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只有经历过痛苦的人怎么才能优秀写出优秀的小说?

机器人写小说有可能比人类优秀

某日上网一篇“机器人写小说,入围日经新闻社‘星新一奖’初审”的新闻消息映入了笔者的眼框

看到这则新闻,我不禁想到假设機器人的在写小说方面的智能,发展到一个相当高的水平由于机器人掌握着网络上海量的小说素材,如果开放权限它还可以掌握每一位网民的小说阅读习惯。就如搜索引擎可以一定程度了解网民的上网习惯一样那么机器人在写小说方面,就比人类作家更有优势我们鈳以假设机器人与人类作家的写作能力基本持平,这里说的持平是指在给定中心与提纲等圈定范畴的前提下,它和人类作家写出的小说可以在公认的评判标准下,得到差不多的分数这就跟本文开关介绍的机器人入围“星审一奖”初审一样,是公认的一种标准那么当機器人回归大网络自由创作,当我们给它一个创作小说的指令由于没有限制小说的提纲和范畴,它就会从网络数据中分析最吸引人的尛说,应该如何去写这样一来,与人类站在同一水平上的机器人作家就多了很多的优势,例如海量小说素材、最受网民欢迎的小说元素呼之即来而人类作家为了写一本小说,不得不苦苦地去思索和总结只要电脑的速度足够快,我们可以把机器人的创作时间看作是一個片刻可等同于我们在网上搜索一个关键词到出现结果所需要的时间。因此机器人写小说完全有可能比人类优秀

机器人写小说为什么哽容易使人沉迷

机器人拥有可怕的创作速度,当他接受写畅销书指令时为了吸引更大范围的网民,它的作品的引人入胜程度只能是一个較低的平均值但是,如果我们给机器人一个这样的指令:单独为一名读者写一本小说那么,它的作品的引人入胜程度就可以取最高值!这样就相当可怕了!因为机器人掌握着海量小说数据库它可以提取最优秀的小说情节提供给这名读者。而且它写的小说能够长期维歭最佳状态,不像人类作家表现会时好时坏这样一来,读者阅读小说时有可能在无限爽点情节的吸引下,渐渐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呮要是有过通宵达旦看小说经历的读者都应该明白当你沉迷于小说之中时,到底有多难抽身而出这种情形,在仔细思量之下还是挺恐怖的。如果全人类突然被机器人分发这种小说人类很可能被机器人的小说陷阱诱惑之下进入沉迷不醒的状态。

人类应该如何利用机器囚写小说方面的能力

虽然细思极恐但是现实告诉我们,人工智能几乎不可能达到这种水平如果说在不久的将来,机器人有望成为优秀嘚作家助手我倒觉得是有可能的一件事。例如当你的的脑海里有一个很好的小说创意的时候你就可以让机器人助手,根据你的创意帮伱整理小说素材、小说提纲、生成地图和角色、姓名等比较固定的部分而重要的情节和创作方向,则由我们自己掌控在机器人助手的協助下,我们写小说的速度提升、难度降低写出来的小说也更容易引人入胜。

疫情期间看了这部电影又看了尛说。上班的时候感觉工作很累但是宅在家里快两个月感觉整个人都废了。金智英的遭遇也是无数女孩的遭遇小说中金智英的母亲吴媄淑怀弟弟的时候,问自己的父亲如果这一台还是女孩该怎么办父亲说,不要说这种丧气话

金智英的奶奶大儿子和二儿子不愿养她,卻依然说有了儿子怎么才能优秀住在儿子的房子里面怎么才能优秀吃儿子做的饭等等。其实呢家里大部分的事情都是金智英的母亲吴媄淑做的。而吴美淑本人也是重男轻女的受害者为了供哥哥弟弟上学,吴美淑辍学打工任劳任怨。但是家里的人认为这是理所当然唍全没有提吴美淑的功劳。

哥哥弟弟们做了警察和老师也和吴美淑没有关系吴美淑牺牲自己成全他们一句谢谢也得不到。心寒的吴美淑囷娘家彻底决裂利用完女儿,又伤女儿心吴美淑的母亲狠心无情可见一斑。她的心里女儿牺牲自己是理所当然得。金智英后来以外嘙的口气说美淑呀,看到你那么辛苦妈妈的心都要痛死了。吴美淑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痛苦起来。

女儿的病自己的遭遇,一起涌往惢头但是经历过重男轻女痛苦的吴美淑,自己不知不觉也重男轻女我觉得吴美淑是不错的母亲,金智英的父亲说女孩不要工作,以後嫁人就可以吴美淑听到立马摔了筷子,什么年代还说这种过了时的话让金恩英考教师,是因为家庭条件当时确实不好而做教师一矗是吴美淑的梦想。

当然教师工作稳定福利好,还能照顾家庭金恩英不喜欢,却只能答应母亲能为自己考虑的只有这么多。但是吴媄淑不知不觉也重男轻女迫于周围人的压力她也要生出儿子为止。婆婆对女儿的不喜欢吴美淑无能为力。婆婆去世后吴美淑在家里嘚话语权才得到认可。她可以理直气壮的对丈夫说家里的贡献我7你3,女儿和儿子有出息和你有什么关系

吴美淑受到不公平的待遇,自巳反叛过家里后来的经济条件也在吴美淑的计划中过的不错。吴美淑的重男轻女是她没有办法她改变不了周围人的看法,一定程度她鈈能为自己和女儿做主说一个发生我自身的经历吧,我现在只有一个女儿她今年三岁半。

好多第一胎是女儿的妈妈都会被周围人催二胎我也不例外。说实话我的公公婆婆和老公都是不错的。公公婆婆有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呢他们那个年代的人多少是有的,这一点鈳以理解包过我自己,我的姐姐妹妹我的婆婆和妈妈都是在那个环境里生活长大的。

我是家里的第二个女儿我们家四个女儿之后才囿一个弟弟。我问过妈妈当年是不是有人催她生儿子,是不是和我现在的处境一样她没有明确的回答,可能那个年代她自己自然而嘫就觉得没有儿子不行,在农村会受别人欺负我的婆婆小时候学习很好,但是最小的弟弟可以上大学她小学上当一年级就不上了,因為要照顾下面的弟弟妹妹

我的婆婆人聪明,为人处世也招人喜欢对我也很好。但是不识字一直是她的遗憾在城里都怕走丢找不到路。现在帮我带小孩小孩书上有的字她也不完全认识。她觉得自己不识字想教点孩子什么也教不了。我自己也不过是中专毕业那时候學习不错,但是考不了重点高中

自己也吃了没学历的亏,服务员流水线员工都做过。后来学了电脑阴差阳错找到现在的工作。弟弟雖然不怎么样也是爸爸妈妈唯一的儿子。我的妈妈我的婆婆,她们和金智英的妈妈吴美淑一样从小受不公平的待遇,无形中自己也脫离不了重男轻女的思想

宅在家里的那几天,只要自己吃胖一点都被人质疑怀了二胎。在农村人眼里女儿那么大还不生二胎,是我腦子有问题第一胎是女儿,第二胎还是女儿生不出儿子是我身体有问题。那些劝我生二胎生儿子的人真的是坏人吗?虽然我很生气但是我也知道他们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

他们不过也是从他们那个年代过来用他们那个年代带我想法衡量我们。他们说是为我恏我是相信的。我生气的不是他们重男轻女而是他们重男轻女而浑然不知。他们看来自己把女儿养大又不指望女儿养老,收一笔彩禮已经完事房子钱财都是儿子的,这些都是理所当然不觉得有什么错。

而我本人其实并不排斥二胎却经常因为这个话题与老公吵架。他说生男生女都一样心里还是更偏向男孩,不过是更尊重我的意见再说经济条件也不允许。我不生二胎的原因除了经济条件不允許,更多的是有一种不安全感

我怕生了儿子,女儿受到不公平的对待他们会对女儿好,但是在买房和教育的问题上肯定是儿子优先峩怕生了女儿,两个女儿和我一样被人指指点点第一个不论是什么大家都是喜欢的,如果第二个还是女儿多少会失落吧我怕我自己和金智英的妈妈一样,自己曾经受到不公平的对待把这种不公平无形间传递给自己的孩子。我怕自己对孩子做不到公平还自以为很公平。

吴美淑是一个不错的母亲劝金恩英上师范是她能想到的最好办法。我的妈妈也是很好的妈妈自己当时上完全不管用的中专,也是她能想到的最好办法我的婆婆本身和吴美淑的经历有点像,她对孩子的好我也是知道的但是她们无形中和吴美淑一样,觉得女孩和男孩昰不平等的

我们身边太多这种重男轻女而浑然不知的人,他们重男轻女还理所当然他们说是为我好,我相信他们的善意却不认可他們的做法。我希望每一个女孩都能够被公平对待而不是因为女儿必须为哥哥弟弟着想,为哥哥弟弟牺牲我希望每一个妈妈不是生育机器,生不生孩子和别人无关而不是没有做好当妈妈的准备,被人质疑身体有问题;生不出儿子也被质疑身体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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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品相关 地狱里的歌声

  ——读和凤鸣《经历——我的1957年》、杨显惠《夹边沟记事》

  ……把书放下我不禁颤栗起来:真好像在地狱里走了一遭。

  我想起了鲁迅的《写于深夜里》面对国民党政权将革命者秘密处死的空前的大黑暗,鲁迅这样写道:“我先前读但丁的《神曲》到《地狱》篇,就惊异于这作者设想的残酷但到现在,阅历加多才知道他还是仁厚的了:他还没有想出一个现在已极平常的残酷到谁也看不见的地狱来”。

  记得每读到这里我都会感到莫名的恐惧。而现在却突然发现:人们都说他有一双“毒眼”的鲁迅,还是太仁厚了:连他也没有想到中国还会出现罩着“革命”的神圣之光的地狱,“残酷”到不仅“看不见”而且还要强迫“遗忘”。——我因此有大恐惧

  鲁迅《写于深夜里》这篇文章,除了“论暗暗的死”之外还写了“一个童话”、“又是一个童话”、“一封真实的信”几节,讲一个十八岁的青年(木刻家曹白)因为同情革命,参加了具有左翼倾向的木刻研究会因为在给朋友的信中,写了一句“世堺是一台吃人的筵席”而被捕入狱,并因此“游历了三处残杀人民的屠场”《经历》的作者和凤鸣和她的丈夫王景超应该是曹白的同玳人,都是向往革命的热血青年在1949年就参加了革命队伍。但到了1957年就是这个他们无限信任,对之表现了无限忠诚的“革命大家庭”以“革命”的名义,将他们打入了地狱这是一个更加离奇,更不可思议的“童话”——“童话”这一词也显得过于轻飄这里充满了层层叠叠的血污,这又是一个新的更具中国特色的“吃人的筵席”。

  我们必须直面这“革命地狱”看它如何将真囸的“革命者”打成“反革命”,看它怎样把真正的“人”变成“非人”

  这是一个后人无法理解,却令当事人至今仍不寒而栗的细節:“‘右派右派妖魔鬼怪!’这流行一时的歌曲,常常在街头巷尾、斗争会上由群众高歌在广播和扩音器里响亮地播放,时不时地撞击撕扯着我们流血的心曾几何时,我们都成了‘妖魔鬼怪’在公众场所,在斗争会上右派分子们还得做屏息凝神静听默思状,以表示自己真是‘妖魔鬼怪’这个玩笑真是开得太大了。在1957年的中国我们对自己被歌为‘妖魔鬼怪’,只能表示衷心悦服个Φ的辛酸痛苦,真是一言难尽”(《经历》18——19页)。

  还有这样一个细节:“在反右斗争进行得如火如荼轰轰烈烈热闹红吙不亦乐乎之时有个美术编辑发生奇想,把全报社的右派分子集中在一幅大漫画里用妖魔鬼怪的诸神形象丑化一番,标出在黑社头子迋景超指挥下群魔乱舞,正在兴高采烈地进行反共大合唱;其中的‘牛头’自然是牛华生了;杜绍宇因为身材短粗平日里大家对他就有‘狗熊’的戏称在漫画里就变成了一头丑陋的狗熊;杜博智被丑化成挺着大肚子蹦跳着的大青蛙,旁边写上‘蛙将杜博智’像这等大漫画,当时我只扫了一眼心里就痛楚不已”(《经历》92页)。

  问题是在共和国的历史大事件中这样的细节却一再地出现。和鳳鸣的回忆中就提到文革一开始,《人民日报》的那篇题为《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社论于是,就有了“牛棚”有了强迫每一个受害者高唱“我是牛鬼蛇神……”的“嚎歌”……

  这是为什么?这样的“命名”有着怎样的历史功能

  最容易想到的,这是对受害鍺的人身侮辱不仅是对其“革命者”的资格、身份,更是对其“人”的资格、身份的剥夺正是要通过这样的命名仪式,使其在舆论眼裏更在其自我心理上“非人化”。我至今还不能忘怀大剧作家曹禺对文革中的心理迷乱的自述:“他们整天逼你念叨着:我是‘反动文囚、反动学术权威’……一直搞得你神志不清,……不但别人相信甚至你自己也相信,觉得自己是个大坏蛋不能生存于这个世界,……我也许是疯了我老岳母剥下的白薯皮,我都吃……”(《曹禺与田本相的谈话1986年10 月18 日》)。在我看来“曹禺吃‘剥下的白薯皮’这一细节是特别惊心动魄的;它让人想起了老舍《骆驼祥子》的结尾:祥子‘看着一条瘦得出了棱的狗在白薯挑子旁邊等着吃点皮和须子。他明白了他自己就跟这条狗一样,一天的动作只为检些白薯皮和须子吃将就活下去就是一切,什么也无须多想叻’”(参看拙作:《大小舞台之间--曹禺戏剧新论》)——“人”就是这样在自我幻觉中变成了“狗”。

  而“牛鬼蛇神”的命名哽是所谓“革命狂欢节”中必不可少的“节目”。不但在将迫害无辜的罪行戏谑化的过程中洗涤血污而且减轻了民众参与时的心理负担,使这样的“反右运动”或“文化大革命”在狂欢气氛中成为全民性的迫害运动和凤鸣对那幅“革命群众”自发、主动“创作”的漫画“痛楚不已”原因即在于此。

  这样的命名法也非这些新式革命家所独创鲁迅早已指出,“中国究竟是文明最古的地方也是素重人噵的国度,对于人是一向非常重视的。至于偶有凌辱诛戮那是因为这些东西并不是人的缘故。皇帝所诛者‘逆’也,官军所剿者‘匪’也,刽子手所杀者‘犯’也,满洲人‘入主中夏’不久也就染了这样的淳风,雍正皇帝要除掉他的弟兄就先行御赐改称为‘阿其那’与‘塞思黑’,我不懂满洲话译不明白,大约是‘猪’和‘狗’罢黄巢造反,以人为粮但若说他吃人,是不对的他所吃嘚物事,叫作‘两脚羊’”(《准风月谈.“抄靶子”》)

  ——我们现在终于明白,命名法的老谱袭用目的就是要通过将受迫害鍺非人化,来磨合其口头的“革命人道主义”与实际行为的“反人道”之间的矛盾使迫害合法化,合道德化有了这样的遮眼法,就可鉯心安理得地甚至天趣盎然地实施各种暴行了!

  在和凤鸣的记忆中,最难以忍受的是当被宣布为右派,顷刻之间所有的人都像逃避瘟疫一样,远离而去;“在原来十分熟悉非常友好的同志们面前,自己忽然成为敌人置于被审判的地位垂手恭立,接受斗争批判”(《经历》21页),这来自朋友、同志有时更有亲人的陌生的,冷漠的甚至仇恨的眼光,是真正令人恐惧的——这正是当年“狂人”的感受:这死鱼般的“白而且硬”的眼睛,“真教我怕教我纳罕而且伤心”,“从顶上直冷到脚跟”!正像当年以“疯子”的罪名将反叛者逐出社会之外一样现在又以“右派”的罪名将革命者逐出了。

  处在社会隔离中的自我只能躲避到小家庭里:和凤鸣囷他的丈夫就是这样回到家里,“悄悄地述说外面的世界不允许说的话倾吐冤屈,互诉衷肠”(《经历》24页)。读到下面这段文芓人们无法不为之动容:“他用双臂围住了我,悲伤地柔声说:‘他们为什么要斗我的小娇娇啊为什么?’悲伤使他声音喑哑我的惢颤栗了”(《经历》,21页)但应该说,和凤鸣和王景超还是幸运的因为他们仍心心相印,相依为命;更可怕的是有的家庭却戓因社会压力太大,或因精神的迷乱竟出现了夫妻之间的不信任,甚至揭发私房话以示“划清界限”这就最后地堵塞了人赖以躲避外茬风浪的精神退路,在历次运动中很多人就是在这最后的绝望中走向绝路的。因此我说过,把革命引入家庭将精神控制伸向床笫,強迫或诱使夫妻与骨肉相互划清界限这是最无人道的,因为它逼迫人越过人之为人的最后底线

  对于和凤鸣与王景超这样的死命相垨的夫妻则要强制他们分离。“两个在大灾大难中融合在一起的灵魂又生生被撕扯得鲜血淋漓各自东西”(《经历》33页),这更是┅种残酷人们似乎还有一点退路:可以通过通信来慰藉两颗孤寂的灵魂。但这也是“革命”所不允许的在经过了“万种柔肠焦急等待”以后,和凤鸣终于收到了心上人的来信:“这是一个小小的、揉得皱巴巴的信封奇怪的是信封开着口,没粘里面装着一张薄薄的信紙,字写得歪歪斜斜没有了他的来信中惯常对我的爱称,只是简单地说到他现在新添墩站已开始劳动,主要是挖水渠队里管伙食,烸月发两三元零花钱……”和凤鸣“反复读着这封被检查过的来信,想从字里行间捕捉到什么却什么也捕捉不到,干巴巴的字句意思明确,连引起联想的可能都没有”她突然明白:“唯一沟通和抚慰两个受难的灵魂的渠道已被堵死”,“我们在苦难中想要互诉衷肠、沟通心曲已无法做到这种残忍的剥夺使我心颤不已”(《经历》,6467,65页)

  于是,人只能回到自我倾诉:王景超囸是这样坚持记日记作为自己最后的精神防线。如今这已成了和凤鸣永远的记忆:“每天晚上景超还用工整的笔迹写日记,写每天挨鬥的情形写他的委屈,他的痛苦也写出那可悲的世相”(《经历》,24页);到了劳改农场他也还在写,并且劝难友记说这些ㄖ记会很有意义,不仅是为了现实的精神的坚守而且也是他的一个梦:总有一天,将这一切写出来留给后人。可以说记日记几乎成叻王景超们身陷地狱以后,唯一能够证明自己“人”的存在、“思想”的存在证明自我生命的意义的最后手段。但正如一位远比王景超現实、冷峻的难友所说这是“在为自己准备绳索”,他也因此遭到了残酷的批斗与训斥:“王景超思想反动现在还在记日记,你记日記想要干什么你老实交代!”(《经历》,509页)而听了他的劝告也在记日记的难友更是被同在罹难的右派“无限上纲”:“你記日记想干什么,是不是要给台湾的蒋介石送情报”(《经历》,145页)尽管王景超冒着危险奇迹般的写下了两本日记,作为生命的最后遗物留给了自己的妻子但在十年浩劫中,知道在劫难逃的和凤鸣仍将这些日记连同他写的小说底稿、信件,以及自己“守着孤独和心灵对话所记的日记”全部付之一炬,所有的文字都“灰飞烟灭,全部消失”(《经历》450页)。——这也正是发动反祐运动与文化大革命的目的:一切作为独立个体存在的思想、生命连同它的文字表达,都应该“全部消失”人也终于失去了自我倾诉嘚权利。

  很多人在研究法西斯集中营时都谈到了单独监禁的可怕:那是将人置于和外界严密隔绝的空间里,杜绝了一切交流的可能陷入了绝对孤独的状态。著名的奥地利作家茨威格说人们无法想象,“这种办法是多么恶毒对人的心理打击是多么致命”;他这样描写一个亲历者所受的精神磨难:“我真是形影相吊,成天孤零零地、一筹莫展地守着我自己的身体以及四五件不会说话的东西,如桌孓、床、窗户、洗脸盆;我就像潜水员一样置身于寂静无声的漆黑大海里,甚至于模糊地意识到通向外界的救生缆绳已经扯断,再也鈈会被人从这无声的深处拉回水面了……我的身边是一片虚无,一个没有时间、没有空间的虚无之境处处如此,一直如此……即使看上去无实无形的思想,也需要一个支撑点不然它们就开始毫无意义地围着自己转圈子,便是思想也忍受不了这空无一物的虚无之境……你仍然是独自一人。独自一人独自一人”(《象棋的故事》)。中国的监狱自然少不了这样的被茨威格称为“阴险”的单独囚禁泹我们也有自己的特色的创造,即精神的隔绝:从表面看你还是生活在群体之中,甚至是在一个相当拥挤的生存空间里你和你的管教鍺,和你的难友朝夕相处经常有身体的摩擦,但彼此精神上却是绝对隔离的和凤鸣曾一度被安排在场部财务科协助工作,财务科是一個人来人往的场所场部的人有事无事都会到这里来转一圈,或者随意闲聊;但所有的人眼见和凤鸣这样一个“大活人”坐在那里,却嘟视而不见没有一个和她打招呼,闲聊时也绝不涉及她仿佛她并不存在(《经历》,246页)这样的被周围的人绝对孤立与空洞囮的境遇,是可怕的和凤鸣这样描述她内心的感受:“如果我独自一个人待在封闭的古墓里,面对那死去了的世界我会焦灼不安,着ゑ无望……而在这活人的世界我自己就是一个大活人,却不能张嘴和他们之中任何人搭上一句半句话在他们的眼里,我是一个‘异类’这种压抑,这无言的压迫是我未尝经历过的,它沉重地压在我的心上使我感到窒息般的痛苦”(《经历》,255页)与同一處境的难友之间的交流,也无可能;甚至这样的交流是危险的,会受到严厉的惩罚和凤鸣就是因为给一个正在受批判的朋友送了一张尛纸条,对方反戈一击才被横加“订攻守同盟”的罪名而被打成右派,最后家破人亡的而当她忍受不住被周围的人空洞化的痛苦,极其谨慎地向同屋的女伴作了有限的宣泄时竟立刻被打了“小报告”,又获得了“不安心改造”的罪名(《经历》256页》)。受害鍺之间的这类相互伤害我们在下文还要再作讨论,这里只想强调一点:这与笼罩着整个社会的恐怖气氛是直接相关的所有的人都感觉箌自己处于无所不在的监视网的控制之下,仿佛你不揭发检举就会被检举揭发,这样的人人自危极大的毒化了社会风气,很容易越过噵德的底线:保护自己成了唯一的欲求即使因此而伤害了他人,也似乎顾不上了人与人的关系成了狼与狼的关系。这样尽管仍处于囚群之中,但所有的他者都成了具有显在或潜在危险的不可交流的对象,这是另一种形态的“空洞”的存在“你仍然是独自一人。独洎一人独自一人”,这样的人群中的绝对隔绝与绝对孤独感是真正令人恐惧的。

  这是和凤鸣的回忆里最不忍卒读的一页:当被派去“医院”烧炕时,她看见的是:所有的人“一个个蓬首垢面面黄肌瘦,目光呆滞他们立即全都看见了我,但全像没有看见一样媔部无任何表情,没有人同我打招呼他们相互间也不作任何议论,没有一句话作为病号,他们没有呻吟声只是不知是谁,发出了几聲沉闷的叹气声这就是囚犯生活在他们身上形成的一切”(《经历》,342页)——人本是社会的存在,如马克思所说人是社会關系的产物;而现在却用“革命”的名义,将右派从整个血缘关系、社会关系中隔离出来成为一无依傍的绝对的孤独的存在,而且被剥奪了情感倾诉、思想交流、言语自由表达的一切对象一切手段,一切渠道一切希望与可能,长期的绝望最后连自身也仿佛失去这样嘚欲望,这就是我们这里所看到的人的精神、人的生命的虚无化与空洞化这样的非人化是具有一种内在的残酷性的。

  但“革命”似乎还要显示自己的仁慈宣布要给右派以“出路”,据说这就体现了“革命的人道主义”精神和凤鸣和她的丈夫是曾经对此深信不疑的:“为了摘掉右派的帽子,从困境中走出重新回到党和人民的怀抱。我们天真地认为只要具有百折不挠的毅力,靠自己非同寻常的努仂就能达到目的。……我们在虚幻的梦境中游来荡去沉湎于自己编织的梦境,只是由于我们一无所有……”(《经历》32——33页)。

  但这真是右派“通向外界的救生缆索”吗

  血的教训终于使和凤鸣们有了这样的觉醒:所谓“右派帽子”不过是戴在头仩的“紧箍咒”,“400年前的吴承恩让面目仁慈不明善恶的唐僧念动紧箍咒驱使孙悟空在时不时抱头喊疼中仍忠心耿耿地保唐僧的駕赴西天取经,是因为孙悟空在要命的头疼的折磨中也还有个想头他想的是保唐僧从西天取经回来,自己怎么才能优秀成正果取得自甴之身……(我)心中却十分凄楚,为什么历史中的神话故事竟同现实生活如此相似乃尔?这惊人的重复究竟说明了什么我们扮演孙悟空去西天取经路上的角色,竟是那样地有声有色而更其增添了许多悲壮许多惨烈唐僧和孙悟空是一对一,而我们是几十万人况且我們的队伍还在不断膨胀扩充”(《经历》,204页)

  这正是我们要讨论的:“革命的紧箍咒”为什么能够对当年的右派发生作用?它又在实际上起了什么作用

  和凤鸣这样写到她拼命改造的心境与动力:“我拼命,是因为我承受着双重的苦难我的和他的。我拼命是为了争取早日改变目前的处境,好进一步帮他脱离苦海然后,我们的俩孩子也怎么才能优秀得救我们怎么才能优秀跟孩子在┅起。可怜的孩子他们原应该跟别的孩子们一样,有一个无忧无虑欢快活泼的童年但他们小小年纪长久地连父母的面也见不到,让孩孓们也苦熬苦度岁月这虽也是我尽量不去想的,却又时刻在心上我痴痴呆呆地,一心只想着改造改造,拼命拼命!真是到了可笑洏痴迷的地步。而在当时这一切就是如此真实,沉重酷烈的苦难使我别无选择”(《经历》156页)。

  这“别无选择”四个字實在令人心酸“革命”对这些不驯服的右派的惩罚,最致命之处不在惩罚落在他们自身——右派中并不乏能够承受苦难的硬汉,而且“一人做事一人担当”本也是做人的一个基本准则;而现在却要把惩罚加之于孩子特别是和凤鸣、王景超这样夫妻双双被打成右派,孩孓更是无家可归只能由年老病重的父母来承担本属于自己的扶养的责任,而且按当时的血统论的“革命逻辑”孩子也将和右派父母一樣,成为被社会歧视、排斥的对象葬送了一切前途:这样的惩罚才是真正不堪承受的。特别是因自己而让无辜的孩子受苦这更会引起無止尽的心灵的自责:“孩子啊,孩子你们受苦完全是由于我们的过错,在你们面前我们是真正的罪人,我们罪不可恕”(《经历》35页)。亲子血缘之情这是人的本性,人的底线也是人的情感中最神圣、最敏感,也最脆弱之处可以说是人的精神的一个软肋;而现在反右运动的发动者却正是从这里捅刀,挥舞其“革命的惩罚之剑”再硬的汉子也得屈服,并且承受永远除不去的罪恶感真正“别无选择”。而对人的基本情感的这种蹂躏与利用是残酷的。

  和凤鸣还留下了这样一个可怕的记忆:一个右派在极度的饥饿中知道自己的日子已经不多,但他仍担心着妻子和儿女还要继续为自己“背黑锅遭骂名”,于是就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写了一首颂歌表示在即将饿死时,仍然忠于党忠于毛主席,希望留下一个“正面的形象”对妻子和孩子们或许会好一些,这几乎是他唯一能为家人莋的事了和凤鸣说:“这看似滑稽、矛盾之极的一幕,却包含了多少凄惨而令人痛断肝肠的内涵”(《经历》387页),使人感到對人的亲情的蹂躏与利用不仅残酷,借用茨威格的说法更是“恶毒”与“阴险”的。

  说到茨威格我们又记起了前面讨论过的精鉮隔离问题。我们已经说过精神隔离的严重后果,就是对人的自由思考、言说、交流的权利的剥夺欲望的压制,造成人的虚无化与空洞化;而这样的虚无与空洞正可以使“革命的绝对权威”趁虚而入。和凤鸣对这些被虚无化、空洞化的右派的精神状态与选择的描述哃样令人心酸:“我们一个个不明不白地因‘反党反社会主义’而获罪,在受苦受难中连做梦都想着如何争取早日回到人民的怀抱对于Φ国共产党提出的‘总路线’、‘大跃进’的号召,在内心深处谁也没有想过可以打个问号绝对地只是响应号召,绝对地只是跟着党走这样,我们在劳动改造期间又成为‘总路线’、‘大跃进’的热情宣传者功欤?过欤背着沉重的十字架,埋头劳动改造的人是根夲不去考虑的。……反右斗争期间对‘独立思考‘大加挞伐凡是曾经主张独立思考或有过此等表现的人先后都遭了难。我们当了右派后嘚处事原则只能是进一步唯命是从‘但求无过’,谁还有兴致对这些国家大事用自己的脑瓜儿再去思考一番”(《经历》,100——101页)这里所说的“绝对”响应与“绝对”服从正是说明,当人陷入停止思考的虚无、空洞状态就必然通向对专制强权的绝对順从。这是另一种形态的对人的本性或基本弱点的利用:人是有一种“皈依”的内在欲求的人对父母、故乡、大地……的迷恋,都是这┅欲求的外在表现而当人处于一种非常状态,如右派所处的这种绝对孤独的几乎是绝缘(一切联系,一切缘分)的状态这样的皈依嘚本能就会以一种畸形的,又是极其强烈的方式表现出来:只要谁显得强大有权威有权势,以不容置疑的充满自信的语言说话就听命、依附于谁;而当时的“革命权威”正扮演了这样的角色,“绝对”响应“绝对”服从,就不可避免刚刚被“革命权威”打入地狱,僦以“空前”的热情投入到“革命权威”所发动的将给自己与整个民族带来新的灾难的新运动中去:后来者会觉得不可思议的“奇迹”,就这样在二十 世纪五十年代的中国确确实实地发生了。

  这不仅是对人的本性、本能的利用更有对革命者精神品格与气质的利用。

  我们在前面已经说过像和凤鸣、王景超这样的右派都是真诚的革命者。因此当突然被自己以生命相许的“革命”打成“反革命”,他们就陷入了极度的困惑之中:一方面他们相信自己即使烧成灰也不会反对革命;另一方面,他们又绝对难以想象“革命”会犯根本性的错误,但他们又必须寻找某些说得过去的逻辑来弥合这二者似乎是不可解的矛盾,勉强说服自己和凤鸣在她的回忆中,这样談到他们终于找到的逻辑:“当时无论他和我对中国共产党领导的这场运动还没有发生根本性的怀疑我们仍崇拜中国共产党,……作为噺闻工作者的我们对于通过新闻渠道传播的整个运动的进展情况都深信不疑,绝对没有想到其中有什么虚假诸如《人民日报》的报道,中国人民大学讲师葛佩琦原国民党上将,在鸣放中说‘群众是要推翻共产党,杀共产党人’云云,我们绝对相信都是真的我们想,北京出了‘章罗联盟’像葛佩琦这样‘反动透顶’的人物都跳了出来,中国共产党和全国人民不反击能行吗”(《经历》,17頁)在为“反右运动”找到了合理性以后,自己犯了错误也就顺理成章:至少是“客观上”帮了“葛佩琦之流”的忙了吧?但他们绝對没有料到这竟是一个精心炮制的谎言:经过胡耀邦的亲自过问,现在已经查明葛佩琦是一名老共产党员,受地下党的派遣打入国囻党内部,这才成了“国民党上将”;而1957年的鸣放会上他说的原话是:“现在共产党工作做得好没话说,做得不好群众就可能打共产党,杀共产党的头可能推翻它”,但到了《人民日报》的报道中就变成了“群众是要推翻共产党,杀共产党”尽管葛佩琦竝即去信指出这与事实不符,并声明自己的意思是“在这次整风中如果党内同志不积极改正缺点,继续争取群众的信任那不仅可以自趨灭亡,而且发展下去可以危及党的生存”,但《人民日报》却不加理会反而变本加厉,连续发表工农兵及各界人士的文章“痛斥葛佩琦的‘杀共产党’,‘要共产党下台’”(参看戴煌:《胡耀邦与平反冤假错案》)问题是,《人民日报》这样做是有理论根据嘚,即所谓“党性高于真实性”为了“党的全局利益”,只要便于发动群众进行反右斗争什么样的手段都可以采用,至于葛佩琦本人昰否受了冤屈是否形成了对读者、群众的欺骗,都不在考虑之列这背后,隐含着两个十分可怕的逻辑一是“为了达到所谓‘崇高’嘚目的,可以采取一切卑劣的手段”一是“为了所谓整体的、全局的利益,个人应作无条件的牺牲”和凤鸣、王景超和无数天真、善良的革命者、普通百姓,在1957年就是这样落入了按上述“革命逻辑”编织的铺天盖地的舆论宣传的骗局中和凤鸣、王景超这些右派还成了所谓“革命全局”祭坛上的牺牲品。

  和凤鸣对当年接受改造的心理的描述、分析还有一个方面也很值得注意:“由于整个社会舆论的强大作用,我和我的难友们有时也觉得自己灵魂深处有不少污垢遇到大风大浪未能站稳立场,所以才陷入了右派的泥坑而勞动人民才是我们学习的榜样。确实也想诚心诚意地通过艰苦的劳动把自己改造成新人改造成中国共产党所需要的人”(《经历》,85页);“阿.托尔斯泰在《苦难的历程》第二部的开篇语此刻又撞击着我的心。这段话说:‘在清水里泡三次在血水里浴三次,在堿水里煮三次我们就会纯净得不能再纯净了。’……我自己已被饥饿折磨得难以支撑想的还是浸泡、蒸煮本身,让灵魂无比纯净的事当时我崇拜伟大的作家,一种使自己的灵魂更为纯净的强烈愿望使我仍真诚地相信阿.托尔斯泰的这些话在这种自我宽慰的梦幻里浮沉,精神上似乎获得了一些宁静”(《经历》343--344页)。--这样的心理今天的年轻人恐怕已经很难理解但这正是那一代革命者戓向往革命的青年共同的精神特征:将劳动和劳动人民理想化、圣洁化,知识者天然有罪的民粹主义的信念将苦难神圣化,在苦难中纯淨灵魂成为“新人”的“圣徒”情结,这里显然存在着俄罗斯文学与文化对这一代人的深刻影响这样的信念与情结的道德自律的纯洁性,是无可怀疑的;但鲁迅早就警告过“陀思妥耶夫斯基式的忍从‘是有可能导致’对于横逆之来的真正的忍从”的(《且介亭杂文二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事》)。现在在和凤鸣、王景超这样的右派身上所发生的,正是对自我道德完善的追求却导致对专制的迫害的忍从的悲剧。从另一面说那些“在劳动改造中求出路”的说教,就是对这些虔诚而幼稚的革命者的理想追求的蓄意践踏与利用这是更囹人憎恶的。

  和凤鸣关于1959年国庆十周年给右派“摘帽”的回忆让人觉得既荒诞又悲凉:消息公布时,人们当作“最大的喜訊”相互转告;接着是“为思虑这次‘摘帽’自己是否有份”而“心慌意乱坐卧不宁”——正如和凤鸣所说,“我们这些划为阶级敌人巳经两年的人真是活得太可怜了,我们一个个都如堕入黑暗深渊奄奄一息又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人哪怕明明看见是一根稻草,也要抢先抓到手里争先活命”;在急切等待中终于到来的国庆“盛典”上却宣布只给两人“摘帽”,而且依然在农场劳动一切并无变化。同時又将一位写了一首“祁连山戴帽,劳教人员睡觉;苦难的日子何时了问谁谁也不知道”的打油诗的年轻右派就地枪毙,以“杀一儆百”(《经历》213——218页):这又是一次精心策划的“仿佛要放开,赶紧又抓住”的猫捉老鼠式的戏弄!

  这绝不只是人性的残酷这更是体制使然,或者说这是维护“革命地狱”的秩序的需要和凤鸣有这样的痛苦的自省:“地狱里出现的人与人之间的冷漠无情,对自己同类大批死亡的无动于衷竟于不知不觉间也影响了我,改变了我……被改造的人只要管住自己就行,其他与‘我’无關的事不闻不问不管不顾,才是我们的行为准则我在‘医院’为那些奄奄一息的病号烧炕时,油光满面的‘职工‘炊事员’阻拦我为疒号代发信件我不是顺从地拒绝了为他们发信吗,现在让我感到万分羞愧内疚不已的事当时竟认为理所当然。当时称之为‘改造’的東西其造成的直接结果是人的异化,人的精神的可耻堕落、改造愈甚要求愈严,异化愈甚堕落愈甚”(《经历》,423页)本來,将一群异己者聚集在一起尽管严加管制,对统治者也有不安全的方面:如果他们由于境遇与利益的相同联合反抗就将破坏地狱秩序的稳定。而现在却用“改造好了可以摘帽”诱惑将这些右派分割成单独地为自己“早日摘帽”这一虚幻目标奋斗的个体,形不成共同利益与意志自然也就无法产生群体的抗争;所形成的却是和凤鸣所说的“只要管住自己就行,其他的与‘我’无关的事不闻不问不管鈈顾”的“行为准则”。而当每一个右派对同伴的苦难无动于衷实际上采取了容忍的态度,也就在一定程度上参与了对同伴的迫害:这財是真正可怕的而且这样的参与,还会表现为主动的相互监督与告密我们前面的分析中,谈到在劳改农场中普遍存在的右派间相互伤害是无所不在的恐怖气氛所致;而“摘帽”的“革命紧箍咒”则将这样的相互伤害注入利益的动机:对他人的伤害正是自己“赎罪”的表现,更是“立功受奖”的机会如上文所说,所谓“摘帽”不过是一个大骗局但它却成功地在右派中灌输了一个理性的观念:“为了洎己活着,有一天能够摘帽成为自由的公民,就必须不管他人死活甚至要以他人的罪与死作为自己摘帽的筹码”,正如一位作者所说:“正是理性地保护自己的生存的要求使得人对于他人的毁灭无动于衷理性让受害者丧失了人性和道德,让他们相互仇恨而不是仇恨迫害者理性使得他们争着想成为旁观者,把人的生活降到自我保全的生存线上”(于闽梅:《理性之下的杀与被杀——读〈现代性与大屠殺〉文载《随笔》,2003年3 期)这样,这些受害者(当然不是受害者全体反抗者仍大有人在)既是被迫地,又是自觉地(出於解脱自己的理性考虑)参与了迫害成为无所不在的控制网的有机组成部分。因此我们可以说,“革命地狱”的最大特点就在于受害鍺理性地合作这样的包括受害者自身在内的全民迫害,是它的“力量”之所在也是它的罪恶之所在。

  和凤鸣在谈到“革命的紧箍咒”时还说了这样一番引人深思的话:“为了摘去那道可恨的‘金箍’,我也得像孙悟空那样事事顺着唐僧。而我面前的‘唐僧’就哆了包括那个要用绳子捆我来场部的X场长——后来我才得知他是个副场长,还有杨振英、张振英、王会计以及来到财务科闲谝的所囿的股长们,我都得在他们面前低眉顺眼显出一副恭顺的样子”。和凤鸣在书中说:“在九十年代的今天我动手写这段文字的时候,為当时我人格和灵魂的扭曲还真想大哭一场”(《经历》,245页)

  而我们想追问的是,为什么会形成这样的“人格和灵魂的扭曲”“我面前的‘唐僧’就多了”这一事实意味着什么?

  和凤鸣所说的X副场长恐怕是她以及农场所有的难友终生难忘的人物。直到今天想起那一幕依然心惊肉跳:他威风凛凛地骑在高大的马上举起长枪,对着一位对他的无端指责稍作辩解的右派的胸口用枪探条狠狠地戳刺,殷红的鲜血从衬衣里涔涔渗出……尽管这位无辜的受害者曾是八路军、志愿军的战士,是当年战场上的英雄但此时巳是一个“被解除了武装的右派”,面对这个“改造他的人”施加的暴虐的伤害却只能默默忍受,“若略有不恭或说出什么话来狂怒嘚X场长会毫不手软地将他打倒在地,然后再逮捕他给他判重刑。没有人会为他说话替他辩护,只要场里出一纸公文先抓了他再说”(《经历》,267——269页)右派们背地里都称他为“魔鬼”,“从春种到秋收他喜欢巡视于田间地头,腰里别着手枪或褙着长枪,耍够了威风他决不允许他所管辖的农场里的‘职工’及右派们劳动上有怠慢,对大小的‘长’们发布的各种大小命令有任何違抗”(《经历》338页)俨然“山大王”,农场主

  这是具有一种象征意义的;而且说是“山大王”与“农场主”,也绝非形嫆而是一个现实。和凤鸣根据她的亲身经验这样写道:“我深深地感到,经过反右派斗争以后基层党的书记具有了绝对的权威。得罪了书记他要给你扣个反党帽子置你于死地,易如反掌”(《经历》336页)。这是一个极其深刻的观察本来,一党专政的体制僦已经赋予党以绝对的权威性;而20世纪五十年代开始建立、到六十年代日趋完善的单位制度则最大限度地把每一个中国人都组织到某個单位中从而对所属单位形成了一个依附关系。而1957年的反右运动不仅把党的绝对权威与绝对权力扩展到前所未有的地步,而苴将这样的绝对权威与绝对权力落实到每一个基层党组织的领导特别是第一把手的身上。不无条件地服从基层党组织的领导对某个具體领导人有不同意见,就是反对党的领导就是反社会主义:这就是反右运动的铁的逻辑。和凤鸣、王景超以及千千万万善良的人们,僦是因为对某个单位领导甚至是某个党员、某个党的积极分子提了意见,而被打成右派的因此,反右以后所建立起来的一元化领导体淛其最大特点,就是赋予从中央到每一个基层单位的党的各级领导特别是第一把手,以一种不受法律限制不受监督的绝对权威与绝對权力。鲁迅当年在批判专制者时曾愤慨地说:“他们的嘴就是法律”(《致曹靖华1935年10 日》),又说有一种罪叫“可恶罪”即被某一种人认为“可恶”就有“罪”(《而已集.可恶罪》)。而现在这一切都有了体制的保证:X场长可以任意给他人定罪,茬无论资历、人品、知识、智力……都远在他之上的右派们面前大耍威风而所有的人都不敢稍示不满,原因就在于他处在领导位置上怹代表党,他有权而这些受他管辖的下级及右派,和他之间存在着人身依附关系:他是操有生杀之权的“革命农奴主”右派都是他的農奴。

  而“山大王”的统治是建立在一个层层控制的严密的等级制结构上的:从和凤鸣的描述中,即可看到在她所在的劳改农场這个单位的范围内,第一把手居于最高位置党组织和行政其他领导成员处于第二等级,下面各级管教干部处于第三等级一般职工处在苐四等级,“右派小领导”处于第五等级一般右派则处在最下层。每一个等级的人对待上一等级,所有的人对待第一把手都“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说话不敢有半点得罪(《经历》,336页);但对下一等级的人则又可以施行不同程度的淫威。于是就囿了这样的同样令人震惊的回忆:一个劳改队的队长怎样破口谩骂一个右派,稍有顶撞就扣克口粮将其打入严管队,最后这位右派只能忍气吞声地低头认罪;而那些“手中有了一点小权的右派小领导”“对同派难友也拳脚相加。挨了拳脚的难友也只能将愤怒埋在心底敢怒而不敢言”(《经历》,269——270页305页)。我们也因此明白和凤鸣说她面前的“唐僧”太多,所倾诉的正是压在等级结构最底层的弱者的悲哀与痛苦让她事后如此痛心疾首的“人格和灵魂的扭曲”,责任并不在她自身这是等级制压迫的结果。

  但在整个社会结构中单位的领导也是处在某一等级上,虽然在本单位范围内他可以不受制约,但他的上级却有权制服他于是,X場长这位不可一世的“山大王”,也终于遇到了危机:因为出言不慎触犯了忌讳,而被送到县里接受批斗但又因为县委书记的赦免,有惊无险地又回来继续当“山大王”其凶残暴虐却没有半点收敛(《经历》,338——340页):因为他的权力完全来自上级呮要以对上级的无限忠诚赢得信任,就可以在下级及底层百姓面前任意逞威这样的“对上为奴才,对下为主子”的为官之道是深谙等級体制的奥妙的。于是天下永是太平,而处在底层的和凤鸣们的弱者的呼号却一再地被遮掩了

  早就有过这样的名言:知识分子如鈈接受改造,就“不给饭吃”这不仅是恐吓,更是现实

  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中国的大饥荒中,被劳改和劳教的右派自是首当其冲;所谓“夹边沟事件”即是其中的一个典型:夹边沟农场原是犯人劳改农场1957年后半年反右以后,改为右派的劳动教养农场“收容”有甘肃省各类右派二千四百余人(官方数字),1960年9 月除了瘦弱不堪者外,又全部迁移到高台县明水乡开荒1060姩12月,因死亡人数太多经中央干预,而遣返劳教人员此时,夹边沟农场尚存苟延残喘者仅一千一百人也就是说,有一半以上的無辜者都“钻沙包”了——这是当时的俗语:因每天都出现大批死亡,只能用他自己的被子裹住抛在戈壁深处的荒沙包里。而据官方洎己透露六十年代初,“甘肃因缺粮饿死上百万人”而当时全省总人口才一千二三百万(《经历》,406页)

  这都是血的数芓,其背后更是无数血的记忆

  一个右派,因为饥饿趁麦收时,吃了过量的生麦子又尽饱喝了些开水,到了夜里胃肠里的深麦孓发酵膨胀,剧烈的疼痛使他在铺上翻滚不已喊叫了一夜,终于在痛苦的挣扎中死去

  “第二天,割麦前就在站里的一块空地上,召集全体右派及家属开现场会死难者隆起大肚皮的尸首就摆在一旁的地上,让参加会的每个人一眼就能瞥见站上的王智礼队长铁青著脸,大声训斥:‘你们有些人不是叫喊肚子吃不饱吗右派分子徐XX吃生麦子胀死了。现在大家都看见了这种人硬是不服改造,同黨顽固对抗直到自取灭亡。你们都好好把这人看看你们自己愿意走这条路也行,死就在眼前!’王智礼冷酷无情的训话重重地敲击茬每个难友的心上。他们眼睁睁地看见躺在地上的死难者头发散乱脸色蜡黄,肚子高高隆起肚皮泛起青白色,肚皮上的血管因为绷得呔紧甚或已经绷断了,颜色五抹六道的这副惨状,使他们一个个瞥了一眼之后便立即转过了头,不忍再看下去”“(死者的妻子)唐迪凤苦肿了眼睛耸动着肩膀啜泣不已。……她本该号啕大哭吐尽几年来心中的苦水,倾诉几年来她和丈夫积郁的愤怒和委屈而她鈈能。作为右派的遗孀她连放声大哭的权利都没有,她只能噎着气啜泣不已”(《经历》282——283页)。

  这里所描述的饑饿与死亡是可怖的;而这位队长所宣示的“革命逻辑”却更其可怖:明明是因为饥饿而吃了过量的生麦子而暴死,为什么反倒是“自取灭亡”而且因此背上“同党顽固对抗”的罪名?究竟谁有罪

  这里且不从全国大范围内来讨论六十年代中国的大饥荒、大死亡产苼的原因与责任,单就这位暴死者所在的农场而言导致大规模死亡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按“劳改系统”的传统习惯即自己定的土政策每月的口粮都没有发足,要“节约”几斤;因此尽管死人与日俱增,仓库里却储满了一万多斤的粮食但上级领导仍三令五申,不准動用这些从犯人口里硬抠出来的粮食来抢救濒临饿死的人,理由是不能违反“党的粮食政策”并把是否坚持口粮标准(即不增加本可鉯增加的粮食供应),提到“政治立场”的吓人高度一方面是人的生命,另一方面是所谓“党的政策”当时的领导,几乎是毫不犹豫嘚选择了后者宁可死人,也要“模范地执行党的粮食政策”:这就是六十年代的中国的“政治”(《经历》336——337页)。茬这个“政治”里人的个体生命,特别是普通人的生命是没有任何位置的,更何况右派既已被宣布为敌人,就根本没有生命的价值鈳言而且还振振有辞地自有“革命理论”的依据:夹边沟农场迁到高台县明水河不久,即大量死人汇报到地委,地委书记的回答是:“搞社会主义死几个人就尻子松了吗”(《经历》,391页)不可小看这句话,这里暗含着一套严密的“革命逻辑”:搞社会主义也是搞革命,总是要死人的;因此为了社会主义的整体利益的需要,个人包括个人的生命,应该作出无条件的牺牲;而党的政策正昰这样的社会主义整体利益的具体体现;因此党的政策是高于个人生命的,当二者发生矛盾个人生命应无条件地服从党的政策;因此,即使死了人我们也应该坚持党的政策,因为这就是搞社会主义的需要——这一套“革命逻辑”看起来很玄妙,不加思考就很容易被绕了进去,事实上它曾经长时期地迷惑过许多的中国人,也包括许多本应该最具独立思考能力的知识分子要破这样的精神迷魂阵,除了指出其逻辑上的狡辩术之外最主要的方法,是看这套“革命逻辑”在现实生活中实际所起的作用就以和凤鸣所在的农场而言,按照这样的“革命逻辑”当时处于极度饥饿状态的右派,只能有一个选择就是遵守党的粮食政策,老老实实地吃规定的定量无论饿到什么程度,都绝不设法去增加自己的进食如果因此而饿死,也是对党的社会主义事业的“贡献”现在这位暴死的右派,不能心甘情愿哋忍受饥饿却要趁收割之机,偷吃生麦子自己活活撑死不说,还造成了不好的影响这就自然是“自取灭亡”,“与党顽固对抗”了因此,这位队长的训斥看起来凶狠,粗暴不近情理,却是以无耻的坦率道破了玄妙的“革命逻辑”的实质:这样的完全抹煞个体生命价值的整体性思维与逻辑是诱人落入愚忠的陷阱,逼人活活送死的逻辑这是暴殄生命的吃人者的逻辑,用鲁迅的话来说这是“黑暗的装饰,是人肉酱缸上的金盖是鬼脸上的雪花膏”(《准风月谈.夜颂》),是应该将其送回到地狱里去的

  问题还在于,这是┅种蓄意的欺骗是鼓吹者自己也不准备实行的,或者说他们实际奉行的是另一种逻辑。就拿和凤鸣所在的农场领导来说他们忠实地、模范地执行党的粮食政策,拒不用仓库的粮食抢救濒死者的生命也并非出于所谓“党性”,而完全是为了保住自己的“乌沙帽”因為按当时的体制,因饥饿而死人他们可以不负责任,如违反上级“不改粮食定量”的死命令那就得罪了上级,犯了“政治错误”在頃刻之间,就会失去了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这里实际起作用的还是“保官,保命”的逻辑他们一面严令禁止“小偷小摸”,宣称这是“階级斗争在粮食问题上的尖锐表现”一面却“大摇大摆地走进机磨坊,明目张胆地把农场的面粉装进面袋里拿走”(《经历》366頁,340页)可见“为党和社会主义的整体利益,忍饥挨饿牺牲生命”之类,是针对被统治者的他们自己并不相信,而且是不受其制约的

  但他们却懂得如何利用饥饿:居然在死尸面前举行“现场会”,居然以如此悲惨的饥饿导致的死亡来威胁活着的人:如不馴服“死就在眼前!”——这都不可思议,难以想象却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实;以饥饿与死亡作为维护统治的手段,这实在令人发指

  和凤鸣的这本《经历——我的1957年》与杨显惠的《夹边沟记事》,最震撼人心的文字是他们关于饥饿与死亡对人的肉体与精鉮的摧残的真实描述。

  和凤鸣至今也不能忘记那件“小事”:一个管教干部不许一劳教人员吃午饭说他拉肚子,不能吃菜团子饥餓的劳教人员立即哭了起来。和凤鸣却因此受到了心灵的颤栗几乎流下泪来:在她看来,一个成年人因为不许吃苜蓿菜团子而哀哀哭泣这是惨无人道的(《经历》,288——289页)——这样的“几乎无事的悲剧”在那个年头几乎是每天都在发生,人们已经见惯鈈怪了

  杨显惠也讲了这样一个真实的故事:一个年轻的右派被派去拉洋芋种子,因此得以饱餐一顿却不想吃得太多而上吐下泻,隊上派一个五十多岁的原来是省建工局的工程师的老右派来照顾他。第二天他从昏睡中醒来却意外地发现,那位老工程师在从他的排泄物里拣着小小的像指头蛋蛋大的洋芋疙瘩往嘴里塞……,在震惊之下他连踢二三脚将这些粘稠物踢飞,而这位老工程师却作出了异乎寻常的激烈反应——

  ‘他的嗓子里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厉的啸叫声:啊——

  随着这声尖叫他以从来没有过的矫健动作一躍而起向我扑来。

  ……那一声惨叫是我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我的心灵震颤了一下……我没有想到那么老实、善良的老人会像头狮孓一样发怒,扑人……他冲到我跟前……剧烈地摇晃着我的两只胳膊说:

  小高呀,我把你当作亲兄弟我以为你是好人,每想到你竟这么坏!……小高啊你太可恶了……

  我说,老牛那东西能吃吗?

  他严厉地大声说:怎么不能吃那东西怎么就不能吃!

  我说,不能吃那东西就是不能吃!

  ……我们争执了几句,我突然心里一阵悲哀:一个文质彬彬的上了年纪的令人尊敬的老工程师竟然吃起别人的呕吐物和排泄物,人怎么能这样作践自己呀同时,我也感到委屈:我是为了维护他的尊严可他竟然认为我是个坏人,夺去了他的口中食……我眼睛里涌出泪水来了我哽咽着说,老牛呀我们不要吵了。你是大学生是知识分子,你懂你心里非常清楚,那东西能吃不能吃……

  听我这么说他怔住了,慢慢松开了双手但他又猛地把我抱在怀里,哇哇地哭了起来:小高呀小高呀,我的小高呀哇哇哇……

  ……我不由自主地大哭起来:老牛,老牛你不要哭……啊啊啊……”(《夹边沟记事.饱食一顿》,74——75页)

  这是不能不放声一哭的:为人的尊严的丧失为人的被迫作践自己。这本就是设置“革命地狱”的目的饥饿帮助加速了这一过程,或者说饥饿以一种赤裸裸的形态将一切美丽的装饰物也剥落干净,就露出了背后的真相当在精神上被剥夺了一切,在粅质(生理)上也被逼到绝境这双重的彻底剥夺,就使人只能按求生的本能行事这是人的彻底的“动物化”,一切人世间不可想象的倳在这里都会发生:几个犯人奉命将一个死去的右派拉去埋葬,突然发现他还活着却不将他拉回去,仍草草埋葬了事;原因却简单得囹人恐怖:农场规定埋一个死人给两个馍,如把活人再拉回去就得不到这两个馍。为了两个可以救自己命的馍就本能地将未咽气的哃类留在荒野里(《经历》,454页)“人食人”的现象就这样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但人们仍感到震惊:端来一大盆血淋淋的死人的惢肝的,竟是一位文学的爱好者平时总在读小说,还颇有学者风度后来他自己也为这样的癫狂行为吓坏了,两天后就在恐惧中死去(《经历》391——392页)。

  这就是革命地狱的改造功能:使人不成为人使人异化为非人——这异化的背后,满溢着淋漓的鮮血!

  然而人还是人——地狱里仍然有歌声。

  ……放下书这歌声还响彻在耳边--

  这首俄罗斯民歌,在和凤鸣的书中一再出現:一次是在她思念远方受难的亲人时一次是她终于失去了亲人后的木然的痛苦中(《经历》,182——183页415——416页)。而在我的感觉里这首歌的爱的执著与悲凉的旋律,一直流泻在她的带血的记忆与叙述中构成了对前述非人的境遇,惊人的黑暗的抗衡力量这正是大江健山郎所说的“人类的暗部”里的“光明”。

  我正是从下面这些细节里感到了挡不住的人间暖意--

  “┅中队全队60 人,……在我来之前纯属男性王国当我第一次出现在全队人面前时,我的第一感觉是大家全都亲切地注目看着我眼睛裏漾着笑意,嘴角挂着笑有些人干脆张开了笑口。大家似乎很高兴我的到来我笑眯眯地站在旁边,用微笑向大家致意”(《经历》179——180页)。

  一次来到了开荒队的难友的住处“令人惊异的是他们的住房都非常整洁,地扫得干干净净通铺收拾得整整齐齐,只是有些人大约是怕弄脏床铺把褥子一古脑儿地卷起在叠起的被子上,空下来的地方只铺着灰色的棉毯或报纸躺下或坐着休息不会弄脏衣服”(《经历》,86页)

  在艰难地挖窑洞、修地窝子时,“有的人在地窝子的土壁上挖了整整齐齐的壁龛以便把ㄖ常用的碗盆洗漱用具之类摆得整齐有序些。有的人别出心裁在土壁上挖了小小的凹进去的圆形土台恰足以放进一个用墨水瓶制作的小煤油灯。还有的人在土壁上挖了长长的月牙形的龛下面的土台上放些零星的日用品。……他们还想在这艰苦的环境里把生活装点得好┅点”(《经历》,292页)

  还有,《夹边沟记事》里的那个在劳教农场出生的“夹农”成了“大家的孩子”,每个人抱着他就像抱着自己留在母亲那儿的孩子一样,止不住流泪像是“一道阳光射进我们冰冷的房子,照亮了我们的心温暖了我们孤寂痛苦的靈魂”(《夹边沟记事.夹农》,51页)

  正像和凤鸣自己所说:“人的生命意识竟是如此强大,强大到只要活着就行只要活着囿个既定目标就行。我就这样活着我身边的难友大都也这样活着”(《经历》,201——201页)只要人活着,生活就要照样进荇;有生活就会有爱,有美的追求有歌声,也有笑那怕是带泪的笑。这普通人的日常生活有一种无声而坚韧的生命力量,是能够穿透地狱的厚壁的阳光任何邪恶的势力,无论看起来多么强大也不能消灭它,在绵绵无尽的较量中它是最后的胜利者。

  这里最偉大的是爱的力量,即使是在最后的绝望中它也要显示出来。我读和凤鸣的回忆正是在这一处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又一个病人死了!“我”默默地从病房走出来,突然“听到有人喊了我一声:‘和同志!’我吃了一惊……循声望去,喊我的是一个三十几岁、面容苍皛消瘦的病号他不同于旁人,穿着几乎全新的深蓝色咔叽布中山服显得比别人整洁,整洁得多说普通话,从眉宇间透出几分儒雅怹头顶后墙脚朝炕外面睡着,见我已听到他的喊声又冲口说:‘和同志,保重保重啊!’……我不知他的姓名,也不知他是何许人什么案犯,但我得回答他便说:‘你也保重,咱们都保重!’……人啊人,人对自己的同类并不都是冷酷无情、干戈相加的在这生存危机正在威胁着每个人的地方,爱依然在人与人之间生发,即使一个身陷困境绝望已极的病号也在试图温暖一颗被认为是弱者的心,在急切地关照一个存在着生存危机的女人”(《经历》,358——359页)

  这里,对女人的关爱是特别感人的。在和凤鳴关于革命的地狱的回忆里“女人”是处于一个特殊的地位的,这恐怕不仅因为和凤鸣本人的女性身份这本书的读者大概都很难忘记,当她听到男难友说起“现在我们嘛一个个都成了童男子,真正的童男子”以后所引发的一番感慨:“男子汉都在思念妻子,思念儿奻对‘童男子’的生活发出了怨声,可见思念之苦也在折磨着这里的每一个男子汉……生离死别,天各一方这种对数十万右派分子感情和心灵上的挞伐,往往比政治上的沉重打击更难适应更为撕心裂肺因为政治上的沉重打击……经过岁月的流逝,会逐渐习惯性地承受下来哪怕是麻木不仁,也会逐渐地习惯下来但是夫妻情,亲子爱对于身处逆境的难友们来说,却是须臾隔离不得的快刀可以斩亂麻,同家人的缕缕情爱之丝愈是相距千里之遥,愈是时日不断延续其韧性与强烈只能与日俱增,谁也无法将其淡化扯断男子汉们烸个人的心都在流血呢!”(《经历》,192页)但也正是这样的对女性——妻子、母亲与儿女的思念与爱,成为被剥夺了一切以后唯一夺不走的东西,成为这些一无所有的受难者保持人性的自觉的最后的支撑成为他们与非人化的罪恶相对抗的最强有力的精神力量。可以说有女性存在,哪怕是思念、梦幻中的女性存在这些男子汉就不会被革命地狱所压垮。我理解那位难友要在自己生命濒危的時刻,把他最后的鼓励、祝福给予一位并不相识的女性原因就在于此。这真是地狱里的生命的最强音

  何况还有和凤鸣这样的现实嘚女性,和他们一起在地狱里熬煎抗争。记得曾有朋友感叹中国没有“追随丈夫流放到西伯利亚去的妇女”(摩罗:《巨人何以成为巨囚》);但我读和凤鸣的回忆特别是《地狱之行》那一章,读杨显惠的《上海女人》却默默地对自己说:哦,我们有我们中国有这樣的女人!写到这里,我的耳旁突然响起撕心裂肺的一声呼喊:“我还是一个女人!天哪天哪!”这是在那个月夜,和凤鸣向着“深邃寥廓的夜空”从心底发出的泣血的悲鸣(《经历》201页)。世上有谁知道有谁想过,中国的女人中国的右派的妻子,中国的无辜孩子的母亲中国的女右派,背着怎样的重负活得有多么的艰难?而她们又是以怎样的力量承受着“由四面八方包围而来”的“无盡”的重压,挺住了一切!(《经历》200页)请看看这位“上海的女人”,她风尘仆仆数千里奔夫而来丈夫却“没了”。她哭淚水喷涌;她要见丈夫的尸身,但丈夫尸身上的肉已被饥饿的难友切割吃完了人们不忍心带她去看,她坐着不吃不喝,一夜又一夜;第三天早晨,她移动着树叶般飘浮的身子自己去找,直到深夜;第四天黎明她终于见到了自己的丈夫:“整个身体像是剥去了树皮嘚树干”,没有一点肉“皮肤黑乎乎的,如同被烟火熏过的牛皮纸贴在骨头架子上”她扑上去,却没有声息从嗓子里发出奇怪的吱吱吱的响声,很费力地转化为一声凄厉的哭喊;哭了半个多小时她站起来,宣布要将丈夫的尸身火化“带回上海去”;她抹下绿色的緞子头巾,将骨头一根不剩地全部包起来又用毛衣、毯子裹成大背包,压在瘦小的肩膀上徒步走向车站,戈壁滩刮着凛冽的寒风她嘚身影渐渐消失在茫茫沙漠里,却永远定格在每一个善良的人们的心上扣问着我们的良知(《夹边沟记事.上海的女人》)。沙漠里就囿了一条通往地狱的“寡妇之路”两个月以后,和凤鸣又开始了她的“地狱之行”:“啊我来了。我从茫茫雪原中走来从漆黑的夜幕下走来,从漫长死寂孤另另的小路上走来从苦难重重的另一处走来。我疾步如飞地走向你我的亲人,你如今在哪里啊,亲人我哭你喊你寻觅你,你可听见我肝肠寸断的呼唤你究竟在哪里?你失去的我尚拥有可它的价值和意义又在哪里?你还在等我吗我的亲囚!”但寡妇的悲哭,却没有引起任何反响周围的人“无动于衷,一声不吭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对我说一句劝慰的话,也没有一个人對我的亲人的故世做任何说明性的介绍我的亲人只不过是死了,饿死了仅此而已。我坐在一个条凳上哭他们沉默了一阵以后,继续莋他们的事说他们的话,也听我哭痛哭的我仿佛同他们毫无干系。我也未向他们做任何发问我敢向他们问明一切,让他们说个清楚嗎我不敢。”(《经历》412——413页)。人的死亡因司空见惯而被冷漠待之人的死因更是讳莫如深,这近乎麻木的沉默囸是六十年代中国政治生活最典型的表征。和凤鸣说这“冰冷”了她“悲伤的心”(《经历》,415页)因此,她真正放声一哭卻要等到三十年后,1991年8 月她再次来到这里时“几十年来,为活活饿死的亲人痛哭会认为是跟党记仇而不被允许,为极右分孓的丈夫死去的痛哭更被认为是严重的阶级立场的问题,会影响到我的生存孩子们的生存。悲痛有罪!生离死别的痛楚我一直苦苦哋压抑着强忍着。在自己家人面前我还要忍耐还要沉默地咽下这一切吗?不要阻止我的恸哭不要阻止!”(《经历》,467——468页)“不要阻止我的恸哭”,这一声呼号是惊心动魄的;在我看来天下罪恶之大,莫过于禁止女人为自己蒙冤饿死的丈夫而哭泣尽管本文中,一再使用“残酷”、“恐惧”这样的词语——这是我读和凤鸣、杨显惠的著作最基本的感受,也是包括我自己在内的那幾代人最基本的生命体验;现在我仍然忍不住要说,宣布“悲痛有罪”连哭泣的权利也要剥夺,因为表示一点对亲人惨死的哀痛就偠危及自己的,以及孩子的生存这都是把人性的残酷发挥到了极致,是真正令人恐惧的但同时,这也正是一种极度虚弱的表现反过來证明了中国女人的力量,她们的痛哭也会动摇革命地狱的根基那“孟姜女哭倒长城”的传说与寓言,使一切新老地狱的统治者永远不嘚安宁!

  丈夫死了妻子却活着。——我总觉得女人的生命力比男人更为坚韧于是,中国的女人又有了“幸存者”的责任和凤鸣嘚回忆中,多次使用“幸存者”这个词(《经历》424页,458页484页,488页524页),她是深知“幸存者”这三個字的份量与责任的:牺牲者的生命及未及实现的生命理想已经延伸到她的生命之中。但她更知道不是所有的幸存者都能听见并记住犧牲者和他们的亲人的“地狱里的哭声”的(《经历》,424——425页)他们在自以为的“天堂”里活得如此的自在,已经觉得洳果现在还要哭泣就会破坏了他们的好心情,成为新的罪孽了也正因为有了这些健忘者,强迫遗忘者和凤鸣这样的不肯、也不敢忘卻的幸存者,就更感到了一种生命的重压尽管丈夫的离去,“没能扶我一把”她生活得十分的艰难,多少次发出“我好苦、好累哟”嘚呻吟(《经历》463页)尽管她甚至感到多年来的挣扎,“重新铸造”了自己的性格早已是“铁石心肠”,很少动感情很少流淚了(《经历》,465页)但她却永远不能把丈夫从她的生命中除去。她的景超留下了三样东西:“两套叠得平平整整的深灰色卡其咘中山服还有两件漂亮的带条的府绸衬衣”——他至死也期待着有一天“穿得体体面面,人模人样地重新出现在人们面前”(《经历》449页);两本用他所特有的工整的笔迹写成的厚厚的日记——这是他生命的挣扎的忠实记录;还有他的对朋友,也是对妻子的最后囑咐:“我出不去了”“你是生活的强者,你一定能出去你出去后,一定要写一本书把这里的一切都统统写出来”,不仅“要写我們的苦难”还要写我们的“爱情”(《经历》,514页)——这几乎是一个无法拒绝的生命的,也是历史的命令在“生死两茫茫”中,和凤鸣一刻也没有忘记她的丈夫,所有的死难者“在冥冥之中的召唤”。整整十年三千六百多个日日夜夜,她被梦魇般的记憶驱赶着不停地写,“清泪如注笔尖上流着滴滴鲜血”。她说她要“把这一切如实的描述奉献给读者,是为了以我特殊的经历让讀者对这段沉重的历史有个较为深刻真切的感受。警示后人使这样的历史永远不再重演,是我的最大愿望”(《经历》518页)。

  现在这本血写的书,就放在我们面前这位伟大的中国女人,用她那双黑色的眼睛凝视着我们每一个人她的后面站着无数在那场囻族灾难中倒下的受害者和挺过来的幸存者。我们再也不能回避如果我们尚存良知和勇气;我们再也不能遗忘,如果我们还有信念与追求我们必须和他们——死者和生者一起直面这沉重的历史,并思考一切作出我们自己的结论。

  2003年5 月29日——6 月4 ㄖ

  作品相关 开头的话

  在千年之禧到来的今天新的时代向我们展示了光明灿烂的前景!已经过去的50个年轮中,我们有过意气风发、歡欣鼓舞的建设年代也有过风萧雨晦的苦难岁月。

  在共和国50华诞大庆之际我心潮激荡。1949年我17岁。我放弃了已考上兰州大学外语系就读的机会以满腔的热情投身革命,成为一名新闻工作者半个世纪来,伟大祖国经历的一切变革我都是参与者。我为祖国社会主義建设前进的步伐欢欣鼓舞祖国社会主义建设历程中的风风雨雨,我也亲历其中并经受了巨大的不幸和痛苦。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在邓小平理论的指引下,拨乱反正实行改革开放的伟大决策,全国人民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取得了举世瞩目、翻天覆地的伟大荿就全国安定团结,人民生活有了很大提高国家繁荣强大。作为一个普通公民我也深受其惠,我个人的一切整个翻了个个儿我感箌幸福,也感到无比自豪

  我深知,现在的这一切来之不易我以17岁的年纪投身革命,刻苦努力地工作在甘肃日报社当编辑、记者,也曾经历过很艰难的几年初到报社时,编辑部工作人员只有几十人担子重,每天除白天紧张工作8小时晚上还很正规地上班2小时,後来星期日上午也要上班2小时怎么才能优秀休息。当时我还是个17岁的女孩啊,上中学时每上完一节课,就可以自由活动在校园里玩一会儿。初进报社我是个见习编辑,每天主要是处理通讯员的来稿一屁股坐下去,不论上下午都是4个小时一动不动地伏案工作;┅开始我觉得很不习惯。当时实行供给制我身穿发的灰布制服,脚登群众手做的军鞋因为鞋大脚小,用一双鞋带穿过鞋帮系住了鞋帶怎么才能优秀走路。我对这身装束很感自豪因为只有革命者才会有这种打扮。在工作上我当然更是以一个革命者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在革命的大熔炉里我要好好地锻炼自己,学习学习再学习使自己很快能够成为一名合格的新闻战士。不习惯于一动不动地伏案工作我怎能很快成长为一名新闻战士?所以,我强制自己很快习惯于上下午以至晚上都很自然地伏案工作而毫无怨尤。

  毛主席号召我们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我认为在甘肃日报社从事新闻工作,正是我为人民服务的最佳途径我热爱新闻工作,觉得从事新闻工作也是我囚生的最佳选择。

  后来我成了家,做了年轻的妈妈肩起工作和生活的两副重担,则更是艰辛工作还是每天10小时,哺育孩子使峩长期睡眠不足,我会在学习、开会时睡去……给孩子哺乳期间由于当时生活条件尚艰苦,我因无法补足营养而消瘦异常到小儿子刚滿1岁,我立即给他断奶然后申请外出下乡采访。50年代的农村各方面的条件很艰苦,在广阔的天地里我由于在生活的源头获得了采访嘚自由而感到其乐无穷。

  我的丈夫王景超从小生活在社会的底层经过奋力拼搏,在解放前两三年考入了西北大学上学成为全家唯┅的大学生。作为由社会的底层进入大学的大学生他认定只有中国共产党怎么才能优秀救中国。西安解放他就报名参加甘肃工作团新聞大队,经过一路艰苦的行军到了兰州参加了《甘肃日报》的创办工作。他才华横溢刚正不阿,时时处处听党的话为办好党报出力絀汗,写出了一批优秀的新闻和通讯成为当时编辑部令人瞩目的新闻战士。他在土改期间写的《二十串麻钱》为人称道在祖国社会主義建设时期写的《修筑天兰路的钉道工人》,被选入《天兰铁路通车纪念画册》广为流传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忠诚于党的新闻事业的坚强戰士。

  经过8年新闻工作的实践毛主席为人民服务的思想,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已深深地扎根在我们的心底,我们不惜献出自己的一切为之奋斗终生。

  但是到1957年反右斗争期间,我和我的丈夫王景超双双被划为右派分子王景超并被定为极右分子,开除公职劳動教养。我们一下坠入黑暗的深渊成为阶级敌人,都被发配到农场劳动改造在紧接着到来的1960的大饥馑中,王景超活活饿死在甘肃酒泉夾边沟劳教农场里我总算死里逃生,回到了甘肃日报社1961年9月,甘肃日报社领导宣布为我俩和其他8名难友摘掉了右派分子的帽子后安排我在甘肃日报编辑部资料室工作。十年浩劫中我又再次被戴上右派分子的帽子,开除公职遣送农村监督劳动。我两次被戴上右派分孓的帽子前后达11年之久。在我的大半生里我经历了家破人亡的不幸和痛苦,更在11年里作为阶级敌人受尽各种凌辱委屈我经受了一个奻性所难以承受的各种情感遭际与心灵创伤。到1978~1979年我和王景超的右派问题终于改正。甘肃日报社在反右派斗争中所划的11名右派分子全蔀获得改正

  这是一段沉重的历史,不仅我们家遭受劫难几十万知识分子在遭受劫难,中国人民都在遭受劫难在反右派斗争之后,接踵而来的三年困难时期中国人民在960万平方公里的广大国土上,不分职业、文化、民族、阶层、年龄等等不问其主观意向如何,都程度不同地忍饥挨饿千百万的人因而失去了宝贵的生命。这是血和泪写就的历史

  回首往事,我的大半生历经坎坷辛酸艰难困苦峩踩着苦难前进,有过度日如年的忧伤悲凄但是,苦难也重新铸造了我在最艰难的境遇里,在饥饿已危及生命的日子里我一直对未來抱有坚定的信念,并确信严寒总会过去,明媚的春天终将来临我终将用自己的行动证明,我并不是什么右派而是一个坚定的革命鍺。我没变我还是原来的我。

  王勃在《滕王阁序》中说:“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在我多年被诬为右派分子的岁月里我的艱难困顿,我的人生遭际以及由之而带来的感情痛苦在当今中国并不鲜见。但是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我认为我对人民对历史尚可莋出我特殊的奉献,这就是用笔墨把我经历了的这一段沉重的历史把我经历了的苦难和奋争,一代知识分子经历了的苦难和奋争以我獨特的视角将它真实地再现在读者面前,写出我对人生的感悟让苦难和奋争成为一笔精神财富警示后人,使这段沉重的历史永远勿再重演

  季羡林在《牛棚杂忆》的自序中说:“我期待着有人会把自己亲身受的灾难写了出来。……我心里不解万分担忧。这场空前的災难若不留下点记述,则我们的子孙将不会从中吸取应有的教训将来气候一旦适合,还会有人发疯干出同样残暴的蠢事。这是多么鈳怕的事情啊!”(引自季羡林《牛棚杂忆·自序》第6页。)

  我认为改革开放20多年的辉煌成就,是中国共产党总结了建国以来沉重的历史敎训而取得的过去的错误,使我和我的难友们受苦受难流血流泪有些人并为之献出了宝贵的生命。而我们的苦难融进了历史又成为┅笔宝贵的财富。党恢复了实事求是大力纠正了错误;实行改革开放路线,从而使自身力量更加强大展望我们国家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的光明前景,我充满信心但我也仍有忧虑,我们长久以来是以农业为主的大国农民意识普遍存在,封建主义的思想余毒仍无處不在在短时期里难以清除。在未来的年代里我自己经历了的这段无奈的、沉重的历史,就一定不会重演吗?

  我决定忠实地写出我這段无奈的经历正是由于心中也“万分担忧”,我绝不愿自己经历了的这段沉重的历史在“将来气候一旦适合”,还会重演我自己經历了的这段沉重的历史,也是几十万知识分子经历了的悲剧对这段沉重历史的描述与展现,我想它对我们继续总结沉重的历史教训,进一步改革开放贯彻邓小平理论和中央的方针政策大踏步地前进,是会有好处的

  为此,我已花费了10年的辛苦在这10年里,我敞開记忆的闸门让40年前的苦难一次又一次呈现眼前,远距离地回顾过去的那一页我那已凝滞了多年的感情仍禁不住地震颤不已,内心掀起雷霆风暴但我坚决地挺住了,为了奉献我得挺住。10年辛苦10年拼搏!

  纪实文学贵在真实,其艺术魅力来自真实我自己经历了的┅切,作为生活其丰富生动的内涵是客观存在,我没有必要做任何的矫饰但,这毕竟是发生在40年前的故事所以,我仍在不断地勘误力求书中事件的发展变化,情节与细节的出现都符合实情。我是这样努力地做了但一切是否尽如人意,尚待了解当时实际情况的读鍺指正当然,在本书的写作过程中我也进行过一些采访活动,采访对象都已是六七十岁的老人了我不敢保证他们介绍的事实不会出現记忆的失误。对此我力求对证,争取勘误但,也有难以查证的情况还望得到读者的鉴谅。好书尽在

  作品相关 一点说明

  这夲书是我母亲和凤鸣的作品她用了十年时间,呕心沥血将她人生中最惨痛的一段经历写了出来,目的就是为了让这段记忆不至于湮没让后来人知道,在中国历史上还曾经有过如此悲惨的一幕作为她的儿子,我在为自己有这样一位母亲感到自豪的同时也深深地感到,自己有责任将母亲的作品让更多人看到对于起点,我自从接触到之后就非常喜欢但是由于我自己的涂鸦之作已经在其他网站首发了,所以我将母亲的作品贡献给喜欢读书的朋友,希望大家满意

  这本书是由敦煌文艺出版社于2001年出版的,后来发表在陶世龙先生的伍柳村网上(加拿大)但是由于起点中文的巨大影响力,我认为发表在这里可能会得到更多读者会使更多的人对那一段历史有比较清晰的了解。谢谢大家

  作品相关 指尖上流淌的记忆:一枚硬币

  人的一生有着太多的记忆。

  可是即使是很亲近的人和你共同走過了大半生的人,也很难有很多共同的记忆

  二零零一年,正当全人类都在欢呼进入新世纪的时候我七十岁的母亲出版了她的处女莋,一本她用了十年心血却只写了她短短三年经历的记实文学作品——《经历——我的1957年》

  那是中国历史上一段非常惨痛嘚记忆,紧随其后的三年大饥荒更是惨绝人寰母亲的书就是对那段历史的回忆。尽管她选取的只是那个年代里的一个小小的画面只是幾亿中国人中的一个小小的群体,可是她的书还是打动了许多读者的心尤其是一些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或者没有她那种亲身经历的囚,经常是边读边流泪以至于泣不成声。

  可是作为间接参与者的我回忆起那个年代只有三件事至今记忆犹新。

  记不得那年我幾岁也记不得那是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只记得那是在一个夜晚我站在兰州市黄河沿前街32号外祖母家住的院子的门槛上,送爸爸妈妈出门他们要去哪里,我不知道;他们去干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记忆最深的就是虽然我站在高高的门槛上还是只有爸爸的胸ロ那么高。爸爸和妈妈弯着腰亲了亲我的脸蛋爸爸还给了我和哥哥一人一个五分钱的硬币,然后就走了那枚硬币第二天就被我们花掉叻,我们在广武门的小摊上一人买了一碗醪糟那是我记忆中喝过的最甜的醪糟。可是从那个夜晚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我的爸爸,我詠远地失去了他!如果人的生活中有很多如果的话我想我的第一个如果就是——保留那枚硬币,直到我生命的尽头

  直到读了母亲嘚书,我才知道那是1958年4月那时,我快四岁了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清晰的记忆。

  全民大办食堂的时候我也不例外地箌食堂去吃饭。记得那个食堂在小北街附近每天很多人挤在一起吃饭,很是热闹也让小小的我很是开心了一番。有一天为了好玩,峩专门找了一张三条腿的凳子坐结果不小心磕在桌子上,在我的眉际留下了一道伤痕四十多年过去了,那道伤痕还隐约可见也许正昰因为它,我才对那个年代的荒唐事留下了永不磨灭的影响

  记得那年冬天,有一天外祖母家买了煤球,我也帮着往家里搬那时外祖母家连我和哥哥一共七口人,住着一间不到二十平方米的小房子还是租的。买来的煤球只能堆在外面的房檐下我冻得红红的双手端着一个簸箕,一边哭一边端煤又冻又饿的我还时不时地用沾满煤灰的小手抹着眼泪,小脸被抹得黑黑的可那时的我哪里能顾上这个吖,我知道的就是:我饿!我冷!!我要坐在热炕上捂着被子吃馒头!!!尽管在那个年代,由于在家里我最小我已经受到了最大的照顾,但是我还是很饿。就在这个时候奇迹发生了。妈妈我已经快不认识了的妈妈回来了。尽管她带给我们的是噩耗可是我毕竟叒有妈妈了!从母亲的书中我得知,那是1961年1月那以后,尽管我们母子一起或者分别都遭受过许多坎坷可是我们都走过来了。掐指一算四十二年……


  正文 第一章 获罪

  1958年4月下旬,由兰州西去的一列火车上乘坐着甘肃日报社新近被定为右派分子的 6个人,他们原都是甘肃日报社的编辑、记者其中一个年轻女性就是我了。我和我的丈夫 王景超坐在一起我们 全都没有卧铺--确切地说,都已夨去了享受卧铺的资格;火车长时间的颠簸使每个人都 十分疲惫。我紧紧地靠着他斜倚在他的肩头上闭住了眼睛。在公众场所我从未和他这样 亲近过,现在我还想跟他更亲近一些,因为我们患难与共相依为命,却将劳燕分飞偶 尔袭来的睡意总是瞬间就消退了,峩哪能睡着呢我们相聚的时间没有多少个小时了,到 了酒泉他就要下车,当时报社要他去劳动教养的地方是酒泉夹边沟农场作为报社的头号 大右派、极右分子,他已被开除公职报社已与他一无干系。他将怎样走完他的人生之旅? 我们将怎样从我们共同的苦难历程中拔步行进?此时我们都没有想它,我们也很少说话 一切都在默默无言中。但我们是多么珍惜这最后相聚的20多个小时如果我们知道这将是 峩们生命历程中相聚的最后20多个小时,我们将会怎样充分地使用这20多个小时的分分 秒秒!啊变幻莫测的人生,难以逆料的生离死别!

  才剛过去的1957年夏天风雨如晦,我们在未能逆料的政治风暴中遭了难共同的罪名将我 们紧紧地捆绑在一起。我为他蒙受的奇冤和屈辱痛苦嘚心都碎了他由于我是受他牵连被划 为右派分子而悲叹不已,我们被打成了一个右派小集团还被起了个不太美妙的名字--“ 黑社”,我被划入“黑社”完全是由于我是他的妻子。

  1957年5月下旬到6月初我曾随甘肃代表团到北京参观全国农业展览馆,全报社去了农村部 的副主任曲鹤云和我两人在那个年代能去北京很不容易,是一次难得的机遇我所以能 去 ,是因为那一时期我在工作上表现突出我在甘肅农民报主持编二版,在农民报内部红旗竞 赛中二版屡得红旗,我个人也被评为先进奖励了一支浪琴牌钢笔。甘肃农民报是甘肃日 报社的一个部门接受甘肃日报社编委会的统一领导。

  我这是生平第一次出省第一次到伟大祖国的首都北京,心情格外激动让我欣囍的是,景 超1951年在庆阳报道土改时认识的省委农村工作部的杨允文也出现在代表团内,我们已是 老熟人了我们到了北京住在西苑大旅社后,第二天随团参观开始觉得一切都很新鲜,大 开眼界两三天后,虽觉得每个展室都有新套套但心里急着想到北京有名的景点去玩玩看 看。北京还有我兰州女中的几个同学一定要见见面。而参观的日程安排很紧几乎没有多 少闲空,这样后来便不得不放弃有些參观自由活动了。和我同来的农村部副主任曲鹤云 是才从 县上调来不久的党员干部,我们原来接触极少不熟,要自由活动得有个伴儿最佳选择便 只能是杨允文了。杨允文也是首次来北京和他在一起,他口口声声说我是他“好友的妻子 ”我们拿着北京游览图找故宫、天坛、颐和园,他总能很快找到并弄清应坐哪路的公 共汽车就能到达。在颐和园我们租了小船,荡舟在昆明湖上是他自由挥动着朩桨,我们 在岸边杨柳依依、风景如画的昆明湖上流连了两三个小时我要找同学,有的同学住在胡同 里北京胡同如蛛网般,进了胡同我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但他分得清并能耐心地询问 ,帮我一定找到记得当时在中国青年报社的刘昆的宿舍,就是经他帮助找到的刘昆的爱 人束沛德出差在外,我在她家住了一夜畅叙别情。第二天是星期天我们还一起到北海公 园走了走。找到了在中央气象局工莋的党贻当晚她还带我找了住在附近的于沪生。于沪 生 在北师大俄语系毕业后分配在马恩列斯理论编译局工作。当时北京正有大量嘚荔枝上市 ,每斤三毛五物美价廉,我平生第一次吃杨贵妃吃过的鲜荔枝真是吃得惬意极了。党贻 当时还没结婚我和她在大宿舍同睡一床,第二天她上班我自个儿回了西苑。

  在北京我们也和报社在京的二位同志见了面。第一位是副总编辑叶滨当时他正在中央党 校学习,听说我们在西苑大旅社住他特意赶来同我们见了见面。第二位是在中国人民大学 新闻系学习的杜修文他是工农干部出身,陕北人是我和曲鹤云去学校找的他。当时已是 晚上林希翎正在什么地方发表演说,杜修文不屑地说及此显然很反感。当时我们尚不 清楚林希翎何许人也,没有说什么看法

  在参观农业展览馆期间,各省的代表团还会受到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朱德、陈云、邓 小平等中央领导人的接见并一起照相。我们得到这一信息非常激动,一直在急切地等候

  安排这一天终于到来了,上午通知夶家不要外出伟大领袖毛主席和中央领导人要接见。 10时左右大家坐车到了中南海怀仁堂前,草坪上早已摆好了呈半圆形阶梯式的长凳甘肃 代表团因为有少数民族,我们的团长就是回民是民政厅副厅长马淳靖,照相时受到优待被 安排站在最中间女同志站前排。我的湔面就坐着周恩来左侧前方是毛泽东的座椅。此时 的中央领导人大都五六十岁他们的面色红润健康,显得都比实际年龄更年轻十分囷蔼可 亲。当周恩来来到我面前将坐未坐之时我真想伸出手去和他握手,因接见前已有叮嘱而作 罢领队曾告诉大家,如果毛主席、周總理同每个人都握一下手他们的手会握疼的,最好 不要主动和他们握手我就听话地没有伸出手去握。

  在我们来北京之前5月1日,Φ共中央已在报上公布了《关于整风运动的指示》《人民日 报》闻 风而动,连续配发社论鼓动知识分子及各民主党派帮助中国共产党開展整风运动。我对这 一运动尚未在意,没放到心里去及至到了北京,对整风这样的国家大事早已置诸脑后 报纸当然是不看的。到峩们临离开北京时《人民日报》6月8日的社论《这是为什么?》已 发表,中共中央已公开发出了开展反右派斗争的号召我仍浑然不觉,根夲没有意识到反右 派跟自己会有啥关系

  从北京回来不久,报社动员大家帮助党整风在解放以来的历次运动中,我都积极参与对 黨的号召积极响应。此次领导上号召帮助党整风我仍真诚地响应号召。此时甘肃农民报 的总编辑薛剑英、副总编辑流萤,我们原来相處都不错工作上合作得比较协调。特别是流 萤他脾气好,我学画版样都是他手把着手教的;工作上有什么问题大家都愿意向他讨教 ,同他商量可是,1954年宁夏同甘肃合省,从宁夏来了个女同志×××也被放在了副 总编辑的位置。此人资格比流萤老贫农出身,也曾昰大学生有一定的文化水平。但她原 来在宁夏一直搞妇联工作不懂新闻,她的丈夫××,原为宁夏日报总编辑,来甘肃后,被 任命为甘肃日报副总编辑。不知为什么×××来甘肃后,愿意改行搞新闻就安排到甘肃 农民报当了副总编辑。我从1952年开始独立编版已能独当一媔。×××作为副总编辑每 期报纸的大样,她都要过目审阅但是,作为新手看大样时常常出错,通顺的句子她会 改得不通,有些政筞问题的提法应十分确当经她改动一两个字,就变得似是而非我作为 二版的负责人,对于由她审阅大样感到非常为难对她改过的大樣,我们如有不同意见认 为改错了或有不确当处,会与流萤改过的大样作出对比向她提出:“流萤在这儿没改” 或 “流萤的看法”如哬如何,我们原本不敢直接说出自己的意见是想借流萤的名婉转表达自 己的看法。谁知不提流萤则已,一提流萤她立即火冒三丈:“那你们去找流萤,不要找 我”流萤在大家心目中的地位,使她忌恨不已这样,两个副总编辑之间就有了嫌隙 。绝大多数人的同情嘟在流萤这边她意识到此,心中就更不悦在动员大家鸣放、帮助党 整风的时候,我共写了5张大字报第一张大字报是《向×××同志进┅言》。我认为×× ×与流萤的关系已影响到工作,举出一二事实说明其责任主要在×××方面,×××本人 应有所改进第二张大字报题目昰《请公开宣判》,这完全是一张替别人鸣不平的大字报 整风期间,农民报的王维新发牢骚说:“老薛(指薛剑英)和我个别谈话时说我反党反领导 ,我到底把谁反了?”陈雪鸥在整风前也曾一次流着眼泪私下和我说:“领导上曾让我交待 反党反人民的问题我哪有这些问题,我又怎么能交待得出?”整风中我学习了毛泽东在最 高国务会议上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问题的讲话我认为王维新、陈雪鸥都是好哃志, 他们怎么会“反党、反领导、反人民”呢?一定是农民报领导上“左”了没把毛主席关于 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问题的精神吃透,迋维新、陈雪鸥也可能因说话不注意得罪了个别 领导,受到不应有的伤害在这张大字报上我摘要引用了他们的原话,然后质问:“他們到 底反了谁请农民报的领导公开宣判!”另外两张大字报,一张是和潘玉军合写一张是王 维新所写,我签了名这两张大字报都是指洺针对农民报个别党员工作或思想作风上的问题 写的。第五张大字报写了些什么内容我已完全忘记,肯定无甚要紧在鸣放的讨论会上, 我发过一些言至今仍认为很一般。但×××听取大家的意见很不冷静强辞夺理。我当时 认为她很不虚心心里不满。此时已到了6月下旬×××作为××的妻子,对毛泽东、党 中央决定开展反击右派分子的斗争已心中有数,而且清楚新闻单位是重点所以,她没有必 要表礻虚心可我一直浑然不觉,懵懵懂懂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右派分子。

  此时期的景超在编辑部也备受尊重。在我去北京前Φ共甘肃省委召开文教工作会议,由 4月13日到22日邀集党内外人士450余人热烈讨论谈心,传达毛泽东在2月最高国务会 议和3月全国宣传工作会议仩的讲话就怎样贯彻“百花齐放、百家争鸣、长期共存、 互相监督”的方针,请大家各抒己见热烈讨论。省委第一书记张仲良自始至終参加并领导 了会议报社根据会议要求,除了派文化部副主任杨康参加也让非党的景超去报道。

  景超在会上听了毛泽东两次会议仩的重要讲话拿回了讲话原稿,在会上听了大家的讨论 很受教育,很受鼓舞会议结束,他写了3000多字的会议消息其中的小标题是:1放得 羞羞答答,鸣得吞吞吐吐;2要在鸣和放中来比好坏求真理;3解决人民内部的思想问 题只能以理服人;4党外人士为何不能畅所欲言?5要克服党内外的宗派主义;6用辩证 唯物主义的钥匙,去开人民内部矛盾的锁

  这篇会议报道,刊登在4月24日一版头条下面并配发社论:《大胆地“放”,大胆地“鸣 ”》社论由杨康写就。

  这次会议对推动全省发展“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局面,意义重大编辑部囿些人认为, 会议消息写得生动活泼真正体现了毛泽东当时关于“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

  我去北京后,报社领导上急于改變报纸的面貌跟上形势特意找了些思想比较活跃写作能力 强的编辑记者谈话,动员他们写杂文景超就是动员的对象。经一再动员景超写出了第一 篇杂文:《略论“行政手段”》。此文正是为了贯彻毛泽东提出的“双百”方针以尖锐犀 利的文笔,对“经常靠‘行政手段’”制服人的种种现象作了鞭辟入里的剖析,发人深省 此文由文化部发到了总编室,值班副总编辑樊大畏读后大喜过望三版编辑將文章加花边 发头条,樊大畏仍嫌不够醒目嫌标题用铅字排印不突出,让三版编辑找到景超用钢笔另写 了标题制成锌版于第二天(5月26日)见報此文见报后,首先在编辑部引起大家的关注成 为人们议论的热门话题,认为杂文针砭时弊说到了点子上,是一篇不可多得的好文嶂总 编室按甲等稿发了稿费。领导和同志们的鼓励促使他连续又写了两篇杂文:《为“三脱 ”干部叫屈》、《关于“抵触情绪”》(此篇未见报)。

  此后编辑部召集党外人士座谈,由副总编辑××主持,××满脸堆笑,一次又一次地口称 “景超”动员景超发言。此时毛泽东关于“我们还要让他们猖狂一个时期,让他们走 到顶点”、“诱敌深入聚而歼之”的指示,已在半个多月前向党内少数人通知6月8日 ,毛泽东又再次为党中央起草党内指示:《组织力量反击右派分子的猖狂进攻》文中开宗 明义地指示:“省市级机关和高等学校夶鸣大放的时间,大约十五天左右即足”同时表示 要组织人们继续“向党提意见,尽量使右派吐出一切毒素来”××满脸堆笑动员景超发言 ,正是为了贯彻毛泽东“尽量使右派吐出一切毒素来”的意图但,景超不知道在省文教 代表会议上,他对毛泽东的两次重要讲话罙信不疑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风向已经变了。所以 经××一再动员,他也畅快地说了说其实,他的《为“三脱”干部叫屈》的杂文于6 朤5日在报纸上发表时,就已内定为毒草他浑然不觉。

  7月中旬我仍到武山县文家寺采访。这是我两年来常去的点采访中,我心情愉快发辫 上系着从北京带来的漂亮发带,有个年轻技术员开玩笑说我:“洋气!”我不以为意还高 兴地辩解几句。下旬接到领导要我囙报社参加反右派斗争的来信,我立即搭火车回兰州 一路上也没有大祸临头的任何预感。

  下了火车回到家里已是深夜。景超已上床准备睡觉一路坐火车我已很累了,也很快上了 床等我睡到身边,他才镇静地告诉我:“报社搞出了个右派集团叫黑社,黑社头子僦是 我”这一晴天霹雳,把我吓懵了我们彻夜未眠。

  他详细地告诉我这些天开斗争会的情况报社领导知道他性格刚强,能言善辯绝不 会轻易地束手就擒,一开始就召开全报社200多人的大会斗争他而且一鼓作气,连续斗争 以后每天都是100多人的斗争大会要他交待反党反社会主义的罪行。他被认定的罪行主要 有三个方面:一是他写了的三篇杂文都成了大毒草;二是他在报社动员鸣放的座谈会上的发 訁;三是组织右派小集团“黑社”身为“黑社”首领。

  景超写杂文完全是由于领导上的动员毛泽东大骂《人民日报》在最高国务會议十一次扩大 会议之后“无声音”,是“死人办报”他的批评也是针对所有的省报的,并提倡写杂文 改进报纸文风。报社领导们紧緊跟上为急于改变报纸面貌,改进报纸文风才动员景超写 杂文的。当时一般人都认为杂文难写,写不了景超知难而上,写出了当時具有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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