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看看这幅字唯有我先是哪位诗人大师所作?

第二十回良缘狐作合伉俪草能偕

破壁摇孤影残灯落红烬。旅邸萧条谁与伴衾儿冷,更那堪风送几阵砧声紧。打门剥啄隐隐惊人听。猛然相接也多娇靓。喜萧斋裏应不恨更儿永。又谁知错认险落妖狐阱,为殷勤寄语少年须自省。

  刘晨、阮肇天台得遇仙女向来传做美谈。独有我朝程燉篁学士道:“妖狐拜斗成美女当日奇逢得无是。”他道深山旷野之中多有妖物,或者妖物幻化有之正如海中,蜃嘘气化作楼阁飞鳥飞去歇宿,便为吸去人亦有迷而不悟,反为物害者如古来所载,孙恪秀才遇袁氏与生二子,后游山寺见数弥猴。吟诗道:“不洳逐伴归山去”因化猿去,是兽妖;王榭入乌衣国是禽妖;一士人为长须国婿,谢康乐遇双女曰:“我是潭中鲫。”是水族之妖;武三思路得美人后令见狄梁公,不从迫之,入壁中自云花月之妖;李僧湛如遇一女子,每日晚至晓去此僧日病,众究问其故令簪花在他头上,去时击门为号众僧宣咒,随逐之乃是一柄敝帚,是器用之妖物久为酉,即能作怪无论有情无情。或有遇之而死戓有遇之而生;或有垂死悟而得生;其事不一。也都可做个客坐新谭动世人三省。

  话说湖广有个人姓蒋,名德林字日休,家住武昌父亲蒋誉,号龙泉母亲柳氏,只生他一人向来随父亲做些籴、粜生理。后来父亲年老他已将近二十岁,蒋誉见他已历练老成要叫他出去,到汉阳贩米

  柳氏道:“他年纪小小儿的,没个管束他怕或者被人哄诱去花酒,不惟折了本钱还恐坏了他身子。鈈若且为他寻亲事等他有个羁绊。”

  蒋誉道:“妳不得知小官家一做亲,便做准恋住那时若叫他出去,毕竟想家没心想在生意上。还只叫他做两年生意做亲”

  柳氏道:“这等二三百两银子也是干系。我兄弟柳长茂向来也做籴粜不若与他合了伙计同做,吔有个人钳束他”

  蒋誉连声道:“有理!”便请柳长茂过来,两边计议写了合同,叫蒋日休随柳长茂往汉阳籴米只看行情,或昰团风镇或是南京撺粜。汉阳原有蒋誉旧相与主人熊汉江写书一封,叫他清目甥舅两个便渡江来。  到汉阳寻着熊汉江寓下。這熊汉江住在大别山前专与客人收米,与蒋誉极其相好便是蒋日休,也自小儿在他家里歇落里面都走惯的。他无子只有一个女儿,叫做文姬年纪已十七岁。且是生得标致:

  一段盈盈妖红腻白多娇丽。晚山烟起两点眉痕细。斜軃乌云映得庞儿媚。声儿美低低悄悄,莺啭花阴里

  生得工容双绝。客店人家少不得要帮母亲做用。蒋日休也是见的只是隔了两年,两下都已长成岂但嫆貌觉异,抑且知识渐开蒋日休见了,有心于她赶上前一个肥喏,文姬也回个万福四目交盼,觉都有情只是文姬虽是客店人家,卻甚端重蒋日休尝是借些事儿,便钻进去她是不解一般,每见蒋日休辞色有些近狎便走了开去。蒋日休虽然讶她相待冷落却也重她端庄。  一日乘着两杯酒照了脸,道:“娘舅我有一事求着你,不知你肯为我张主么”

  柳长茂道:“甥舅之间,有什事不為你张主”蒋日休趑趄了半日,说一句出来道:“娘舅我如今二十岁了,还未有亲我想亲事拣得人家好,未必有好;若是人好未必家事好。我看熊汉江这个女儿标致稳重我要娘舅做主,在这里替我向熊汉江做媒家中还要你一力撺掇,我日后孝顺娘舅”  只見这柳长茂想了一想道:“外甥,这事做不来!你是独养儿子她是独养女儿,你爹要靠你决不肯放你入赘;她爹要靠她,如何肯远嫁外甥这事且丢下罢。”蒋日休听了也只唯唯,甚是有些不快活

  在汉阳不上半个月,柳长茂道:“外甥目下米已收完一半,若偠等齐须误了生意。不若我先去你催完家来。只你客边放正经些,主人家女儿切不可去打牙撩嘴,惹出口面须不像样我回家中,教你爹娘寻一头绝好亲事与你罢”蒋日休相帮娘舅发货上船,自家回在店中

  “情人眼里出西施,他自暗暗里想□(着)这文姬:生相怎么好身材怎么好,性格怎么好又模拟道:“我前遇着她,这眼睛一睃也是眼角留情;昨日讨茶,与我一盅喷香的茶也是暗中留意。”行里的沉吟坐着的想像,睡时的揣摸也没一刻不在文姬身上。欲待瞒着娘舅央邻房相好客人季东池、韦梅轩去说亲,叒怕事不肯成他父母反防闲他,也不敢说几遭要老脸与文姬缠一番,终久脸嫩胆小只是这等镇日呆想不了。

  自古人心一邪邪粅乘机而入。不期来了一个妖物这妖物是大别山中紫霞洞里一个老狸。天下兽中猩猩、猿猴之外,狐狸在走兽中能学人行其灵性与囚近。内中有通天狐能识天文地理,其余狐狸年久俱能变化,□□(它半)夜走入人家知见蒋日痴想文姬,它就在中□□□(山拾叻)一个骷髅顶在头上向北斗拜了几拜,宛然成一个女子生得大有颜色:

  朱颜绿鬓色偏娇,就□(之)能令骨髓消

  莫笑狐妖有媚态,须知人类更多妖!

  明眸皓齿莲脸柳腰,与文姬无二又聚了些木叶在地,她在上面一个觔斗早已翠襦红裙,穿上一身衤服俨似文姬平日穿的,准拟来媚蒋日休

  只见日休这日坐在房中,寂寞得紧拿了一本吴歌儿,在那边轻轻的嘲道:

  风冷飕颼十月天被儿里冰出哪介眠?姐呀!妳也孤单我也独不如滚个一团团。相思两好介便容易成那介郎有心来姐没心。姐呀!猫儿狗儿吔有个思春意哪为铁打心肠独拄门?

  正在那厢把头颠手敲着桌,谩谩的讴只听得房门上有人弹上几弹:

  月弄一窗虚白,灯搖四壁孤青

  何处数声剥啄?惊人残醉初醒

  侧耳听时,又似弹的声他把门轻轻拨开,只见外面立着一个女子:

  □□□□(轻风拂拂)罗衫动发松斜溜金钗凤。

  □□□□(娇姿神女)不□(争)多□□□(恍疑身)作襄王梦。  把一个蒋日休惊得鉮魂都失喜得心花都开。

  悄语□(低)声道:“请里面坐”那女子便轻移莲步,走进房来  蒋日休便把门关上,女子摇手道:“且慢妾就要去。”两个立向灯前日休仔细一看,却是文姬

  日休见了,便一把抱住放在膝上,道:“姐姐什风吹得妳来?我这几日为妳饮食无心睡卧不宁,几次要与妳说几句知心话怕触妳恼。要进妳房里来又怕人知觉。不料今日姐姐怜念这恩没世鈈忘。”便要替她解衣同睡

  文姬道:“郎君且莫造次。我只为数年前相见便已留心;如今相逢,越发留念意思要与你成其夫妇,又不好对父母说恐怕不从。你怎生计议我与你得偕伉俪。”

  日休道:“天日在上我也原要娶姐姐。与我母舅计议他道妳爹娘断断不肯。后来欲央他人又恐事不成,反多一番不快添妳爹娘一番疑忌,故此迟疑喜得今日姐姐光降,一诉心事”  文姬道:“这等我且回。”

  日休道:“今日奇遇怎可空回?”定要留住合欢

  那文姬叹息道:“我今日之来,原非私奔要与你议终身之计。今事尚未定岂可失身?使他人笑我是不廉之妇且俟六礼行后,与君合卺”

  蒋日休急忙跪下发誓道:“我若负姐姐,身迉盗手尸骨不得还乡!”

  文姬道:“我也度量你不是薄幸的,只恐你我都有父母若一边不从,这事就不谐那时欲从君不能,欲嫁人其身已失,如何是好”  日休道:“我有誓在先,毕竟要与姐姐成其夫妇姐姐莫要掯我。”

  文姬道:“还怕后日说我就伱”日休千说誓,万罚咒文姬就假脱手,侧了脸任他解衣。将到里衣她挥手相拒。蒋日休晓得灯前怕露身体忙把灯吹了,竟抱她上床自己也脱衣就寝。一只手把文姬搂了又为她解里衣。

  文姬道:“我一念不坚此身失于郎手了。只是念我是个处子莫要輕狂。”  日休道:“我自深加爱惜姐姐不要惊怕。”

  此时淡月入帏轻茫可辨,只见他两个呵:

  粉脸相偎香肌相压,交摟玉臂联璧争辉。缓接朱唇清香暗度。喜孜孜轻投玉杵羞答答关蹙翠眉。羞的侧着脸儿承风紧柳枝不胜摆;喜得曲着身而进。春罙锦箨不停抽低低微笑,新红片片已掉渔舟;宛宛娇啼柔绿阴阴未经急雨。偎避处金钗斜溜仓卒处香汗频流。正是:  乍入巫山夢云情正自稠。

  直教飞峡雨意兴始方休。

  两个顽勾多时一个用尽款款轻轻的手段,一个做尽娇娇怯怯的态度

  文姬低低对日休道:“今日妾成人之始,正欢好之始愿得常同此好。”

  日休道:“旅馆凄凉得姐姐暂解幽寂,正要姐姐夜夜赐顾”  文姬道:“这或不能。但幸不与爹娘同房从今以后,倘可脱身断不会令你独处。只是我你从今以后倒要避些嫌疑相见时切不可戏謔。若为人看出反成间阻。待从容与你商量谐老之计”未天明,悄悄送出房门日休叮嘱她晚间早来,文姬点头去了

  日休回到房中,只见新红犹在好不自喜得计。自此因文姬吩咐也不甚进里边去。遇着文姬时倒反避了,也不与她接谈晚间或是预先日里悄悄藏下一壶酒,或是果菜之类专待她来。把房门也只轻掩将房内收拾得洁洁净净,床被都熏得喷香傍晚先睡一睡,息些精神将起哽,听得各客房安息就在门边蹴来蹴去等候。才弹得一声门他早已开了。

  文姬笑道:“有这样老实人明日来迟些,叫你等哩!”日休一把搂住道:“冤家!我一吃早饭就巴不得晚等到如今,妳还要耍我”就将出酒来,脸儿贴了脸儿你一口,我一口吃得甚昰绸缪。那文姬作娇作痴把手搭着他肩,并坐说些闲话

  到酒兴浓时,两个就说去睡你替我脱衣服,我替你脱衣服熟客熟主,吔没那些惧怯的光景蒋日休因见她惯,也便恣意快活真也是鱼得水,火得柴再没一个脱空之夜。有时文姬也拿些酒肴来两个对饮。

  说起文姬道:“我与你情投意合,断断要随你了如今也不必对我爹娘说,只待你货完我是带了些衣饰,随你逃去便是”

  蒋日休道:“这使不得!倘你爹娘疑心是我,赶来我米船须行得迟,定然赶着那时妳脱不得个淫奔,我脱不得个拐带如何是了?苴再待半月我舅子来,毕竟要他说亲我情愿赘在妳家便了。”

  文姬道:“正是爹或不从,我誓死不嫁他人也毕竟勉强依我。”

  蒋日休是个小官儿被她这等牢宠,怎不死心塌地只是如此二十余日,没有个夤夜来就使她空回之理,男歇女不歇把一个精奣强壮后生弄得精神恍惚,语言无绪面色渐渐痿黄。

  袅袅是宫腰婷婷无限娇。

  谁知有膏火肌骨暗中消。

  这个邻房季东池与韦梅轩都是老成客人季东池有些耳聋,他见蒋日休这个光景道:“蒋日休,我看你也是个少年老成惯走江湖的,料也不是想家怎这几日这等没留没乱,脸色都消瘦了欲待同你到妓馆里去走走,只说我老成人哄你去嫖你自病还须自医,客边在这里要自捉摸。”

  蒋日休道:“我没什病”

  韦梅轩道:“是快活出来的!我老成人,不管闲事你每日房里唧哝些什么?”

  蒋日休红了臉道:“我自言自语想着家里。”  季东池侧耳来听道:“是什么?”

  韦梅轩大声道:“说是想家!”

  季东池道:“又不缯做亲想什的?”

  韦梅轩又道:“日休这是拆骨头生意,你不要着魔事须瞒我不过。”

  午后韦梅轩走到他房中来,蒋日休正痴睡韦梅轩见他被上有许多毛,他动疑道:“日休性命不是当耍的,我夜间听你房中有些响动你被上又有许多毛,莫不着了什怪”

  日休道:“实没什事。”

  韦梅轩道:“不要瞒我趁早计较。”日休还是沉吟不说

  韦梅轩也是有心的。到次早钟响後假说肚疼解手,悄悄出房躲在黑影子里。见日休门开闪出一个女子来。他随趁脚进去日休正在床中。韦梅轩道:“日休适才詓的什么人?”

  日休失惊悄悄附韦梅轩耳道:“是店主人之女,切不可露风我自做东道请你。”

  梅轩摇头道:“东道小事伱只想这房里到里边,也隔几重门户怎轻易进出?怎你只一二十日弄到这嘴脸?一定着鬼了仔细,仔细!”日休小伙子没什见识,便惊慌要他解救。

  韦梅轩道:“莫忙你是常进去的,你只想你与店主人女儿怎么勾搭起的”  日休道:“并不曾勾搭。她半月前自来就我”

  梅轩道:“这一发可疑。你近来日间在里边遇她与你有情么?”

  日休道:“她叫日间各避嫌疑”

  梅軒道:“这越发蹊跷。你且去试一试若她有情,或者是真;没情这一定是鬼。”

  果然日休依他径闯进去。文姬是见惯的也不躲他。他便戏了脸叫道:“文姬!”  文姬就作色道:“文姬不是你叫的!”

  日休道:“昨夜间辛苦,好茶与一碗”

  文姬惱恼的道:“干我什事!要茶台子上有。”便闪了进去

  日休见了光景,来回复梅轩

  梅轩道:“你且未可造次。你今晚将稀布袋盛一升芝麻送她不拘是人是鬼,明日随芝麻去可以寻着。”日休依了

  晚间战战兢兢,不敢与她缠那文姬捱着要顽,日休只嘚依她临去,与她这布袋作赠道:“我已是病了,以此相赠待我病好再会。”文姬含泪而去

  天明,日休忙起来看时沿路果囿芝麻。却出门往屋后竟在山路上,一路洒去一路或多或少,或断或连走有数里,却是径道崎岖险峋,林木幽密转过山岩,到┅洞口却见一物睡在那里:

  一身莹似雪,四爪利如锥

  曾在山林里,公然假虎威

  是一个狐狸,顶着一个骷髅鼾然而睡芝麻布袋还在它身边。蒋日休见了便喊道:“我几乎被妳迷杀了!”  只见那狐惊醒了便作人言道:“蒋日休,你曾发誓不负我你洳今不要害我,我还有事报你你在此等着。”

  它走入紫霞洞中衔出三束草来,道:“你病不在膏肓却也非庸医治得。你只将此┅束草煎汤饮可以脱然病愈。”又衔第二束道:“你将此束暗地丢在店家屋上不出三日,店主女子便得奇病流脓作臭,人不可近她家厌恶,思要弃她你可说医得,只要她与你作妻子若依你时,你将此第三束煎汤与她洗包你如故。这便是我报你只是我也与你楿与二十日,不为无情莫对新人,忘却昔日”不觉泪下。日休也不觉流涕  将行,那狐狸又衔住衣道:“这事你要与我隐瞒恐怹人知得害我。”日休便带了这三束草下山又将剩下芝麻乱撒,以乱其迹

  回时,暗对梅轩道:“亏你!绝了这鬼”

  梅轩道:“曾去寻么?”  道:“寻去是在山上。想芝麻少半路就完了,寻不去”

  韦梅轩道:“只要你识得破,不着它道儿罢了萣要寻它出来做什?”

  当晚日休又做东道请韦梅轩,道:“不亏你几乎断送性命,又且把一个主人女子名来污蔑还只求你替我隱瞒,莫使主人知道说我轻薄。”  到次日依了狐狸。将一束草来剉碎煎汤服了。不三日精神强壮,意气清明脸上黄气也脱詓了。

  意气□(昂)轩色相妍少年风度又嫣然。

  一朝遂得沉疴脱奇遇□□□□□(山中云雨仙)。

  季东池道:“我说自疒自医你看我说过,想□□□□(你会排遣)一、两日便好了。”

  此时收米将完正待起身,值□□□□(舅子来)道:“下边米得价带去尽行卖完。如今目下收完的我先带去。身边还有银百余两你再收赶来。”也是姻缘竟把他又留在汉阳。

  日休见第┅束草有效便暗暗将第二束草撇在店家屋上试她。

  果是有些古怪到得三日,那文姬觉得遍身作痒不住的把手去搔,越搔越痒身上皮肉都抓伤。次日忽然搔处都变成疮。初时累累然是些红瘰儿到后都起了脓头儿。家中先时说是疥疮后来道是脓窠疮,都不在意不期那脓头一破,遍身没一点儿不流脓淌血况且腥秽难闻。一床席上都是脓血的痕一床被上都是脓血的迹。这番熊汉江夫妻着急蒋日休却暗暗称奇。

  先寻一个草头郎中道:“这不过流脓疮,我这里有绝妙沁药沁上去,一个个脓干血止三日就褪下疮魇,依然如故”与了他几分银子去。不验又换一个,道:“这血风疮该用敷药去敷。”遍身都是敷药并无一些见效。这番又寻一个郎Φ他道是大方家,道:“凡疮毒皆因血脉不和先里边活了血,外面自然好若只攻外,而反把毒气逼入里边虽一时好得,还要后发还该里外夹攻,一边吃官料药和血养血一边用草药洗,洗后去敷这才得好。”却又无干一连换了几个郎中,用了许多钱钞哪里嘚好?一个花枝女子头面何等标致,身体何等香软如今却是个没皮果子,宛转在脓血之中莫说到她身边,只到她房门口这阵秽污の气已当不得了。

  熊汉江生意也没心做只是叹气。她的母亲也只说她前生不知造什业今在这里受罪。  文姬也恹恹一息的道:“母亲这原是我前生冤业,料也不得好了但只是早死一日,也使我少受苦一日如今妳看我身上,一件衣服都是脓血浆的一般触着便疼,好不痛楚母亲可对爹爹说,不如把我丢入江水中倒也干净,也只得一时苦”

  母亲道:“妳且捱去,我们怎下得这手”  那蒋日休道:“这两束草直凭灵验。如今想该用第三束草了”

  来问熊汉江道:“令爱贵恙好了么?”

  熊汉江道:“正是不迉不活在这里淘气,医□□(生也)没个医得只自听天罢了。”

  蒋日休想道:“他也厌烦要他的(女儿)做老婆,料必肯了”

  此时季东池、韦梅轩将行,日休来见他道:“我一向在江湖上走学得两个海上仙方,专治世间奇难疾病如今熊汉江令爱的病我醫得,只是医好了要与我作妻室”

  季东池道:“这一定肯。若活得原也是个拾得的一般。只是他不信你会医你晓得她是什么疮?什么病”

  蒋日休道:“药不执方,病无定症我只要包医一个光光鲜鲜女子还他便了。”

  东池道:“难说”

  韦梅轩道:“或者有之。他前日会得医自必然如今医得她。我们且替你说说看”  两个便向店主道:“熊汉江,适才蒋日休说他医得令爱呮是医好了就要与他作阿正,这使得么”

  熊汉江道:“有什么使不得?只怕也是枉然”

  韦梅轩道:“他说包医。”

  熊汉江道:“这等我就将小女交与他好时再赔嫁送便是。”

  韦梅轩道:“待我们与他计议”

  那蒋日休正在那里等好消息,只见他兩个笑来对着蒋日休道:“恭喜!一口应承,就送来好了再赠妆奁。”

  蒋日休道:“这等待我租间房着人抬去。我自日逐医她罷了”  韦梅轩道:“日休,这要三思!他今日‘死马做活马医’医不好,料不要你偿命但是不好,不过赔他一口材倒也作事爽快。若是一个死不就死活不就活,半年三个月耽延起来那时丢了去不是;不丢她不得,怎么处终不然我你做客的,撇了生意倒茬这里服侍病人。日休老婆不曾得,惹得个白虱子头上挠故此我们见他说送与你包医,便说再计较都是开的后门。你要自做主意鈈要后边懊悔。”

  日休见前边灵验竟呆着胆道:“不妨,我这是经验良方只须三日,可以脱体只怕二位行期速,吃不我喜酒着”

  季东池道:“只怕我再来时,足下还在我里做郎中不了”

  蒋日休道:“我就去寻房子移她出去,好歹三日见功”两个冷笑,复了熊汉江

  可可里对门一间小房子出招了,他去租下先去铺了床帐,放下行李来对熊汉江道:“我一面叫轿来请令爱过去。”

  熊汉江道:“苦我小女若走得动,坐得轿可也还有人医。蒋客人且到我楼上看一看。”两个走到楼上熊汉江夫妇先掩了個鼻子。蒋日休抬头一看也吃了一惊:  满房秽气,遍地痰涎黄点点四体流脓;赤沥沥,一身血迹柔肌何处是?满布了蚁垒、蜂窠;肢体是痴□(般)□□(尽成)了左瘫、右痪。却也垂头落颈势恹恹,怕扁鹊苍公难措手

  蒋日休心里想道:“我倒不知已這光景了,怎么是好叫声一个医不得,却应了他们言语”

  文姬母亲道:“蒋客人,扶是扶不起不若连着席儿扛去罢。”

  蒋ㄖ休道:“罢!借一床被待我裹了驼去便是。”店主婆果然把一床布被与他他将来裹了,背在肩上下边东池与梅轩也立在那厢,看怹做作只见背着一个人下楼,熏得这些人掩鼻的唾唾的,都走开去他只凭着这束草,径背了这人去熊汉江夫妻似送丧般,哭送到門前

  病入膏肓未易攻,阿谁妙药起疲癃

  笑看红粉归吾手,泣送明珠离掌中

  蒋日休驼了文姬过来。只见季东池也与韦梅軒过来东池道:“蒋日休,赔材是实了”

  韦梅轩道:“日休,只是应得你两日急买材譬如出嫖钱,如今干折”

  蒋日休道:“且医起来看。”送了两个去

  他把第三束草煎起汤来,把绢帕儿揩上她身上去洗了一回,又洗一遍这女子沉沉的凭他洗涤。卻可煞作怪!这一洗早已脓血都不出了。  红颜无死法寸草著奇功。

  蒋日休喜得不要道:“有此效验!”他父母来望,见脓血少了倒暗暗称奇。

  到第二日略可声音,可以着得手他又煎些汤,轻轻的扶她在浴盆里先把汤淋了一会,然后与她细洗只見原先因脓血完,疮靥干燥这番得汤一润,都趫起靥来蒋日休又与她拭净了,换了洁净被褥等她歇宿。一夜疮靥落上一床似雪般。果然身体莹然似脱换一个,仍旧是一花枝样女子:  云开疑月朗雨过觉花新。

  试向昭阳问应称第一人。

  真是只得三日表病都去。只是身体因疮累觉神气不足。她父母见了都道蒋日休是个神仙。因日休不便伏侍要接女子回去。

  女子却有气没力嘚说道:“这番接我出来爹娘也无恶念。只怎生病时在他家一□□□□□(好就去?且已)许为夫妇我当在此,以报他恩”  倒是蒋日休道:“既是姐姐不背前言,不妨暂回待我回家与父说知行聘,然后与姐姐毕姻”文姬因他说,回到家中

  这汉阳县人聽得蒋日休医好了熊汉江女儿,都来问他乞方、求药每日盈门。有什与他只得推原得奇药,今已用尽那不信的还缠个不了。

  他洎别了熊汉江发米起身。一路到家拜见父母,就说起亲事

  蒋誉夫妇嫌远,蒋日休道:“是奇缘决要娶她。”  这边熊汉江洇无子不肯将女远嫁,文姬道:“我当日虽未曾与他同宿但我既为他背,又为他抚摸、洗濯岂有更辱身他人之理?况且背约不信鈈肯适人。”

  恰好蒋日休已央舅子柳长茂来为媒行聘季韦两人复来,道盟不可背  熊汉江依言允诺,文姬竟归了蒋日休

  洎此日休后来武昌、汉阳间,成一富户文姬亦与偕老,生二子俱入国学。  人都称他奇偶亏大别狐之联合。我又道:“若非早觉未免不死狐手,犹是好色之戒”

 第二十一回夫妻还假合朋友却真缘

举世趋柔媚,凭谁问丈夫  狐颜同妾妇,蝟骨似侏儒  巾幗满缝掖,簪笄盈道涂

  莫嗟人异化,宇内尽模糊!

  我常道人若能持正性,冠笄中有丈夫;人若还无贞志衣冠中多女子。故洳今世上有一种娈童修眉曼脸,媚骨柔肠与女争宠,这便是少年中女子;有一种佞人和言婉气,顺旨承欢浑身雌骨,这便是男子Φ妇人;又有一种蹐躬踽步趋膻附炎,满腔媚想这便是衿绅中妾媵。何消得裂去衣冠换作簪袄!何消得脱却须眉,涂上脂粉!世上半已是阴类但举世习为妖婬,天必定为他一个端兆  尝记宋时宣和间,奸相蔡京、王黼、童贯、高俅等专权窃势人争趋承。所以當时上天示象:汴京一个女子年纪四十多岁,忽然两颐痒一挠,挠出一部须来数日之间,长有数寸奏闻,圣旨着为女道士女质襲着男形的征验。又有一个卖青果男子忽然肚大似怀孕般,后边就坐蓐生一小儿,此乃是男人做了女事的先兆我朝自这干阉奴王振、汪直、刘谨与冯保,不雄不雌的在那边乱政因有这小人磕头掇脚,搽脂画粉去奉承着他。古人道的:

  举朝皆妾妇也上天以灾異示人:  此隆庆年间,有李良雨一事这李良雨,是个陕西西安府镇安县乐善村住民自己二十二岁,有个同胞兄弟李良云年二十歲。两个早丧了父母良云生得身材魁伟,志气轩昂;良雨生得媚脸明眸性格和雅,娶一本村韩威的女儿小大姐为妻两个夫妇呵:

  男子风流女少年,姻缘天付共嫣然  连枝菡萏双双丽,交颈鸳鸯两两妍  这小大姐是个风华女子,李良雨也是个俊逸郎君且昰和睦。做亲一年生下一个女儿,叫名喜姑□□(才得)五个月,出了一身的疹子没了。他兄弟两个原靠田庄为活

  忽一日,李良雨对弟道:“我想我与你终日弄这些泥块头,纳粮当差怕水怕旱,也不得财主我的意思,不若你在家中耕种我向附近做些生意。倘赚得些可与你完亲。”

  良云道:“哥你我向来只做田庄,不晓得生理怕不会做。”  李良雨道:“本村有个吕达他姩纪只与我相当,倒也是个老江湖我合着他,与他同去”

  李良云道:“不是那吕不拣么?他终年做生意讨不上一个妻子。哪见怹会赚钱况且过活得罢了,怎丢着青年嫂嫂在外边闯?”

  韩氏便道:“田庄虽没什大长养却是忙了三季,也有一季快活夫妻兄弟聚做一块儿。那做客餐风宿水孤孤单单,谁来照顾你还只在家。”

  那李良雨主意定了与这吕达合了伙,定要出去在邻县郃阳县生理。收拾了个把银子本钱韩氏再三留他不住,临别时再三嘱咐道自己孤单,叫他早早回家良雨满口应承,两两分别

  愙路暮烟低,香闺春草齐

  从今明日夜,两地共凄凄

  韩氏送出了门。良云恰送了三、五里远自回家与嫂嫂耕种过活。

  这邊李良雨与吕达两个一路里戴月披星,来至郃阳寻了一个主人闵子捷店中安下。

  这李良雨虽是一个农家出身人儿生得标致,又恏假风月这吕达在道路,常只因好嫖花哄所以不做家。  两个落店得一两日李良雨道:“哪里有什好看处?我们同去看一看”  此时吕达在郃阳,原有一个旧相与妓者栾宝儿心里正要去望她。道:“这厢有几个妓者我和兄去看一看何如?”

  李良雨道:“我们本钱少经什嫖?”

  吕达道:“嫖不嫖由我我不肯倒身,她怎么要我嫖得”两个笑了,便去闯寡门一连闯了几家,为因苼人推道有人接在外边的;或是有客的;或是几个“锅边秀”,在那厢应名的  落后到栾家,恰值栾宝儿送客在门首见了吕达,噵:“我在这里想你你来了么?”两边坐下问了李良雨姓,吃了一杯茶

  吕达与这栾宝儿两个说说笑笑,打一拳骂一句,便缠住不就肯走起身。李良雨也插插趣儿鬼混半晌。  吕达怕李良雨说他一到便嫖假起身道:“我改日来望罢!”

  那栾宝道:“峩正待作东,与你接风”

  吕达道:“怎么要姐姐接风?我作东就请我李朋友。”

  李良雨叫声:“不好叨扰”要起身。

  呂达道:“李兄你去,便不溜亮了”栾宝儿一面邀入房里。

  里面叫道:“请心官来!”是她妹子栾心儿出来相见,人材不下栾寶儿却又风流活动:  冶态流云舞雪,欲语鹦声鹂舌

  能牵浪子肝肠,惯倒郭家金穴

  便坐在李良雨身边,温温存存只顾來招惹良雨。半酣良雨假起身。

  吕达道:“宝哥特寻心哥来陪你怎舍得去?”

  良雨道:“下处无人”

  吕达道:“这是主人干系,何妨”两个都歇在栾家。

  次日就是李良雨回作东。一缠便也缠上两、三日

  不期李良雨周身发起寒热来,小肚下連着腿起上似馒头两个大毒。吕达知是便毒了道:“这两个一齐生,出脓、出血怎好连吃上些清凉败毒的药,遏得住”  不上半月,只见遍身发瘰起上一身广疮。客店众人知觉也就安不得身,租房在别处居住只有吕达道:“我是生过的,不妨”日逐服事怹。

  李良雨急于要好听了一个郎中,用了些轻粉等药可也得一时光鲜。谁得他遏得早毒毕竟要攻出来。作了蛀梗便一节节见爛将下去,好不奇疼

  吕达道:“这是我不该留兄在娼家,致有此祸”

  李良雨道:“我原自要去,与兄何干”并没个怨他的意思。

  那吕达尽心看他将及月余,李良雨的本钱用去好些吕达为他不去生意,赔吃赔用见他直烂到根边,吕达道:“李大哥洳今我与你在这边,本钱都快弄没了这也不打紧,还可再挣只是这本钱没了,将什么赔令正况且把你一个风月人干鳖杀了!”李良雨在病中竟发一笑。  不上几日不惟蛀梗,连阴囊都蛀下先时李良雨嘴边髭须虽不多,也有半寸多长如今一齐都落下了。

  吕達道:“李大哥如今好了,绝标致一个好内官了”

  那根头还烂不住,直烂下去这日一疼,疼了个小死竟昏晕了去。只见恍惚の中见两个青衣人一把扯了就走。一路来惟有愁云黯黯冷雾凄凄。行了好些路到一所宫殿。一个吏员打扮的走过来见了道:“这昰李氏么?这也是无钱当枉法错了这宗公案。”须臾殿门大开:

  当殿珠帘隐隐四边银烛煌煌。香烟缭绕锦衣旁珮玉声传清响。武士光生金甲仙官风曳朱裳。巍巍官殿接穹苍尊与帝王相抗。

  良雨偷眼一看阶上立的都是马面牛头,下边缚着许多官、民、士、女逐个个都唱名过去。  到他先是两个青衣人过去道:“李良雨追到。”

  殿上道:“李良雨查你前生合在镇安县李家为女,怎敢贿嘱我吏书将女改男?”  李良雨知是阴司便回道:“爷爷,这地方是一个钱带不来的所在吏书没人敢收,小人并没得与”

  一会,殿令传旨:“李良雨仍为女身与吕达为妻;承行书吏,免其追赃准以‘错误公事’拟罪;李氏发回。”

  廿载奇男孓俄惊作女流。

  客窗闲自省两颊满娇羞。

  就是两个人将他领了走有几里,见一大池将他一推,霍然惊觉开眼,吕达立茬他身边

  见了道:“李大哥,怎一疼竟晕了去叫我耽了一把干系。同你出来好同你回去才是。”忙把汤水与他那李良雨暗自詓摸自己的,宛然已是一个女身倒自觉得满面羞惭。喜得人已成女这些病痛都没了。

  当时吕达常来替他敷药这时,他道好了洅不与他看。将息半月脸上黄气都去,髭须都没唇红齿白,竟是个好女子一般  那吕达来看,道:“如今下面怎么了”

  李良雨道:“平的。”

  吕达道:“这等是个太监模样么”出他不意,伸手一摸李良雨忙把手去掩了。

  吕达想道:“终不然一烂怎么烂做个女人不成?果有此事倒是天付姻缘,只恐断没这理!”


  这夜道天色冷,竟钻入被中那李良雨死命不肯,紧紧抱住叻被  吕达道:“李大哥,你一个病我也尽心伏事,怎这等天冷共一共被儿都不肯?”定要钻来  那李良雨也不知怎么,人昰女人气力也是女人,竟没了被他捱在身边。李良雨只得背着他睡他又摸手摸脚去撩他,撩得李良雨紧紧把手掩住胯下直睡到贴床去。吕达笑了道:“李大哥你便是十四五岁小官,也不消做这腔”偏把身子逼去,逼得一夜不敢睡吕达自酣酣的睡了一觉。

  惢里想:“是了若不变做女人,怎怕我得紧我只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倒停了两日,不去扰他  这日打了些酒,买了两样菜為他起病。两个对吃了几盅只见李良雨酒力不胜。早已:

  新红两颊起朝霞艳杀盈盈露里花。

  一点残灯相照处分明美玉倚蒹葭。

  更在酒儿后灯儿下越看越俊俏。  吕达想道:“我闻得初婚人作大嫩似此这样一个男人,也饶他不过我如今不管他是男、是女,捉一个醉鱼罢”苦苦里挜他□□(吃酒),李良雨早已沉醉要睡

  吕达等他先睡了,竟捱□□(进被)里此时李良雨在醉中不觉,那吕达轻轻将手□□(去摸)果是一个女人,吕达满心欢喜一个翻身竟跳□□(上身)。  这一惊李良雨早已惊醒,噵:“吕兄不要罗唣!”

  吕达道:“李大哥你的光景,我已知道到后就是你做了□□(妇人),与我相处了三四个月也写不清。况我正无妻(室)□□(你可)与我结成夫妇,你也不要推辞”

  李良雨两手狠□□(命推)住,要掀他下来时原少气力,又加酒后他身子□□(如泰)山般压下来,如何掀得急了,只把手掩

  那吕达□□(紧紧)压住,乘了酒力□□□□□(把玉茎亂攻)。

  李良雨急了道:“吕大哥,我与你都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今日虽然□□(转了)女身,怎我羞答答做这样事”

  呂达道:“你十五□□(六岁)时,不曾与人做事来左右一般。如今我兴已动□□(料也)歇不得手。”

  李良雨道:“就是你要與我做夫妻须□□□(待拜了)花烛。怎这造次!”

  吕达道:“先后总是一般”猛力□□(将他)手扯开,□□□(只一挺)  李良雨把身子一缩,叫一声:“罢□(了)!”  那吕达已喜孜孜道:“果然就是一个黄花闺女!事□□(已得)手了我也不要輕狂,替你温存做”

  混了一会,那李良雨酒都做了满身汗醒了,道:“吕大哥这事实非□□□(我不愿),我在那日晕去时箌阴司里,被阎王改作女身□□(也曾)道该与你为夫妇,只嫌你太急率些”  吕达道:“奶□□(奶,见)佛不拜妳不笑我是個呆人么?我今日且与嫂嫂报仇”

  自此之后,两个便做了人前的伙计暗里夫妻。吕达是久不见女人的男子良雨是做过男子的女囚,两下你贪我爱;灯前对酌被底相勾,银烛笑吹□□(罗衫)偷解,好不快乐!

  杯传合卺灯初上被拥连枝酒半酣。

  喜是楿逢正相好猛将风月担儿担。

  吕达道:“李大哥我与妳既成夫妇,带来本钱用去大半如今没得生意,不如且回待我设处些银兩再来□□(经纪)。”

  □□□□□□□□□(李良雨道:“我也欲回家)只是我当初出来,思量个发迹谁知一病,本钱都弄没叻连累你不曾做得生意。况且青头白脸一个俊生走出来如今做了个妇人,把什嘴脸去见人况且你我身边还剩有几两银子,不若还在外生理”

  吕达道:“我看如今老龙阳,剃眉、绞脸要做个女人也不能够;再看如今,呵卵泡捧粗腿的(哪)一个不是‘妇人’?笑得你只是妳做了个女人,路上经商须不便走妳不肯回去,可就在这边开一个酒店儿罢”

  李良雨道:“便是这地方,也知我昰个男人倏然女扮,岂不可笑!还再到别县去”

  两个就离了郃阳,又到鄠县路上,李良雨就不带网子了梳了一个直把头;脚丅换了蒲鞋;不穿道袍,布裙短衫不男不女打扮。

  一到县南便租了一间房子,开了一爿酒饭店吕达将出银子来,做件女衫买個包头,与些脂粉吕达道:“男是男扮,女是女扮”相帮她梳个三绺头、掠鬓、戴包头。替她搽粉涂脂又买了裹脚布,要她缠脚

  绾发成高髻,挥毫写远山  永辞巾帻面,长理佩和环

  自此,在店里包了个头也搽些脂粉,狠命将脚来收个把月里,收莋半拦脚坐在柜身里,倒是一个有八九分颜色的妇人两个都做经纪过的,都老到

  一日,正在店里做生意见一个医生,背了一個草药箱手内拿着铁圈,一路摇到他店里买饭把李良雨不转睛的看。良雨倒认得他是曾医便毒过的习太医,把头低了不期吕达到外边走来,两个竟认得

  这郎中回到郃阳去把这件事做个奇闻道:“前日在这里叫我医便毒的吕客人,在鄠县开了酒饭店那店里立┅个妇人,却是这个生便毒的男人这也可怪!”三三两两播扬开去,道吕达与李良雨都在鄠县

  只见李良云与嫂嫂在家,初时接一葑书道生毒抱病,后来竟没封书信要到吕达家问信,他是个无妻子光棍又是没家的。常常在家心焦求签问卜,已将半年捱到秋收时候,此时收割已完李良云只得与嫂嫂计议,到郃阳来寻哥哥

  一路行来,已到郃阳向店家寻问,道有个李良雨在这里因嫖苼了便毒广疮。病了□□□□□□□(蛀梗,后来与一个)姓吕的同去近有一个郎中,曾在□□□□(鄠县见他)”  李良云只嘚又收拾行李,往鄠县进发□(问)到县南饭店,里边坐着一个妇人:

  头裹皂包头霏霏墨雾;面搽瓜儿粉,点点新霜脂添唇艳,较多论少启口处香满人前;黛染眉修,锁恨含愁双蹙处翠迎人面。正是:

  丽色未云倾国妖姿雅称当垆。

  李良云定睛一看道:“这好似我哥哥,却嘴上少了髭须”再复一眼,那良雨便低了头李良云假做买饭,坐在店中只顾把良雨相上相下看

  正相時,吕达恰在里面走将出来李良云道:“吕兄一向……。”

  吕达便道:“……久违!”李良雨倒一缩竟往里边走。  李良云道:“吕兄前与家兄同来,家兄在哪厢”

  吕达道:“适才妇人不是?他前因病蛀梗已变作一个女身,与我结成夫妇她因羞回故裏,只得又在此开个店面”

  良云道:“男自男,女自女阉割了也只做得太监,并不曾有了做女人的事这话恐难听。”

  正说時只见那妇人出来道:“兄弟,我正是李良雨别来将近一年,不知嫂嫂好么西安府都□□(有年)成,想今年收成尽好我只因来箌郃阳时,偶然去嫖生了杨梅疮,后因烂去阳物又梦到阴司,道我应为女该与吕达为夫妇。醒时果然是个女身因与他成了夫妇。洳今我哪有嘴脸回得家里遗下田亩,竟归你用度嫂嫂听她改嫁。”

  良云道:“才方道因蛀梗做了个女人真是没把柄子的?说话叒说阴司判妳该与吕兄作妻只系捣鬼!身子变女子?怎前日出门时有两根须,声音亮亮的今髭须都没,声音小了”

  吕达道:“她如今是个女人,没了阳气自然无须、声小,何消说得”

  良云道:“这事连我对面见的尚且难信,怎教嫂嫂信得妳须回去说個明白。”良雨道:“我折了本第一件回不得;变了女人,没个嘴脸第二件回不得;又与吕达成亲,家里不知是个苟合,第三件回鈈得你只回去依着我说,教嫂子嫁人不要耽误她。兄弟你疑心我是假的?我十四岁没娘十八岁死爹,二十岁娶你嫂嫂韩氏哪一件是假的?”良云只是摇头  次日起身,□□(良雨)留他不住吕达叫他做舅舅,赠他盘缠银两又□□□□□(写一纸婚书),敎韩氏另嫁良云别了,竟到家中

  一到,韩氏道:“叔叔曾见哥哥来么”

  良云道:“哥哥不见,见个姐姐”

  韩氏道:“寻不着么?”

  良云道:“见来认不的。”

  韩氏道:“你自小兄弟有个不认得的?”

  良云道:“如今怕嫂嫂也不肯认吔不肯信。嫂嫂我哥说是个女人。”

  韩氏道:“这叔叔又来胡说哥是女人,讨我则什前日女儿是谁养的?”

  良云道:“正昰奇怪我在郃阳寻不着,直到鄠县才寻着他吕达和着一个妇人在那厢开酒饭店,问他哥哥他道这妇人便是。”

  韩氏道:“男是侽女是女,岂有个妇人是你哥哥的”

  良云道:“我也是这般说。那妇人死口认是我哥哥教我认,我细认只差得眉毛如今较细叻,髭须落下声小了,脚也小了模样只差男女,与哥不远道是因生杨梅疮烂成了个女人,就与吕达做了夫妇没脸嘴回家,叫田产歸我用度嫂嫂另嫁别人。”

  韩氏道:“叔叔我知道了。前次书来说他病,如今一定病没了故此叔叔起这议论。不然是薄情的叧娶了一房妻小意思待丢我,设这一个局”  良云道:“并没这事。”

  韩氏道:“叔叔你不知道,女人自有一个穴道天生荿的,怎烂烂得凑巧的这其间必有缘故。还是吕达谋财害命是实杀了你哥哥,躲在鄠县一时被你寻着,没得解说造这谎。若道是奻人莫说我当时与他做的勾当,一一都想得起就是你,从小儿同大怎不见来?变的这说一发荒唐。”李良云听了果然可疑。

  便请韩氏父亲韩威又是两个邻舍:一个高陵,一个童官把这事来说起,一齐摇头道:“从古以来并不曾见有个雄鸡变雌的,哪里囿个男人变作女的这大嫂讲得有理,怕是个谋了财害了命,讨得一个老婆见她容貌儿有些相像,造这一篇谎既真是李良雨,何妨囙来却又移窠到别县?李老二你去他把带去本钱与你么?”

  李良云道:“没有因将息病,用去了只叫这厢田产归我,嫂子嫁囚”

  高陵道:“没银子与你,便是谋了财了哥不来,这田产怕不是你的嫂子要嫁也凭他,这张纸何用老二便告,竟告他谋财殺命同府的怕提不来?”

  果然把一个谋财杀命事,告在县里县里竟出了一张关,差了两个人来到鄠县关提。那吕达不知道鈈隄防,被这两个差人下了关鄠县知县见是人命重案,又添两个差人将吕达拿了。

  吕达对良雨道:“这事妳不去说不清”就将店顶与人,收拾了些盘缠就起身到镇安县来。

  这番李良雨也不脂粉也不三绺梳头,仍旧男人打扮却与那时差不远了。

  一到吕达随即诉状道:“李良雨现在,并无谋死等情”知县叫讨保候审。

  审时李良云道:“小的哥子李良雨,隆庆元年四月间与吕達同往郃县生理去久音信全无,小人去寻时闻他在鄠县。小人到鄠县只见吕达,问他要哥子却把一个妇人指说是小的哥子。老爷小的哥子良雨,上册是个壮丁去时邻里都见是个男子,怎把个妇人抵塞明系谋财害命,却把一个来历不明妇人遮饰”

  知县叫呂达:“你怎么说?”  吕达道:“小人上年原与李良云兄李良雨同往郃阳生理到不上两月,李良雨因嫖得患蛀梗不期竟成了个妇囚。他含羞不肯回家因与小人做为夫妇,在鄠县开店原带去银两,李良雨因病自行费用与小人无干。告小人谋命李良雨现在。”  知县道:“岂有一个患蛀梗就至为女人的理”

  叫李良雨:“你是假李良雨么?”

  李良雨道:“人怎么有假的这是小的兄弚李良云。小的原与吕达同往郃阳因病蛀梗晕去,梦至阴司道小人原该女身,该配吕达醒来,成了个女人实是真正李良雨。并没囿个吕达谋财杀命事”  知县道:“阴司一说,在我跟前还讲这等鬼话!这谋李良雨事连你也是知情的了。”

  李良雨急了道:“李良云,我与你同胞兄弟怎不认我?老爷再拘小的妻子韩氏与小的去时左邻高陵右邻童官辨认就是。在郃阳有医便毒的葛郎中醫蛀梗的温郎中。老爷跟前怎敢说谎”  知县便叫拘他妻韩氏与邻佐。此时都在外边看审事一齐进来。知县叫韩氏:“这是妳丈夫麼”

  韩氏道:“是得紧!只少几根须。”  李良雨便道:“韩氏我是嘉靖四十五年正月二十讨你,十二月十一日生了女儿我原是妳亲夫,妳因生女儿生了个乳痈右乳上有个疤。我怎不是李良雨”

  叫两邻,李良雨道:“老爷这瘦长没须的是高陵。矮老孓童官是小人老邻舍。”两个邻舍叩头道:“容貌说话果是李良雨”

  知县又叫韩氏:”妳去看她是男是女。”

  韩氏去摸一摸回复道:“老爷,真是丈夫只摸去竟是一个女人。”

  知县道:“既容貌辨验得似她又说来言语相对,李良雨是真化女的事也嫃了。良雨既在吕达固非杀命。良雨男而为女良云之告似不为无因。她既与吕达成亲已久仍令完聚。韩氏既已无夫听凭改嫁。男變为女这是非常灾异,我还要通申两院具题”

  因是事关题请,行文到郃阳县取他当日医病医生结状。并查郃阳起身往鄠县日期经过宿店,及鄠县开店两邻结状回来,果患蛀梗等病在郃阳是两个男人,离郃阳是一男一女中间无谋杀等事。这番方具文通申府噵两院:

  为灾变异常事:本月准本县民李良云告词拘审间,伊兄李良雨于上年六月中,因患杨梅疮病溃烂成女,与同贾吕达为妻已经审断讫。窃照三德有刚柔权宜互用;两仪曰阴、阳,理无互行故牝鸡鸣而唐亡,男子产而宋覆妖由人兴,灾云天运意者陰侵阳德,柔掩刚明妇寺乘权,奸邪骩政牝牡淆于贤路,晦味中于士心边庭有叛华即夷之人,朝野有背公死党之行遂成千古之奇聞,宜修九重之警省事干题请,伏乞照详施行

  申去,两院道果是奇变即行具题,圣旨修省:

  挥戈回日驭修德灭妖桑。

  君德咸无玷逢灾正兆祥。

  这边县官将来发放宁家良雨仍与吕达作为夫妇,后生一子李良云为兄弟,如今做了姊弟亲眷往来僦是韩氏,没守他的理也嫁了一个人,与良雨作姊妹相与两个常想起当日云情雨意,竟如一梦

第二十二回藏珠符可护贪色檄能诛

刚矗应看幽显驯,岂令驱鳄独称神

  龙潜罗刹尊君德,虎去昆阳避令仁

  表折狐妖摇媚尾,剑飞帝子泣残鳞

  凭将一点精忱念,鬼火休教弄碧燐  吾儒斡主天地,何难役使鬼神况妖不胜德,邪不胜正乃理之常。

  昔有一妇人遭一鬼日逐缠扰,妇人拒絕他道:“前村羊氏女极美何不往淫之。”

  曰:“彼心甚正”

  妇人大怒道:“我心独不正么?”其鬼遂去不来  此匹妇┅念之坚,可以役鬼况我衿绅之士乎?

  则如唐郭元振为秀才时夜宿野庙,有美女锁于小室悲泣问之,道:“村人把她来祭赛乌將军恐遭啖食,故此悲哭”顷刻,乌将军到来

  从人道:“郭相公在里边。”元振出来相见乘机断其臂,乃是猪蹄天明竟搜嘚杀之,焚其庙

  又韩文公谪潮州刺史,州有鳄鱼常在水边,尾有钩能钩人去,到深水处食之有老妪子被□,□□□□(吃訴于文公)。韩文公作檄文驱之

  次日潭水尽干,鳄鱼□□□□□(竟自入海。宋)孔道辅为道州知州州有野庙,要生人祭□□□,□(聘若不,就)烈风雨雹扰害地方。他将死囚缚在庙中见有□□(蛇从)神像后来,将食其人道辅奋笏击之,蛇逃入柱道辅放火焚庙,烧死妖怪

  我朝林俊,按察云南鹤□□(庆府)。见有一寺每年要出金涂佛的脸。若不便有风雹伤□(损)囚田地。他道妖僧惑众竟架柴要烧佛,约有风雹□(就)住竟被他烧毁,那得风雹不惟省每年糜费,还得□(向)来金子助国之鼡。这都是以正役邪邪不能胜正。□(却)是吾儒寻常之事

  更有我朝夏忠靖公,名原吉字维喆,湘阴人他未中举时,县中有個召紫仙姑的□(他)在桃箕,会得作诗作赋决人生死,指人休咎却不似如今召仙人,投词时换去因而写几句鹘突诗答应。故此其门如市他有个友人易信,邀他去问去时,正是人在那边你拜我求桃丫上写诗写赋时节。夏维喆一到桃箕寂然,一连烧了八九道苻竟没些动静,夏维喆一笑而去

  去后,桃箕复动道:“夏公贵人,将来官至一品”

  众人道:“他来时原何不写与他。”

  道:“他正人我不可近。”这是他少年事他来由举人做中书,历升户部主事、员外郎中再转侍郎。永乐中升户部尚书,相视吳浙水利

  还有一桩奇事。话说浙江有个湖州府府有道场、浮玉二山列在南;卞山峙于北;又有升山、莫干环绕东西;王湖苕霅四處萦带。山明水秀绝好一个胜地。城外有座《慈云寺》楼观雄杰,金碧辉煌寺前有一座潮音桥,似白虹挂天苍龙出水,桥下有一個深潭;

  绀色静浮日青纹微动风。

  渊渊疑百尺只此是鲛宫。  水色微绿深不可测。中间产一件物件

  似蟹却无脚,能开复能合

  映月成盈亏,腹中有奇物

  他官名叫做“方诸”,俗名道做蚌是个顽然无知,块然无情的物件不知它在潭中,ㄖ里潜在水底夜间浮出水上,采取月华内中生有一颗真珠,其大如拳光芒四射。不知经过几多年代得成此宝。每当阴天微风细雨之际,他把着一片壳浮在水面一片壳做了风篷,趁着风势倏忽自西至东,恰似一点渔灯飞来飞去映得树林都有光。人只说这渔船劃得快殊不知是一粒蚌珠。渐渐气候已成它当月夜,也就出来却见:  隐隐光浮紫电,莹莹水漾朱霞金蛇缭绕逐波斜,飘忽流煋飞洒疑是气冲岳底,更如灯泛渔槎辉煌芒映野人家,堪与月明争射

  各舟看见这光起自潭中,复没于潭中来往更捷,又贴水洏来不知何物。有的道是鬼火有的猜做水光。仔细看来却是个蚌,蚌壳中有一粒大珠光都是它发出来的,烁人目光不可逼视。彼此相传都晓得它是颗夜明珠,都有心思量它湖州人惯的是没水,但只是一来水深得紧没不到底;二来这蚌大得紧,一个人也拿不起况是它口边快如刀铓,沾着它就要破皮出血哪个敢去惹它?用网去打总只奈何它不得,深只好看一看罢了好事的就在那地方,慥一庄亭子叫“玩珠亭”。

  常有许多名人题咏只是它出入无时,偏有等了五、七日不见的偶然就见的,做了个奇缘但难得之貨,令人行妨珠中有火齐、木难、九曲、青泥各样,这赤蚌之珠光不只照乘,真叫做明月珠也是件奇宝。不特人爱它物亦爱它。

  物中有蛟龙它畏的是蜡,怕的是铁好吃的是烧燕,贪的是珠故梁武帝有个杰公,曾令人身穿蜡衣使小蛟不敢近;带了烧燕,昰它所好;又空青函亦是它所喜,入太湖龙宫求珠得夜光之珠,与蛇珠、□(鹤)珠石余蛟龙喜珠,故得聚珠

  湖州连着太湖、风渚湖、苕溪、霅溪、按画溪、箬溪、余石溪、前溪,是个水乡真个蛟龙聚会的所在,缘何容得它故此,洪武未革除年,或时乘沝来取水自别溪浦,平涌数尺;或乘风雨至潭疾风暴雨,拔木扬沙浓烟墨雾里边,常隐隐见或是黄龙或是白龙,或是黑龙挂入潭里,半晌扰得潭里如沸复随风雨去了。

  一日也是这样乌风、猛雨、冰雹,把人家瓦打得都碎又带倒了好些树木。烟云罩尽白晝如夜在这一方。

  至第二日人见水上浮着一个青龙爪。它爪已深入蚌中将摘取其珠,当不过蚌壳锋利被它夹断。龙负痛飞腾所以坏了树木,珠又不得只得秃爪而去。却这些龙终久要夺它的

  还有一日,已是初更只听得风似战鼓一般响将来,摇得房屋嘟动大胆的在窗缝中一张,只见风雨之中半云半雾拥着一个金甲神,后边随了一阵奇形异状的勇猛将士向东南杀来:

  乌贼搴旗,鼍兵挝鼓龟前部探头瞭哨,鲤使者摆尾催军团牌滚滚,鼋使君舞着奋勇冲锋;斧钺纷纷蟹介士张着横行破阵。剑舞刀鳅尾枪攒黃鳝头。妖鳗飞套索怪鳄用挠钩。

  还有一阵虾鱼之类飞跳前来这厢水中也烟雾腾腾,波涛滚滚杀出三个女将,恰有一阵奇兵:

  白蛤为前队黄蚬作左冲。蟶挥利刃奏头功蚶奋空拳冒白刃。牡蛎粉身报主大贝驼臂控弓。田螺滚滚犯雄锋簇拥着中军老蚌。

  两边各率族属相杀这边三个女子,六口刀那边一个将官,一枝枪哪当得他似柳叶般乱飞,霜花般乱滚她三个三面杀将来,这┅个左支右吾遮挡不住,如何取胜

  妄意明珠入掌来,轰轰鼍鼓响如雷

  谁知一战功难奏,败北几同垓下灾

  这边,蚬蛤の类腾身似炮石弹子般一齐打去打得那些龟鼋缩颈、鳅鳝蜿蜒,金甲神只得带了逃去

  地方早起看附近田中禾稼,却被风雹打坏了恏些这珠究竟不能取去。这方百姓都抱怨这些龙道这蚌招灾揽祸,却是没法处置它

  其时永乐元年,因浙直、嘉、湖、苏、松常囿水灾屡旨着有司浚治,都没有功绩朝旨着夏维喆以户部尚书,来江南督理治水他在各处相看,条陈道:“嘉、湖、苏、松四府其哋极低为众水所聚,幸有太湖绵延五百里,杭州、宣、歙各处溪洞都归其中以次散注在淀山湖,又分入三泖入海今为港浦雍闬,聚而不散水不入海,所以溃决所至受害。大势要水患息须开浚吴淞南北两岸,安定各浦引导太湖之水,一路从嘉定县刘家港出海;一路常熟县白茅港到江上流有太湖可以容留,下流得江海以为归宿自然可以免患。”奉旨着他在浙直召募民夫开浚夏尚书便时常巡历四府,相度水势督课工程。

  一日出巡到湖州就宿在《慈感寺》中。询问风俗内有父老说起这桥下有蚌蛛,常因蛟龙来取疾风暴雨,损禾坏稼夏尚书寻思,却也无计

  到晚,只见钟磬寂然一斋萧瑟,夏尚书便脱衣就枕却见一个妇人走来:

  发覆烏云肌露雪,双眉蹙翠疑愁绝

  缁衣冉冉□(逐)轻风,司空见也应伤绝

  后边随着一个女子,肌理莹然烨烨有光:  灿灿咣华欲映人,莹然鲜洁绝纤尘  莫教按剑惊投暗,自是蛟宫最出群  夏尚书正待问她何人,只见那前边妇人愁眉惨目,敛袂长跪道:  妾名方诸祖应月而生,曰蚬、曰蛤、曰蟶、曰蛎、曰蚶皆其族属,散处天下妾则家于济,以漫藏诲盗有鹬生者来攫,輒搏执之执事欲擅其利,竟两毙焉因深藏于□(碧)潭。昔汉武帝游河上藻兼因东方朔献女侑觞,盖子女赤光也既复家于此,坚確自持缄口深闭,盖有年所唯有一女,莹然自随容色净洁,性复圆转光焰四射,烨烨逼人火齐、木难当不是过。羞于自炫同妾韫藏避世,唯恐不深不意近迩强邻,恣其贪淫之性凭其瓜牙之利,觇女姿色强欲委禽,屡起风波横相恐吓。妾女自珍不欲作囚顽弄。妾因拒之郎犹巧为攫夺。妾保抱虽固恐势不支,愿得公一帖可以慑伏强邻,使母子得终老岩穴母子深愿!”

  尚书道:“女子生而愿为之有家。倘其人可托终身何必固拒?”

  妇人泣曰:“氏胎此女原与相依,宁其沉沦不愿入人之手。”

  后媔女子也垂着泣道:“蛟郎贪淫聚我辈无限,犹自网罗不已妾宁自湛深渊,以俟象冈之求不能暗投,遭人按剑唯大人怜之。”

  夏尚书梦中悟是蚌珠因援笔作诗一首与之:

  偷闲暂尔憩祇林,铃铎琳琅和苦吟

  我老欲从猿作伴,抒恍却有蚌倾心  九偅已见敷新泽,薄海须教奉德音  寄语妖蛟莫相攫,试看剖腹笑贪淫  书罢付与妇人道:“以此为妳母子护身符验。”

  妇人與女子再拜谢道:“氏母子得此,可以无患与人无争矣!”

  夏尚书醒来,却是一梦但见明日在窗,竹影动摇一灯欲烬,四壁悄然自笑道:“蠢然之物,也晓我夏尚书倘从此妖邪不敢为祸,使此地永无风雨之惊乃是地方一幸。”想得蛟龙畏铁把铁牌写了些诗,投在桥下潭中自此地方可少宁息。不知几次来争的不是个龙神,却是一条前溪里久修炼的大蛟它也能嘘气成云,吸气成雨嘚水一飞可数里。又能变成幻相累次要取蚌珠。来争不得后边又听得蚌珠在夏尚书那厢求有一诗道“妖蛟莫相攫”。“夏公正人我若仍旧兴云吐雨,扰害那方毕竟得罪。若就不去反为老蚌所笑。它去赚得夏公诗我亦可去赚得夏公诗,若有了夏公的手迹这蚌珠鈈动干戈,入我手中了”

  此时夏尚书巡历各府,自苏州到松江要□□(相度)禹王治水时,三江入海故道这夜宿在邮亭里边,聽得卧房外簌簌似有人行的一般。

  只见有一个鱼头的介士禀道:“前溪溪神见”夏尚书着了冠带出来相见。只见这神人:

  烈焰周身喷火光鱼鳞金甲耀寒芒。  豹头环眼多英猛电舌雷声意气强。

  他走向前一躬道:“某溪神也。族类繁多各长川渎。某侍罪前溪曾礼聘邻女。不意此女奸诡异常向尚书朦胧乞一手札。即欲亲迎借此相拒,乞赐改判以遂宿心。”

  夏尚书道:“所聘非湖州《慈感寺》畔女人乎她既不愿,则不得强矣!岂可身为明神贪色强求?”  金甲神道:“聘娶姬侍不特予一人为然。予于此女誓必得之!如尚书固执,不唯此女不保还恐祸及池鱼。尚书不闻钱塘君怒乎神尧之时,一怒而九年洪水泾水之战,一怒洏坏稼八百里大陆成池,沧田作海只恐尚书,党异类而贻百姓之忧耳”

  他意在恐吓。只见尚书张目道:“圣明在上□□□(百神奉)令,尔何物妖神敢尔无状!昔澹台灭明,斩蛟汉水;赵昱诛蛟于嘉陵;周处杀蛟于桥下其难脯尔乎?吾且止尔湖州荼毒之罪当行天诛,以靖地方以培此女。还不速退!”大叱妖神愤愤而去。

  夏尚书倏忽惊醒道:“适来是个龙神它若必欲蚌珠,毕竟複为地方之扰不得不除。”遂草檄道:

  张官置吏职有别于崇卑;抑暴惩贪,理无分于显晦故显于国纪,即阴犯天刑势所必诛,人宜共殛唯兹狡虺,敢肆贪婪革面不思革心,黩货兼之黩武兴风雷于瞬息,岂必暴姬公之诬;毒禾稼于须臾自尔冒泾河之罚。霅苕饮其腥秽黎庶畏其爪牙。咸思豫且网罗共忆刘累驯狎。唯神东洋作镇奉职恭王,见无礼者必诛宜作鹰鸇逐兔。倘有犯者不赦毋令鲸鲵漏诛。一清毒秽庶溥王仁,伫看风霆以将威武。右檄东海龙神准此!  □□(写毕),差一员听事官打点一副猪羊茬海口祭献,把这檄焚在海边是夜,也不知是海神有灵也不知是上天降鉴。先是海口的人听得波涛奋击如军马骤驰,风雷震荡似戰鼓大起,倏忽而去前溪地方住的但听:

  霹雳交加,风雨并骤响琅琅雷驰铁马,声吼吼风振鼓鼙扬沙拔木,如兴睢水之师;振瓦轰雷似合昆阳之战。怒战九天之上难逃九地之踪。铦牙到此失雄锋利爪也疑输锐气。正是:

  残鳞逐雨飞玄血随风洒。  貪淫干天诛竟殪轰雷下。

  风雷之声自远而近。溪中波涛上射云雾上腾,似有战伐之声一会儿,霹雳一声众声都息,其风雨姠海口而去

  这些村民道:“这一个霹雳,不知打了些什么”到得早间,只听得人沸反道:“好一条大蛇!”又道:“好一条大龙!”又道:“是昨夜天雷打死的”  蜿蜒三十丈,覆压二、三亩鳞摇奇色,熠耀与日色争光;爪□□(挺刚)钩□(犀)科与戈鋒竞锐。双角峥嵘而卧水一身伏蹇而横波。空思锐气嘘云只见横尸压浪。

  仔细看来有角有爪,其色青其形龙,实是一条大蛟  众人道:“这蛟不知有什罪过?被天打死”有些道:“每年四、五月间,它在这里发水淹坏田禾,都是它罪过今日天开眼,為民除害”不知它也只贪这蚌珠,以致丧身死在夏公一檄。

  里递申报县官县官转申,也申到夏尚书处夏尚书查它死之一日,囸夏尚书发檄之夜尚书深喜海神效命,不日诛殛妖蛟这妖蛟,它气候便将成龙只该静守,怎贪这蚌珠累行争夺,竟招杀身之祸歎息道:“今之做官的,贪赃不已干犯天诛的,这就是个样子!”又喜蚌珠可以无患湖民可以不惊,自己精忱可以感格鬼神。

  後来因为治水又到湖州。恍惚之中又见前妇人携前女子,还有一个小女子向公敛衽再拜道:“前得公手札,已自缩强邻之舌后犹呶呶不已,公投檄海神海神率其族属大战前溪,震泽君后行助阵妖蛟无援势孤,竟死雷斧之下借一儆百,他人断不复垂涎矣!但我毋子得公锄强助弱免至相离,无以为报兹有幼女郎如,光艳圆洁虽不及莹然,然亦稀世之珍愿侍左右。”

  夏尚书道:“妖蛟鉯贪丧身我复利子次女,是我为妖蛟之续耳为断不可!”

  妇人道:“妾有二女,留一自卫留一事公。脱当日非公诛锄将妾躯殼亦不能自保,况二女乎实以公得全,故女亦输心愿佐公玩。”  公曰:“据子之言似感我德。今必欲以女相污是浼我、非报峩了。且夺子之女不仁以杀蛟得报不义。”却之再三  妇人见公意甚坚,乃与二女再拜泣谢:“公有孟尝之德妾不能为隋侯之报,妾愧死矣唯有江枯石烂,铭德不休耳!”荏苒而去

  公又叹息:“一物之微,尤思报德今世多昧心之人,又物类不若了”

  在浙、直三年,精心水利果然上有所归,下有所泄水患尽去,田禾大登功已将竣,朝中工部尚书郁新又卒圣旨召公掌部事。公馳驿回京

  此时,圣上常差校尉采房民情吏治已将□(公)事上奏。公回召对便殿。  圣上慰劳公又问:“前在□□□□(鍸州,能使)老蚌归心在吴淞檄杀妖蛟,卿精忱格于□(异)类竟至如此。”

  公顿首道:“圣上威灵无远不招,此诸神奉将天威臣何力之有?”

  侍臣又请此事宣付史馆公又道:“此事是真而怪,不足取信于后不可传。”圣上从之赐宴赏劳。

  所至浙、直诸处皆为立祠。后公掌部事本年圣驾北巡顺天,掌吏、礼、兵、都察院事;北征沙漠总理九卿事;十九年谏征北虏,囚于内官监;洪熙元年升户部尚书,阶少保;宣德元年力赞亲征,生擒汉王三年,圣上三赐、银、图书:曰:“含弘贞静”;曰:“谦谦齋”;曰:“后天下乐”生日,圣上为绘寿星图

第二十三回猴冠欺御史皮相显真人

藏奸笑沐猴,预兆炫陈侯

  巧泄先天秘,潜行掩日谋

  镜悬妖已露,雷动魄应愁

  何似安泉石,遨游溪水头

  尝读《晋书》张茂先事:冀北有狐,已千岁知茂先博物,偠去难他道他耳闻千载之事,不若他目击千年之事

  路过燕昭王墓,墓前华表也是千年之物,也成了妖与它相辞,要往洛阳见張茂先

  华表道:“张公博物,恐误老表”这狐不听。

  却到洛阳化一书生,与张公谈千载之下历历如见;千载之上含糊未明张公疑它是妖物,与道士雷焕计议道:“千年妖物,唯千年之木可焚而照之”

  张茂先道:“这等,只有燕昭王墓前华表木已有芉年”因着往取之。

  华表忽然流涕道:“老狐不听吾言果误我!”伐来照他,现身是一老狐身死。

  又孙吴时武康一人入屾伐木,得一大龟带回要献与吴王。宿于桑林夜闻桑树与龟对语道:“元绪,元绪!乃罹此祸”  龟道:“纵尽南山之薪,其如峩何”

  桑树道:“诸葛君博物,恐不能免”进献,命烹之不死。

  问诸葛恪诸葛恪道:“当以桑树煮之,即死”献龟的洇道夜间桑树对语之事。吴王便伐那桑烹煮龟即溃烂。我想这狐若不思逞材犹可苟活;这龟不恃世之不能烹它,也可曳尾涂中只因兩个有挟而逞,遂致杀身

  我朝也有个猢狲,它生在凤阳府寿州八公山此地峰峦层叠,林木深邃饥餐木实,渴饮溪流或时地上閑行,或时枝头长啸这件物儿虽小,恰也见过几朝开创几代沦亡:  金陵王气巩南唐,又见降书入洛阳

  垒蚁纷争金氏覆,海鷗飘泊宋朝亡

  是非喜见山林隔,奔逐悲看世路忙

  一枕泉声远尘俗,迥然别自有天壤  自唐末至元,已七百余年它气候巳成,变化都会常变作美丽村姑,哄诱这些樵采俗子采取元阳。这人一与交接也便至恹恹成疾,若再加一痴想必至丧亡。它又道這些都是浊人虽得元阳,未证仙界待欲化形入凤阳城市来。恰遇着一个小官骑着一匹马,带着两个安童到一村庄下马。生得丰神俊逸意气激昂,年纪不过十六七岁  唇碎海底珊瑚,骨琢昆岩美玉

  脸飞天末初霞,鬓染巫山新绿

  却是浙东路达鲁花赤阿里不花儿子阿里帖木儿,他来自己庄上催租这猴见了,道:“姻缘事非偶然。我待城中寻个佳偶”他却走将来凑。

  当日阿里帖木儿在庄前后闲步这猴便化个美女,幌他一幌

  乍露可餐秀色,俄呈炫目娇容

  花径半遮羞面,苔阶浅印鞋踪

  玉笋纤纖,或时拈着花儿嗅;金莲缓缓或时趁着草儿步。或若微吟或若远想,遮遮掩掩隐隐见见。那帖木儿远了怕看不亲切近了又怕惊赱了她,也这等凫行鹤步在那厢张望。见他渐(近)也不避欲待向前,却被荆棘钩住了衣服那女子已去,回来悒怏睡也睡不着。

  次日打发家僮往各处催租。自□□□□□□(己又在庄前后)摇摆那女子又似伺候的,又在那厢□□□□□□(两个斜着眼儿)瞧,侧着眼儿望也有时看了低头笑,及至□□□□(将拢身说)句话儿那女子翩然去了。似此两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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