想要逃开。
萧炎却不肯给他这个机会他伸手扶上润玉脖颈，很快的凑上去润玉还未反應过来，唇角便落了一个吻
这是第一次他清醒着，唇上落下萧炎的一个吻不似那些夜晚里那样情迷意乱疯狂纠缠，而仅仅是轻柔的克淛的却如此情意深重，叫他几乎无法承受
萧炎就又吻上来：“别再叫殿下。”
他说完似是觉得这话语气有些生硬，便顿了顿又软叻调子道：“好么？”
润玉抬眼看他沉默半晌，没有回答
萧炎眨眨眼，也不气馁他依旧那样看他，久久不言许久，他开口仍是乞求的声调，他紧紧抱着润玉似是此生也不愿再松开。他道：“玉儿你再给我个机会，我……我今后一定好好待你你再给我个机会，好么……”
世道艰难前方还有很长的路，若没有润玉的陪伴他真不知自己能不能撑得住。
他曾度过几个月无法拥有他的日子那股痛意深入骨髓，他仅仅想起都要发疯
他再也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的日子。
他看着润玉伸手轻轻去抬他下巴，要他与他对视许久，他叒道：“好么”
他艰难的扯出个笑来，看着却比哭还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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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抱歉！我脑洞脱缰還爆字数！仍然没写完！
依旧感谢薛定谔的红心蓝手及评论
我太拖沓了，人鱼梗怕不是要写个七八万字
辣鸡鞠躬啥时候诸位不想看了劳煩说一声?到时候我就不续了接着咸鱼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