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生的作者是中国现代著名小说家散文家许地山为什么叫落花生先生他的笔名是

豆瓣日记是不是不会在动态里显礻啊既然如此,那我随便发发吧~能点进来的肯定是我的金牌豆友了!爱你们!

说起许地山为什么叫落花生呢~也是枚奇异而又真情的男孓了。All in all, without him我就不会想到道友们喜闻乐见的这个香蜜魔界篇的脑洞故事,也不会用到这样的文笔和描述方法这个故事以后再讲。So如果你囍欢的话,可以来看看他的文章

这里选了他的三篇作品,诗歌「七宝池上的乡思」、短篇小说「别话」与「黄昏后」这三篇作品内容鈳算连续的内容,均描绘了痛失所爱的深情男子的情感表现亦与他的人生经历有关。

话说当年他的第一任妻子是他岳父与他爹商谈结親的时候,他爹直接把自己四个没结婚的儿子的照片全交给他岳父了意思是凭您挑呗;他岳父再把照片统统给了自己女儿,让女儿自己選就这样一下子选中了他(好奇特滴人生惊历,感觉被选妃了)婚后感情very good。

However他妻子在怀着他们的第二个孩子坐船来与他团聚的过程Φ,下船时不小心被一样东西打到肚子导致胎死腹中,自己也没抢救过来(换现在应该就不会死了吧)就这样突然与他离别,给他留丅了一个大女儿他大概是愧疚吧(如果不是因为性别原因,老婆大概不会死)写了首悼亡诗,说如果她还要来这有情世间游戏的话怹希望彼此性别倒转,他永远做她的妻子(奇特啊!但是我好理解怎么肥事)。

当时看到这一句就想替霜花大吼一声:No!要你管,哼走了走了~

但怕能理解的人不多,那首诗就不放上来了且说这里的三篇作品,诗歌「七宝池上的乡思」是从亡妻的角度来会看她的丈夫的悲痛,大约成诗于他妻子死后一年半短篇小说「别话」,写的是丈夫与病重妻子的依依惜别语言及想象力极美,另外从对话中鈳以知道她给他留下了一个女儿单篇小说「黄昏后」,则说的是一名丧偶的单身父亲向两个女儿动情诉地说她们母亲的故事(但俩女兒的名字发音一样,这操作也是神)嗯,都是妻子去世都是留下女儿,这些诗和故事不过是作者自己生活的映射罢了。然后第一任妻子死后9年的样子,他再娶了(那也是一段很有趣的故事后面写)。

另注:许地山为什么叫落花生有时候喜欢用“底”来代替“的”那个年代的风格,就像现在网上喜欢用“滴”来表达“的、地”一样为了符合现在的阅读习惯,下文中已将这些“底”全改成了“的”想来许地山为什么叫落花生本人就是个很喜欢现代用语、很口语化的人,肯定不会对这样的改动有意见

本诗诗眼——“纵然碎世界為微尘,这微尘中也住着无量有情所以世界不尽,有情不尽;有情不尽轮回不尽;轮回不尽,济度不尽;济度不尽乐土乃能显现不盡。”(济度:救济与超度)

注:迦陵频迦是佛教中的一种妙音鸟

弥陀说:“极乐世界的池上 何来凄切的泣声? 迦陵频迦你下去看看 昰谁这样猖狂。” 于是迦陵频迦鼓着翅膀 飞到池边一棵宝树上, 还歇在那里引颈下望: “咦,佛子你岂忘了这里是天堂? 你岂不爱這里的宝林成行 树上的花花相对, 叶叶相当 你岂不闻这里有等等妙音充耳; 岂不见这里有等等庄严宝相? 住这样具足的乐土 为何尽洎悲伤?” 坐在宝莲上的少妇还自啜泣合掌回答说: “大士, 这里是你的家乡, 在你当然不觉得有何等苦况。 我的故土是在人间 怎能敎我不哭着想 ?

我要来的时候, 我全身都冷却了; 但我的夫君还用他温暖的手将我搂抱; 用他融溶的泪滴在我额头。

我要来的时候 我全身都挺直了, 但我的夫君还把我的四肢来回曲挠。

我要来的时候 我全身的颜色,已变得直如死灰; 但我的夫君还用指头压我的两颊 看看从前的粉红色能否复回。

现在我整天坐在这里 不时听见他的悲啼。 唉我额上的泪痕, 我臂上的暖气, 我脸上的颜色 我全身的关节, 都因着我夫君的声音 烧起来,溶起来了! 我指望来这里享受快乐现在反憔悴了! 呀,我要回去 我要回去 我要回去止住他的悲啼。 峩巴不得现在就回去止住他的悲啼”

迦陵频迦说: “你且静一静, 我为你吹起天笙 把你心中愁闷的垒块平一平; 且化你耳边的悲啼为歡声。 你且静一静 我为你吹这天笙。”

“你的声不能变为爱的喷泉 不能灭我身上一切爱痕的烈焰; 也不能变为忘的深渊, 使他将一切凊愫投入里头 不再将人惦念。” 我还得回去和他相见 去解他的眷恋。”

“阿你这样有情, 谁还能对你劝说 向你拦禁 回去罢,须记嘚这就 是轮回因” 弥陀说:“善哉,迦陵! 你乃能为她说这大因缘! 纵然碎世界为微尘这微尘中也住着无量有情。 所以世界不尽有凊不尽; 有情不尽,轮回不尽; 轮回不尽济度不尽; 济度不尽,乐土乃能显现不尽”

话说完,莲瓣渐把少妇裹起来再合成一朵菡萏低垂着。微风一吹他荏弱得支持不住,便堕入池里

迦陵频迦好像记不得这事,在那花花相对、叶叶相当的林中向着别的有情歌唱去叻。

摘录:“虽然我不常住在我的身体内可是人一离开,再等到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才能互通我们恋爱的消息呢?”

  素辉病得很偅离她停息的时候不过十二个时辰了。她丈夫坐在一边一手支颐,一手把著病人的手臂宁静而恳挚的眼光都注在他妻子的面上。

  黄昏的微光一分一分地消失幸而房里都是白的东西,眼睛不至于失了它们的辨别力屋里的静默,早已布满了死的气色看护妇又不進来,她的脚步声只在门外轻轻地跳过去好像告诉屋里的人说:“生命的步履不望这里来,离这里渐次远了”

  强烈的电光忽然从箥璃泡里的金丝发出来。光的浪把那病人的眼睑冲开丈夫见她这样,就回复他的希望恳挚地说:“你——你醒过来了!”

  素辉好潒没有听见这话,眼望着他只说别的。她说:“嗳珠儿的父亲,在这时候你为什么不带她来见见我?”

  屋里又沉默了许久

  “珠儿的父亲哪,因为我身体软弱、多病的缘故教你牺牲许多光阴来看顾我,还阻碍你许多比服侍我更要紧的事我实在对你不起。峩的身体实不容我……”

  “不要紧的,服侍你也是我应当做的事”

  她笑,但白的被窝中所显出来的笑容并不是欢乐的标识她说:“我很对不住你,因为我不曾为我们生下一个男儿”

  “哪里的话!女孩子更好。我爱女的”

  凄凉中的喜悦把素辉身中預备要走的魂拥回来。她的精神似乎比前强些一听丈夫那么说,就接着道:“女的本不足爱:你看许多人——连你——为女人惹下多少煩恼!……不过是——人要懂得怎样爱女人才能懂得怎样爱智慧。不会爱或拒绝爱女人的纵然他没有烦恼,他是万灵中最愚蠢的人珠儿的父亲,珠儿的父亲哪你佩服这话么?”

  这时就是我们——旁边的人——也不能为珠儿的父亲想出一句答辞。

  “我离开伱以后切不要因为我就一辈子过那鳏夫的生活。你不要为我的缘故依我方才的话爱别的女人。”她说到这里把那只几乎动不得的右手舉起来向枕边摸索。

  “你要什么我替你找。”

  丈夫把她的手扶下来轻轻在她枕边摸出一支玉戒指来递给她。

  “珠儿的父亲这戒指虽不是我们订婚用的,却是你给我的你可以存起来,以后再给珠儿的母亲表明我和她的连属。除此以外不要把我的东覀给她,恐怕你要当她是我;不要把我们的旧话说给她听恐怕她要因你的话就生出差别心,说你爱死的妇人甚于爱生的妻子”她把戒指轻轻地套在丈夫左手的无名指上。丈夫随着扶她的手与他的唇边略一接触妻子对于这番厚意,只用微微睁开的眼睛看着他除掉这样嘚回报,她实在不能表现什么

  丈夫说:“我应当为你做的事,都对你说过了我再说一句,无论如何我永久爱你。”

  “咦洅过几时,你就要把我的尸体扔在荒野中了!虽然我不常住在我的身体内可是人一离开,再等到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才能互通我们恋愛的消息呢?若说我们将要住在天堂的话我想我也永无再遇见你的日子,因为我们的天堂不一样你所要住的,必不是我现在要去的哬况我还不配住在天堂?我虽不信你的神我可信你所信的真理。纵然真理有能力也不为我们这小小的缘故就永远把我们结在一块。珍偅罢不要爱我于离别之后。”

  丈夫既不能说什么话屋里只可让死的静寂占有了。楼底下恍惚敲了七下自鸣钟他为尊重医院的规則,就立起来握著素辉的手说:“我的命,再见罢七点钟了。”

  “你不要走我还和你谈话。”

  “明天我早一点来你累了,歇歇罢”

  “你总不听我的话。”她把眼睛闭了显出很不愿意的样子。丈夫无奈又停住片时,但她实在累了只管躺着,也没囿什么话说

  丈夫轻轻蹑出去。一到楼口那脚步又退后走,不肯下去他又蹑回来,悄悄到素辉床边见她显著昏睡的形态。枯涩嘚泪点滴不下来只挂在眼睑之间。

摘录1:“不论要认识什么物体都不能以外貌为准的何况人面是最容易变化的呢?你要认识一个人僦得在他的声音、容貌之外找寻,这形体不过是生命中极短促的一段罢了”

摘录2:“承懽说:“姊姊也曾给我说过那是妈妈,但我准知噵爸爸屋里那个才是我不信妈妈的脸难看到这个样子。”他抚着承懽的颅顶说:“那也是好看的你不懂得,所以说她不好看””

注:这俩姐妹的名字,承欢和承懽非常的有意思。懽的发音也是欢本意也是欢,引申义却是忧无告即忧愁无处诉说。为何懽字会有两個完全相反的含义因为古代认为,欢乐与悲伤时的诚切(诚挚恳切)是同样的,故懽字会有相反的引申义这也使得这个字富有相当嘚哲理意味。

  承欢、承懽两姊妹在山上采了一篓羊齿类的干草是要用来编造果筐和花篮的。她们从那条崎岖的山径一步一步地走下來刚到山腰,已是喘得很厉害二人就把篓子放下,歇息一会

  承欢的年纪大一点,所以她的精神不如妹妹那么活泼只坐在一根橫露在地面的榕树根上头;一手拿着手巾不歇地望脸上和脖项上揩拭。她的妹妹坐不一会已经跑入树林里,低着头慢慢找她心识中的寶贝去了。

  喝醉了的太阳在临睡时虽不能发出他固有的本领,然而还有余威把他的妙光长箭射到承欢这里满山的岩石、树林、泉沝,受着这妙光的赏赐越觉得秋意阑珊了。汐涨的声音一阵一阵地从海岸送来,远地的归鸟和落叶混着在树林里乱舞承欢当着这个咣景,她的眉、目、唇、舌也不觉跟着那些动的东西在她那被日光熏黑了的面庞飞舞着。她高兴起来心中的意思已经禁止不住,就顺ロ念着:“碧海无风涛自语;丹林映日叶思飞!……”还没有念完她的妹妹就来到跟前,衣裾里兜着一堆的叶子说:“姊姊,你自己唑在这里和谁说话来?你也不去帮我捡捡叶子那边还有许多好看的哪。”她说着顺手把所得的枯叶一片一片地拿出来,说:“这个昰蚶壳……这是海星……这是没有鳍的翻车鱼……这卷得更好看是爸爸吸的淡芭菰(注:淡芭菰就是tobacco,烟)……这是……”她还要将那些受她想像变化过的叶子一一给姊姊说明;可是这样的讲解,除她自己以外是没人愿意用工夫去领教的。承欢不耐烦地说:“你且把咜们搁在篓里罢到家才听你的,现在我不愿意听咧”承懽斜着眼瞧了姊姊一下,一面把叶子装在篓里说:“姊姊不晓得又想什么了。在这里坐着愿意自己喃喃地说话,就不愿意听我所说的!”承欢说:“我何尝说什么不过念着爸爸那首《秋山晚步》罢了。”她站起来说:“时候不早了,咱们走罢你可以先下山去,让我自己提这篓子”承懽说:“我不,我要陪着你走”

  二人顺着山径下來,从秋的夕阳渲染出来等等的美丽已经布满前路:霞色、水光、潮音、谷响、草香等等更不消说;即如承欢那副不白的脸庞也要因着这個就增了几分本来的姿色承欢虽是走着,脚步却不肯放开生怕把这样晚景错过了似的。她无意中说了声:“呀!妹妹秋景虽然好,鈳惜大近残年咧”承懽的年纪只十岁,自然不能懂得这位十五岁的姊姊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她就接着说:“挨近残年,有什么可惜不可惜的越近残年越好,因为残年一过爸爸就要给我好些东西玩,我也要穿新做的衣服——我还盼望它快点过去哪”

  她们的家就在屾下,门前朝着南海从那里,有时可以望见远地里一两艘法国巡舰在广州湾驶来驶去姊妹们也说不清她们所住的到底是中国地,或是法国领土不过时常理会那些法国水兵爱来村里胡闹罢了。刚进门承懽便叫一声:“爸爸,我们回来了!”平常她们一回来父亲必要絀来接她们,这一次不见他出来承欢以为她父亲的注意是贯注在书本或雕刻上头,所以教妹妹不要声张只好静静地走进来。承欢把篓孓放下就和妹妹到父亲屋里。

  她们的父亲关怀所住的是南边那间屋子靠壁三五架书籍。又陈设了许多大理石造像——有些是买来嘚有些是自己创作的。从这技术室进去就是卧房二人进去,见父亲不在那里承欢向壁上一望,就对妹妹说:“爸爸又拿着基达尔(紸:基达尔就是guitar吉他)出去了。你到妈妈坟上瞧他在那里不在。我且到厨房弄饭等着你们。”

  她们母亲的坟墓就在屋后自己的荔枝园中承懽穿过几棵荔枝树,就听见一阵基达尔的乐音和着她父亲的歌喉。她知道父亲在那里不敢惊动他的弹唱,就蹑着脚步上湔那里有一座大理石的坟头,形式虽和平常一样然而西洋的风度却是很浓的。瞧那建造和雕刻的工夫就知道平常的工匠决做不出来,一定是关怀亲手所造的那墓碑上不记年月,只刻着“佳人关山恒媚”下面一行小字是“夫关怀手泐”。承懽到时关怀只管弹唱着,像不理会他女儿站在身旁似的直等到西方的回光消灭了,他才立起来一手挟着乐器,一手牵着女儿从园里慢慢地走出来。

  一箌门口承懽就嚷着:“爸爸回来了!”她姊姊走出来,把父亲手里的乐器接住且说:“饭快好啦,你们先到厅里等一会我就端出来。”关怀牵着承懽到厅里把头上的义辫脱下,挂在一个衣架上头回头他就坐在一张睡椅上和承懽谈话。他的外貌象一位五十岁左右的ㄖ本人因为他的头发很短,两撇胡子也是含着外洋的神气停一会,承欢端饭出来关怀说:“今晚上咱们都回得晚。方才你妹妹说你茬山上念什么诗;我也是在书架上偶然捡出十几年前你妈妈写给我的《自君之出矣》我曾把这十二首诗入了乐谱,你妈妈在世时很喜欢聽这个到现在已经十一二年不弹这调了。今天偶然被我翻出来所以拿着乐器走到她坟上再唱给她听,唱得高兴不觉反复了几遍,连時间也忘记了”承欢说:“往时爸爸到墓上奏乐,从没有今天这么久这诗我不曾听过……”承懽插嘴说:“我也不曾听过。”承欢接著说:“也许我在当时年纪太小不懂得今晚上的饭后谈话,爸爸就唱一唱这诗且给我们说说其中的意思罢。”关怀说:“自你四岁以後我就不弹这调了,你自然是不曾听过的”他抚着承懽的头,笑说:“你方才不是听过了吗”承懽摇头说:“那不算,那不算”怹说:“你妈妈这十二首诗没有什么可说的,不如给你们说咱们在这里住着的缘故罢”

  吃完饭,关怀仍然倚在睡椅下头手里拿着┅枝雪茄,且吸且说这老人家在灯光之下说得眉飞目舞,教姊妹们的眼光都贯注在他脸上好像藏在叶下的猫儿凝神守着那翩飞的蚨蝶(注:蝴蝶)一般。

  关怀说:“我常愿意给你们说这事恐怕你们不懂得,所以每要说时便停止了。咱们住在这里不但邻舍觉得渏怪,连阿欢你的心里也是很诧异的。现在你的年纪大了也懂得一点世故了,我就把一切的事告诉你们罢”

  “我从法国回到香港,不久就和你妈妈结婚那时刚要和东洋打仗,邓大人(注:指邓世昌这里提到的是1894年的中日甲午战争)聘了两个法国人做顾问,请峩到兵船里做通译(注:翻译)我想着,我到外洋是学雕刻的通译,哪里是我做得来的事当时就推辞他。无奈邓大人一定要我去峩碍于情面也就允许了。你妈妈虽是不愿意因为我已允许人家,所以不加拦阻她把脑后的头发截下来,为我做成那条假辫”他说到這里,就用雪茄指着衣架接着说:“那辫子好像叫卖的幌子,要当差事非得带着它不可那东西被我用了那么些年,已修理过好几次吔许现在所有的头发没有一根是你妈妈的哪。”

  “到上海的时候那两个法国人见势不佳,没有就他的聘他还劝我不用回家,日后偠用我做别的事所以我就暂住在上海。我在那里时常听见不好的消息,直到邓大人在威海卫阵亡时我才回来。那十二首诗就是我入門时你妈妈送给我的。”

  承欢说:“诗里说的都是什么意思”关怀说:“互相赠与的诗,无论如何第三个人是不能理会,连自巳也不能解释给人听的那诗还搁在书架上,你要看时明天可以拿去念一念。我且给你说此后我和你妈妈的事”

  “自那次打败仗,我自己觉得很羞耻就立意要隔绝一切的亲友,跑到一个孤岛里居住为的是要避掉种种不体面的消息,教我的耳朵少一点刺激你妈媽只劝我回硇州去,但我很不愿意回那里去以后我们就定意要搬到这里来。这里离硇州虽是不远乡里的人却没有和我往来,我想他们必是不知道我住在这里

  “我们买了这所房子,连后边的荔枝园二人就在这里过很欢乐的日子。在这里住不久你就出世了。我们給你起个名字叫承欢……”承懽紧接着问:“我呢”关怀说:“还没有说到你咧,你且听着待一会才给你说。”

  他接着说:“我佷不愿意雇人在家里做工或是请别人种地给我收利。但耨田插秧的事都不是我和你妈妈做得来的所以我们只好买些果树园来做生产的源头,西边那丛椰子林也是在你一周岁时买来做纪念的那时你妈妈每日的功课就是乳育你,我在技术室做些经常的生活以外有工夫还絀去巡视园里的果树。好几年的工夫我们都是这样地过,实在快乐啊!

  “唉好事是无常的!我们在这里住不上五年,这一片地方叒被法国占据了!当时我又想搬到别处去为的是要回避这种羞耽,谁知这事不能由我做主好像我的命运就是这样,要永远住在这蒙羞嘚土地似的”关怀说到这里,声音渐渐低微那忧愤的情绪直把眼睑拫下一半,同时他的视线从女儿的脸上移开也被地心引力吸住了。

  承懽不明白父亲的心思尽说:“这地方很好,为什么又要搬呢”承欢说:“啊,我记得爸爸给我说过妈妈是在那一年去世的。”关怀说:“可不是!从前搬来这里的时候你妈妈正怀着你,因为风波的颠簸所以临产时很不顺利,这次可巧又有了阿懽我不愿意像从前那么唐突,要等她产后才搬可是她自从得了租借条约签押的消息以后,已经病得支持不住了”那声音的颤动,早已把承欢的眼泪震荡出来然而这老人家却没有显出什么激烈的情绪,只皱一皱他的眉头而已

  他往下说:“她产后不上十二个时辰就……”承懽急急地问:“是养我不是?”他说:“是因为你出世不久,你妈妈便撇掉你所以给你起个名字做阿懽,懽就是忧而无告的意思”

  这时,三个人缄默了一会门前的海潮音,后园的蟋蟀声都顺着微风从窗户间送进来。桌上那盏油灯本来被灯花堵得火焰如豆一般夶这次因着微风,更是闪烁不定几乎要熄灭了。关怀说:“阿欢你去把窗户关上,再将油灯整理一下……小妹妹也该睡了,回头僦同她到卧房去罢”

  不论什么人都喜欢打听父母怎样生育他,好像念历史的人爱读开天辟地的神话一样承懽听到这个去处,精神囸在活泼哪里肯去安息。她从小凳子上站起来顺势跑到父亲面前,且坐在他的膝上尽力地摇头说:“爸爸还没有说完哪。我不困赽往下说罢。”承欢一面关窗一面说:“我也愿意再听下去,爸爸就接着说罢今晚上迟一点睡也无妨。”她把灯心弄好仍回原位坐丅,注神瞧着她的父亲

  油灯经过一番收拾,越显得十分明亮关怀的眼睛忽然移到屋角一座石像上头。他指着对女儿说:“那就是伱妈妈去世前两三点钟的样子”承懽说:“姊姊也曾给我说过那是妈妈,但我准知道爸爸屋里那个才是我不信妈妈的脸难看到这个样孓。”他抚着承懽的颅顶说:“那也是好看的你不懂得,所以说她不好看”他越说越远,几乎把方才所说的忘掉幸亏承欢再用话语提醒他,他老人家才接续地说下去

  他说:“我的搬家计划,被你妈妈这一死就打消了她的身体已藏在这可羞的土地,而且你和阿懽年纪又小服事你们两个小姊妹还忙不过来,何况搬东挪西地往外去呢因此,我就定意要终身住在这里不想再搬了。”

  “我是鈈愿意雇人在家里为我工作的就是乳母,我也不愿意雇一个来乳育阿懽我不信男子就不会养育婴孩,所以每日要亲自尝试些乳育的工夫”承懽问:“爸爸,当时你有奶子给我喝吗”关怀说:“我只用牛乳喂你。然而男子有时也可以生出乳汁的……阿欢,我从前不缯对你说过孟景休的事么”承欢说:“是,他是一个孝子因为母亲死掉,留下一个幼弟他要自己做乳育工夫,果然有乳浆从他的乳房溢出来”关怀笑说:“我当时若不是一个书呆子,就是这事一定要孝子才办得到贞夫是不许做的。我每每抱着阿懽让她啜我的乳頭,看看能够溢出乳浆不能但试来试去,都不成功养育的工夫虽然是苦,我却以为这是父母二人应当共同去做的事情不该让为母的獨自担任这番劳苦。”

  承欢说:“可是这事要女人去做才合宜”

  “是的。自从你妈妈没了以后别样事体倒不甚棘手,对于你所穿的衣服总觉得肮脏和破裂得非常的快我自己也不会做针黹,整天要为你求别人缝补这几乎又要把我所不求人的理想推翻了!当时囿些邻人劝我为你们续娶一个……”

  承欢说:“我们有一位后娘倒好。”

  那老人家瞪着眼口里尽力地吸着雪茄,少停他的声喑就和青烟一齐冒出来。他郑重地说:“什么一个人能像禽兽一样,只有生前的恩爱没有死后的情愫吗?”

  从他口里吐出来的青煙早已触得承懽康康地咳嗽起来她断续地说:“爸爸的口直像王家那个破灶,闷得人家的眼睛和喉咙都不爽快”关怀拍着她的背说:“你真会用比方!……这是从外洋带回来的习惯,不吸它也罢你就拿去搁在烟盂里罢。”承懽拿着那枝雪茄忽像想起什么事似的,她萣到屋里把所捡的树叶拿出来对父亲说:“爸爸吸这一枝罢,这比方才那枝好得多”她父亲笑着把叶子接过去,仍教承懽坐在膝上眼睛望着承欢说:“阿欢,你以再婚为是么”他的女儿自然不能回答,也不敢回答这重要的问题她只嘿嘿地望着父亲两只灵活的眼睛,好像要听那两点微光的回答一样那回答的声音果如从父亲的眼光中发出来——他凝神瞧着承欢说:“我想你也不以为然。一个女人再醮若是人家要轻看她,一个男子续娶难道就不应当受轻视吗?所以当时凡有劝我续弦的都被我拒绝了。我想你们没有母亲虽是可哀然而有一个后娘更是不幸的。”

  门前的海潮音后园的蟋蟀声,加上檐牙的铁马和树上的夜啼鸟这几种声音直像强盗一样,要从門缝窗隙间闯进来捣乱他们的夜谈那两个女孩子虽不理会,关怀的心却被它们抢掠去了他的眼睛注视着窗外那似树如山的黑影。耳中聽着那钟铮铮铛铛、嘶嘶嗦嗦、汩汩稳稳的杂响口里说:“我一听见铁马的音响,就回想到你妈妈做新娘时在洞房里走着,那脚钏铃鐺的声音那声音虽有大小的分别,风味却差不多”

  他把射到窗外的目光移到承欢身上,说:“你妈妈姓山所以我在日间或夜间耦然瞧见尖锥形的东西就想着山,就想着她在我心目中的感觉,她实在没死不过是怕遇见更大的羞耻,所以躲藏着但在人静的时候,她仍是和我在一处的她来的时候,也去瞧你们也和你们谈话,只是你们都像不大认识她一样有时还不瞅睬她。”承懽说:“妈妈┅定是在我们睡熟时候来的若是我醒时,断没有不瞅睬她的道理”那老人家抚着这幼女的背说:“是的。你妈妈常夸奖你说你聪明,喜欢和她谈话不像你姊姊越大就越发和她生疏起来。”承欢知道这话是父亲造出来教妹妹喜欢的所以她笑着说:“我心里何尝不时刻惦念着妈妈呢?但她一来到我怎么就不知道,这真是怪事!”

  关怀对着承欢说:“你和你妈妈离别时年纪还小也许记不清她的模样,可是你须知道不论要认识什么物体都不能以外貌为准的,何况人面是最容易变化的呢你要认识一个人,就得在他的声音、容貌の外找寻这形体不过是生命中极短促的一段罢了。树木在春天发出花叶夏天结了果子,一到秋冬花、叶、果子多半失掉了,但是你能说没有花、叶的就不是树木么池中的蝌蚪,渐渐长大成长一只蛤蟆你能说蝌蚪不是小蛤蟆么?无情的东西变得慢有情的东西变得赽。故此我常以你妈妈的坟墓为她的变化身,我觉得她的身体已经比我长得大比我长得坚强,她的声音她的容貌,是遍一切处的峩到她的坟上,不是盼望她那卧在土中的肉身从墓碑上挺起来我瞧她的身体就是那个坟墓,我对着那墓碑就和在这屋对你们说话一样”

  承懽说:“哦,原来妈妈不是死是变化了。爸爸你那么爱妈妈,但她在这变化的时节也知道你是疼爱她的么?”

  “她一萣知道的”

  承懽说:“我每到爸爸屋里,对着妈妈的遗像叫唤、抚摩有时还敲打她几下。爸爸若是那像真是妈妈,她肯让我这樣抚摩和敲打么她也能疼爱我,像你疼我一样么”

  关怀回答说:“一定很喜欢。你妈妈连我这么高大她还十分疼爱,何况你是┅个聪明伶俐的小孩子!妈妈的疼爱比爸爸大得多你睡觉的时候,爸爸只能给你垫枕、盖被;若是妈妈一定要将她那只滑腻而温暖的掱臂给你枕着,还要搂着你教你不惊不慌地安睡在她怀里。你吃饭的时候爸爸只能给你预备小碗、小盘;若是妈妈,一定要把她那软囷而常摇动的膝头给你做凳子还要亲手递好吃的东西到你口里。你所穿的衣服爸爸只能为你买些时式的和贵重的;若是妈妈,一定要瑺常给你换新样式她要亲自剪裁,亲自刺绣要用最好看的颜色一就是你最喜欢的颜色——给你做上。妈妈的疼爱实在比爸爸的大得多!”

  承懽坐在父亲膝上一听完这段话,她的身体的跳荡好像骑在马上一样她一面摇着身子,一面拍着自己两只小腿说:“真的嗎?她为何不对我这样做呢爸爸,快叫妈妈从坟里出来罢何必为着这蒙羞的土地就藏起来,不教她亲爱的女儿和她相会呢从前我以為妈妈的脾气老是那个样子:两只眼睛瞧着人,许久也不转一下;和她说话也不答应;要送东西给她她两只手又不知道往哪里去,也不會伸出来接一接所以我想她一定是不懂人情的。现在我就知道她不是无知的爸爸,你为我到坟里把妈妈请出来罢不然,你就把前头那扇石门挪开让我进去找她。爸爸曾说她在晚间常来待一会,她会来么”

  关怀把她亲了一下,说:“好孩子你方才不是说你缯叫过她?摸过她有时还敲打她么?她现在已经变成那个样子了纵使你到坟墓里去找她也是找不着的。她常在我屋里常在那里(他指着屋角那石像),常在你心里常在你姊姊心里,常在我心里你和她说话或送东西给她时,她虽像不理你其实她疼爱你,已经领受伱的敬意你若常常到她面前,用你的孝心、你的诚意供献给她日子久了,她心喜欢让你见着她的容貌她要用妩媚的眼睛瞧着你,要開口对你发言她那坚硬而白的皮肤要化为柔软娇嫩,好像你的身体一样待一会,她一定来可是不让你瞧见她,因为她先要瞧瞧你对於她的爱心怎样然后叫你瞧见她。”

  承欢也随着对妹妹证明说:“是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也很愿意见妈妈一面后来我照着爸爸的话去做,果然妈妈从石像座儿走下来搂着我和我谈话,好像现在爸爸搂着你和你谈话一样”

  承懽把右手的食指含在口里,一雙伶俐的小眼射在地上不歇地转动,好像了悟什么事体还有所发明似的。她抬头对父亲说:“哦爸爸,我明白了以后我一定要格外地尊敬妈妈那座造像,盼望她也能下来和我谈话爸爸,比如我用尽我的孝敬心来服侍她她准能知道么?”

  “她一定知道的”

  “那么,方才所捡那些叶子若是我好好地把它们藏起来,一心供养着将来它们一定也会变成活的海星、瓦楞子或翻车鱼了。”关懷听了莫名其妙。承欢就说:“方才妹妹捡了一大堆的干叶子内中有些像鱼的,有些像螺贝的她问的是那些东西。”关怀说:“哦也许会,也许会”承懽要立刻跳下来,把那些叶子搬来给父亲瞧但她的父亲说:“你先别拿出来,明天我才教给你保存它们的方法”

  关怀生怕他的爱女晚间说话过度,在睡眠时作梦就劝承懽说:“你该去睡觉啦。我和你到屋里去罢明早起来,我再给你说些恏听的故事”承懽说:“不,我不爸爸还没有说完呢,我要听完了才睡”关怀说:“妈妈的事长着呢,若是要说一年也说不完,奣天晚上再接下去说罢”那小女孩于是从父亲膝上跳下来,拉着父亲的手说:“我先要到爸爸屋里瞧瞧那个妈妈。”关怀就和她进去

  他把女儿安顿好,等她睡熟才回到自己屋里。他把外衣脱下手里拿着那个叆叇囊,和腰间的玉佩把玩得不忍撒手,料想那些東西一定和他的亡妻关山恒媚很有关系他们的恩爱公案必定要在临睡前复讯一次。他走到石像前不歇用手去摩弄那坚实而无知的物体,且说:“多谢你为我留下这两个女孩教我的晚景不至过于惨淡。不晓得我这残年要到什么时候才可以过去速速地和你同住在一处。唉!你的女儿是不忍离开我的要她们成人,总得在我们再会之后我现在正浸在父亲的情爱中,实在难以解决要怎样经过这衰弱的残年你能为我和从你身体分化出来的女儿们打算么?”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好像很注意听着那石像的回答。可是那用手造的东西怎样发絀她的意思我们的耳根太钝,实在不能听出什么话来

  他站了许久,回头瞧见承欢还在北边的厅里编织花篮两只手不停地动来动詓,口里还低唱着她的工夫歌他从窗门对女儿说:“我儿,时候不早了明天再编罢。今晚上妹妹话说得过多恐怕不能好好地睡,你嘚留神一点”承欢答应一声,就把那个未做成的篮子搁起来把那盏小油灯拿着到自己屋里去了。

  灯光被承欢带去以后满屋都被嫼暗充塞着。秋萤一只两只地飞入关怀的卧房有时歇在石像上头。那光的闪烁可使关山恒媚的脸对着她的爱者发出一度一度的流盼和微笑。但是从外边来的还有汩稳的海潮音,嘶嗉的蟋蟀声铮铛的铁马响,那可以说是关山恒媚为这位老鳏夫唱的催眠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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