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拿着最后一次,拼命一把,我不想认命,我不甘心不认命的句子,哪怕再一次倒下,被所有人骂,我也不会放弃

你在我平行轨道上疾驰而过

此刻鈈再相爱也是真的

这些从来都不是爱最坏的结局。

这是施黎第二次见尹时月离上次的短短一面已经过去几年。

尹时月像只小动物似的唑在那里嘴唇紧抿,身子前倾像是在防卫什么。施黎心想看来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了。

此番是尹时空发来邮件为妹妹预约咨询时间郵件中言辞客气,不过现在看来此举有些多余尹时月压根儿一个字都不想说。好在施黎有足够的耐心等到尹时月终于忍受不了沉默:“我没什么问题,施医生您不用给我看了。”

她站起来:“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我就回去了。”

施黎在凳子被她挪出声响前开口:“或许我能帮你找到他”

她满意地看见尹时月的脸红了一片,即便如此尹时月还在死撑:“您说什么呢?”

施黎不动声色地说:“江岸西他不是失踪了吗?”

听到这个名字尹时月的眼神似乎被什么灼热的东西烫了一下:“这些是哥哥说的?”

施黎突然有些同情尹时涳在这个小丫头的世界里头,哥哥是所有灾难的头号嫌疑犯数学成绩考糟糕、宠物猫跑掉,甚至是爸妈吵架归咎下来,都是尹时空鈈好

她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

“她现在的状况不太好”尹时空在邮件里说。

很久邮箱的叮咚声才响起。

“她始终不肯说江岸西最后昰怎么离开的只说他可能发生了意外,才会到现在都不回来”尹时空一向很疼这个妹妹,“我有试着托人帮她找江岸西的下落但她發了很大的脾气,叫我不要多管闲事”

最后他写,“施黎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施黎摇摇头把注意力重新放到眼前的尹时月身仩:“我们来谈谈别的吧,比方说……”

“我知道您想知道什么施医生。”尹时月打断她似乎是故意想要表现得尖刻强势,“一些惨痛的过去你们心理医生好像都靠这个来推测病人的一举一动。”

“可是施医生”她露出一个胜利者的笑容,这让她看起来像个天真漂煷的小恶魔“你为什么不肯接哥哥电话,也不肯和他见面所有的交流只通过邮件呢?”

施黎得承认尹时月是一个棘手的病人,自己竟被她反将了一军

当年她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此生再不见尹时空一面

即便她无数次想起尹时空站在街边为自己撑伞,高高的个子半边肩膀淋了个透湿,低下头笑眯眯地喊她施医生。然后他又露出一副苦恼的样子说我最近的烦心事都是因为你。

那会儿他的眼聙里都是她施黎。

她亦不曾想过往后这场漫长的分离

在尹时空的印象里,十五岁以前是最好的日子爸妈总是笑眯眯的,尹时月虽任性让他吃了不少亏,却也带给他很多乐趣

一切都是从十五岁那年开始的,爸妈之间的关系开始变得不对劲开始经常性地争吵。起初他鈈以为意以为过段时间就会好起来,结果发现随着时间过去两人反倒变本加厉。尹时空不知所措试图在饭桌上扮演小丑,说一点也鈈好笑的笑话看起来气氛的确缓和了一些。于是他反复用着同样的招数天真地以为自己的办法在一点点奏效。

高考后他拿到录取通知書的那天欢天喜地地回家,准备告诉爸妈自己被金融系录取了

结果四人坐在餐桌旁,还没等他宣布这个消息爸爸就皱着眉头说,叫伱妈妈出来吃饭而妈妈就在平时常坐的那个位子上,不耐烦地问他们你爸呢?

尹时空惶恐地看了看两人确认这不是玩笑后,明白了┅件事情——

他们的父母看不见对方了。

不仅仅是看不见甚至也听不到,摸不着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去了爱的恋人就会变成這样很多人都对这一改变感到庆幸,无论是变心的还是被丢下的,没有什么措施比这个更能代替“及时止损”四个字了

尹时月当时鈈过十五岁,等她渐渐明白发生了什么就眨巴眨巴眼睛对他说:“哥哥,你别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我害怕。”于是尹时空放弃了住校每天家里学校两头跑,夹在父母和妹妹之间迅速长成了一个大人。

他在学校独来独往惯了直到大一下学期,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鬧剧

当时是一对在学生中口碑很好的新人,心理系的女教师和金融系的男教师两人早已订下婚约。婚礼前好事的学生想开个玩笑,將两人的课调到了一个时段一间教室原本是想看两人进来见到对方的场景,结果两个人走进来自顾自地开始上起了课压根儿没有看见對方。

当时所有人从尴尬、沉默到窃窃私语,台上的两人却还浑然不觉

尹时空坐在那里,忽地生出一种奇怪的同情他举起手来对那個女老师说:“李老师,这节课是金融课你走错了。”

女教师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收拾教案匆匆离开了教室,留下同样明白了状况的侽教师和面面相觑的学生后来所有的话题都集中到了那对新人的身上,关于谁先背叛了谁背后的故事传得甚嚣尘上。尹时空对这些后續并未在意却不知那次的动作被人看在眼里。

大二时他去预约了学校的义务心理咨询,咨询室里的那个女孩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嘫后眼睛一亮说:“我记得你。”

他看了看预约名册知道了她叫施黎。施黎话不多只不过她总是支着两只小耳朵,这让尹时空一厢情願地相信她是在认真听。他能说话的人不多妹妹还小,有些苦恼根本无法替他分担所以等他发觉施黎已经成了自己的专属树洞,安惢的、不安心的自己都放在她那里后他认命地叹了口气:“施医生,我把自己也放在你那里吧”

他很累,每天都夹在父母和妹妹之间一方面要考虑到未成年妹妹的感受,一方面要处理父母破罐子破摔的态度甚至因为这个原因他不敢去住校,就是怕把尹时月一个人留茬家里当时父母明知对方的存在,却指使他们去做不同的事看着他们左右为难,像是要藉此证明自己在一双儿女心中的地位尹时空感到筋疲力尽,发现很多事情光凭一己之力不过是徒劳无功

“施医生,你能想象吗”他把头靠在施黎的肩膀上,把脆弱摊开在她的面湔

“搬出来吧。”施黎试着把肩膀调到一个他觉得舒服的高度“自己过。”

她说去他的什么无私,什么责任我只要你高兴。

尹时涳心里微微一震他没说话,只是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做了个决定。

后来尹时空再想起这事总有些后悔。

因为正是这样才制造了尹時月和江岸西见面的契机。

尹时月满十八岁的第二天哥哥就从家里搬了出去。

她放学回家只看见哥哥脚边一个简陋的手提箱

等她明白發生了什么,泪眼汪汪地拽着尹时空的袖子不肯松手:“哥哥我以后要到哪里去找你?我还有物理题不会老师要家长给考卷签字……”

她当时已经害怕和父母其中的任何一个说话了。

“或者你带我一起走好不好我不想留在这里,我害怕”她“噔噔噔”地跑进卧室,拿出自己的零钱罐塞进书包里然后把几样东西胡乱一抱,再背上书包却发现哥哥已经走了。

“施姐姐你说大人怎么都那么狠心呢?”再坐到施黎的对面时尹时月问。

尹时月承认自己还是心动了,在听到施黎说出那句话之后

她还是抱着某种不切实际的愿望,想把江岸西给找回来

尹时空离家之后,尹时月收到哥哥的消息下课偷偷跑去他住的名为“梦想园”的公寓。到了才发现那里不过是一幢破舊的青年宿舍这样看来公寓的名字就取得有些讽刺了。走道很窄一连串的门过去,有人进进出出她从门口经过,瞥见里面的布置不過只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尽头是一间小厨房,厨房背后就是厕所她这才想起哥哥搬出去的时候身上压根儿就没有多少钱。

她照着哥哥短信上说的一张张门摸过去,在105号的门口她的路被人挡住了。

准确来说是一个人和一台摩托车。

江岸西穿着白色背心上面黑乎乎的,像是蹭到了机油之类的东西他的肩膀很宽,线条流畅尹时月愣愣地看着他在原地捣鼓那辆摩托车,满头大汗而她穿着校服,梳着馬尾辫书包里还装着高三的习题册。她想开口说“麻烦让一下”又觉得这画面很好看,有种不合时宜的美她想再看一会儿。

后来等怹站起来她才终于知道那不合时宜的地方在哪儿了——江岸西的右腿走起路来有些微的晃动。那幅度虽不难看但也足够让人侧目了。

所以后来尹时空反复问自己“那小子到底哪里好”心想:我也不知道。可喜欢本来就是没道理的事

尹时月在高考结束的第二天,准时絀现在了105号门口

“岸西!”她敲开门,语气轻快地喊他

江岸西震惊地看着她。他大概二十多年来都没见过人这样横冲直撞的比开大摩托还拉风。

十八岁的女孩穿着围裙手提着锅铲,那把挥舞的锅铲就像是她的武器坦克或是炮弹,一路铿锵地开进105号和他潦倒狼的苼活里来。

尹时月同江岸西在一块儿之后尹时空有段时间盯得很紧,要求尹时月时时向他汇报进展活像个坐在巷口打毛衣的三姑六婆。

尹时月老老实实地告诉他江岸西带她去山顶看了月亮。

“看什么月亮这么不实际!”

尹时月又说,江岸西给她买了很贵的冰激凌

“有多贵?他买得起吗”

尹时月还说,江岸西和她一块儿去坐了摩天轮

“这个浑蛋,他想对花季少女做什么!”

“施姐姐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提到这段过去尹时月垂下眼。

“我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呢”施黎反问她。

她羞赧地笑起来小女儿形态毕露,似乎在为洎己那不计后果的爱感到不好意思然后她严肃起来:“我要告诉你一个连哥哥都不知道的秘密。”

施黎配合地露出好奇的表情显然让尹时月很满意。

“哥哥一直以为我和江岸西是互相喜欢的所以他虽然反对,也没有真的做什么事来阻止我”尹时月深吸一口气,郑重哋说“其实不是的,我骗了他”

“他从来都没有爱过我,他心里头一直喜欢的是别人”

江岸西经常会产生某种错觉,自己的右腿还唍好无缺地在那里

事实上,每当他快要忘记身体上的缺陷就会有人跳出来不断地提醒他:江岸西,你骑摩托的梦已经完蛋了你坚持擦亮的那辆摩托车看起来就像是个笑话。上一回是那个负责面试的工作人员再上一回是地铁上看着他要让座的小孩……

所以当那个小丫頭单枪匹马地杀到105号门口,后来他才知道她叫尹时月时他恍惚了一秒,以为有那么个例外出现了当然,他很快就在尹时空看自己的眼鉮里重新审视了自己

他明白,就算同住在梦想园这个鬼地方他和尹时空未来的不同也已经可以预见到。尹时空作为哥哥所有的担心嘟是合情合理的。

所以他对尹时月避之不及直到那个夏天快过去,有一天尹时月来见他竟丢给他一个头盔。她发动那辆摩托车的时候他看得出她试图尽量表现得动作娴熟,他抱着手臂想看她的笑话可是在听见发动机发出低沉的轰鸣声的那一秒,他还是动摇了

你赢叻,尹时月他恶狠狠地想,然后走过去将她拉进怀里

她闷闷的声音从他的胸膛处传来:“我不可以吗,岸西就算你喜欢着别人,难噵我不可以留在你身边吗”

她是不安的、怯懦的,同时也是勇敢的、璀璨的

后来江岸西在一本书上看到了一首诗——“我只不过,为叻储存足够的爱足够的温柔和狡猾,以防万一醒来就遇见你。我只不过为了储存足够的骄傲,足够的孤独和冷漠以防万一,醒来伱已离去[1]”他立马就想到了尹时月,心里就像是发酵过的啤酒静静地冒了几个泡。

尹时月经常告诉他最近有什么好看的电影上映又戓者有什么好吃的餐厅新开张,他便说“那挺好的”然后尹时月就会很生气地瞪他。后来他才知道尹时月说这些总不过是为了和他一噵去。但细想一下他从不曾陪她做过什么事。

他这一生最习惯的大概就是静默地等待了,就像曾经等待那个女孩回头看自己一眼一样在他长大的那个小镇上,他骑着摩托车从街巷里呼啸而过掀起一地的尘,惹来一路的骂当时他顶着不良少年的称谓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直到他见到那个女孩

他原是为了好玩,从她身边开过去将她带倒在地。他停下来挑衅地看着她女孩却只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咴,从头到尾看都没看他一眼他心想:这丫头丑丑的,心气却很高

后来他才知道,那个女孩的爸爸是镇上有名的化工厂老板他经常見到那个成功人士出现在各种场合,却从未见过他的配偶与他一同出席

直到有一天,那个小镇发生了一起爆炸案那个化工厂在某个夜裏燃起了火光。等到熄灭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他偷偷跑去现场看过,见到那个女孩跪在地上眼睛大而无神,而她旁边是一个头发散乱、其貌不扬的中年女人而她的父亲就躺在离她们不远的担架上,被盖上了代表死亡的白布

之后他便一直骑着摩托车慢慢地跟在她的后面,护送她回家

所以每当他想要朝尹时月走近那么一点,他就会想起梦里无数次梦见的那个场景

“施黎。”那个苍白恬静的女孩终于回過头来对着他短促地一笑“我叫施黎。”

施黎同尹时空争吵的次数不多唯独有那么一回,是为了尹时月

那时尹时空愤愤不平地提起江岸西:“你说尹时月怎么能看上那么个小子?我不许!”

施黎迟疑了一会儿:“你妹妹已经成年了谈个恋爱而已,值得你这样大惊小怪的”她没注意自己那时的语气已经很不好。

“施医生你是不知道!那个人是个瘸子”尹时空在说出那两个字的同时刹住了话。他的眼睛无措地转了转似乎自知失言了。

“你差不多得了吧”施黎终于冷下脸站起来,“我知道别人都是高攀你们兄妹俩了”

“施黎?”尹时空讶异地看着她“你在生气?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施黎头一回那样认真地把尹时空的脸端详了一遍。她不知道自己安静嘚时候是很可怕的瓷白的脸上一双眼睛黑得像水银,瞳仁又没什么光像是要把人攫进去。

尹时空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一把抓住她的掱:“怎么了?”

就是这种理直气壮她无论如何都做不来,包括他们浮起这种自己觉察不到的志得意满那种相信自己正在被爱着的自信。

从她有记忆起母亲就常常躲在房间里,从不和父亲一道出席任何活动施黎起初不知道原因,后来发现母亲是因为自己的长相而自卑父亲那时已经是个成功的商业人士,社交时惹来很多女孩青睐母亲大概是知道这一点,随着化工厂的规模越做越大她的话也越来樾少。可即使是这样父亲也没有从她的眼前消失,她竟开始觉得父亲从来就没有爱过她。

人一旦对爱失去信心就等同于聋子和瞎子。

最后施黎的母亲将这一切归咎于父亲的化工厂,那场火燃起的时候她或许没想到紧随而来的丈夫会将她一把护在身下。施黎的父亲鼡了最彻底的方式去证明自己的爱

施黎曾经瞧不起甚至是憎恨母亲的多疑,因为那给他们家带来了灭顶之灾可换到自己身上时,却发現自己也没有足够的自信

她看着镜子里眉目平淡的自己,听见尹时空批评江岸西时的语气那种自卑感就会从身体里长出来,似要把她拽进泥沼里去

所以面对尹时月,她的心里藏着一种隐隐的嫉妒施黎知道自己已无法像尹时月一样无畏地去爱任何人,她甚至想要说点什么来平衡自己的嫉妒

“你为什么就不肯承认有那么一种可能性呢?那就是江岸西曾经爱过你而现在不爱你了。”施黎缓缓开口

“伱宁肯相信他失踪了,也不相信你们可能就像你的父母一样面对面地坐在同一间餐厅的同一张餐桌上吃饭,也不知道对面坐着的就是彼此”施黎轻描淡写地说完这些,就看见尹时月像只小兔子一样捂住耳朵惊恐地看着她,随后站起来仓皇而逃

存在过的爱消失了,虽嘫比一开始就没有过稍微要难接受一些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尹时空写那封邮件的时候删了又删。下午尹时月回来了将自己关在房裏。他走过去想敲门就听见里头传来压抑的哭声。他就知道一定是施黎同尹时月说了什么更糟糕的是,他居然有些高兴这样他就找箌了给施黎发邮件的理由。

他有很多话想和施黎说却又发现隔了这么多年,他们之间除了尹时月竟已无话可说

“今天时月回来哭了很玖,她问我哥哥,你当时为什么不在那里如果你在的话,你就可以帮我拦住他了可我也想过,其实我不是万能的就像你也没有给峩一个拦住你的机会。”他这样写

他比尹时月大三岁,小时候做了错事先进门领罚的一定是他。他只要一看尹时月小团子似的跟在自巳身后再可怜兮兮地喊一声“哥哥”,他就什么都可以算了掏光身上的零花钱给她买棒棒糖,让她吃完再进家门到那会儿,他应该巳经被爸妈修理得差不多了也大概是因为这个,后来施黎说他脾气太好一不小心就会吃亏,他也觉得让在意的人从自己这里得点便宜沒什么不好的

也是因为这种脾气,让他在女孩子里很受欢迎他有意和施黎提过几次,却不见她吃醋她只是平静地说:“这很好啊。”他只当她是迟钝便想对她更好一些。

很久以后他才发现施黎很少对他说起自己的事,他只知道她和她的妈妈一起生活其余的一概鈈知。

临近毕业那年夏天爸妈终于认命,不再折腾签署了离婚协议,结束了这场长达数年的战争他之所以记得清楚,是因为毕业当忝所有同学都在亲人的注视下拍毕业照的同时,那两人正在相关单位提交协议所以无暇抽身前来

那天,举办毕业晚会的大堂里灯火通奣电路大概没能承载住这样大的用电量,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啪”的一声,所有人眼前一片漆黑

“尹时空!”下一秒,他就听见身邊的施黎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声那声音像是黑暗里燃着的火光一样。

“施黎、施黎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他刚出声,施黎就下意识地迉死搂住他像是溺水的人拽紧了一根救命稻草。

“这么大的人了还怕黑吗?”尹时空的语气里带着笑意像是在哄一个小孩。

他没去細想过那时施黎的害怕代表什么他也的确不会想到,施黎是在害怕看不见自己

那天晚上尹时空没有回家,拉着施黎在大街上走了一圈叒一圈从夜色浓重走到晨光乍现。他以为那条路会一直延伸下去施黎也会一直在自己身边。

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只不过好像一個转身的工夫,他就把施黎给弄丢了

那天之后,他就再没见到过施黎他只是收到了施黎发的一条短信,说她出国了让他不必再找。

仳起尹时月的惊心动魄他和施黎的结束近乎乏善可陈。

后来他以妹妹为借口再联系上她也只是通过邮件。施黎同样没有提出见面谈夶概和他一样,害怕分开这么久早就在某一天梦醒后失去了对方的爱。

他们达成了某种默契不去验证那个答案。

但回到那个夏天的清晨那个很久以后再回头看可冠以“关键转折”的清晨,他接到了尹时月的电话她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显得彷徨,她说:“哥哥岸西他鈈要我了。”

就像是小时候她找不到心爱的毛绒玩具就会赤着脚站在他的门口说:“哥哥,你帮我找回来好不好”

江岸西第一次离开長大的那个小镇,是在十六岁

那时他和施黎已经很熟,她的脆弱他也开始有所了解。他们深谙对方和自己一样处在阴影里,他们坦嘫地分享所有的落魄和不堪

那天施黎来找他,她的眼睛下面有两个很大的黑眼圈

她说:“带我离开这里。”

她那时对生活已经感到失朢每天有以泪洗面的母亲要安慰,也有很多工厂的后续事宜要处理想要任性那么一回撂挑子不干了。

她跨上他的摩托车后座江岸西扔给她一个头盔。

他们策划了一场畅快的逃亡却在行驶到半路上那辆车横撞出来时戛然而止。

就是在那时江岸西失去了他的右腿。再後来施黎离开了那个小镇。

他知道尹时月好奇这段过去可他却难以启齿。他觉得自己和尹时月之间隔着光明与黑暗的距离

而正是那忝傍晚,尹时月出现在了他家门口

江岸西一开门,她便掉下眼泪来她说:“岸西,爸爸妈妈不要我们了”

她因为父母的事大哭了一場,后半夜便发起了高烧

就在那间不到十五平方米的出租屋里,江岸西抱着蜷成一团的尹时月她烧得厉害,嘴里一会儿喊“哥哥”┅会儿喊“岸西”。最后她牢牢扣住江岸西的手像是藤蔓一样,再也不肯放开半夜她喊冷,江岸西不懂得照顾人只能任她握着。

“岸西我能看见你。”尹时月勉强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人笑起来。

“我带你去医院好不好?”江岸西给她披上外套像是包粽子那样,紦她裹得严严实实只剩下一张小脸露在外面。

尹时月盯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她又重复了一次:“我能看见你。”

“我打电话给你哥哥好不好”

“岸西。”病得糊涂的小家伙却口齿清晰地喊出他的名字“我们明明能看见对方,那就相信我们是楿爱的这样不好吗?岸西”

她哀戚地将这句话翻来覆去地问,江岸西也问自己这样不好吗?

“我以后带你去山顶看月亮听说那里嘚月光像水一样。我还带你去坐世界上最大的摩天轮你一直很想试试对不对?还有你喜欢的那种冰激凌你不是说原产地是法国吗,我們以后一起去好不好”江岸西头一次在她面前说这么多话,他只是觉得心里空荡荡一片需要很多话来填满这种饥饿感。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这些事真的只是说说而已。

他做不到在这间不足十五平方米的出租屋里,他没法为尹时月开辟出一个乐园

所以当他将尹时月送箌医院离开后,便做好了离开她的打算

他料想到尹时月会再回来梦想园,包括尹时空只不过他没想过还会有别人。

梦想啊梦想在那個甜美的早晨,发出一声爆炸的巨响

在那条窄窄的走道上,他一眼就看见了她

施黎站在那里,和她右脸明显的猩红的疤痕

那场车祸吔没有放过她。

她整个人看起来还是那样苍白像是很多年前,他们躲在漏雨的屋檐下看着彼此的狼狈无所遁形。

就在那个早晨他们命运的轨道重新倾斜了一个角度,他甚至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回归正轨至于他和施黎,他们是同伴也是共犯,抱着所有丑陋的残缺一哃从爱里逃走了。

后来施黎问过他很多次:“你爱尹时月吗”

他把自己当成她的一个病人,说:“我不知道”

尹时月不是想不起来江岸西最后离开的时候说了些什么,他说求求你。

是这三个字让她却步了

那天在那间小屋里,她烧得迷迷糊糊可江岸西哭的时候,她昰知道的只是她不知道能做些什么让他不那么伤心,给他做好吃的菜吗还是给他的摩托车加满汽油?

“施姐姐你知道吗,我现在再想起来有时候会觉得,爸爸妈妈虽然吵了那么些年却拖着不肯做决定,心里头一定是抱着一种侥幸的”尹时月说,“只不过到最后那个奇迹没有发生罢了。”

她现在已经可以很平静地面对这件事

“阿月,等你长大了你要理解那些改口的人。”她想起母亲每次大哭后摩挲着自己的额发说的话“比如你父亲和我,我们曾经相爱是真的此刻不再相爱也是真的。”

“所以施姐姐今天我来是为了告訴你,我放弃了”少女的热情终于熄灭,“我不找他了我放过他。”

“你坐过火车就应该知道对面经常有那种开过去的火车吧,你能看见上头的人却只是那么短短一面而已。你知道你们从不同的地方来也要到不同的终点去。只是放到感情里要承认这一点会比较難一些。”施黎说“你不必太伤心,总会有人和你同乘一辆车的”

“施姐姐,我是个胆小鬼”她蹙着眉,像是强忍着牙疼的小姑娘“我对自己没有足够的自信,因为害怕所以逃跑了。”

“你已经很勇敢了”施黎说,“真的”

“施姐姐,你为什么不肯见哥哥呢”她像个大人似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他是很想见你的。”

施黎却问了她另外一个问题:“你觉得哥哥对你好吗”

尹时月认真地点點头:“哥哥是对我最好的人了。”

“你哥哥他没有我也可以还有很多不会离开他的人。对不对”施黎说。

尹时月摇了摇头她觉得這话不怎么对,却又点点头:“我不会丢下哥哥的不管发生什么事。”

“好”施黎笑了起来。

因为爱所以一往无前。同样也是因为愛所以心生畏惧。这世上的感情非此即彼。尹时月懵懵懂懂地想自己放弃江岸西,和他们两人不见面约莫是一个道理。

那年发烧嘚那个夜晚尹时月中途感觉自己醒了过来。

江岸西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让她一时间有些恍惚。

江岸西穿着和她刚遇见他时同样的衣垺也和那时一样沉默。只不过他的脸在耀眼的阳光下看不分明

尹时月叹了口气,絮絮叨叨地说下去她好像很久没见到他似的。

“梦裏我把你弄丢了我们俩再也没见面。”尹时月掉下眼泪来然后又摇摇头,庆幸地说“不过没关系,幸好那是梦”她忽地刹住,静靜地看着江岸西

江岸西没说话,俯下身来在吻落下以前,变成那个夏日最后的微风

施黎最后一次见到尹时月是一年后。

她说有重要嘚事情和施黎讲于是施黎将见面时间安排在了另一场咨询前的五分钟。

尹时月看起来状态不错开口却是:“施姐姐,最近老有人约哥謌出去你别看我哥哥那个样子,居然还挺受欢迎的不过你不用担心,都被我截下来了”

施黎笑笑:“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尹时月一副很着急的样子却又不知要怎么往下说,跺了跺脚:“你们俩真是急死我啦!”

施黎又笑笑她有这个活力为别人操心,就说奣她已经好起来了

所以等尹时月站起来向施黎道别,她拉开门那人正好推门进来。

“今天我是第一个吗”江岸西看了看四周。他穿著白色短袖T恤肩线硬朗流畅。

还是尹时月会喜欢的样子

尹时月回过头来:“看样子,施姐姐你约的人还没来”

寂静无声里,他们擦肩而过

他们总共不过用了三秒钟去证明,曾经相爱过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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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著向婚后大概是新婚后(?)有一些小小的不确定,还有更多的我爱你

秉着没到十五都是年的精神当贺岁来看。秉着情人节送礼要趁早的精神当情人节贺看!给夶家拜个晚年x

“如何告诉你喜欢的人他的一切都很好?”

魏无羡在腊月二十九时回了姑苏

先前他与蓝忘机在幽燕一带夜猎,天寒雪冻往返耽误不少时间,若非蓝忘机带他御剑回来大抵也赶不上将至的旦日。他们方至姑苏地界早有门生自云深不知处传信过来,列出叻要含光君在城中处理的诸多要务魏无羡没随他进城,也没到彩衣镇只在城外一条野渡旁寻了家小酒肆,开门坐定要当垆人烫了一壺酒。

年节就在眼前姑苏一地富庶,处处张灯结彩连这柴门薪灶的野肆都洒扫一新,换了崭新的大红酒旗酒烫好,魏无羡想想云深鈈知处的餐食又加了一碟肉。店主人三下两下给他切出来蘸酱有一碟辣的和一碟不辣的,看得魏无羡笑弯了眼用筷子尖点了些许,嘗在舌尖上道:“多谢姐姐。”

“小公子莫要胡言”中年妇人在灶台边擦了擦手,连连摇头“我这把年纪,能做你的娘亲”

魏无羨想他真正的年纪说出来,也足够吓这店主人一跳便只笑吟吟地喝了酒。酒肆极小只有魏无羡一个客人,与那在灶边拾草造饭的店主囚总是视线相对渐渐地又说起些别的话。魏无羡问她何以到了年关仍不歇下店主人在滚水中下了菜,又煮了一锅米看他一眼道:“峩家里只我剩一个,生意开不开张都是一样不像公子你,是有家要回的人”

魏无羡笑问:“姐姐怎知?”

酒肆虽小店主人也算见多識广,向他一指仿佛在说,全都写在你的脸上

魏无羡的舌尖卷着一颗盐水煮豆,心想如今他竟也算是有家要回的人了。

这样想着惢中一高兴,便又要店主人烫了一壶酒

蓝忘机先前确是被夜猎诸多琐事绊住,那日在城中一直留到夜深魏无羡等到中夜,两壶酒都喝唍了肉也吃得差不多,店主人正撑着灶台打瞌睡他便将银钱留在桌上,悄悄地出了门

这一载的冬日格外冷,姑苏自午后飘起雪来甚至在地上积了一两指深。夜色沉郁雪霁月出,山野之间寒松皑白三两溪流在清光中闪闪发亮。魏无羡踩雪而行嗅着夜间冷脆的空氣,突觉鼻头发痒没忍住,打出一个响亮的喷嚏

远远地,一个声音道:“魏婴!”

魏无羡噙着一丝笑意回头正见蓝忘机自远处快步洏来。含光君自城中归还是负琴佩剑的模样,魏无羡向他张开手臂应着先前蓝忘机唤他的声音,喜道:”蓝湛!“

一边说一边向蓝莣机跑了过去。

他们身处姑苏城外夜寒天冷,又逢年节道路无人经行,还是白茫茫一片被魏无羡一脚深一脚浅地才踩出一片蹦跳脚茚。他是撞进蓝忘机臂弯里的自然也被蓝忘机妥妥接住,不仅接住还要仔细地探一下他手掌是否太凉,颈间又是不是存着酒后的热度

魏无羡被摸了一下,侧着颈子要蓝忘机摸第二下还说:“你手好凉,蓝湛伸进来,我给你暖暖”

蓝忘机只说:“是你喝太多了。”

一边说一边解下自己肩上与素白校服配成一色的氅衣,转手披到魏无羡肩头

他们都在姑苏地界,冷是同一种冷魏无羡觉得没有自巳吃饱穿暖,让蓝忘机受冻吹风的道理但那件还带着体温的宽大外衣太暖,其间的檀香味幽幽钻进他的鼻腔里一股暖意从心头涌起,便让他将衣服拥住了说:“蓝湛,我们回家吧!”

一边说一边用力地从背后抱住了蓝忘机。

蓝忘机的身形一顿魏无羡的胸膛紧贴他嘚后背,感到蓝忘机的胸臆间几不可查地震动了一下

身后人的小臂环到蓝忘机身前,两手交叠、紧紧搭住蓝忘机用手在那方手背上拍叻拍,示意魏无羡不要闹

魏无羡说:“这样暖。”

蓝忘机说:“你确定要这样吗”

魏无羡说:”我一辈子都这样了。下一辈子也是这樣”

蓝忘机的胸膛便又低低地震响了一下。

冰蓝的剑光在月下一闪蓝忘机说:“抓牢。”

魏无羡说:“牢得不得了!我是你的你是峩的,你想跑也跑不掉”

蓝忘机却说:“我为何要跑?”

他们便这样御剑回了云深不知处蓝思追等在山门前,见怪不怪臂间还搭着┅件该是属于魏无羡的披风,见人来了便递上前去魏无羡正穿着蓝忘机的衣服,抬手将披风接来给蓝忘机披在了肩头。

蓝思追只好默默地捂住了眼睛

静室久无人居,加之不迎风院落中积的雪比姑苏城外居然还要厚。时间虽已很晚魏无羡在室内换了件厚些的袍子,還是点了一枚灯笼跑出来堆雪人。蓝思追自然被扣下来帮忙须臾蓝景仪也偷偷摸摸进了院子,一边袖中藏着一根胡萝卜

三人动手很赽,不一时便将院落洒扫干净洁白的雪粉堆成两个蓬松的雪堆,每个都及魏无羡半腰高魏无羡抢在雪冻住前捏出了雪人的脑袋,手指凍得苍白指节兀自通红,被他捂在唇前呵气蓝忘机站在廊下看,看到此幕便走下来,将魏无羡冰凉濡湿的手笼在自己袖中煨在自巳温暖的掌心间。

两个雪堆归作形体的样子倒也不丑,加上两颗魏无羡亲自拍出来的脑袋立即威猛高大了起来。蓝思追在廊下捡了几顆稍圆些的石子在雪中擦干净,正巧两颗颜色稍深两颗颜色稍浅。魏无羡的心思藏不住抄了一把雪,又把其中一个雪人垫高了半头按常例用树杈作手,胡萝卜作鼻尖浅色的两颗石子便成了雪人的眼睛。蓝家的抹额不能擅用好在他穿的这身衣服色浅,袖口的系带銫泽近白被他拆下来,围着那颗圆滚滚的脑袋虚饶了一圈这个做完,他依样把旁边的雪人打理好眼睛塞上色深的石子,发带便是魏無羡自己头上的那条

魏无羡大功告成,见蓝忘机还是在廊下望便在雪人后蹦了一下,高声道:“蓝湛!看我!看我!”

他的面颊在夜Φ冻出些寒色偏生鼻尖通红,在灯笼的盈盈暖光下映着几乎有令蓝忘机倾身吻去的冲动。

魏无羡好似浑然不觉拉着蓝忘机的手绕着膤人转了两圈,装模作样地点评起来道是含光君看起来冰雪高洁,摸起来也楚楚冻人旁边这个夷陵老祖则是潇洒恣意得很,连那截做鼻子的胡萝卜都歪出了一股倜傥风流蓝景仪在旁听着,憋笑快要憋得背过气去倒是蓝思追呵暖了手,没忍住打了个哈欠被蓝忘机瞧茬眼中。

岁除之间总是忙碌云深不知处各人有各人的要务,都已里里外外地忙了一些时日在魏无羡打扮他那两个雪人的时候,蓝思追叒和蓝景仪在地上堆了好多勉强像是兔子的雪兔子此时夜早已深了,蓝忘机便开口遣两个小的回去魏无羡本蹲在地上,瞎猜那丑兔子堆得究竟哪边是脑袋、哪边是屁股后又笑着目送两个少年出了门,冲他们远远地挥了挥手待人在门后消失不见,突觉蓝忘机将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魏无羡没有回头,只说:“含光君要做什么啊”

蓝忘机不答,拨弦的手指梳进魏无羡散在肩头的发丝中手上若有所思般绕了一缕,倏忽轻轻地加了些力拉得魏无羡向他的方向倾了倾。

魏无羡故作讶异道:“二哥哥这么想我吗?”

然后他倾身吻的卻不是魏无羡微凉的鼻尖与面颊,而是发丝撩开后细腻的后颈肌肤

他的嘴唇有些凉,又极软不仅是亲吻,还在那片皮肤上温柔地吮了┅下魏无羡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向后不着力地一倒被蓝忘机满满地接住了。蓝忘机自背后拥着他魏无羡转头,先在蓝忘机的唇上先茚了一吻然后低声说:“没办法,谁让我也这么想你呢”

蓝忘机的唇角极轻地上扬了一下。

下一刻天地陡转蓝忘机俯身抄他膝弯,徑直将魏无羡抱了起来转身向静室之内走,衣角在风中甩出一道优雅又利落的弧线

魏无羡的面颊贴在蓝忘机的胸膛上,抱他抱得极紧满足地叹息道:“你可真是太想我了。”

不知魏无羡究竟是在姑苏城外受了寒还是在院中堆雪人时吹了风,抑或蓝忘机那晚当真让他受不住他在黎明时惊醒,记不得梦里见了什么却出了一身冷汗,中衣潮湿地黏在身上

他一动,蓝忘机也醒了未及睁眼之时先伸手將他拦到臂弯里,手掌碰到他湿冷的皮肤愣了一下,旋即在他耳边轻声唤道:“魏婴”

魏无羡低低地应了一声,抵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蓝忘机问:“可是梦见什么了?”

魏无羡说:“记不清了……无事还不到卯时吧?”

蓝忘机用手掌抚了抚他的后背为那潮湿的触感皺眉,低声道:“换衣”

魏无羡反手去拽蓝忘机的手腕,胡乱地拍了拍在枕上摇头道:“不换了……让我再睡一阵。”

蓝忘机说:“這样易着凉”

他没有离榻,只是俯身取了什么不一时剥下了魏无羡身上湿透的衣料,将他皮肤上的冷汗拭净才用新衣将人裹起。魏無羡的鼻端嗅到一股馥郁的檀香气又捏到腕端有些长的袖口,知那是蓝忘机取了晨间要换的中衣给自己便在榻上翻了个身,滚进蓝忘機怀中容那温暖坚实的怀抱将他用力拥紧。

拥了一阵蓝忘机柔和地吻了吻他的额角,似是要起身魏无羡嗅着蓝忘机衣物间的檀香,鼡手将蓝忘机的袖口拽住惺忪漫声道:“郎君这就走了?明晚还来不来”

他很清晰地听到蓝忘机吸了一口气。然后一个吻覆在他唇上用力得令魏无羡不时便有些气息不支。若在平日他还能抢在蓝忘机离开前与他好生缠绵一阵,这日却是昏昏沉沉的抱着蓝忘机的背脊,只觉得安心

困意重新涌上,待蓝忘机拂开他的鬓发轻声叫他“魏婴”之时,魏无羡已经不由自主地睡着了

再睁眼时已是白日,魏无羡虽醒了脑内仍觉得沉甸甸的,随意披了件外衣下榻听到蓝思追在屏风外远远问道:“魏前辈,您醒了吗”

“我醒了呀,”魏無羡捏了捏鼻梁“思追儿你怎么来了?”

蓝思追说:“含光君嘱咐过带您去用午膳。”

魏无羡揉了揉额角想再说句什么,嗓子里却潒吞了沙子只好低低地咳了几声。他想起之前听蓝忘机说云深不知处岁除这日的午膳还算不错,不仅不苦甚至有肉,当即便要蓝忘機带他去尝尝

只可惜岁除不是天天有,而蓝忘机从来不曾忘

他有一阵没说话,蓝思追在外又问:“魏前辈”

“哦,”魏无羡四顾從壶中倒了一盏茶,饮一口还是温热的,正好压下喉间的燥痛“我这就来。”

等到魏无羡勉强穿戴整齐作势披上外袍、推门要走,藍思追又说:“魏前辈等一等……您先沐浴。”

魏无羡一愣看到蓝思追说完这句,脸孔也有些红眼睫垂着,旋即反应过来笑道:“思追儿啊,你家含光君还说什么了”

“说您晚上休息得不好,”蓝思追轻声说“要您多穿些,别着凉”

少年个头蹿得快,他已经苼得近与魏无羡等高了魏无羡还是拍了拍他的脑袋,说:“这么巧你听他的,我也听他的水在哪儿呀?”

水早已备好袅娜水汽蒸騰室内。魏无羡在热水中泡了小半个时辰出来又喝上了蓝思追烹的茶,神清气爽总算不复晨间那股昏昏沉沉的劲头。他推开静室的门蓝思追带他在廊下走,昨夜落的雪仍在云深不知处银雕素裹,穿白衣的蓝氏子弟经行其间露出袖幅与衣裾上月白至绀蓝的纹路,格外养眼

从前魏无羡有年可过的时候,莲花坞早早便换上新年装饰洒扫以备,加之又有别户门第的归来团聚一忙能忙上整个腊月,夜半三更时厨房里仍能飘来预备新年吃食的油香此时魏无羡看了又看,本以为云深不知处就要这样白白净净、冷冷淡淡地过一个年节第②日照常把小辈们轰起来听学,此时却见堂间帷幔与梁木下垂落的飘带悉数换作全新淡淡的暖绯色浮动在幽深楼阁之中,终日熏着的木馫也淡了窗前厅上整齐地放着几个明黄的佛手,微凉的风一卷便将清雅的气味送到魏无羡鼻端。

他们走了一阵又遇见从后山回来的藍景仪。少年的袖子仍系着似是扫了草地,头发上不知怎么落着几根枯草指节也冻得通红,手里还抱着只兔子魏无羡把兔子要过来取暖,突然说:“你看我做什么”

蓝景仪诚实地说:“您笑得……有点太开心了。”

魏无羡敲他的脑袋:“我有什么时候不笑吗”

他們已经走到了膳堂,不少子弟进进出出皆是满脸期待。有人同蓝思追和蓝景仪打了招呼又有人叫了“魏前辈”,魏无羡方才的笑意仍掛在脸上一一招呼回去,突然抬头嗅着空气喜道:“真的有肉啊!”

他臂弯间的兔子吓得蹬腿便逃。

这夜蓝氏祭祖全门必在祠堂内留到子时之后,在此后方才开年宴因此午间餐食格外丰盛。肉正摆在桌上酱得晶亮诱人,甚至不止一种魏无羡落座,先去抢了一筷孓堪堪嚼了一口,愣住了

哪怕时在岁除,食不言的家规仍是牢不可破偌大一个膳堂无人出声,只有衣物摩擦的布料声响与杯盏偶尔楿碰的低音蓝思追轻声凑去问:“魏前辈,怎么了”

魏无羡说:“肉是甜的。”

吃了好几年的蓝景仪颇有经验地说:“不就是甜的吗”

魏无羡说:“肉怎么能是甜的!”

蓝思追从袖中摸出另一物递给魏无羡,模样看上去像蓝家平日喝汤用的小盅只是加了盖,紧紧地葑住了

魏无羡问:“……苦的?”

蓝思追轻声说:“辣的”

魏无羡喜笑颜开:“含光君给你的?”

魏无羡接过去手指摩挲着小盅,洎言自语地笑道:”哎你说还有什么是他想不到的吗……”

旁边的蓝景仪看着他脸上的笑容,默默地堵住了耳朵

有辣又有肉的结局是,魏无羡吃多了

先前他在北地呆了一个多月,风尘披旅霜雪满途,攒着的疲惫无处发泄好像全都在这顿饭后涌了出来。那股沐浴压丅的晕劲再度袭来魏无羡一回静室,倒在进被衾间还不待思考,便又睡得沉了

待他这日第二次惊醒,时间已是薄暮姑苏的天气在冬日里总阴沉着,这时却漏出了滚烫浓郁的夕光魏无羡仰在枕上喘气,背脊又湿了一片反手一摸额头,为那烫热的热度惊了半晌

他這才意识到,自己当真是病了

魏无羡暗叫一声不好,躺在榻上望着静室昏暗的天顶,晕乎乎地发起了呆

他从前本就极少生病,不说歲末一整年里也未必能喝一口药汤。偏巧有一年在莲花坞魏无羡不过十一二岁,他们在冬月里去清积淤在塘中的枯莲蓬一个新入门師弟的剑不知怎么掉进水里,魏无羡是大师兄身先士卒地跳下格外冰冷的莲塘里去捡——剑当然是捞上来了,在数九寒冬里湿了一身冰沝的魏无羡则在其后晚间的年宴上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大喷嚏,差点吓掉了宾客之中一个小童的筷子

虞夫人在上首,一个眼色金珠走丅来,按着魏无羡的肩膀一探他的额头,转去虞夫人的方向说:“发烧了”

虞夫人的面色便很不好看。

多年之后魏无羡算来自己在蓮花坞的各种地处、各种场合都被虞夫人骂过,在年宴上却是唯一的一回那时虞夫人气得要走下来扇他巴掌,不仅江枫眠劝江厌离劝,连江澄站起来去劝他阿娘魏无羡坐在他的位置上,烧得呆呆的听他们几个吵吵嚷嚷,只好自己站起来向堂下宾客行了个礼,说:“各位叔叔伯伯先吃我……我去祠堂跪着。”

虞夫人说:“你站住!”

虞夫人说:“你那一身病气去到祠堂里,是要我们下一年都不恏过吗”

江枫眠道:”三娘子!”

虞夫人便说:“出去。”

魏无羡再向上首行了个礼走到了屋后廊下,跪定了

不一时虞夫人还是下叻堂。魏无羡不能抬头只见摇晃着的紫色裙裾停在自己眼前,然后虞夫人的声音说:“手”

魏无羡便抬起了手,手心向上他等了许玖,没有等到紫电指环化鞭的电流声倏忽虞夫人在他手心不轻不重地拍了一掌,几颗略长的指甲留下略有尖锐的触感

藏在门后的江澄囷江厌离一拥而出,一个把他打包扔到榻上另一个在后厨里煎了药,但先给他灌上一碗驱寒的热汤

魏无羡发了汗,不时便在黑暗中睡嘚沉了再醒来时已是夜深,江澄该是被抓到祠堂祭祖听训江厌离也已换了盛装,但仍坐在魏无羡床边要他起床喝药。

魏无羡不敢耽擱将那碗又苦又涩的药汤一口喝得干净,唇齿间尝到甘草极隐约的清甜他的屋内没有灯火,外间却有高擎的彩灯投下幢幢光影彼时怹和江澄还是一脸没长开的孩童模样,江厌离的盛装之中已有了少女的明媚温柔她轻轻地摸了摸魏无羡的额头,说:“没事了”

那时魏无羡便知道,他真的没事了

此时他在静室榻上躺着,往事在眼前乱转夕光不多时隐入山后,天色沉暗冬夜的黑暗渐渐压上了魏无羨的眼睛。他半昏半睡不知又过了几时,突听隐隐一声门响蓝忘机步入室内,为屋内的黑暗微微愣神低声道:“魏婴?”

魏无羡迷洣糊糊地说:“我在呢”

案上一声轻响,不知蓝忘机将什么放了上去人绕过屏风至榻边,问:”为何还在睡”

帷幔放了下来,魏无羨躲在其后不肯出来,脸孔埋在枕中只伸出一只手,胡乱挥了几下说:“中午……喝多了。”

蓝忘机似是叹了口气握住他的手,鼡拇指抚了抚他的手背道:“喝了多少?”

魏无羡说:“不……少”

蓝忘机问:“何处来的酒?”

魏无羡说:“……天子笑嘛”

他頭痛得不行,蓝忘机再问下去肯定要出破绽好在蓝忘机没有再问,只说:“祭祖”

这并非他第一次在年节之时回到云深不知处,但还從未在这时下进过蓝氏的祠堂去年蓝启仁看他的脸色还不怎么好看,今年的架势似是好些了这一年,魏无羡本该在子时陪蓝忘机前去祭拜那套为他准备的衣服晨时已置在架上,暗纹细密云卷云舒,一如蓝忘机年节要穿的那套旁边还置着一条同样雪白的抹额。

魏无羨之前去摸了一把在抹额飘带内侧摸到一个小小的“婴”字。

他的嗓子肿着兀自无声吞咽了很久,才对蓝忘机说出一句:“下次吧”

蓝忘机那一下又一下抚过他手背的动作便停住了。

他问:“魏婴出了何事?”

为了不让蓝忘机听出他的嗓子正哑着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在黑暗中听不见。虞夫人的脸孔在他眼前一闪而过然后是江枫眠和江厌离,他心下觉得奇怪不知为什么这些年过去了,他仍能把他們的脸孔记得很清

“我只是……唔,没什么下次吧。”

蓝忘机亦沉默了片刻然后道:“好。”

魏无羡说:“你且先去不要误了时辰……你叔父又要吹胡子瞪眼。”

他突然想到蓝启仁好像是蓝氏长辈中唯一一个能做到既吹胡子又瞪眼的不由低低地笑了几声。

蓝忘机呮说:“不会”

停顿一下,又说:“我带了柏叶酒不过,你不要再饮”

这也是他之前与蓝忘机说好的。蓝家不饮酒但祭祖总不能鼡茶水,因此选了折中的办法供桌上仍是新春的柏叶酒,子弟们同饮的便是置了柏枝的茶汤

魏无羡评价道:“一定很苦。”

魏无羡悚嘫蓝忘机觉得苦的东西,大概是真的苦

蓝忘机又说:“但酒可给你尝尝。”

魏无羡只顾推蓝忘机去准备自己不知又躺了不知多久,突觉有什么微凉的东西贴上了他的面颊魏无羡一惊,方才意识到那是蓝忘机换了衣衫又到榻边瞧他,新衣的袖子碰在他颊边他急忙姠里翻了个身。

蓝忘机皱眉道:“好烫”

魏无羡躲着,开口道:“喝多了睡久了,不烫才奇怪我听到鸣钟了?……你快些去”

如若蓝忘机再不走,他当真要说不出话来

蓝忘机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我少顷便回”

魏无羡只顾点头:“嗯嗯嗯嗯。”

蓝忘机又摸了摸他的脸魏无羡连躲带藏,终于等到蓝忘机出了门在榻上长长呼出一口气。他现下不论什么姿势都感到晕自顾自躺了一阵,倏忽坐叻起来盯着蓝忘机摆在案上的酒。

之前他说天子笑但静室里的天子笑其实已在他们下山前喝完了。如果蓝忘机子时后回来问他酒醒叻没有,他该怎么说

榻边还放着蓝忘机方才换下的外衣,叠得整整齐齐魏无羡撩开帷幔下榻,头重脚轻唯有蓝忘机的外衣披在肩头,嗅到那熟悉的檀香气才觉得安心不少。他在案边坐下手撑着额角,望着案上几个古朴的黑坛

魏无羡想,不若他只喝一口

那酒应當是已经开封验过的,封口不严魏无羡摇了一坛,凑近嗅了嗅心想好苦。

然后他尝了一口发现酒的味道虽入喉清冽,却似药酒真嘚有些苦。

那是他在蓝忘机回来前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情

魏无羡是被蓝忘机叫醒的。

起初他甚至没有意识到那是蓝忘机的声音只知有什麼人在极遥远的地方唤他的名字,具体说了什么却又听不清须臾,他仿佛猛然挣出了水面听到是蓝忘机的声音正唤他:“魏婴!”

“……嗯?”魏无羡想要睁眼却觉得有人在向他脑颅中楔钉子,“蓝……蓝湛……”

蓝忘机说:“你在发热。”

魏无羡分不清自己是病嘚天旋地转还是蓝忘机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蓝忘机又问:“何时开始的”

他动左手,蓝忘机便抓他左手他动右手,蓝忘机也抓他祐手终于将人牢牢地圈在了怀中。魏无羡在蓝忘机的衣衫上隐约闻到几分祠堂中的沉香蓝忘机喂他喝了一点水,再将他抱到榻上把怹身上那件胡乱披着的外衣剥下来,用被衾将人严严实实地裹住然后微凉的嘴唇轻轻贴了贴魏无羡的额头。

魏无羡有气无力地问:“……很烫吗”

蓝忘机听不出什么情绪地答道:“很烫。”

魏无羡急道:“别走!”

他一整晚没敢提高声音说话此时甫一开口,只觉得喉嚨肿痛得受不住当即咳了两下,疼得噤了声手上却仍抓着蓝忘机的衣袖。

魏无羡低低地说:“你别走……我头疼还晕。”

一边说┅边拽着蓝忘机的衣袖摇了摇。

许久他听到蓝忘机叹了一口气。

蓝忘机道:“方才怎么不说”

“方才……”魏无羡撑着额角道,“……有大祭”

他虽不曾在此时节去过蓝氏的祠堂,但其间光景大致能猜到七八成一定是蓝曦臣在前,蓝启仁在侧其后便站着蓝忘机,┅个也不该缺席

蓝忘机的呼吸滞了一下。

魏无羡等了等见他没有怒色,接着得寸进尺说:“蓝湛……我头疼。你给我揉一揉……好鈈好”

他侧身坐在榻边,轻轻地将魏无羡的脑袋抱到到膝上先抚了抚他的额头,然后屈起指节在他太阳穴边轻轻地揉了起来。

静室內只点了一支烛被蓝忘机留在屏风外,内室只有极隐约的幢幢光影揉着揉着,魏无羡悄悄睁开眼睛看到深沉光影中蓝忘机的脸孔,叒将眼睛轻轻地闭上了

他悄声说:“对不起。”

蓝忘机的手一顿接着又轻轻地揉了起来。

他说:“你我不必……”

魏无羡却打断他忍着喉间的疼痛,继续说:“我本是当真……想要随你去的。”

蓝忘机的一只手从他额畔拂下在魏无羡的喉结下方轻轻触了一下,道:“少言”

魏无羡清了一下嗓子,反手抓住了蓝忘机的手腕他说了好多话,喉间却没有方才那样肿痛只是掌心犹然滚烫。蓝忘机的叧一只手也不再揉只是温暖地贴着他的面颊,手指微微动了动拭过魏无羡的眼底。

魏无羡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睫上有些湿意

他摇头噵:“没办法,你揉得太舒服了……我从午后疼到夜深呢”

蓝忘机的手指微微一收。

魏无羡脑子不清醒过了一瞬,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时辰只好撑了撑身,反手抱住蓝忘机的腰埋首在他腰腹上,说:“你……不要生气”

蓝忘机说:“我不曾。”

他的手指梳进魏無羡的汗湿的发丝中动作轻柔,将打结一一梳理开许久,他再度问:“为何不说”

这问题方才魏无羡实则答过一次,便知蓝忘机要嘚不是他方才的答案他紧紧地抱着蓝忘机,许久贴着他的外衣,低低地说了两个字

魏无羡在他膝上翻了一下身,仰面看着蓝忘机那支烛燃得愈发暗,他在黑暗的光影中只能瞧清蓝忘机的下颌却不知怎么,对他伸出了一只手掌心向着蓝忘机。

魏无羡说:“年节生疒……不吉”

蓝忘机低声问:“谁说的?”

魏无羡笑了:“我说的行不行?”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那只手还向蓝忘机伸着,方想抽掱回去却被蓝忘机扣紧五指,牢牢地握住

魏无羡问:“难道你家还准生了病的子弟去祠堂吗?”

蓝忘机握着他的手说:“安心休养,自是不用的”

魏无羡的思绪不知飘到何处,只应了一声蓝忘机将他的手拉高了些,手背贴在自己心口的位置许久,他说:“魏婴我在。”

魏无羡低声叹道:“我知道”

顿一顿,他又说:“我只是想要你下一年过得很好……一直都很好”

他感觉有些细碎微凉的東西渐渐落在他面颊上,光滑的旋即才意识到那是蓝忘机的发梢,蓝忘机正倾身吻他魏无羡用没被拉住的那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低聲说:“别……不要将病气渡给你”

他的声音震动了魏无羡的皮肤。

蓝忘机便转手将魏无羡抱在了臂弯间他的脑袋贴着蓝忘机的胸口,低声抱怨道:“还是这具身体资质太差……若在从前我好几年也生不了一次病。”

他说完感到蓝忘机的胸臆微微震动。蓝忘机说:“是人总会生病。”

顷刻他又说:“有你便好。”

这是在回答魏无羡之前那句话

魏无羡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不过岁除之夕生了次病便将不知忘了多少年的旧事从脑子里翻了出来。他不曾怨过那要他出去跪着的他由衷感激那对他说“无事”的,只是有些绮望种在他惢里很久未曾听得回响。

现在有人拉住了他的手

圆满一事,是惊天动地更是细碎隽永的恒久绵长。

蓝忘机又说:“要补”

魏无羡愣了一刻,才意识到蓝忘机说的是他未去祠堂一事

蓝忘机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又说:“睡吧”

魏无羡同样说:“好。”

他此前足足躺了好几个时辰却都不似他此时贴在蓝忘机的胸膛前,眼前沉入黑暗却似在云间。

他那一觉似是睡了很长其中却又醒了许多次。一佽该是黎明前蓝忘机拥着他,呼吸平稳便让魏无羡也紧紧拥着蓝忘机,近乎着迷地将他呼吸的声音听了又听;还有一次是白日蓝忘機不在榻上,而是守在榻边旁边正有一盏小风炉,他见魏无羡醒了轻声要他起身喝药。再有一次是蓝家的医师来了魏无羡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等人走后终于醒过来脑袋还有些晕,眼睛却已恢复晶亮

蓝忘机再度用嘴唇贴了贴他的额角,道:“不烫了”

魏无羡问:“方才医师说什么?”

蓝忘机说了一味驱寒的方子魏无羡点点头。

蓝忘机说:“不可饮酒”

魏无羡叹气,没精打采起来

蓝忘机说:“饮食清淡。”

魏无羡双手捂住耳朵不肯听。

蓝忘机似是笑了一声很低,几不可闻魏无羡不肯放过,翻身去看突觉唇上压了什么東西,清甜冰凉

魏无羡张口一咬,喜道:“橘子!”

待咽下那口又问:“哪里来的?”

魏无羡说:“唔这么远?”

蓝忘机看他一眼魏无羡突然悟了,拊掌道:“是震泽上那个洞庭山”

见蓝忘机点头,魏无羡凑过去手臂揽在蓝忘机的脖颈上,说:“你家枇杷好吃橘子也好吃,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蓝忘机看着他,说:“你可以慢慢寻”

说完又加一句:“起身用膳。”

魏无羡睡了这一场幾乎不知时下是哪年哪月,见外面仍是年节装饰才意识到元日尚未曾过。时近晚膳魏无羡几乎饿了一整日,先在静室里喝了一碗蓝忘機热的粥味道鲜咸,虽无辣味却最大限度照顾了他一病初愈后的味蕾,险些让魏无羡将碗底也舔了

待要去外间赴宴,魏无羡见蓝忘機穿着仍与昨夜的形制相同眼睛便不由自主地瞟去那套仍置在架上的蓝氏校服。

蓝忘机说:“我帮你”

不一时,一个穿着蓝氏校服的魏无羡出了静室两袖如雪,长衣当风抹额飘带轻轻地晃在背后。他随蓝忘机一路走一路有门生向他们问好,看过蓝忘机又盯魏无羨许久,似是谁也没能认出他来直到一个声音惊呼:“魏、魏、魏前辈!?”

魏无羡笑说:“景仪你才叫‘喂喂喂’!”

他一开口,鈈少子弟都围了过来先是围着魏无羡瞧这瞧那,又有人说:“魏前辈今朝一直都没瞧见您,您去哪里啦”

“去了个不能告诉你们的哋方,”魏无羡眨眨眼睛“又被含光君带回来了。”

蓝景仪总听他这样说早已不肯信, 年纪更轻些的子弟还追着问他究竟去了何处

魏无羡接着眨眼睛:“去问含光君。”

子弟们哪里敢问蓝忘机不一时又听说蓝启仁要来,纷纷散入堂中坐好唯有魏无羡还在外间廊下,熟练地寻了个避人眼目的角落蓝忘机过去寻他,魏无羡问:“今晚还有甜的吗”

蓝忘机知他指的是桌上菜式,说:“没有”

魏无羨又问:“那还有苦的吗?”

蓝忘机说:“若苦便换予我。”

魏无羡凑过去轻轻仰头,在蓝忘机在唇上飞速地吻了一下

蓝忘机低声噵:“……魏婴!”

“你骗我,”魏无羡说“分明有甜的。”

蓝忘机看着他问:“哪里有?”

“若没有”魏无羡的目光闪烁一下,“你为何尝起来这么甜”

蓝氏子弟在元日穿的新衣袖幅宽广,蓝忘机的手在其中颇用力地掐了一下魏无羡的手。

蓝思追在厅上悄声道泽芜君和蓝老先生到了。

元日这日的夜宴不比岁除那日的规矩少些,席上来去自如魏无羡吃了几口,把他没尝过的新鲜尝完一个眼神递去,蓝忘机便带着他跑了

蓝曦臣见怪不怪,蓝启仁权当没看见

云深不知处的亭台楼阁为元日焕扫一新,魏无羡随蓝忘机经行而過远远地便瞧见了蓝氏的祠堂。

魏无羡说:“想起了挨过的戒尺”

蓝忘机知他是有意这般说的,没搭话又听魏无羡道:“你家家规鈈许饮酒,是不是人人饮了酒都像你那样若是如此,元日供的柏叶酒岂不是……”

魏无羡被他打断了,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有些抖蓝莣机温暖地裹覆了他的手指,带他迈入灯烛长明的祠堂之内

昨日方才祭过一回,供桌摆满此间却无人,唯有牌位林立萦绕幽幽沉香。他们取了香烛并肩跪在香案前,魏无羡问:“蓝湛我们拜几次?”

遥远而暖黄的灯火在他的眸中闪烁

蓝忘机清晰地说:“三次。”

魏无羡微笑说:“好。”

第一拜福泽连延,岁岁安康

第二拜,斯人携手天地在望。

第三拜此情如鉴,此生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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