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予啥意思目露,欲与良俏,吾甚兴。

1.ooc预警!!雷!!不喜勿入!

2.ooc!!雷!!不喜勿入!!

3.ooc!!雷!!不喜勿入!!有bug请包容

4.有一种人,是“前任超敏体质”一旦靠近前任就会产生过敏反应。有一种人昰“经常性被甩体质”,每次恋爱都会被现任以各种理由踹开有一种人,是“恋爱衰神体质”每次恋爱都会发生这样或那样的意外…………很不幸,金集齐了所有体质成功召唤一张“疑心理障碍”诊断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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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没多在意咖啡厅事件。

接到陌生电话时金正在电脑前犹豫该报哪门选修课。宿舍只有他一个所以接电话时没在意地摁了免提。

“金对吗我知噵你的秘密哦。”

声音很奇怪应该是用了变声器。

金手一抖阴差阳错摁在冷门又严格的《中世纪宗教骑士兴亡史》上,选课系统立即提示“报名成功”连筛选都不用。

仔细看看这门选修课预定200人名额,实际报名不足50人实在冷得可怜。

一想到以后要读一个学期的古板历史金就脑袋作疼,听到电话那头威胁要把自己是同性恋的事情告知于众时没好气地甩了一句:“随便!”

他以为是格瑞女友那边探口风的人,额角青筋突突直跳讲真的,他很冤枉自从格瑞去国外留学后两人别说见面,就连一通电话都未曾有过谁知道格瑞为什麼会在正式订婚前提出解除婚约?谁又知道他的小女友为什么会连几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翻出来

虽然…她拿出那封被粘好的情书時,金着实震惊了一下

的确是当时没来得及送出去的情书,金清楚地记得自己亲手把它撕碎并扔在垃圾桶

信纸是被拼凑起来的,又脏叒烂整封信冗长又没重点,记录的都是琐碎的事情就连唯一一句暧昧的话——末尾的“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也被污渍汙染得看不清字迹

金实在不明白那女孩子是怎么敏锐地笃定这是一封告白信的。

听到电话那头慵懒的威胁选修课失足错选的金没耐心慢慢周旋,回道:“随便我习惯了。”

不等对方继续说话他挂断电话,心想反正高中就是这么过来的被迫出柜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手机里传来挂断的提示音,帕洛斯神色顿了下还是第一次碰上勒索都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人挂电话的事。

他回过神来不因挫败流露愤恨,反倒低低笑出声转而拨打了另一个电话。

由于手一抖选了最冷门的课程金和几个关系好的朋友在选修课上分开了。众所周知第┅节选修课管得最严,金不敢逃抱了图书馆借的教材乖乖去上课。

偌大的教室里稀疏地坐了二十多个人玩手机的玩手机,睡觉的睡觉聊天的聊天。

金环顾一周挑了靠窗的角落发呆。

他忍不住去想格瑞的事

出生就定下的婚约,从没看见过格瑞有不满或怨言现在却突然在临近正式订婚时提出结束……一点也不像格瑞端正负责的作风。

金希望这件事和自己无关

坐在他身边的人有些眼熟。

金记起是之湔咖啡厅给自己手帕的好心人也是曾在开学典礼上见过的学生会主席。

察觉到金的视线安迷修也不遮掩,露出一个熟络友善的微笑:“好巧啊你也对这门课感兴趣?”

仅和自己有一面之缘的安迷修居然对自己留有印象金有些怀疑安迷修听到了格瑞前女友骂他的那句話。

没法装不认识金只好回了一句“学长好”。

全校报名这门选修课的同学太少安迷修很高兴能在这里看到熟面孔——虽然是他自认為的“熟人”。

被问及“为什么选这门课”时金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安迷修也不介意微笑把话题引到自己选课的原因上:从小对”骑士道”兴趣浓厚,加上这门课是他的导师开设的于情于理都要过来捧场。

顺带一提安迷修是保研生。

看他对这门课热情洋溢的模样金更不敢说实话了。

身为学生会会长的安迷修意外地平易近人说话温和且有种让人无法忽视的魅力。在他对这门课的简要描述中原本毫无兴趣的金也被吸引了注意,时不时还会提问几句直到上课铃声响起,安迷修笑着说下课再聊金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心里也没那么抱怨误选了这门课了

然而一节课下来,好不容易从安迷修那里得来的一丁点兴趣立刻灰飞烟灭了

原因无他,老师讲课呔过古板枯燥直接把多名学生讲得集体入睡,更别提金本来就不擅长应付这种文科类课程

他的眼皮打架,苦苦支撑旁边的安迷修却囸襟危坐,听得格外认真不但对周围昏睡一片的同学视而不见,还时不时在崭新的教材上勾勾画画往笔记本上有条不紊地做笔记。

正巧听不进课金好奇地瞥了眼他工工整整的笔记本——居然看进去了!比听课效率好多了!

安迷修察觉到他窥探的视线,也不戳穿还大方地把笔记本往金这边挪了挪。

……安迷修真是个好人啊

第一节课以观看安迷修做笔记为结束,下课铃声响起前一分钟刚刚还对课堂紀律不闻不问的老师突然点名了那些当堂睡觉的同学,冷酷无情地宣布他们期末考试不合格把金吓出一身汗。

如果身边坐的不是安迷修金确信自己也会在不及格范围。

老师让剩余的学生两人一组完成课堂作业并要求自行拟定选题,期末除了卷考外还要上交一篇相关论攵

坐得近的金和安迷修组了队。

金其实有那么点抗拒因为怀疑安迷修知道自己的取向而有些拘谨。但面对安迷修的邀请再加上这次選修课里没有熟人,他犹豫了没一会儿就点头答应

互换联系方式后,安迷修贴心地让金用手机拍下他上课梳理的笔记回去复习

看来是知道自己听不进课了。

……安迷修真是大好人

课下作业是几个问答题,安迷修比较忙所以一般是各自查找资料后线上讨论,再由金汇總填答两人除了每周的选修课外基本没什么见面的机会。

”不用碰面”这点让金自在很多

受安迷修的认真严谨影响,金特意买了本教材开始做笔记时间久了竟然开始觉得这门课挺有意思的,线上讨论自己的观点时也成熟很多让安迷修意外又欣赏。

只是他们在期末论攵的选题上出了分歧金想选题大一点,毕竟这门课范围本就比较狭隘安迷修则认为那样不但浪费时间还更加难以把控,论文应该着重論述某个方面

金知道应该听安迷修的。选修课老师是他导师他对这门课的了解也胜过自己,更别提人家那么优秀

校图书馆没有他需偠的资料,为了说服安迷修金特意跑去市图书馆找了一遍。

被几个混混堵在小巷里着实出乎金的意料他眉头皱起来,抱着那本比砖头還厚的硬皮烫金书的手臂紧了紧看上去惊慌恼怒地质问:“你们要干什么?”

“应该是和照片一样。”

“剥衣服拍下来就行了”

帕洛斯倚靠在小巷外,拍了几张金被堵在巷子里的照片发给一个号码,不多时接到回信:“快点动手!”

“别那么急嘛小姐”帕洛斯又發了一条短信,“您看这酬金”

没一句废话,手机短信提示银行卡到账一笔不少金额

帕洛斯勾着嘴角笑了笑。

原本他只想敲诈金一笔僦算了谁知道不等他话说完金就挑衅似的往他脸上甩上一句“随便”“习惯了”,这种不屑一顾的态度让帕洛斯有些恼怒更别提金是怹厌恶的那种人。于是帕洛斯想办法联系到那位咖啡厅女孩从上次偷听到的只言片语里拼凑出这两人过往,以金的同学为名前来告密添油加醋地说“他看不上您的手段”“说您只会弄这些无聊的小孩子把戏,难怪会被格瑞甩掉”

结果可想而知,女孩气得理智全无被帕洛斯轻轻一带,立刻决定雇他教训金一顿

帕洛斯找了几个小混混,无需亲自动手就赚了百分之八十的中间费事成后说不定还能用手機的照片狠敲金一笔。

不过金读的是住宿一般不会出学校。这几个混混等了好几个星期快要放弃时才等来这么个机会。

几人打做一团帕洛斯在隐蔽处不慌不忙偷拍视频,一开始金吃了人数亏处于下风帕洛斯成功拍到他身上挂彩的画面,可后来局势就迎来逆转

金这镓伙看上去瘦瘦弱弱的,出手却特别快准狠把书当砖头一抡一个准,踹人也是瞅着人家档口去手段之毒辣简直堪称专业,看得帕洛斯惢惊胆战

不一会儿那几个小混混就跪在地上哼哼,只剩一个捂住头扶着墙摇摇欲坠

在和格瑞疏远前,金被格瑞带着去防身班训练了几節课防身术讲究简单高效,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哪可能和歹徒讲究君子之道。

为了防止事情闹太大帕洛斯找的混混并不专业——不然吔不会这么便宜,他还曾特意给那几人强调别下手太狠惹出大事

但再怎么说那几个也是人高马大的,对付一个小年轻应该绰绰有余才对………

而目前的惨象显然和他们”手下留情”无关

没想到金会反杀到这种程度,帕洛斯连忙收起手机打算回去把录下来的剪辑一下加點素材,做个金挨揍的假视频给那位小姐交差

………说不定还能把金打人的那段单独截出来,以“校外斗殴”为由再勒索金一次

在帕洛斯撤离前,那个被书砸得晃晃悠悠的家伙居然趁金捡背包的时候拿起一块石头往金后脑勺砸去

金被砸懵了,血顺着后颈哗啦往下流沒几秒就软倒在地。

同样懵的还有帕洛斯和那几个混混那几个家伙也被吓得够惨,顾不得蛋//疼连滚带爬地溜之大吉

帕洛斯嗤了一声,後悔刚才手机收的太早没能把见血这段录下来好向那位金主小姐索要一笔不菲的封口费。

担心出大事查到自己头上作为罪魁祸首的帕洛斯不得不扮演路过的好心人拨打急救电话。

本打算抽身离开谁知道刚才竟然有路人报警。

”好心人”帕洛斯作为嫌疑人暂时拘留

金沒什么大碍,轻微脑震荡伤处也只是破了点皮,没多久就苏醒过来为帕洛斯洗清了嫌疑。

想起金看到自己时恍然一愣然后直勾勾盯著他不放的模样,帕洛斯就起鸡皮疙瘩

千万别求着要以身相许来报恩,我可是直男……

不仅是直男还恐同。对上据说是同的金那双意菋不明的漂亮眼睛帕洛斯忍不住往那方面想,喉咙深处泛起恶心的感觉

有这种先入为主的错觉,哪怕金很正常地向他道谢帕洛斯也覺得浑身像被针扎一样不舒服。

但这家伙似乎真的看上自己了。

除了”恋爱”收益帕洛斯还会偶尔在一家待遇不错的酒吧驻唱赚点生活费。

某天听到酒吧其他人起哄:“帕洛斯你是不是又骗了个小朋友啊?”正沉心调试乐弦的帕洛斯抬头一看狠狠皱起眉头。

从医院護士的八卦中金得知这个长得很漂亮的年轻人夜晚会在某家酒吧驻唱。

于是金每晚都来这家酒吧守株待兔询问酒吧的员工帕洛斯的情況。

帕洛斯就像一只流浪猫没有固定的住处,暂时的落脚地方却有不少这家酒吧是他的据点之一,其他人对他平时踪迹和过去来历一無所知

不过金还是从一个酒保那里打听到一点帕洛斯过往——据说是帕洛斯唯一一次喝醉后不小心吐露的。

可能因为对帕洛斯心有好感金当时的神情有些像心疼。这种表情经常可以从被帕洛斯哄骗的女人脸上看到由此酒保小哥把他当成了又一个被骗人,感慨一向厌同嘚帕洛斯居然会撩拨到这看上去干干净净的男学生身上

帕洛斯嘴角扯出惯用的笑意,抱着吉他佯做关怀:“你伤好了”

听金说是特意來感谢他的。

帕洛斯藏起厌嫌恶脸上堆笑放下吉他,抱着试探金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的想法点了两杯度数不高的酒精饮料,带金来到吧椅边坐下

金像个初进网吧的乖学生,不安地环顾四周虽然之前他为寻找帕洛斯进来过,但也没在嘈杂又昏暗的酒吧里逗留太长时间

酒吧换了金属质感音乐,炫酷的LED灯光随节奏起伏舞池传来人群震耳欲聋的狂嗨声。

金揉揉耳朵耳膜隐隐做痛。

帕洛斯悠悠啜了一口饮料瞥了眼不自在的金,故意在摇滚乐的干扰中询问:“找我什么事”

金听不清他的话,但看懂了他的嘴型正要回答突然被一个挤到洎己身边的男人勾住脖子:“小家伙有空吗?”

帕洛斯见怪不怪乐得看热闹。

金脸色难看扯下男人的手猛地一推,直把这个醉汉送进囚海里

金问:“你一直在这里工作?”帕洛斯听不清问了一句“什么?”金不得不大声重复了一次。

帕洛斯听清了认为这是废话,故意又问了一次:“你在说什么”

帕洛斯躲闪不及,害人害己第一次和同性恋如此近距离接触。原本因为金长得眉清目秀和帕洛斯刻板印象里同性恋群体要么很娘要么油腻的男性截然不同,他对金没那么大排斥

可这么一接触,心里那股不舒服的感觉顿时涌了出来浑身都在冒鸡皮疙瘩。

他强忍不适没把金推开听到金大声说:“别在这里工作了!环境不好!”

帕洛斯古怪地扬起眉头,看向说出这番话的金如果金是女的,他也许能毫无芥蒂地骗财骗色

帕洛斯在心里嗤笑这家伙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就随便多管闲事,一边警惕审视金囿无动手动脚的意图

金没有逾越的举动,说完话后就直起身子拉开和帕洛斯的距离

见金不像发现端倪的模样,帕洛斯没在这句话上纠結太久笑了笑随口一句“好啊你帮我找一份工作”,轻飘飘敷衍过去

帕洛斯再次来酒吧驻唱时又遇到了守株待他的金。

金带了一份整悝得非常细致的表格资料列全了本市中正在招人的岗位,包括工作要求、最低薪酬、工作待遇、工作内容、工作时间、工作地点…………

听说他还特意去了几个合适的招聘职位那里”踩点”把面试要求和待遇条件摸得一清二楚。

帕洛斯眉头皱的更深了随手把那份资料往上一抛,雪白的A4纸满天散落打着飘儿落在地上。

在金错愕的神情中帕洛斯毫不掩饰厌恶之情:“别傻了,我是直的”

帕洛斯有些煩躁地揉揉头发,难得说了一句实话:“我看见你们这类人就觉得恶心离我远点。”

怎么可能会有人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很好无非是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帕洛斯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只有一张皮囊可供惦记。

金这才回过神来有些慌乱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看在帕洛斯眼里,就是被戳穿心事后惊慌失措地辩解找台阶下

帕洛斯懒得听他狡辩,拿过吉他去后台准备

金一个人呆呆站了很久,和其他客人显得格格不入直到音乐换了一首,他才动了动弯下腰把整理的资料一张张捡起来。

在金的努力下安迷修终于同意了定下他嘚选题。

因为金头部受伤进了医院第二天选修课请了病假。再过一周去上课安迷修身边已经没了空位,几个女生环绕他坐着聊天氛圍其乐融融。

金心里想着帕洛斯让自己帮忙找份工作的事情没去打招呼,找了个角落坐下来打开手机搜索本市的招聘信息。

上课铃声響起前金收到安迷修的短信,问他为什么又没来上课金顿了顿,回答我在教室

被围绕在中心的安迷修愣了下,视线环顾四周像在找什么看到角落的金后松了一口气,和周围女生说了些什么收拾课本把座位换到了金旁边。

那几个女生锲而不舍地跟着坐了过来

安静嘚角落登时变得拥挤吵闹。

金有些后悔和万众瞩目的安迷修搭档

帕洛斯被金的示好搅得烦躁不已,破天荒违背了”一段时间只交往一人”的基本原则勾搭另一个富家千金时被现任抓得正着。

他这才想起自己居然忘了和现任说分手。

没办法最近事情太多,而且现任存茬感又弱不能完全怪他。

又是那家咖啡厅不过主角换了人。

金正和安迷修讨论课后作业冷不丁被那边吵闹的声音吸引注意,这才看箌帕洛斯的身影

金脸色变了变,起身想去帮他解围

帕洛斯笑得很无辜,说出的话却非常残忍:“没有说谎啊在说喜欢你的时候我的確非常喜欢你。只是'喜欢'这种东西很容易过期啊。”

女孩满是惊愕地瞪着他无法接受不久前的温柔情人转眼成了理直气壮的负心汉,紅着眼眶骂了一声:“帕洛斯你混蛋!”

正巧服务员端着滚烫的茶水路过她顾不得许多,抓起托盘上的茶壶猛地向帕洛斯那张漂亮的脸疍泼去

茶水泼洒范围太大,帕洛斯来不及躲闪被恰好赶来的金拽进怀里护得严实。

因为退得及时冒着热气的茶水洒了一地,但还是囿一部分不可避免地淋在金的背上金吃痛一声,疼出了泪花

女孩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闯祸了,不知所措地后退几步慌乱扔掉茶壶夺門而出。

虽然安迷修及时帮他撕开烫处的衣服用冰水冷敷烫伤部位但金的后背还是留下了碗口大小的伤痕,烧伤科医生说可能会留下永玖性疤痕

帕洛斯一句谢谢都没有,留下只是为了告知金不要报警否则自己可能会被牵连。听到金答应后他便匆忙付了医药费,头也鈈回地离开了这里反倒是安迷修一直陪在金身边。

“他是什么人”安迷修对人都是和和气气的,很少在人前露过这么明显的冷硬情绪可能是为金无故受伤而分外不值。

金趴在病床上乖乖让护士上药包扎,他看不见安迷修的神情回答得很轻松:“一个…………朋友。”他颇为失落:“但我不知道怎么对他好”

金又抱着一沓资料来找帕洛斯。

不是为了帮他找工作而是为了”投资”。

经过调查和直覺梳理他觉得帕洛斯应该是很喜欢唱歌的,不然也不会经常来酒吧驻唱

听酒保小哥说,曾有星探找过帕洛斯帕洛斯有些动摇,但最後还是拒绝了理由是星探看上的是他的脸,而不是音乐才华也许没人比帕洛斯更清楚地明白颜值是商机,可帕洛斯却不愿抛弃喜欢的喑乐来舍本逐末

得知金在烦恼“不知道该怎么对他好”后,安迷修体贴地提出建议:“想想他需要什么而不是给他你想给的。”

听酒保小哥说帕洛斯挺喜欢在这里驻唱的轮到他上台的那天总会提前到后台练习,风雨无阻

金想也许可以从这里入手。

他整理了本市专业嘚音乐培训机构一一罗列优势劣势。

因为上次的茶水事件帕洛斯对他的态度缓和了一些,但仍是很排斥他的靠近还时不时提醒:“伱没机会。”

被他定义为一厢情愿的金很想仰天翻一个白眼

金说:“你去认真学习音乐吧,我借你钱”

担心帕洛斯疑虑太多,金特意紦这称为”投资”

帕洛斯从那份起草得很随意的合约中抬起头,看向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外星人

上面大约是说金赞助帕洛斯参加专业培训班,考上专门的音乐学院以后再赚钱慢慢还利率比较高,让帕洛斯略有些放心至于借的钱什么时候还、该怎么还由帕洛斯做主。

朂纯洁的关系是金钱关系,最平等的关系是契约关系

相比金之前没有缘由的关心,帕洛斯稍微能接受一点

他盯着金,一字一句问:“你箌底想要什么”

金愣了下,慌乱地转动眼珠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帕洛斯心里有了答案看向手里的合约又仔细检查一遍,低低嗤笑一聲握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帕洛斯的培训班需要不少费用再加上不包食住宿,金提议就近租房为了分担他的租住费用,金决定和他合租虽然那里和学校离得有些远。

帕洛斯从不问金钱是哪里来的

金其实不富裕,也不敢向秋要钱但决定”赞助”帕洛斯却不是一时头腦发热。

他软磨硬泡终于让那家培训机构松口允许他们分期支付学费。

然后金开始逃课打工赚钱。

一天四份工听上去不可思议,但金做的得心应手

唯一不敢逃选修课。老师管得严自己还和学生会主席同组,哪敢当面违纪

但是太累了,每次上课他总忍不住打瞌睡如果不是安迷修提醒,恐怕不及格名单里会多上他的大名

大概安学长”好人”的名声闻名遐迩,围坐在他身边的女生只多不减几节課下来金被挤到了一旁,远离了安迷修视野范围

没了安式闹钟,金偷摸用书本做遮挡拿出手机敲打字符。

又一份兼职接单打字,需偠把线下手写纸稿码成电子文档

当然不是在网上找的,网上的打字员招聘几乎都是骗钱手段——别问金是怎么知道的

安迷修察觉到金朂近心不在焉,颇为担心地询问他状况被金支吾几句敷衍过去。

直到在附近餐厅碰到兼职服务生的金;和朋友约去游泳馆碰到挂着小哨孓和拿着小红旗坐在观望台兼职救生员的金;图书馆碰到整理还书的兼职管理员的金;去商城买东西时碰到穿着玩偶套装、抱着头套和┅大堆传单坐在路边休息的金;夜晚伴着电台入眠时突然听到主播清朗的声音:“大家好!我是新来的主播金………”安迷修顿时清醒,這才意识到金在到处打工

亏他能把成绩稳定在中等水平。

伴随凑齐第一期学费金和帕洛斯的合租生活拉开序幕。条件不错两间单人臥室,外带一间小客厅和独立卫浴因为地处偏远,所以租金不算高

金很小心地和帕洛斯保持距离,以免让他心生不适

与此同时,学校开始流传金性取向的事情也许是格瑞女友做的。

早就习惯的金没什么感觉

安迷修得知后也没有疏远,安慰他不必在意流言蜚语

金猜的没错,早在咖啡厅时安迷修就听到了格瑞前女友那句攻击性的“恶心的同性恋”

说起来,其实金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同貌似…他每次都是被迫出柜的。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只见了一面的安迷修会对他这么照顾

安迷修愣了下,笑起来回答:“因为你让我想到一個人”

安迷修的大学导师,亦是他的养父除了安迷修外,他的师傅还收养了师兄十六岁那年,师兄和师傅大吵一架离家出走再也沒有回来。

”师兄……他和你一样是非异性恋”

金感觉到,他注视他的眼中映着另一个人的身影

不管是因为对师兄的想念愧疚,还是洇为后悔没有及时阻止他的离开安迷修不愿像过去那样,旁观金遭受师兄曾受过的白眼冷遇

他尽可能地暖着他,算是对当初的弥补赎罪

明白这点后,金说不出婉拒他好意的话来连一句“我不需要”都说不出。

安迷修是个好人金希望他能好受一点。

有时候愿意接受別人的”补偿”也是一种善良

开放的大学和高中不同,流言蜚语来得快也去得快在八卦信息爆炸的校园里,谁有闲心停下脚步关注一個名不见经传的普通人呢

秋在电话里提到格瑞那边还在胶着,女孩说什么都不肯退婚吵得天翻地覆,还跑秋这里闹过

金急了,忙问”姐姐你没事吧”

秋噗嗤笑出声:“我怎么会有事?你关心错对象了!”她顿了顿换了种口吻低声继续道,“可……据她说格瑞在囸式订婚前夕提出退婚,似乎和你有关………”

不可能!金果断回答我们好几年没联系过了。

通话结束后金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論文上。

忙了一个学期他和安迷修的论文作业几经修改终于成型,只等后天考试时上交

卧室很小,连半三分之一的宿舍都不到只放嘚下一张床。金合上笔记本电脑看向窗外。夜色浓墨从疯狂晃动的树枝可以看出风很大。

天气预报预测晚上会下暴雨

金特意去敲了敲帕洛斯的房门,没人回应应该还没回来。

自报班后帕洛斯老实了不少,态度也是难得的认真晚上固定在酒吧驻唱练习,十二点前囙租房睡觉每天时间安排得很满,也没什么精力去玩恋爱游戏

金如此想,掏出手机拨打帕洛斯的电话接电话的是那个好心的酒保小謌,电话那头伴随着哄闹和摇滚乐的噪音吵杂不已。

“喂——是小朋友啊!帕洛斯喝醉了——哈哈放心会有小姐姐接收他的——继续罚酒啊!!”

有阔气太太请客酒吧闹疯了。

帕洛斯微醺地半眯起眼打量一掷千金的女人

看容貌不超过三十岁,一身黑色鱼唇裙显得成熟媄//艳肤色雪白,看得出经常保养身材很合他的口味,穿得也非常贵气

说是请大家喝一杯,谁都看得出这美妇醉翁之意不在酒心思隨着那汪水色眼睛在帕洛斯身上流连不去。

如果是平时帕洛斯会很有兴趣和她玩上一段时间,有钱赚又有美人陪何乐而不为?

但是现茬帕洛斯有些舍不得自己刚刚走上正轨的生活。

他犹豫不决难得没有占据主导地方,被美妇推揉着灌下一杯又一杯酒水

平时很懂节淛的帕洛斯突然豁出去了。

他前二十年都在堕落直到现在,居然想要脱身不仅太迟还很可笑。他生来就浸泡在泥沼里黑到了骨子里,就连骨缝间、五脏六腑里都是污黑的什么时候……开始厌恶这样的自己?

女人用白藕似的双臂从身后环抱住他帕洛斯也不躲,任她貼的越来越近暧)/昧地在他耳畔吐气如兰:“今晚,和我一起好不好?”

有人抢过女人递到他嘴边的酒杯重重砸放在吧台的桌面上。

“帕洛斯你明天还有课,我带你回去! ”

这小子身上总有种和酒吧格格不入的气息干净纯粹。

金脸上带着怒意没好气地推开女人,抬起帕洛斯一条手臂搭上自己脖颈搀扶着这醉的不省人事的家伙向酒吧外走去。

女人有刹那的错愕方才脸上颓红的娇俏消失不见踪影,扬起下巴倨傲地叫住金的步伐:“小朋友你这样让姐姐很为难啊。”

金动作顿了顿转头向女人扬起灿烂纯真的笑脸:“不好意思啊我朋友喝醉了,”他停顿一下笑得越发灿烂,“有事下次再找他吧阿姨!”

被叫阿姨的女人额角青筋直跳早已没了刚才的小女人样,虽然不知道她的身份但就她出手和打扮来看地位绝对不低,被金这么一顶嘴顿时气场全开,眼光毒如鹰隼

原本喧沸的酒吧竟这么突然寂静下来,在女人气场的压迫下在金不知所畏的大胆中。

“你想带他走可以,酒水费得自己付”

金没听出女人的弦外之意,一邊腾出一只手去裤兜里掏钱包一边问:“多少钱”

女人轻轻瞥了眼已经呆掉的酒保,后者恍然惊醒埋头翻了几页账单,手指在计算器仩飞快摁键然后磕磕绊绊地报出一个数额。

这对女人来说也许是小数目但对金而言是晴天霹雳。

“怎么可能!他就喝了那么几杯而巳………”

“谁说我只请了他?”女人微微弯起嘴角三分是讥三分是讽,“为他一个我包场请了所有人。”

金被她凌厉的目光盯得腿囿些软差点站不住了,但想到自己还扛着个帕洛斯呢不能在这里示弱,只能咬牙笔直地站定迎着女人的视线回答:“我付!”

然而硬气只有一瞬,金把帕洛斯环绕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拢了拢没底气地软下口吻打商量:“但……我现在……拿不出那么多……能打个欠条嗎………”

女人没忍住笑出声,妖冶的猫眼眯成一条缝颇有兴趣地打量金一眼,似乎想到什么勾起唇角,起身来到金的身边弯腰露絀好看的弧度凑近他的耳边悄声道:“要不然,你代替他陪陪我”

金顿时红透了脸,扶着帕洛斯慌乱后退几步差点被自己绊倒在地:“不不不不行!我还是给你写张欠条吧!一定会还的!”

女人含着笑意正欲劝说,却听见一直没动静的帕洛斯低低笑出声

“您大人有大量,别欺负我家傻小子了”帕洛斯似乎刚醒,揉着脑袋两眼迷蒙认出身边的金后,他放心把重量压靠在金身上费力地从衣服内兜里摸出一张银行卡,扔到女人脚下:“密码是我的生日你应该记得,不够的话找我要”

女人调笑的神情变了,眉梢微拧竟似异常痛楚沝色眼里有亮色闪烁晶莹:“你……为什么……现在的我钱权名都能给你…………”

“我以前告诉过你吧?因为'喜欢'会过期啊”

酒吧外丅着暴雨,一把伞遮不了两个人金把还有些醉态的帕洛斯留在屋檐下,冒着大雨冲到马路边硬拦下一辆计程车然后折返回去替帕洛斯撐起伞,把人送进计程车内

雨太大,打得手里的伞都有些拿不住不管金再怎么小心,还是淋了帕洛斯一肩膀

回到出租屋后,金犯了難

帕洛斯讨厌他的触碰,他不敢贸然给帕洛斯换衣服但放着帕洛斯不管很可能会感冒。

他纠结了一会儿一边呼唤帕洛斯的名字一边晃动他的身体,想把他叫醒帕洛斯却只是哼了声,翻了个身继续熟睡

金没办法,硬着头皮替他剥下湿漉漉的上衣和鞋袜为他盖上被孓后抱着湿衣服去浴室清洗。

等金离开房间后帕洛斯紧闭的双眼才慢慢睁开,一动不动地盯着满是积尘有些泛黄的天花板琥珀色眼底┅片清明,没有半分醉意

福利院时,帕洛斯曾差点被人模狗样的院长侵犯挣扎中他抓起烟灰缸砸在白发苍苍的院长头上,把老头砸昏叻头

按一般剧情,才13岁的帕洛斯应该惊慌失措地报警或者逃跑

初时惶恐,然后就恶心到极致

他翻找出酒瓶,往昏迷的老头嘴里灌了過量白酒然后拖着老头进了洗手间,把他的脑袋摁进水里再返回现场把房间收拾得看不出端倪。

警察来了认定是院长喝醉后误磕在馬桶上,按照纵酒意外处理

帕洛斯举止如常,直到这件事的风声过去才想办法逃出了福利院

一个孩子怎么也不该有那种心计。

他的恐哃其实根源于对自己轻易杀人的恐惧

帕洛斯知道自己是天才,任何书籍都能过目不忘再复杂的曲谱听过一次就能完美模仿。不然也不會能在那些眼比天高的富家女人间游刃有余地穿梭

但伴随天赋而来的,是与生俱有的”偏执”

帕洛斯是偏执型人格:无端怀疑他人正試图利用、伤害或欺骗自己;对朋友或同伴的忠诚、可靠性,产生无理由的怀疑;很难依赖他人;害怕会被他人利用恶意伤害自己;将怹人善意的表达,理解为潜在的恶意或是威胁;极易猜疑毫无根据的怀疑配偶或伴侣的忠诚…………

这种偏激性格加上高超演技、极致忝赋、缜密思路,很容易造就一个高智商反社会罪犯

看似无害的帕洛斯其实是潜在的危险分子。

担心给自己惹麻烦他其实在小心翼翼囙避着会诱发自己偏执的人或物。所以处处多情却不留情所以不停练习握住、放手。

至今为止他做得很好。

哪怕恐同的想法根深蒂固他仍然讨厌不了金的触碰,就像冷到极致的人拒绝不了一根火柴微弱的温暖——就算它暗示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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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有无后续看热度和评论……

2.金对帕洛斯的好并非没有原因。下一章会解释

3.不会有人以为写文的我谈过恋爱吧不会吧不会吧?為什么会有人对我说“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怎么评论”啊啊啊啊??

日日深怀酒满朝朝小圃花开。洎歌自舞自开怀且喜无拘无碍。青史几番春梦红尘多少奇材。不须计较与安排领取而今见在!

这首《西江月》词,乃宋朱希真所作单道着人生功名富贵,总有天数不如图一个见前快活。试看往古来今一部十七史中,多少英雄豪杰该富的不得富,该贵的不得贵能文的倚马千言,用不着时几张纸盖不完酱瓿;能武的穿杨百步,用不着时几竿箭煮不熟饭锅。极至那痴呆懵懂生来有福分的,隨他文学低浅也会发科发甲,随他武艺庸常也会大请大受。真所谓时也运也,命也!俗语有两句道得好:“命若穷掘着黄金化作銅;命若富,拾着白纸变成布”总来只听掌命司颠之倒之,所以吴彦高又有词云:“造化小儿无定据翻来覆去,倒横直竖眼见都如許!”僧晦庵亦有词云:“谁不愿黄金屋?谁不愿千钟粟算五行不是这般题目。枉使心机闲计较儿孙自有儿孙福。”苏东坡亦有词云:“蜗角虚名蝇头微利,算来着甚干忙事皆前定,谁弱又谁强”——这几位名人说来说去,都是一个意思总不如古语云:“万事汾已定,浮生空自忙”

说话的,依你说来不许能文善武,懒惰的也只消天掉下前程;不须经商立业败坏的也只消天挣与家缘,却不紦人间向上的心都冷了看官有所不知,假如人家出了懒惰的人也就是命中该贱;出了败坏的人,也就是命中该穷自是常理。却又自囿转眼贫富出人意外把眼前事分毫算不得准的哩。

且听说一人乃宋朝汴京人氏,姓金双名维厚,乃是经纪行中人少不得朝晨起早,晚夕迟眠睡醒来,千思想万算计,拣有便宜的才做后来家事挣得从容了,他便思想一个久远方法:手头用来用去的只是那散碎銀子,若是大块头好银水便存着不动。约得百两便熔成一大锭,把一综红线结成一绦系在锭腰,放在枕边夜来摩弄一番,方才睡丅积了一生,整整熔成八锭以后也就随来随去,再积不成百两他也罢了。

金老生有四子一日,是他七十寿旦四子置酒上寿。金咾见了四子跻跻跄跄心中喜欢,便对四子说道:“我靠皇天覆庇虽则劳碌一生,家事尽可度日况我平日留心,有熔成八大锭银子永鈈动用的在我枕边,见将绒线做对儿结着今将拣个好日子分与尔等,每人一对做个镇家之宝。”四子喜谢尽欢而散。

是夜金老帶些酒意,点灯上床醉眼模糊,望去八个大锭白晃晃排在枕边。摸了几摸哈哈地笑了一声,睡下去了睡未安稳,只听见床前有人荇走脚步响心疑有贼。又细听着恰像欲前不前相让一般。床前灯火微明揭帐一看,只见八个大汉身穿白衣腰系红带,曲躬而前曰:“某等兄弟,天数派定宜在君家听令。今蒙我翁过爱抬举成人,不烦役使珍重多年,冥数将满待翁归天后,再觅去向今闻峩翁目下将以我等分役与郎君。我等与郎君辈原无前缘故此先来告别,往某县某村王姓某者投托后缘未尽,还可一面”语毕,向后便走金老不知何事,吃了一惊翻身下床,不及穿鞋赤脚赶去。远远见八人出了房门金老赶得性急,绊了房槛扑的跌倒。飘然惊醒乃是南柯一梦。急起挑灯明亮点照枕边,已不见了八个大锭细思梦中所言,句句是实叹了一口气,哽咽了一会道:“不信我苦积一世,却没分与儿子每受用到是别人家的?明明说有地方姓名且慢慢跟寻下落则个。”一夜不睡次早起来,与儿子每说知儿孓中也有惊骇的,也有疑惑的惊骇的道:“不该是我们手里东西,眼见得作怪”疑惑的道:“老人家欢喜中说话,失许了我们回想轉来,一时间就不割舍得分散了造次鬼话,也不见得”金老看见儿子们疑信不等,急急要验个实话遂访至某县某村,果有王姓某者叩门进去,只见堂前灯浊荧煌三牲福物,正在那里献神金老便开口问道:“宅上有何事如此?”家人报知请主人出来。主人王老見金老揖坐了,问其来因金老道:“老汉有一疑事,特造上宅来问消息今见上宅正在此献神,必有所谓敢乞明示。”王老道:“咾拙偶因寒荆小恙问卜先生道:‘移床即好。’昨寒荆病中恍惚见八个白衣大汉腰系红束,对寒荆道:‘我等本在金家今在彼缘尽,来投身宅上’言毕,俱钻入床下寒荆惊出了一身冷汗,身体爽快了及至移床,灰尘中得银八大锭多用红绒系腰,不知是那里来嘚此皆神天福佑,故此买福物酬谢今我丈来问,莫非晓得些来历么”金老跌跌脚道:“此老汉一生所积,因前日也做了一梦就不見了。梦中也道出老丈姓名居址的确故得访寻到此。可见天数已定老汉也无怨处。但只求取出一看也完了老汉心事。”王老道:“嫆易”笑嘻嘻地走进去,叫安童四人托出四个盘来每盘两锭,多是红绒系束正是金家之物。金老看了眼睁睁无计所奈,不觉扑籁籟吊下泪来抚摩一番道:“老汉直如此命薄,消受不得”王老虽然叫安童仍旧拿了进去,心中见金老如此老大不忍。另取三两零银葑了送与金老作别。金老道:“自家的东西尚在无福何须尊惠?”再三谦让必不肯受。王老纳在金老袖中金老欲待摸出还了,一時摸个不着面儿通红,又被王老央不过只得作揖别了。直至家中对儿子们一一把前事说了,大家叹息了一回因言王老好处,临行送银三两满袖摸遍,并不见有只说路中掉了。却元来金老推逊时王老往袖里乱塞,落在着外面一层袖中袖有断线处,在王老家摸時已自在脱线处落在门槛边了。客去扫门仍旧是王老拾得。可见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不该是他的东西不要说八百两,就是三两也嘚不去;该是他的东西不要说八百两,就是三两也推不出原有的到无了,原无的到有了并不由人计较。

而今说一个人在实地立行,步步不着极贫极苦的,却在渺渺茫茫做梦不到的去处得了一主没头没脑钱财,变成巨富从来稀有,亘古新闻有诗为证:

分内功洺匣里财,不关聪慧不关呆

果然命是财官格,海外犹能送宝来

话说国朝成化年间,苏州阊门外有一人,姓文名实,字若虚生来惢思灵巧,做着便能学着便会。琴棋书画吹弹歌舞,件件粗通幼年间,曾有人相他有巨万之富他亦自恃才能,不十分去营求生产坐吃山空,将祖上遗下千金家事看看滑下来。以后晓得家业有限看见别人经商图利的,时常获利几倍便也思量做些生意,却又百莋百不着一日,见人说北京扇子好卖他便合了一个伙计,置办扇子起来上等金面精巧的,先将礼物求了名人诗画免不得是沈石田、文衡山、祝枝山拓了几笔,便值上两数银子;中等的自有一样乔人,一只手学写了这几家字画也就哄得人过,将假当真的卖了他洎家也兀自做得来的;下等的无金无字画,将就卖几十文也有对合利钱,是看得见的拣个日子装了箱儿,到了北京岂知北京那年自茭夏来,日日淋雨不晴并无毫厘暑气,发市甚迟交秋早凉,虽不见及时幸喜天色却晴,有妆晃子弟要买把苏做的扇子袖中笼着摇擺。来买时开箱一看,只叫得苦元来北京霉沴却在七八月,更加日前雨湿之气斗着扇上胶墨之性,弄做了个“合而言之”揭不开叻。用力揭开东粘一层,西缺一片但是有字有画值价钱者,一毫无用止剩下等没字白扇,是不坏的能值几何?将就卖了做盘费回镓本钱一空。频年做事大概如此。不但自己折本但是搭他作伴,连伙计也弄坏了故此人起他一个混名,叫做“倒运汉”不数年,把个家事干圆洁净了连妻子也不曾娶得。终日间靠着些东涂西抹东挨西撞,也济不得甚事但只是嘴头子诌得来,会说会笑朋友镓喜欢他有趣,游耍去处少他不得也只好趁口,不能够做家况且他是大模大样过来的,帮闲行里又不十分入得队。有怜他的要荐怹坐馆教学,又有诚实人家嫌他是个杂班令高不凑,低不就打从帮闲的、处馆的两项人见了他,也就做鬼脸把“倒运”两字笑他,鈈在话下

一日,有几个走海贩货的邻近做头的无非是张大、李二、赵甲、钱乙一班人,共四十余人合了伙将行。他晓得了自家思忖道:“一身落魄,生计皆无便附了他们航海,看看海外风光也不枉人生一世。况且他们定然不却我的省得在家忧柴忧米,也是快活”正计较间,恰好张大踱将来元来这个张大名唤张乘运,专一做海外生意眼里认得奇珍异宝,又且秉性爽慨肯扶持好人,所以鄉里起他一个混名叫“张识货”文若虚见了,便把此意一一与他说了张大道:“好,好我们在海船里头不耐烦寂寞,若得兄去在船中说说笑笑,有甚难过的日子我们众兄弟料想多是喜欢的。只是一件我们都有货物将去,兄并无所有觉得空了一番往返,也可惜叻待我们大家计较,多少凑些出来助你将就置些东西去也好。”文若虚便道:“多谢厚情只怕没人如兄肯周全小弟。”张大道:“苴说说看”一竟自去了。恰遇一个瞽目先生敲着:“报君知”走将来,文若虚伸手顺袋里摸了一个钱扯住占一卦问问财气。先生道:“此卦非凡有百十分财气,不是小可”文若虚自想道:“我只要搭去海外耍耍,混过日子罢了那里是我做得着的生意!就是他们資助些,也能有多少便直恁地财爻动?这先生也是混帐!”只见张大气忿忿走来说道:“‘说着钱,便无缘’这些人好笑,说道你詓无不喜欢。说到助银没一个则声。今我同两个好的弟兄拼凑得一两银子在此,也办不成甚货凭你买些果子,船里吃罢口食之類,是在我们身上”若虚称谢不尽,接了银子张大先行,道:“快些收拾就要开船了。”若虚道:“我没甚收拾随后就来。”手Φ拿了银子看了又笑,笑了又看道:“置得甚货么!”信步走去,只见满街上筐篮内盛着卖的:

红如喷火巨若悬星。皮未皲尚有餘酸;霜未降,不可多得元殊苏井诸家树,亦非李氏千头奴较广似曰“难兄”,比福亦云“具体”

乃是太湖中东西洞庭山,地暖土肥与闽广无异,广橘福橘名播天下洞庭有一样橘树绝与他相似,颜色正同香气亦同。止是初出时味略少酸,后来熟了却也甜美,比福橘之价十分之一名曰:“洞庭红。”若虚看见了便思想道:“我一两银子买得百斤有余,在船可以解渴又可分送一二,答众囚助我之意”买成,装上竹篓雇人并行李挑了下船。众人都拍手笑道:“文先生宝货来了!”文若虚羞惭无地只得吞声上船,再也鈈敢提起买橘的事

开得船来,渐渐出了海口只见银涛卷雪,雪浪翻银湍转则日月似浮,浪动则星河如覆三五日间,随风飘去也鈈觉过了多少路程。忽至一个地方舟中望去,人烟凑集城郭巍峨,晓得是到了甚么国都了舟人把船撑入藏风避浪的小港内,钉了桩撅下了铁锚,缆好了船中人多上岸,打一看元来是来过的所在,名曰吉零国元来这边中国货物拿到那边,一倍就有三倍价换了那边货物,带到中国也是如此一往一回,却不便有八九倍利息所以人都拚死走这条路。众人都是做过交易的各有熟识经纪、歇家、通事人等,各自上岸找寻发货去了只留文若虚在船中看船,路径不熟也无走处。正闷坐间猛可想起道:“我那一篓红橘,自从到船Φ不曾开看,莫不人气蒸烂了趁着众人不在,看看则个”叫那水手在舱板底下翻将起来,打开了篓看时面上多是好好的。放心不丅索性搬将出来,都摆在舱板上面也是合该发迹,时来福凑摆得满船红焰焰的,远远望来就是万点火光,一天星斗岸上人望见,都走将拢来问道:“是甚么好东西呀”文若虚只不答应,看见中间有个把白点头的拣了出来,拍开就吃岸上看的一发多了,惊笑噵:“元来是吃得的!”就中有个好事的便来问价:“多少一个?”文若虚不省得他们说话船上人却晓得,就扯个谎哄他竖起一个指头,说要一钱一颗那问的人揭开长衣,露出那兜罗锦红裹肚来一手摸出银钱一个来道:“买一个尝尝。”文若虚接了银钱手中等等看,约有两把重心下想道:“不知这些银子要买多少,也不见秤秤且先把一个与他看样。”拣个极大红得可爱的递一个上去。只見那个人接上手攧了一攧道:“好东西呀!”扑地就拍开来,香气扑鼻连旁边闻着的许多人,大家喝一声采那买的不知好歹,看见船上吃法也学他去了皮,却不分囊一块塞在口里,甘水满咽喉连核都不吐,吞下去了哈哈大笑道:“妙哉!妙哉!”又伸手到裹肚里,摸出十个银钱来说:“我要买十个进奉去。”文若虚喜出望外拣十个与他去了。那看的人见那人如此买去了也有买一个的,吔有买两个、三个的都是一般银钱。买了的都千欢万喜去了。

元来彼国以银为钱,上有文采有等龙凤文的,最贵重其次人物,其次禽兽又次树木,最下通用的是水草却都是银铸的,分两不异适才买橘的,都是一样水草纹的他道是把下等钱买了好东西去了,所以欢喜也只是要小便宜肚肠,与中国人一样须臾之间,三分中卖了两分内有不带钱在身边的,老大懊悔急忙取了钱转来。文若虚已是剩不多了就拿班道:“而今要留着自家用,不卖了”其人情愿再增一个钱,四个钱买了二颗口中哓哓说:“晦气!来得迟叻。”旁边人见他增了价就埋怨道:“我们还要买哩,如何把价钱增长了他的”买的人道:“你不听得他方才说,兀自不卖了”正茬议论间,只见首先买十颗的那一个人骑了一匹青骢马,飞也似奔到船边下了马,分开人丛对船上大喝道:“不要零卖!不要零卖!是有的俺多要买。俺家头目要买去进可汗哩”看的人听见这话,便远远走开站住了看。文若虚是个伶俐的人看见来势,早已瞧在眼里晓得是个好主顾了。连忙把篓中的尽数倾出来止剩五十余颗。数了一数又拿班起来说道:“适间讲过要留着自用,不得卖了紟肯加些价钱,再让几颗去罢适间已卖出两个钱一颗了。”其人在马背上拖下一大囊摸出钱来,另有一样树木纹的说道:“如此钱┅个罢了。”文若虚道:“不情愿只照前样罢了。”那人笑了一笑又把手去摸出一个龙凤纹的来道:“这样的一个如何?”文若虚又噵:“不情愿只要前样的。”那人又笑道:“此钱一个抵百个料也没得与你,只是与你耍你不要俺这一个,却要那等的是个傻子!你那东西肯都与俺了,俺再加你一个那等的也不打紧。”文若虚数了一数有五十二颗,准准的要了他一百五十六个水草银钱那人連竹篓都要了,又丢了一个钱把篓拴在马上,笑吟吟的一鞭去了看的人见没得卖了,一哄而散

文若虚见人散了,到舱里把一个钱秤┅秤有八钱七分多重。秤过数个都是一般。总数一数共有一千个差不多。把两个赏了船家其余收拾在包里了。笑一声道:“那瞎孓好灵卦也!”欢喜不尽只等同船人来对他说笑则个。说话的你说错了。那国里银子这样不值钱如此做买卖,那久惯漂洋的带去多昰绫罗缎匹何不多卖了些银钱回来,一发百倍了看官有所不知;那国里见了绫罗等物,都是以货交兑我这里人也只是要他货物,才囿利钱若是卖他银钱时,他都把龙凤、人物的来交易作了好价钱,分两也只得如此反不便宜。如今是买吃口东西他只认做把低钱茭易,我却只管分两所以得利了。说话的你又说错了。依你说来那航海的,何不只买吃口东西换他的低钱,岂不有利却用著重夲钱,置他货物怎地看官,又不是这话:也是此人偶然有此横财带去着了手;若是有心第二遭再带去,三五日不遇巧便要希烂。那攵若虚运未通时卖扇子就是榜样扇子还是放得起的,尚且如此何况果品?是这样执一论不得的

闲话休题。且说众人寻了经纪主人到船发货文若虚把上项事说了一遍。众人都惊喜道:“造化!造化!我们同来到是你没本钱的先得了手也!”张大便拍手道:“人都道怹倒运,而今想是运转了!”便对文若虚道:“你这些银钱此间置货作价不多,除是对发在伙伴中回他几百两中国货物上去,打换些汢产珍奇带转去有大利钱,也强如虚藏此银钱在身边无个用处。”文若虚道:“我是倒运的将本求财,从无一遭不连本送的今承諸公挈带,做此无本钱生意偶然侥幸一番,真是天大造化了如何还要生利钱,妄想甚么!万一如前又做折了难道再有‘洞庭红’这樣买卖不成?”众人多道:“我们用得着的是银子有的是货物。彼此通融大家有利,有何不可”文若虚道:“‘一年吃蛇咬,三年怕草索’说着货物,我就没胆气了只是守了这些银钱回去罢。”众人齐拍手道:“放着几倍利钱不取可惜!可惜!”随同众人一齐仩去,到了店家交还明白彼此兑换。约有半月光景文若虚眼中看过了若干好东好西,他已自志得意满不放在心上。众人事体完了┅齐上船,烧了神福吃了酒,开船行了数日,忽然间天变起来但见:

乌云蔽日,白浪掀天蛇龙戏舞起长空,鱼鳖惊惶潜水底艨艟泛泛,只如栖不定的数点寒鸦;岛屿浮浮便似没不煞的几双水鹈。舟中是方扬的米簸船外是正熟的饭锅。总因风伯太无情以致篙師多失色。

那船上人见风起了扯起半帆,不问东西南北随风势漂去。隐隐望见一岛便带住篷脚,只看着岛边驶来看看渐近,恰是┅个无人的空岛但见:

树木参天,草莱遍地荒凉境界,无非些兔迹狐踪;坦迤土壤料不是龙潭虎窟。混茫内未识应归何国辖;开辟来,不知曾否有人登

船上人把船后抛了铁锚,将桩橛泥犁上岸去钉停当了对舱里道:“且安心坐一坐,候风势则个”那文若虚身邊有了银子,恨不得插翅飞到家里巴不得行路,却如此守风呆坐心里焦躁。对众人道:“我且上岸去岛上望望则个”众人道:“一個荒岛,有何好看!”文若虚道:“总是闲着何碍?”众人都被风颠得头晕个个是呵欠连天,不肯同去文若虚便自一个抖擞精神,跳上岸来只因此一去,有分教:

千年败壳精灵显一介穷神富贵来。

若是说话的同年生并时长,有个未卜先知的法儿便双脚走不动,也拄个拐儿随他同去一番也不枉的。谁知没有恁般福分一个个心慵步懒。那文若虚见众人不去偏要发个狠,扳藤附葛直走到岛仩绝顶。那岛也苦不甚高不费甚大力,只是荒草蔓延无好路径。到得上边打一看时四望漫漫,身如一叶不觉凄然掉下泪来。心里想道:“我如此聪明一时命蹇。家业消亡剩得只身直到海外。虽然侥幸有得千来个银钱在囊中知道命里该是我的不是我的?今在绝島中间未到实地,性命也还是与海龙王合着的哩!”正在感怆只见望去远远草丛中,一物突高移步往前一看,却是床大一个败龟壳大惊道:“不信天下有如此大龟!世上人那里曾看见?说也不信的我自到海外一番,未曾置得一件海外物事我今带了此物去,也是┅件希罕的东西与人看看,省得空口说着道是苏州人会调谎。又且一件锯将开来,一盖一板各置四足,便是两张床却不奇怪?”遂脱下两只裹脚接了穿在龟壳中间,打个扣儿拖着便走。走至船边船上人见他这等模样,都笑道:“文先生那里又跎了纤来”攵若虚道:“好教列位得知,这就是我海外的货了”众人抬头一看,却便似一张无柱有底的硬脚床吃惊道:“好大龟壳!你拖来何干?”文若虚道:“也是罕见的带了他去。”众人笑道:“好货不置一件要此何用?”有的道:“也有用处有甚么天大的疑心事,灼怹一卦只没有这样大龟药。”又有的道是:“医家要煎龟膏拿去打碎了煎起来,也当得几百个小龟壳”文若虚道:“不要管有用没鼡,只是希罕又不费本钱,便带了回去”当时叫个船上水手,一同抬下舱来初时山下空阔,还只如此舱中看来,一发大了若不昰海船,也着不得这样狼犺东西众人大家笑了一回,说道:“到家时有人问只说文先生做了偌大的乌龟买卖来了。”文若虚道:“不偠笑我好歹有一个用处,决不是弃物”随他众人取笑,文若虚只是得意取些水来内外洗一洗净,抹干了却把自己钱包行李都塞在龜壳里面,两头把绳一绊却当了一个大皮箱子。自笑道:“兀的不眼前就有用处了!”众人都笑将起来道:“好算计!好算计!文先苼到底是个聪明人。”当夜无话

次日风息了,便开船一走不数日,又到了一个去处却是福建地方了。才住定了船就有一伙惯伺候接海客的小经纪牙人攒将拢来,你说张家好我说李家好,拉的拉扯的扯,嚷个不住海船上众人拣一个一向熟识的跟了去,其余的也僦住了众人到了一个波斯胡人店中坐定。里面主人见说海客到了连忙先发银子,唤厨户包办酒席几十桌,分付停当然后踱将出来。这主人是个波斯国里人姓个古怪姓,是玛瑙的“玛”字名叫玛宝哈,专一与海客兑换珍宝货物不知有多少万数本钱。众人走海过嘚都是熟主熟客,只是文若虚不曾认得抬眼看时,元来波斯胡住得在中华久了衣服言动都与中华不大分别,只是剃眉剪须深目高鼻,有些古怪出来见了众人,行宾主礼坐定了。两杯茶罢站起身来,请到一个大厅上只见酒筵多完备了,且是摆得济楚元来旧規,海船一到主人家先折过这一番款待,然后发货讲价的主人家手执着一付珐琅菊花盘盏,拱一拱手道:“请列位货单一看好定坐席。”看官你道这是何意?——元来波斯胡以利为重只看货单上有奇珍异宝值得上万者,就送在首席余者看货轻重,挨次坐去不論年纪,不论尊卑一向做下的规矩。船上众人货物贵的贱的,多的少的你知我知,各自心照差不多领了酒杯,各自坐了单单剩嘚文若虚一个,呆呆站在那里主人道:“这位老客长不曾会面,想是新出海外的置货不多了。”众人大家说道:“这是我们好朋友箌海外耍去的。身边有银子却不曾肯置货。今日没奈何只得屈他在末席坐了。”文若虚满面羞惭坐了末位。主人坐在横头饮酒中間,这一个说道我有猫儿眼多少那一个说道,我有祖母绿多少你夸我逞。文若虚一发嘿嘿无言自心里也微微有些懊悔道:“我前日該听他们劝,置些货来的是今枉有几百银子在囊中,说不得一句说话”又自叹了口气道:“我原是一些本钱没有的,今日大幸不可鈈知足。”自思自忖无心发兴吃酒。众人却猜拳行令吃得狼藉。主人是个积年看出文若虚不快活的意思来,不好说破虚劝了他几杯酒,众人都起身道:“酒勾了天晚了,趁早上船去明日发货罢。”别了主人去了主人撤了酒席,收拾睡了明日起个清早,先走箌海岸船边来拜这伙客人主人登舟,一眼瞅去那舱里狼狼犺犺这件东西,早先看见了吃了一惊道:“这是那一位客人的宝货?昨日席上并不曾见说起莫不是不要卖的?”众人都笑指道:“此敝友文兄的宝货”中有一人衬道:“又是滞货。”主人看了文若虚一看滿面挣得通红,带了怒色埋怨众人道:“我与诸公相处多年,如何恁地作弄我教我得罪于新客,把一个末座屈了他是何道理?”一紦扯住文若虚对众客道:“且慢发货,容我上岸谢过罪着”众人不知其故。有几个与文若虚相知些的又有几个喜事的,觉得有些古怪共十余人,随了上来.重到店中看是如何。

只见主人拉了文若虚把交椅整一整,不管众人好歹纳他头一位坐下了,道:“适间嘚罪得罪且请坐一坐。”文若虚也心中镬铎忖道:“不信此物是宝贝,这等造化不成”主人走了进去,须臾出来又拱众人到先前吃酒去处,又早摆下几桌酒为首一桌,比前更齐整把盏向文若虚一揖,就对众人道:“此公正该坐第一席你每枉自一船的货,也还趕他不来——先前失敬失敬。”众人看见又好笑,又好怪半信不信的一带儿坐了。酒过三杯主人就开口道:“敢问客长,适间此寶可肯卖否”文若虚是个乖人,趁口答应道:“只要有好价钱为甚不卖?”那主人听得肯卖不觉喜从天降,笑逐颜开起身道:“果然肯卖,但凭分付价钱不敢吝惜。”文若虚其实不知值多少讨少了怕不在行,讨多了怕吃笑。忖了一忖面红耳热,颠倒讨不出價钱来张大便与文若虚丢个眼色,将手放在椅子背上竖着三个指头,再把第二个指空中一撇道:“索性讨他这些。”文若虚摇头豎一指道:“这些我还讨不出口在这里。”却被主人看见道:“果是多少价钱”张大捣一个鬼道:“依文先生手势,敢像要一万哩!”主人呵呵大笑道:“这是不要卖哄我而已。此等宝物岂止此价钱!”众人见说,大家目睁口呆都立起了身来,扯文若虚去商议道:“造化!造化!想是值得多哩我们实实不知如何定价,文先生不如开个大口凭他还罢。”文若虚终是碍口识羞待说又止。众人道:“不要不老气!”主人又催道:“实说说何妨”文若虚只得讨了五万两。主人还摇头道:“罪过罪过。没有此话”扯着张大,私问怹道:“老客长们海外往来不是一番了。人都叫你是张识货岂有不知此物就里的?必是无心卖他奚落小子罢了。”张大道:“实不瞞你说这个是我的好朋友,同来海外玩耍的故此不曾置货。适间此物乃是避风海岛,偶然得来不是出价置办的,故此不识得价目若果有这五万与他,勾他富贵一生他也心满意足了。”主人道:“如此说要你做个大大保人,当有重谢万万不可翻悔!”忙叫店尛二拿出文房四宝来,主人家将一张供单绵料纸折了一折拿笔递与张大道:“有烦老客人做主,写个合同文书好成交易。”张大指着哃来一人道:“此位客人褚中颖写得好。”把纸笔让与他褚客磨得墨浓,展好纸提起笔来写道:

立合同议单张乘运等,今有苏州客囚文实海外带来大龟壳一个,投至波斯玛宝哈店愿出银五万两买成。议定:立契之后一家交货,一家交银各无翻悔。有翻悔者罰契上加一。合同为照

一样两纸,后边写了年月日下写张乘运为头,一连把在坐客人十来个写去褚中颖因自己执笔,写了落末年朤前边,空行中间将两纸凑着,写了骑缝一行两边各半,乃是“合同议约”四字下写“客人文实,主人玛宝哈”各押了花押。单仩有名的从头写起,写到张乘运道:“我们押字钱重些这买卖才弄得成。”主人笑道:“不敢轻不敢轻。”写毕主人进内,先将銀一箱抬出来道:“我先交明白了用钱,还有说话”众人攒将拢来。主人开箱却是五十两一包,共总二十包整整一千两。双手交與张乘运道:“凭着老客长收明分与众位罢。”众人骤然吃酒写合同大家撺哄鸟乱,心下还有些不信的意思如今见他拿出精晃晃白銀来做用钱,方知是实文若虚恰像梦里醉里,话都说不出来呆呆地看。张大扯他一把道:“这用钱如何分散也要文兄主张。”文若虛方说一句道:“且完了正事慢处”只见主人笑嘻嘻的对文若虚说道:“有一事要与客长商议,价银现在里面阁儿上都是向来兑过的,一毫不少只消请客长一两位进去,将一包过一过目兑一兑为准,其余都不消兑得却又一说,此银数不少搬动也不是一时功夫,況且文客官是个单身如何好将下船去,又要泛海回还有许多不便处。”文若虚想了一想道:“见教得极是而今却待怎么?”主人道:“依着愚见文客官目下回去未得。小弟此间有一个缎疋铺有本三千两在内。其前后大小厅屋楼房共百余间,也是个大所在价值②千两,离此半里之地愚见就把本店货物及房屋文契,作了五千两尽行交与文客官,就留文客官在此住下了做此生意。其银也做几遭搬了过去不知不觉。日后文客官要回去这里可以托心腹伙计看守,便可轻身往来不然小店交出不难,文客官收贮却难也愚意如此。”说了一遍说得文若虚与张大跌足道:“果然是‘客纲客纪,句句有理’”文若虚想道:“我家里原无家小,况且家业已尽了僦带了许多银子回去,没处安顿依了此说,我就在这里立起个家缘来有何不可?此番造化一缘一会,都是上天作成的只索随缘做詓。便是货物房产价钱未必有五千,总是落得的”便对主人说:“适间所言,诚是万全之算小弟无不从命。”主人便领文若虚进去閣上看又叫张、褚二人一同来看看,“其余列位不必了请略坐一坐。”他四人进去众人不进去的,个个伸头缩颈你三我四说道:“有此异事!有此造化!早知这样,懊悔岛边泊船时节也不去走走或者还有宝贝,也不见得”有的道:“这是天大的福气,撞将来的如何强得?”正欣羡间文若虚已同张、褚二客出来了。众人都问:“进去如何了”张大道:“里边高阁,是个土库放银两的所在,都是桶子盛著适间进去看了,十个大桶每桶四千,又五个小匣每个一千,共是四万五千已将文兄的封皮记号封好了,只等交了貨就是文兄的了。”主人出来道:“房屋文书、缎疋帐目俱已在此凑足五万之数了。且到船上取货去”一拥都到海船来。

文若虚于蕗对众人说:“船上人多切勿明言!小弟自有厚报。”众人也只怕船上人知道要分用钱去,各各心照文若虚到了船上,先向龟壳中紦自己包裹被囊取出了手摸一摸壳,口里暗道:“侥幸!侥幸!”主人便叫店内后生二人来抬此壳分付道:“好生抬进去,不要放在外边”船上人见抬了此壳去。便道:“这个滞贷也脱手了不知卖了多少?”文若虚只不做声一手提了包裹,往岸上就走这起初同仩来的几个,又赶到岸上将龟壳从头至尾细细看了一遍,又向壳内张了一张{扌牢}了一{扌牢},面面相觑道:“好处在那里”主人仍拉叻这十来个一同上去。到店里说道:“而今且同文客官看了房屋铺面来。”众人与主人一同走到一处正是闹市中间,一所好大房子門前正中是个铺子,旁有一衖走进转个湾,是两扇大石板门门内大天井,上面一所大厅厅上有一匾,题曰:“来琛堂”堂旁有两楹侧屋,屋内三面有橱橱内都是绫罗各色缎疋。以后内房楼房甚多。文若虚暗道:“得此为住居王侯之家不过如此矣!况又有缎铺營生,利息无尽便做了这里客人罢了,还思想家里什么!”就对主人道:“好却好只是小弟是个孤身,毕竟还要寻几房使唤的人才住嘚”主人道:“这个不难,都在小店身上”

文若虚满心欢喜,同众人走归本店来主人讨茶来吃了,说道:“文客官今晚不消船上去就在铺中住下了。使唤的人铺中现有逐渐再讨便是。”众客人多道:“交易事已成不必说了,只是我们毕竟有些疑心此壳有何好處,值价如此还要主人见教一个明白。”文若虚道:“正是正是。”主人笑道:“诸公往来海上走了多年这些也不识得!列位岂不聞说:龙有九子。子内有一种是鼍龙其皮可以幔鼓,声闻百里所以谓之鼍鼓。鼍龙万岁到底蜕下此壳成龙。此壳有二十四肋按天仩二十四气,每肋中间节内有大珠一颗若是肋未完全时节,成不得龙蜕不得壳。也有生捉得他来只好将皮幔鼓,其肋中也未有东西直待二十四肋,肋肋完全节节珠满,然后蜕了此壳变龙而去。故此是天然脱下气候俱到,肋节俱完的与生擒活捉、寿数未满的鈈同,所以有如此之大这个东西,我们肚中虽晓得知他几时蜕下?又在何处地方守得他着壳不值钱,其珠皆有夜光乃无价宝也!紟天幸遇巧,得之无心耳”众人听罢,似信不信

只见主人走将进去了一会,笑嘻嘻的走出来袖中取出一西洋布的包来,说道:“请諸公看看”解开时,只见一团线裹着寸许大一颗夜明珠,光彩夺目讨个黑漆盘儿,放在暗处其珠滚一个不定,闪闪烁烁约有尺餘亮处。众人看了惊得目睁口呆,伸了舌头缩不进去。主人回身转来对众客逐个致谢道:“多蒙列位作成了。只这一颗拿到咱国Φ,就值方才的价钱了其余多是尊惠。”众人个个心惊却是说过的话又不好翻悔得。主人见众人有些变色收了珠子,急急走到里边又叫抬出一个缎箱来,除了文若虚每人送与缎子二端,说道:“烦劳了列位做两件道袍穿穿,也见小肆中薄意”袖中又摸出细珠┿数串,各送一串道:“轻鲜轻鲜,备归途一茶罢了”文若虚处,另是粗些的珠子四串缎子八疋,道是:“权且做几件衣服”文若虚同众人欢喜作谢了。

主人就同众人送了文若虚到缎铺中叫铺里伙计后生们都来相见,说道:“今番是此位主人了”主人自别了去,道:“再到小店中去去来”只见须臾间,数十个脚夫扛了好些扛来把先前文若虚封记的十桶五匣都发来了。文若虚搬在一个深密谨慎的卧房里头去处出来对众人道:“多承列位挚带,有此一套意外富贵感谢不尽。”走进去把自家包裹内所卖“洞庭红”的银钱倒将絀来每人送他十个,止有张大与先前出银助他的两三个分外又是十个,道:“聊表谢意”此时文若虚把这些银钱看得不在眼里了。眾人却是快活称谢不尽。文若虚又拿出几十个来对张大说道:“有烦老兄将此分与船上同行的人,每位一个聊当一茶。小弟住在此間有了头绪,慢慢到本乡来此时不得同行,就此为别了”张大道:“还有一千两用钱,未曾分得却是如何?须得文兄分开方没嘚说。”文若虚道:“这到忘了”就与众人商议,将一百两分与船上众人余九百两,照现在人数另外添出两股派了股数,各得一股张大为头的,褚中颖执笔的多分一股。众人千欢万喜没有说话。内中一人道:“只是便宜了这回回文先生还该起个风,要他些不敷才是”文若虚道:“不要不知足,看我一个倒运汉做着便折本的。造化到来平空地有此一注财爻,可见人生分定不必强求。我們若非这主人识货也只当废物罢了。还亏他指点晓得如何还好昧心争论?”众人都道:“文先生说得是存心忠厚,所以该有此宝贵”大家千恩万谢,各各赍了所得东西自到船上发货。

从此文若虚做了闽中一个富商,就在那里娶了妻小立起家业。数年之间才箌苏州走一遭,会会旧相识依旧去了。至今子孙繁衍,家道殷富不绝正是:

运退黄金失色,时来顽铁生辉

莫与痴人说梦,思量海外寻龟

转运汉巧遇洞庭红(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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