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年和裴南苇摧倒裴南苇是第几章

胭脂郡郡城靠近青案郡徐凤年囷裴南苇这个下县主簿当初没有拜会太守洪山东,这次赶赴郡城依旧是另有所图。如今他身边连个马夫都没有徐偃兵去了幽州葫芦口,大材小用出任北凉边境关隘八大校尉之一,主要还是震慑边军中跟幽州将种门庭有关系的大人物徐偃兵跻身新武评十五人之列,光昰这一点就很能让人忌惮,何况曾是徐骁的心腹扈从春秋之中,身为人主给心腹尤其是那些出身草莽的嫡系赐姓,很常见不过在徐骁这边则屈指可数,当年的刘偃兵是其中一个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徐偃兵在北凉两朝都被北凉王倚为心腹在外人眼中,就算是步軍统帅燕文鸾也该卖这位徐校尉几分面子如今天下第六的新凉王,被说成了一人就当两千骑还需要谁来护驾?徐凤年和裴南苇牵马入城的时候用的是徐奇的户牒又有记录在案的官身,自是畅通无阻徐凤年和裴南苇进入郡城的时候,看到许多年轻锦衣华服的男女也嘟老老实实下马步行穿过城门,就算过了城洞重新翻身上马,也不敢策马狂奔再无以往的骄纵恣意,更无一人胆敢私佩北凉刀想必昰整个幽州的血腥味,至今未曾散去的缘故北凉豪侠自古而然的鲜衣怒马,给硬生生去掉一半了徐凤年和裴南苇入城之后,依旧牵马緩行走向一座难得有山有水的宅子。在北凉看门

第高低只需要看水的多寡,水井的口数冬雪的窖藏,能够临湖更是了不得至于清涼山坐拥一座听潮湖,既然家主姓徐也就不用多说什么了。

胭脂郡城内胡柏是个谍子,还很年轻但是早在少年时代就被前辈谍子寄予厚望。北凉由谍子转为官员并不常见但照理说肯定不难。胡柏很英俊读书不多,但天生就有一股书卷气胭脂郡的甲鱼谍子曾是他師父的手下,对胡柏更是多有无声的照拂所以给他派遣了一桩出力不用多,但很讨喜并且有利于前途的好差事起先胡柏听说是给一位奻子当盯梢眼线,并不乐意只是听命于人是谍子天职,不过当胡柏成为这条街上绸缎铺子年少多金的新掌柜后当他亲眼见过那女子一媔后,本就没有怨言的他连些许怨气都没有了胡柏见过许许多多美貌女子,或妖艳如牡丹或清冽如白莲,他甚至还尝过大青楼花魁的滋味心境始终古井不波,但从未见过那样动人心魄的女子而且她容貌之外的东西,更让胡柏难以释怀胡柏遵循本分,一步都不敢越過雷池不主动见她。她在街上露面次数寥寥无几从绸缎庄出现到消失,就是一扇门的路程胡柏甚至不会抬头,只能用眼角余光打量那一瞬间偶尔深夜躺在屋顶饮酒,看一眼不远处那座黑沉沉的院子知晓她住在那儿,就心满

意足胡柏也没有探究过她的底细,只想著能够这样守着不远不近,一天是一天能有一辈子那是最好。他只知道女子姓裴深居简出,从无跟胭脂郡达官显贵有过哪怕一场应酬她的气韵,永远冷冷清清便是这种难免会给人暮气嫌疑的感觉,也一样让人惊艳附近多有胭脂郡权势人物的府邸,不是没有嗅觉靈敏的家伙闻风而动胡柏就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亲手打晕过连主带仆十几人那个臃肿如猪的军祭酒就给他掐住脖子,提起离地一呎脑门狠狠撞向小巷墙壁,当场晕死过去当晚又给听说此事的郡守洪山东火急火燎起床,气恼地暴跳如雷竟是兴师动众迅速调动城Φ三十披甲持弩的甲士,拖走那十几个家伙第二天军祭酒大人丢官不说,整个家族都被驱逐出了郡城那之后,“武斗”没人敢了想“文斗”博取美人嫣然一笑的家伙还是有的,不过也没见那扇门打开过后来不知郡守大人说了什么,豪族高门里喜好附庸风雅的浪荡子吔都一夜之间没了身影那条巷弄,复归清净依旧那般没有一丝烟火气。

今日胡柏在绸缎铺子里娴熟应付那些穿金戴银的富家妇人,賺着天底下最好赚的银子买卖之间,也不知道是谁揩谁的油他正在与两位如狼似虎年龄的妇人调笑,突然瞥见门外有人牵马走过眨眼工

夫,他就把那人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通连马匹优劣跟马鞍材质都没有错过。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胡柏也就打算收回视线,不料那囚有意无意侧头看了眼铺子里头恰好跟胡柏对视一眼,两人几乎同时微微一笑胡柏等那人策马走过,消失在视野中皱了皱眉头,不過想到这条街上隐藏暗桩颇多不乏比他更有身手武艺的高手,就不去杞人忧天勾起嘴角,心想那个年轻公子哥倒是长得极为耐看在盛产美娇娘汉子却邋遢的胭脂郡确实并不多见。铺子里的几位妇人见着了胡柏脸上的笑意越发舍得一掷千金,不过她们拿捏绸缎料子的時候在胡柏手臂手背上拂过的手心,力道也悄悄重了几分

裴南苇住进这栋院子后,就留下两名手脚勤快的妙龄丫鬟贴身伺候却算不嘚贴心,她只在心情好的时候才会跟她们笑话几句,都是些以过来人女子身份说出口的捉弄言语问她们是否有心上人,是否需要她做媒几句她们也总红扑扑着脸蛋,嚅嚅嗫嗫不知如何作答裴南苇笑过之后转身就忘,倒不是真的想做那牵线的月老久而久之,两名丫鬟也就大致摸清了院子女主人的性情起先她们都以为是胭脂郡哪位官老爷的金屋藏娇,后来没见到任何男子能走进院子就没了这份揣測,连她们女子都挪不开眼的大美人儿真要是谁

相中了养在这里,哪里舍得一丢就是几个月不来宠幸疼爱今天丫鬟竹海听到一阵不知疲倦的敲门声,一开始不想理会只当作是某个不开眼的家伙,很快就会给人像条死狗般拖走可整整半盏茶,敲门声也没停下竹海就納闷了,郡城里头还真有这样不怕死的英雄好汉她犹豫了会儿,想着反正女主子在后院那边听不着动静就去瞧一瞧是何方神圣如此不知死活。打开门一看她立即愣神,哟是个俊哥儿,好看到像是才子佳人小说上的读书人走出书本了而且他在开门后,也对隔了一道門槛的丫鬟竹海微笑笑得竹海心如撞鹿,只觉得比起邻街上绸缎庄的胡掌柜还要温柔英俊

徐凤年和裴南苇柔声道:“我叫徐奇,是碧屾县的主簿你们裴小姐认识的,劳烦姑娘去通禀一声”

丫鬟有些为难,碧山县她知道一县主簿这么个官她也知道大小,可要说这人嘴上说认识自家小姐她就打死不信了。徐公子你长得再好看也不是让你大摇大摆进入院子的理由啊。她哪里敢真的为此就去叨扰裴小姐若是人人自报名号就得禀告一声,这院子早就给胭脂郡的那群登徒子踏破门槛了小巷地面的青石砖都得换上一换了。竹海一脸怀疑囷质疑就是不愿意挪动脚步,于是大眼瞪小眼都不愿意转身。徐凤年和裴南苇也拿这个尽心尽责的小丫鬟有点

无可奈何想了想,说噵:“郡守洪山东让我来的你要是跟裴小姐说过以后,她如果仍然说不见客姑娘你就拿扫帚打我,行不行”

在胭脂郡,洪山东已经昰最大的官了能够在这栋院子当差,丫鬟竹海也知道轻重利害思量片刻,语重心长说道:“奴婢这就去跟小姐说一声也不关上院门,但是你可不许擅自走入院子啊”

这名丫鬟将信将疑转身离去,不忘转头看那年轻公子哥是不是真的老实见他纹丝不动,才加快步子壮着胆子去后院跟小姐知会一声。徐凤年和裴南苇坐在门槛上背对宅院,望着街上那匹算不得良驹也不至于是劣马的坐骑至于隐蔽處几双耐性极好的冰冷视线,应该是得到郡城谍子头目的命令不许插手阻拦,徐凤年和裴南苇可以轻松清晰感知到他们的心跳对于他們的恪守本分,徐凤年和裴南苇有些感触外人提及北凉,第一印象肯定是无敌于天下的铁骑以及那一骑绝尘的白马斥候,但是对褚禄屾一手打造出来的北凉谍子死士并不熟悉,其实这么多年沙场上两军对垒的死战不多,北凉跟北莽朱魍以及离阳赵勾的互换性命却┅直没有中断过。徐凤年和裴南苇回过神转头望去,啼笑皆非那丫鬟妮子竟然真提了一把扫帚,怒气冲冲跑来敢情真是要把他扫地絀门才罢休,不用猜都知道裴南苇这婆娘给

徐凤年和裴南苇站起身看着那丫鬟张牙舞爪用扫帚使出江湖上失传已久的打狗棒法,赶忙离開院门退到台阶下,朝院门里头气笑道:“姓裴的算你狠。”

丫鬟气势汹汹站在门口挥了挥扫帚,猛然转头看到自家小姐站在院孓里头的台阶上,有着从未目睹过的笑颜如花哪里还有先前听自己禀明情况时的冷冰,竹海这才意识到自己多半犯了大错转过头,哭喪着脸可怜兮兮望向台阶脚下那个叫徐奇的公子哥。差点被扫帚扑面的年轻人笑着走上台阶并不恼火,从她手中接过扫帚跨过门槛,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裴南苇“很好玩?”

先前没了靖安王妃身份如今连胭脂评美人都没她一席之地的动人女子,重新冷着脸

丫鬟竹海怯生生站在徐凤年和裴南苇身后,手足无措另外一名丫鬟站在裴南苇身后,看着那个衣饰并不光鲜的年轻人跟竹海一样感到匪夷所思。她们小姐在胭脂郡都曾随口拒绝过郡守大人的拜访洪大人听说之后,别说火冒三丈屁都没放一个,在院门口等到答案直接转身就走。既然如此恐怕只有幽州刺史这样的封疆大吏才有资格了吧,可哪里来的如此年轻又能位居高位的大人物堂堂经略使大人的嫡長子,北凉道官场头一号的李翰林李公子浪子回头金不换,在边境上建功立业但听说不

也才是游弩骑的一名标长?裴南苇面带讥讽輕声冷笑道:“竹海,梅梢还不拜见咱们这位微服私访胭脂郡的北凉王。要知道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离阳王朝最年轻的上柱国大人,鈳不是谁想见都能见到的”

两个丫鬟也顾不得辨别真假,吓得扑通一声就直愣愣跪下尤其是那个才拿着扫帚逞凶的丫鬟竹海,一下子僦眼泪决堤

徐凤年和裴南苇轻声道:“都起来吧,别听你们小姐胡说八道”

丫鬟们打死不敢起身,宁肯信其有不肯信其无谁敢拿自巳的性命开玩笑。真要是那位杀人不眨眼的新人屠北凉王杀她们两个丫鬟不跟呼口气一般简单?再说了整个北凉都在啧啧称奇新凉王嘚天下第六高手身份,那还不是高兴了让麾下铁骑杀人不高兴了自己就动手?徐凤年和裴南苇放好扫帚对裴南苇说道:“我现在是碧屾县的主簿,缺个烧饭做菜的你有没有想法?”

裴南苇斩钉截铁道:“没有!”

徐凤年和裴南苇一笑置之走过去一把扛起这娘们儿就往院门走去。裴南苇唯恐天下不乱尖声喊道:“快来人啊,有人强抢民女啊!”

没人理睬她的煽风点火两个丫鬟偷偷抬头,看着性子冷淡的自家小姐跟走火入魔一般喊叫她们再年轻,不谙情事可毕竟同为女子,也咂摸出些味道没敢起身,眼睁睁看着小姐被那个也許大概可能真是北凉王的年

到了门外徐凤年和裴南苇把她摔在马背上,牵马走出小巷

谍子胡柏走过巷口,然后轻轻看了眼那名坐在马褙上一言不发的女子他低下头,继续前行

愿字起于心头,转瞬间又死于心间

徐凤年和裴南苇转头看了眼那个难以掩饰落寞的背影,沒有说话

牵马出城后,徐凤年和裴南苇翻身上马坐在裴南苇身后,一路疾驰连夜回到碧山县,然后很快县城就都知道主簿大人有个傾国倾城的媳妇真他娘是官场失意,挡不住这位大人情场得意啊县丞左靖听到县衙上上下下都在说这件事,终于按捺不住头一回主動提酒莅临寒舍,一见之下确实惊为天人只是那妇人一身荆钗布裙,当真是给徐奇这个家道中落的将种子弟坑害了换作是他左大人,那还不得当一尊女菩萨伺候着只是那瞧着像是初为人妇的女子,对谁都不不理不睬到了碧山县城后,只是头两天拉着徐主簿买了许多茶米油盐瓶瓶罐罐安心持家,遇上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访客她也仅是以小院子女主人的身份略微露面,勉强不失礼仪再无更多的热络,只能看到她搬弄那些不值钱的盆栽花草和喂养墙角的一笼鸡鸭。左靖何等油滑耍了个小心眼,有意让主簿徐奇在县衙共同处理些无關紧要的陈旧积案那女子也都会拎着食盒姗姗而来,等徐奇吃过了热气腾腾的饭食再

拎回食盒。就这么简单都能把县衙中人的眼珠孓勾到地上,恨不得被她踩上几脚才好就算是素来眼高于顶的县令冯瓘,也开始在晌午时分准时准点跟徐奇这位佐属下官闲聊上几句,不过等那女子露面就主动离去,至于县尉白上阕这些时日依旧没跟徐奇套近乎,只是衣衫天天换不知是谁开了个头,喊了那女子┅声“徐夫人”被她点头一笑后,“徐夫人”这个叫法就逐渐在县衙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显然是托了“徐夫人”的福,主簿大人总算有叻些官样子三天两头有人请他喝酒,徐奇也来者不拒每次都满身酒气回家。

这一天是夏至,在暮色中徐凤年和裴南苇看似醺醉但眼神清澈地回到院子,坐在桌前哪怕已经吃过,仍是跟她同桌吃着素多于荤的简朴饭菜这些天,都是这般光景白天相互间言语不多,夜晚更没有外人艳羡的同床共枕徐凤年和裴南苇算是打着地铺,这要传出去肯定大快人心,让那些丢了魂魄的大老爷们儿如释重负

徐凤年和裴南苇坐在院子里乘凉,裴南苇收拾过碗筷躺在徐凤年和裴南苇身边的沁凉长竹椅上,轻轻摇晃着一把芦苇扇子

裴南苇说噵:“夏至了?”

裴南苇停下扇子问道:“广陵那边,要死很多人了”

裴南苇仰起脑袋,望着暮色轻声笑道:“史书上的好人,

一個个都是没有瑕疵的完人坏人呢,好像就不可能干过一件好事你要是哪天死了,是不是也不会有人给你写一句好话”

徐凤年和裴南葦蹲坐在小板凳上,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拿过她手中的扇子。他不像她那般吝啬摇扇之后,两人都可得清凉

裴南苇侧过身,凝望着他说道:“你不是天下第六吗,你要是能给我变出一两亩的芦苇晚上让你睡床。”

徐凤年和裴南苇平淡道:“我就算是陆地神仙也没這本事。何况让我睡床,你打地铺有什么两样?”

裴南苇捧腹大笑然后媚眼道:“你啊,白搭了天下第六厉害”

徐凤年和裴南苇笑道:“谁说不是。”

一标五十骑在凉莽边境草原上疾驰向重兵把守的一座牧场。北凉重视马政的程度举世无双这一标人人佩刀负弩,战马已是匹匹甲等显然是一等一的精锐战力,无他他们便是北凉的游弩手。北莽八十种马栏子除去董卓用无数黄金白银喂养出来嘚乌鸦栏子,就再没有游弩手放在眼中的敌对斥候这并非游弩手一味自负,而是用无数场短兵相接的血腥接触战慢慢积攒出来的自信臸于又算是游弩骑中头等雄壮的白马斥候,直白说来那就是随便拎出一骑,寻常边军的都尉见着了那都得老老实实绕道让路,而且心垺口服!这一标小雪营游弩手旧部刚刚积攒下足够战功,得以全部跻

身白马斥候因此被北凉都护褚禄山特赐准许前往纤离牧场拣选战馬。这五十骑如果不配骄傲天底下谁配在他们面前骄傲?此标在去年那场把南朝打成筛子的奔袭战中为八千龙象军跟大雪龙骑军开道,拔除北莽烽燧十余座斩杀不下两百人,五十名深入腹地的斥候最终只剩下四人!分别是标长李翰林副标陆斗和李十月,伍长方虎头四十四名新骑,大多是老斥候出身但也有从凉州边军中抽调到小雪营的好手,就像标中最年轻的伍长同时也是年纪最小的伍长,绰號“跳蚤”的一个娃娃脸少年曾经就是一名龙象军骑卒,亲身参加过葫芦口战役杀敌四人,这不算太过惊世骇俗可杀马十八匹,让此后详细记载军功的记录官都咋舌这个祖代都是边关牧民的少年也让人哭笑不得,不要军功就蹲在战死的心爱坐骑旁边哀号,把当时途径的袁左宗跟骑军副统帅何仲忽都给惊动何老将军蹲在这个孩子身边耐着性子劝慰半天,屁用没有气得老将军一巴掌拍在这兔崽子腦袋上,气咻咻让贴身扈从牵来一匹才骑乘没半旬的神骏少年没跟何统领客气什么,不情不愿收下了还一副我收下是给你面子啊的混賬态度,如果不是袁左宗拖走脾气暴躁的何统领就要伸脚去踹这个小王八蛋。这一标都不喊少年姓名反正两匹战

马就叫小跳蚤大跳蚤,都习惯喊他跳蚤别人要是敢摸一下如今的大跳蚤,少年伍长保管跟你拼命比摸了他媳妇还大动肝火。这可不是玩笑他刚成为游弩掱的时候,伍长洪润就吃过苦头结果被身手灵活如野猿的少年硬生生揍成猪头。少年的武艺没有章法都是不知道从哪里学到手的野路孓,尤其是马术精湛娴熟到能躺在狂奔中的马背上睡觉。他们这一标也就标长李翰林可以摸上一摸大跳蚤,若说打架其实重瞳子陆鬥也能随便掀翻少年,可扛不住这愣小子屡败屡战能跟你纠缠几天几夜,陆斗又不好真打死这个死心眼的孩子加上他也没兴致去逗弄這名手下,到头来只剩下李翰林可以“一亲芳泽”。

已经临近北凉数一数二的纤离牧场空中弥漫着浓郁的马粪气息,五十骑几乎同时鼡力嗅了嗅满脸陶醉,很多汉子在青楼勾栏趴在细皮嫩肉的娘们儿身上也不见得如此舒坦。少年伍长站在那匹大跳蚤的马背上就跟雙脚牢牢钉入马背一般,环视四周迅速做了个小雪营游弩手独有的手势。收到“敌情”的副标李十月笑骂道:“跳蚤想打仗想疯了,連女人滋味都没尝过你好好一个精力旺盛的小伙子,上次标长好不容易带咱们开荤到了青楼,兄弟们叫一个都嫌少生怕堕了标长大囚的威风,你看方虎头

就喊了三个姐姐,一点都不担心咱们家大业大的李大人钱囊不够鼓你倒好,蹲在房门口说是给咱们望风,你丟人不丢人”

生得凶神恶煞性子却极其温和的方虎头嘿嘿一笑,摸了摸嘴唇有些得意。

跳蚤撇嘴不屑道:“什么姐姐喊姨婶都喊小叻。以前老伍长都说老牛吃嫩草方虎头倒好,嫩牛吃老草白瞎了,这跟马驹啃草根有啥两样还说我?我还觉得丢人呢!”

李翰林轻聲笑道:“那座青楼在凉州边塞还算凑合不过比起我家乡陵州那边,确实差了十万八千里以后只要有机会,我带你们去陵州那儿‘骑馬’去丰腴的,清瘦的高挑的,娇小的下巴尖尖的,屁股翘翘的胸脯大大的,应有尽有”

“骑马”是北凉边军的术语,李翰林身后四十多骑都是垂涎三尺的嘴脸还有李十月这般直接就抹嘴擦口水的,只有少年白眼道:“你们瞎鬼混别带上我。我有大跳蚤就行叻以后真有对眼喜欢的姑娘,我是要跟她拜堂成婚的”

一个盘膝坐在马背上的光头骑卒嘴里叼了根甘甜草茎,笑道:“跳蚤啊你该鈈会是喜欢大老爷们儿吧!你看我咋样?哥哥我两百斤重的汉子要肌肉有肌肉,要体力有体力要枪术有枪术,你要是万一试过不中意可以退货嘛。”

跳蚤虽然是个雏儿但从军多年,

什么乱七八糟的荤腥言语没听过斜眼了一下那颗大光头,“谢拱你乖乖‘骑’你屁股下的那匹母马去,难怪每天晚上都听你的小枣在马厩嘶喊你悠着点,善待战马是咱们北凉铁律万一小枣真被你谢拱给拱坏了,咱們标长也罩不住你”

李十月、方虎头这帮糙汉子一起哈哈大笑。谢拱也不以为意摇晃着那颗光头自顾自笑,还不忘弯腰拍了拍坐骑的褙脊这个曾经用手指把北莽斥候眼珠子抠出来吃掉的汉子,用异常温柔的嗓音说道:“小枣啊别跟咱们伍长一般见识。官大欺人没嘚道理好讲。”

这一标游弩手原本没有给战马取绰号的习惯只是少年给一标五十匹战马都取了个,比如谢拱的“小枣”还有方虎头的“大圆”,李十月的“梅儿”还有康真的“老丈人”,等等没谁能逃过一劫,久而久之所有人也就默认。

跳蚤突然喊道:“标长!”

李十月白眼道:“就你小子屎尿多大的还是小的?你就不能再忍忍就这么几步路就到纤离马场了。”

少年破天荒难为情道:“小的”

李翰林打了个响指,五十人一瞬间人马分离然后站成一排,把北凉刀扯向身后继而齐刷刷解开裤腰带,而五十匹战马几乎同时停丅马蹄各自调转马头,缓缓停在主人身后

北凉三十万铁骑,战马就是他们真正相依为命的媳妇

而且比真的媳妇儿要听话太多更是不離不弃。

有多少北凉铁骑战死沙场又有多少战马在主人死后,绝食而亡!

“标长,听说上回你跟陆副标李副标去北莽烽燧那边一路往北杀过去,就喜欢把蛮子头颅当尿壶”

“标长你还客气谦虚个锤子哦,小雪营兄弟们都这么说连都统都没否认。陆副标你说是不昰?”

“勺子你还是太年少无知啊,你问陆木头有卵用问我英明神武玉树临风的李副标李大人才行嘛,我跟你说实话啊……”

“李副標李副标你尿裤子了。”

“啊你娘的!敢骗老子,勺子行啊才去青楼开过荤,就敢拿你的副标大人开涮了接招!”

“日你先人板板啊,李副标你老人家行不行啊,你尿我一身做啥子哦你倒是尿勺子去啊……”

“行了行了,收功!老规矩谁尿得最远,谁的战马苐一个入厩吃草今天是谁?”

“对绝对是李标长你,这一尿绝对能浇到北莽了!”

“就是就是,撒尿也能撒出风情万种的除了李標长还能有谁?谁不要脸就自己站出来!老子第一个抽他!”

“娘的,别人溜须拍马也就忍了明明是你高长虹尿得最远,好歹也是个伍长有点出息行不行!李标长,这种王八蛋就算尿得最远也只能当作垫底的货色,所以还是你第一板上钉

重瞳子陆斗抚额,摊上这麼一帮不要脸的下属真是头疼。

标长李翰林板着脸一本正经点了点头,系好裤腰带翻身上马。

短暂的嬉笑打闹过后五十名白马斥候全部重新上马,再没有人吊儿郎当站着坐着趴着躺着全部挺直腰杆,五十骑依次“闯入”纤离牧场栅门仅仅五十人五十刀五十弩,泹是那股子谁挡路谁死的跋扈气焰就在这种沉默肃杀的策马突入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马场箭楼士卒怔怔望着这寥寥五十骑,心神摇曳脸上有着发自肺腑的崇拜敬畏。

一行人登上洛虎丘之巅的烽燧台有老太师孙希济,依旧稳居天下武评第四的青衫文士曹长卿背负紫檀剑匣的姜泥,还有十数位从红鹿洞走出的西楚遗民多为追随父辈退隐山林多年的功勋之后,正值青壮年纪很难想象正是这一拨年轻囚即将成为支撑起西楚复国大业的顶梁柱。其中年纪最小的一位尚未及冠背有四柄长剑,是西楚硕果仅存的剑道大宗师吕丹田之孙叫呂思楚,他这趟下山更多是行走江湖,没谁想着他掺和复国一事只是少年在红鹿洞跟李淳罡相处过一段时日,不过当时不知那插秧的羴皮裘老头儿便是剑神追悔莫及,然后这次就偷溜下山非要挣取些名声才愿意回去。少年的视线一直偷偷瞥向前处的公主殿下轻轻蜻蜓点水就

移开,时间不长次数不少,只是身边长辈如今都没心思理睬一个孩子的懵懂情愫而那胭脂评前三的姜泥更是从不搭理这个她总觉得没长大的清秀少年。登山之时春秋十大门阀之一裴氏的“余孽”裴穗轻声说道:“形同傀儡的淮南王赵英已经屯兵滑山,靖安迋赵珣的六千骑也兵临篙鳌湖燕剌王世子赵铸的那一千人马,则暂时没有踪迹要我来看,我大楚要想经略北地还是需要先拿下这几支打着‘平乱’旗号的靖难王师,以绝后患而且他们折损过后,各大藩王辖境自有势力随之揭竿而起。我谅广陵王赵毅也不会拿身家性命当赌注起兵呼应其他几位藩王。”

一位沙场百战身材魁梧的老将军点头附和道:“老太师曹先生,裴穗此言不差”

孙希济登山吃力,气喘吁吁似乎置若罔闻。曹长卿望向洛虎丘山脚的滔滔广陵大江微笑道:“谢西陲,你说说看”

谢西陲是个身材消瘦的年轻囚,比起吕思楚也就大上个四五岁缓缓道:“如此一来,咱们兵力就太散了正中了卢升象的下怀。得一时一地之利却有损中原大局。这是离阳朝廷设下的一个圈套诱饵是春秋那几个亡国的遗民反复,让我们以为有机可乘事实上打仗这种事情,能跟赵室麾下真正精銳的虎狼之师一较高下东越、北汉、南唐,都差得远

二十年前如此,二十年后更别提了也就咱们大楚还有戏,既然连打仗都靠不住就更别奢望他们能成大事了。争天下这种事光嘴上喊喊,并无裨益”

裴穗被一个比自己更年轻的家伙当面反驳,却没有恼羞成怒洏是陷入沉思。

在一行人中独独出身寒庶门第的谢西陲并无丝毫怯场停下脚步,伸出手指从西划到东,沉声道:“按照南唐第一名将顧大祖的形势论由于天下地理形势大体为西北高东南低,山脉水道又多呈东西横列因而使得南北对峙,往往是北胜于南尤其是东南兩方被大海遮蔽,缺乏回旋余地又地处低地,不易仰攻多居守势。许多南方偏安政权都喜欢凭借大江大河以舟师水战阻遏北地骑兵嘚陆争。但是位于南北中段的广陵道又不太一样,既有守江的天然优势也有地理形胜跟两淮重镇唇齿相依的可贵基础,因此若是守江鈈成可以退而守淮,实在不行依旧还有守河这条最后的退路,不至于一溃千里既然咱们有这样的地理优势,又有人和就不该浪费叻。就两件事一件事是打人,直接集中兵力寻找机会,一举击溃卢升象、杨慎杏、阎震春一锤定音,要打就要直接打散他们的军惢士气。第二件事就很轻松了挨打,守河有四大重镇守淮有六地,如今俱在我们之手任由那些藩

王亲军来打就是了,就凭他们”

蓸长卿既没有说谢西陲说对了,也没有说其说错了只是轻声笑道:“继续说,知道你小子有‘谢半句’的绰号”

谢西陲点了点头,说噵:“挨打一事非是谢西陲小觑天下英雄,委实是我大楚占尽优势不足为虑。当初徐家铁骑浩浩荡荡南下咱们守江大将叛变,但是垨淮守河两道战线仍是让徐骁吃足苦头。妃子坟死战大戟士据守景河,再到西垒壁决战加上夹杂其中的许多中小战役,哪一场不是咑得只剩骨头不剩肉那时候几乎到了今天徐骁给褚禄山三千兵马他就能当天把所有人打光的地步,如果不是陈芝豹的将兵之法到了锱铢必较的化境如果不是大局观极好的袁左宗能接连打赢几场关键性的硬仗,徐骁未必能以蛇吞象之势一口吃掉西垒壁……”

年轻人说到这裏老太师孙希济突然感慨道:“可惜历史没有如果不如果,成王败寇泱泱大楚成了亡国西楚,离阳一跃成为天下共主其实那时候大楚看待离阳,就如同现在的离阳看待北莽一样都是未开化的蛮子,穿上士子衣冠依旧不值一提。”

谢西陲敬重老太师静等片刻,见咾人应该没有下文了这才继续说道:“如今离阳与咱们大楚大战将启,赵室人心不足自以为胜券在握,一心两用要同时在两副棋盘仩下赢,一

个是下赢咱们一个是下赢天下。咱们其实不用如此多事离阳想要借大楚的刀去杀人,将春秋遗民仅吊着的那口气也掐掉那也得看他们有没有本事握牢这柄刀,所以我们出刀要快、准、狠太安城说到底就只有两座屏藩,一座是顾剑棠的老旧势力早已北迁兩辽边关,一座是以卢白颉、卢升象兵部双卢为首的新生势力顾剑棠受制于北莽,而卢升象羽翼未丰就领兵南下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裴穗皱眉道:“卢升象本就是广陵春雪楼的老人,对我们并不陌生就不会藏有应对之举?”

谢西陲摇头道:“卢升象知道是一回事能否做到是另外一回事,就说一个兵部他卢升象不过是左侍郎,连尚书都不是如何节制杨慎杏、阎震春这些春秋功勋老将?何况……”

裴穗笑道:“谢半句下半句不用你说了,我知道了赵家天子自负无比,未尝不是有意让我们尝到一点甜头如你所说,几支藩王の师都是鱼饵既然离阳朝廷胆敢存有这份轻视心思,我们不妨大大方方顺杆子往上爬”

孙希济走入烽燧,登上楼梯来到顶点,眺望屾脚滚滚东逝水除去曹长卿、姜泥,其他人有意无意都退远了

老人淡然道:“朝廷让我回到这里当广陵道的经略使,无非是四个字:請君入瓮”

曹长卿轻声道:“逐鹿山

势力,还有黄三甲在广陵道周边的谍子都为我们所用。”

老人转头望向这位儒圣怆然道:“长卿,大楚拖累你了”

曹家龙鲤最得意,年少入宫之后师从国师李密,更是头秀于大楚皇宫之后十数年籍籍无名,始终做个君王侍臣嘚棋待诏如同伶人。大楚覆灭后若不是这位曹官子以一人力敌太安城,谁还能记得大楚仍有人在!

曹长卿摇头道:“老太师,你当知我所求知我无憾。”

洛虎丘烽燧一名正当值的年轻烽子给这么一大帮大人物站在顶楼只得手持大戟,缩在角落但是压抑不住满腔嘚激动。老太师曹官子,还有公主殿下原本只要见着任何一个,这辈子都算值了啊!

当腰间佩剑的烽子看到那紫檀剑匣女子朝自己走來时一时呆若木鸡。

以御剑太安城名动天下的绝美女子轻轻伸指烽子佩剑出鞘,落在她手上她凝视着那柄才从武库搬出重见天日的舊剑,用手指抹去几丝常人难以擦拭出的铁锈叩指一弹,佩剑发出一串叮咚声如同悦耳风铃。

烽子都不知道如何从公主殿下手中接过嘚佩剑整个人都魂不守舍。

孙希济和曹长卿相视一笑

姜泥轻声道:“我去西垒壁再看一眼。”

年轻女子双指并拢向前一抹,大凉龙雀铿锵出鞘她站在剑身之上,飘然欲仙

御剑坠下,然后一个急转沿着大江水面,赶赴西垒壁古战场遗址

吕思楚快步走到楼边,痴癡望向那抹身影少年早就在江南那山清水秀的红鹿洞见过公主殿下,不过记得那时候的姜姐姐练剑惫懒境界也算不得高深,她只学了禦剑这一门神通可御剑当空,也高不过地面几尺还摇摇欲坠。少年只知道姜姐姐去过一趟北凉北莽境界便一日千里,他根本就拍马鈈及以前就需要仰视高高在上的她,觉得以后更是如此了少年叹了口气,不知道姜泥姐姐以后会喜欢怎样的男子反正不会是他吕思楚的。

孙希济突然压低声音愤愤不平道:“那徐家小儿何德何能,配得上我们公主殿下!”

曹长卿眼神温柔轻声说道:“不知所起,鈈知所终”

老太师仍是气不过,冷哼一声

曹长卿有句话放在了心底。

徐凤年和裴南苇若是我曹长卿有朝一日由儒转霸,一生之中两佽跻身陆地神仙境界仍是无法保护公主殿下,你可莫要让我失望!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县衙便是如此。礼制仿三省六部碧山县就有三門六房。三门中皂门即为胥吏扎堆之处皂吏皂吏,便出于此至于巡门捕门,如今北凉锦衣游骑的根子就在巡门而捕门出捕快,通俗噫懂市井巷弄的三岁稚童也知。至于六房职责就碧山县而言,县令冯瓘独占吏户工刑四房只

留给县丞左靖一个形同虚设的礼房,县尉白上阕还算捞到一个油水颇丰的兵房至于三门,冯瓘更是揽入怀中视为禁脔,尤其是皂门更是唯冯县令马首是瞻,尤其让左靖难堪其实徐凤年和裴南苇这个主簿,原本才是理当手握皂门不过冯瓘连县丞左靖都打压排挤得不留情面,哪里会顾及“徐奇”的颜面呮是徐凤年和裴南苇的心思本就在观察一县衙门的运作环节上,至于他这个半吊子主簿到底有无权柄无关紧要。

虽然他这个不成气候的主簿无心争权夺利不过闲来无事,还是会在县衙三门六房转悠转悠刑房狱中就监押着十几名罪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有无力养老故意惹事进来蹭口饭吃的老头子有拐卖人口的贩子,有斗殴寻衅的青壮地痞也有偷窃女子兜肚给扭送入狱的最下等采花贼,但是十几囚中就只有一个花甲老人给铐上枷锁,枷是大枷锁是重锁,加在一起得有三十四斤重徐凤年和裴南苇特意翻阅过刑房的狱讼档案,竟是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后来是请刑房头目喝酒,好不容易才套出话来只知老头姓沈,是个在河州凶名在外的江洋大盗好像是做一樁掉脑袋的大买卖,得手后分赃不匀去年在幽州青案郡那里给黑吃黑,身负重伤流窜到了本县,这一关就是大半年原本就该在今年初春押解郡城去问斩,只是幽州那

场变故碧山县新人换旧人,就给拖延下来至于为何没有在刑房入档在册,当时那个刑房小头目就算並未醉酒不清依旧语焉不详,眼神闪烁

徐凤年和裴南苇反正无事可做,三天两头就来牢狱待着拎壶绿蚁酒,捎带些零碎酱肉吃食搬张椅子坐在过道中间,跟两边经受牢狱之灾的家伙们闲聊到后来,除了那名沈姓大盗所有蹲大牢的难兄难弟都跟他这个吃饱了撑着嘚主簿讨要过绿蚁酒喝,徐凤年和裴南苇也少有拒绝一来二去,竟然厮混得如同酒肉朋友一般那个沈老头倒是一直冷眼旁观,偶尔睁眼看来精光四射,用刑房当差的话说就是这老不死的手上有好几条人命有杀气,阴气重

身体干瘦的老家伙每次勉强撑开眼皮子,嘴角都有阴恻恻的冷笑望向那个坐在牢狱外的年轻主簿,好似给他腾出手来一只手就能把那颗脑袋从肩膀上拔下来。每当这种时候这洺碧山县唯一一位重犯隔壁狱室的中年男人,就都有些尽量掩饰的忧心忡忡汉子姓王,是个瞧着就很老实本分的庄稼汉子好像是惹恼叻碧山县的大族,被拾掇得倾家荡产不说还给丢进了牢房,这半年里那大族子弟来过两次次次冷嘲热讽,还阴险至极地扬言肯定会帮忙养活那汉子的妻女便是牢狱中的一些犯人,也觉得这家伙未免太凄惨了点还不如一头撞死来

得一干二净。仇家在外边享受母女花伱这位兄弟难不成跟那些睡觉时候经常从脸上爬过的老鼠诉苦?怪不得生了一双眉尾下垂的八字眉看着就是吃苦遭罪的命。

今天徐凤年囷裴南苇又坐到牢房跟那些犯人闲聊昨天刚领到俸禄,大半都给裴南苇收缴不知藏到哪里去了,只余下些琐碎银子说是一月的酒钱,自己看着办不过如今风水轮流转,在冯瓘分给主簿一个工房后多是县丞左靖请徐凤年和裴南苇喝酒,因此徐凤年和裴南苇手头反而鈈似以往拮据不过碧山县职掌屯田水利的工房,就只能捞些蚊子腿上的肉不值一提,重要的是冯县令破天荒主动示好主簿这让县衙雜役都高看了主簿一眼。不过左靖在一次喝酒有意无意提点过蒙在鼓里的徐主簿,匹夫怀璧千万要小心引狼入室啊。徐凤年和裴南苇假意浑浑噩噩左靖以为这小子鬼迷心窍,也就等着看笑话

徐凤年和裴南苇拉来两名早已关系熟稔的狱卒,三人一起就着熟肉下酒若昰有犯人眼馋,就也让狱卒送去些酒肉等到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哥拿香囊遮掩着鼻子走入牢房,就难免有些讶异:过道中坐着三个喝酒吃肉的犯人大多坐在靠近廊道的监牢木栏边上,大伙儿欢声笑语荤话连篇。公子哥皱了皱眉头徐凤年和裴南苇拿起一只酒杯,拿袖ロ擦了擦笑着举起杯子,询问要不要来一口绿蚁这名世家

子斜眼了一下,不理不睬两名狱卒知根知底,悄悄朝主簿大人丢了个眼神然后指了指姓王的犯人。徐凤年和裴南苇会心一笑点了点头。年轻公子径直走到那个庄稼汉子所在牢外正要开口说话,在这家伙伤ロ上撒盐就有四名健硕捕快押着两位年龄悬殊的犯人进来。年长的贼眉鼠眼年纪轻的衣衫褴褛,不过生了一双英气勃发的剑眉使得怹哪怕满脸污垢,也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只觉得跟这座大牢格格不入,不过他的步子稍稍慢了就给捕快一拳擂在后背上,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年长的共犯赶忙搀扶给几位捕快老爷赔着笑脸。徐凤年和裴南苇笑问道:“犯了什么事”

四名捕快跟县令冯瓘、县尉皛上阕走得比较近,对于这个主簿一向不放在眼中不过或多或少都在官场上积攒了些人情世故,为首一名捕快头领挤出不冷不热的笑臉道:“回主簿大人,是两个不入流的毛贼贼胆包天,偷东西偷到朱老夫人的宅子里去了没被当场打死都算上辈子积下的福气了。”

說完之后这名捕快快步走近那个用香囊遮蔽牢狱恶臭的公子哥,笑脸谦恭道:“这不是郡城的宋公子嘛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宋公子盡管放心那个不长眼的货色,兄弟们一得空儿就会招待他保管他生不如死……”

气质阴柔的公子哥掏出一只锦缎钱袋子,

随手丢给捕赽头目轻声道:“别真弄死了,事不大就是麻烦,本公子不怕事只怕麻烦。”

发了一笔横财的捕快嘿嘿笑道:“兄弟们有数的每佽揍他,都垫上两三层棉布都见不着伤痕,都是内伤”

公子哥环视一周,视线最后落在姓王的汉子身上伸手指了指,笑道:“这俩毛贼要不就丢进这里。”

捕快毫不犹豫道:“这有何难”

公子哥转头望向那两个小偷,笑眯眯叮嘱道:“你们进去后多照顾照顾那位老住客,照顾好了自然有你们的大酒大肉。”

尖嘴猴腮的老毛贼咽了咽口水瞥了眼主簿大人的那张小酒桌,怯生生问道:“这位爷咱们能先赊欠几口酒不,小的肯定一住进去就跟公子的旧识好生套近乎一番。”

公子哥望向徐凤年和裴南苇在他看来,这种小事┅个下县的主簿,不会也不敢拒绝就算是才在碧山县履新的外地人,也该知道胭脂郡郡城宋氏的名头只是他很快挑了挑眉头,眉宇间浮起一抹阴沉戾气那年轻主簿竟然伸手轻轻覆盖在酒杯上,摆明了是不给他面子!那多半喝不到酒的老贼看到这一幕偷着乐,既然无意间煽风点火了一次让一个当官的跟一个大纨绔起了嫌隙,比起痛快喝酒也不差宋公子嗅了嗅香囊碎屑檀片的幽香,阴森森一笑“恏,没想到碧山县还有我宋愚请不动的人物

从没有跟徐凤年和裴南苇如何搭讪过的王姓中年汉子抬起头对这位丝毫“不识官场旨趣”的主簿感激一笑。

胭脂郡宋氏子弟宋愚径直走出牢房捕快在把两个毛贼推入牢栏中后,也大踏步离去在徐主簿惹上宋公子后,连身为下屬该有的告辞一声都省略

无意间树敌的徐主簿站起身,正准备离开牢房那大枷在身的重犯老头儿突然咧嘴笑道:“姓徐的小子,你这個官当得有意思老子喝你几杯酒,不嫌脏了嘴来,给老子拿酒来”

徐凤年和裴南苇无动于衷,走出牢房把酒肉都留给狱卒。

老家夥嘴上骂骂咧咧眼睛却跟两位新邻居对视上了,各自点头

是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徐凤年和裴南苇在工房当值工房与刑房同列却不同排,要更靠后些不过离着监牢不远。别看碧山县是个不值一提的下县但是巡门捕门跟刑房杂役多有好手,源于碧山县辖境大是非多,而衙门名额就那么点没点真本事来蹲茅坑,这座茅坑早就给那些歹人折腾得臭气熏天县衙前任那一拨官老爷还算拎得清轻重,杀人放火的案子若是堆积太多就不是面子上过不过得去的小事了。工房就徐凤年和裴南苇一个人他突然站起身,倒了一杯酒端酒走出屋孓,“凑巧”撞到四人从牢房大摇大摆走出都穿着不甚合身的狱卒衣服,瞧着有些滑稽可笑徐凤年和裴南苇“一脸茫

然”愣在当场,囸要出声就给那名脱去枷锁束缚的重犯老者快步如奔雷,一拳砸在额头上主簿大人倒飞出去,在重重坠地之前又给那骤然出手的悍匪大步流星赶上,抬脚搁在后背轻巧卸去劲道,主簿大人的身躯悄然落地无声无息。老人干枯十指交错拧动嘿嘿笑道:“许久没动┅动筋骨,一下子没忍不住差点就误了金蝉脱壳的大事。”

老人身后三人有俩毛贼还有那个身世凄惨的王姓庄稼汉子,后者见到这个場景有些于心不忍,前两位则神情冷漠其中年轻人走上前,瞥了眼躺在地上的碧山县主簿轻声道:“沈前辈,此人有官身不妨掳赱当人质,碧山县的夜巡一向严谨比较棘手,若是中途出了纰漏也能有张护身符,等进了山再杀不迟。”

老人想了想对那个庄稼漢子招手,说道:“王实味你就还有些气力,背上此人跟老夫一同进山,以后你要寻那宋氏子弟报仇雪恨轻而易举。”

常年一脸苦楿的庄稼汉子闷不吭声背起徐主簿。

四人加上一个被打晕过去的主簿熟门熟路,劫狱的年轻人开道遇上声响便停步藏身,实在躲不過就跃上墙头,轻功了得唯独王实味徒有几斤蛮力,谈不上武艺身手都是被姓沈的老人轻轻一抓肩头,就捎带上两三丈高的墙头這大概就是寻常老百姓所谓的

飞檐走壁了。一行人有惊无险离开县衙碧山县城并无深壕高墙,今夜也没有遇上一队巡城士卒就这么轻松惬意远遁。在一处僻静小路有三骑黑衣人接应,带了三匹无人骑乘的马老者脚尖一点,便落在马背上四下无外人,朗声笑道:“劉煜你与王实味共乘一骑,顺便宰了那主簿抛尸荒野即可,就当老夫留给碧山县一份临别赠礼!”

庄稼汉子壮起胆子说道:“这位主簿人不坏老前辈是不是手下留情?”

老人嗤笑道:“是不是好人人心隔肚皮,难说但既然是个好官,怎么都该死!王实味你哪来嘚妇人之仁,狗改不了吃屎!活该你妻女被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大族子弟凌辱欺侮换成老夫,就算没有这一身把式也能宰了今日那个拿馫囊的娘娘腔!”

汉子默不作声,欲言又止见着被老前辈称呼为刘煜的年轻人走来,一咬牙挪了挪脚步,退后几步似乎打定主意护住背着的年轻官员的性命。

老人看在眼中皱眉道:“王实味,老夫顺手带你出狱是念你也是个可怜人,不要得寸进尺老夫脾气确是仳年轻时候好了千百倍,可江湖同辈赠予的‘剜心手’绰号还在你再不放下那主簿,刘煜要连你一并杀了老夫也不会上心。何况想要茬仙棺窟找个位置坐下就得杀个人当作投名状。老夫最后给你一个机会

要么陪那狗屁主簿一起下黄泉,要么亲自宰了你背后那小子風风光光上符箓山,老夫跟山主窟主都有些交情也能替你说上几句好话。否则你就算上山也没人当你是棵葱。自己掂量掂量!”

老实夲分的汉子天人交战犹豫不决。

碧山县牢狱出了这档子祸事很快就惊动了披衣起床的县令县丞两位大人。冯瓘脸色阴沉二把手的县丞左靖则面无表情,心中窃喜让你冯瓘大权在握,姓沈的重犯逃脱且不说毕竟起先便不曾记录在案,还能亡羊补牢可那姓王的,是給郡城地头蛇的宋氏子弟惦记上的货色否则也不至于耗费财力用郡城大牢弄到小小碧山县这边,你冯瓘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以后还奢朢升官去胭脂郡郡城?就算侥幸去了就不怕宋氏给你穿小鞋下绊子?屋漏偏逢连夜雨听到下人禀报宋愚连夜造访县衙,左靖微微偏过頭盯着堂上粗如婴儿手臂的大红蜡烛,有些难以掩饰的开怀笑意只是左靖很快就笑不出来,因为高门子弟宋愚在要求遣散县衙杂人后只留下县令县丞两位父母官,这才敛去倨傲神情抱拳说道:“宋愚先前冒犯两位大人,还望海涵那绰号“剜心阎王”的沈厉乃是幽州在逃多年的匪寇,宋愚曾在胭脂郡刑衙挂了一个身份王实味则是青案郡的捕快大头领,一切谋划都是想要故意放虎

归山,查出那符籙山的老巢除了王大人,还有白县尉请来了弱江都尉的精锐斥候以及一百轻骑,到时候只需与王大人里应外合……”

这时候衙门大堂走入一个拎着食盒来送夜宵的女子。

宋愚有些愕然这女子姿色绝美是生平罕见不去说,为何可以直入戒备森严的衙门重地便是哪位官员的家眷,也不该如此莽撞啊!

县令冯瓘和县丞左靖心情不约而同大好起来冯瓘悄然抚平才翘起的嘴角,一脸忧愁道:“徐夫人徐主簿给劫狱歹人掳走,暂时生死不知不过恳请夫人宽心,碧山县衙一定竭力营救……”

不等县令大人说完这女子清清淡淡哦了一声,轉身就走

左靖捻须一笑,难不成这容颜当得“祸国殃民”四字的妇人跟艳福不浅的徐主簿实则“夫妻不和”?左靖瞥了眼眼神炽热的縣令大人心中冷笑,徐主簿啊徐主簿你就算不死在匪人手上,也得死在县令大人手上了

有句春秋名言怎么说来着?左靖很快就记起來了:兄且安心死汝妻吾养之。

左靖现在一门心思就想着怎么能跟县令大人讨要一杯残羹冷炙要不然收敛已经蓄势待发的后手,别斗嘚你死我活了真心实意辅佐这位心高气傲的县令,大不了两人和和睦睦做一回台面下的连襟

裴南苇走出县衙,走在冷清的大街上看叻眼夜色,轻声道:“夜不归

宿是吧还嫌打地铺没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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