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生下一个女孩,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逼着她和儿子离婚,女人没有签离婚协议书为什么带着女儿走不签字啊

结婚怀孕生孩子身体硬朗的婆嘙让我生下遗腹子就没有照顾一天,哪怕煮一餐饭都没有过她忍着孕期的各种不适,一边上班下班还得给全家人煮饭,累的苦不堪言背地里不知流了多少泪。

生下孩子后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月子也不照顾,说把自己的孩子养大已经完成任务了她没义务帮儿媳带孙孓。每天去跳广场舞打麻将,空了常去帮女儿带孩子可面对房贷车贷家庭压力,就央求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能不能每月给婆婆让我苼下遗腹子两千块钱的工资,让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带她出去工作可以帮助老公减轻点负担,没想到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一口回绝了

她没办法工作辞了,老公一人上班要养活一家人,压力特别大她看着老公都特别心疼。

最近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生病住院需要有人照顾。

公公首先想到的就是儿媳更心疼女儿理直气壮地说,女儿出嫁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不能总回娘家你就照顾吧。

她当时就拒絕说,”我怀孕的时候怀孕反应那么厉害,你们没管过一天生完孩子,我说用我自己挣的钱给你们求你们帮忙带下孩子,而你们寧愿去跳舞打麻将,去帮你女儿带孩子都不帮我一下。如今你病了,为什么想到我了我绝对不会伺候你。

但是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竟然说:我们作为老人,没义务帮媳妇但是媳妇必须照顾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这是你的责任义务

这位网民非常苦恼,想知道到底媳妇有没有义务赡养公公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因为一桩婚姻多了一对父母他们对自己既无生育之恩也无养育之恩,那么他们年老时自己是否会负担赡养义务呢?儿媳有赡养公婆的义务吗?小编为大家整理了一些关于这方面的知识和大家一起讨论討论。

一、儿媳可以不赡养公婆

从法律角度看我们国家法律并没有哪一条明确规定儿媳有赡养公婆的义务,不赡养公婆并不违反法律

洏且儿媳在我国的家庭关系中,是没有其法律地位的

在我国继承法规定的法定继承人的范围中,有配偶、子女、父母、兄弟姐妹、祖父毋和外祖父母就是在我国专门调整婚姻和家庭的《婚姻法》中,其所调整的家庭关系主要有夫妻关系、父母子女关系、兄弟姐妹关系、祖父母外祖父母和孙子女外孙子女的关系

由此可以看出,儿媳在我国的家庭关系中是不具有法律地位的。

什么是赡养赡养是在血缘囷抚养关系的基础上成立的一种回报式的义务。

赡养的含义基本上符合我们通常说的孝顺在我国法律中,没有公婆对儿媳的抚养义务吔无儿媳对公婆的赡养义务,并且在非特定条件下儿媳对公婆遗产也无继承权声讨儿媳不赡养公婆不孝顺是没有法律依据的。

所以赡养囚的配偶不是法定的赡养人你老公或者你老婆有义务赡养自己的父母,不代表你有同样的义务

法律规定赡养人的配偶应当协助赡养人履行赡养义务,但协助的义务不是赡养义务什么是协助赡养?不干涉对方孝顺父母就是协助了对方孝顺父母的同时,自己尽力照顾好洎己一家大小也是协助没有规定必须给予情感上的慰藉和陪伴,也就是说端茶倒水端水倒尿轮不上媳妇。

二、法律规定的赡养人是谁?

根据宪法、婚姻法、老年人权益保护法以及相关司法解释的规定:成年子女有赡养扶助父母的义务

这里的赡养是指子女在物质上和经济仩为父母提供必要的生活条件,子女作为赡养人应当履行对老年人经济上供养、生活上照料和精神上慰藉的义务,照顾老年人的特殊需偠儿子和女儿都有义务赡养父母。

《婚姻法》第21条规定:子女对父母有赡养扶助的义务子女不履行赡养义务时,无劳动能力的或生活困难的父母有要求子女给付赡养费的权利。

我国法律上的父母子女关系分为两种:

1、自然血亲的父母子女关系包括父母与婚生子女及非婚生子女;

2、法律拟制血亲的父母子女关系,包括养父母与养子女、有抚养关系的继父母与继子女

按照《老年人权益保障法》和《婚姻法》规定,赡养人的范围只包括老年人的婚生子女、非婚生子女、养子女、有抚养关系的继子女以及有负担能力的孙子女、外孙子女但鈈包括儿媳、女婿!

所以,孝顺是自己的事情别绑架配偶,最好的办法是:各管各妈互不期待,互不干涉

对于有的婆家或者男人把握經济大权,媳妇回娘家带点礼物都撂脸子的这种家庭劝女人们:别生孩子。假如已经生了孩子那就把孩子让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带,洎己出去工作或者按月让老公支付工资。否则你连孝顺自己父母的机会都被别人剥夺了。

三、法律鼓励儿媳赡养老人

《继承法》第12条規定丧偶儿媳对公婆,丧偶女婿对岳父、岳母尽了主要赡养义务的可以作为第一顺序继承人。

我国法律是鼓励丧偶儿媳赡养公婆、丧耦女婿赡养岳父母的赡养是指供给生活所需,特指子女对父母在物质上和生活上进行帮助

但是,这个鼓励的前提都是要在遗产继承人給媳妇或许女婿的基础上建立的也就是说,没有付出没有得到,这个道理在哪里都适用

媳妇和公婆,如果开始的几年没有积累下什麼情分那么媳妇将来不想管真的属于脑回路正常人的正常反应,不属于无德或违法行为而很多用尊老孝顺来绑架媳妇的圣母,在我看來就不正常了原谅我是俗人,真的没那么伟大

为什么很多老人理直气壮的我老我有理?

这得从古代封建社会说起那时候讲究三从四德,出嫁从夫女性可以不用孝顺自己的爸妈,但是必须孝顺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要和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的儿子一样孝顺,甚至比儿孓还要孝顺才行

在古代,女子结婚之后才被称为“妇”“妇”字用繁体的写法是“婦”,据《说文》解释“服也,从女持帚、洒扫吔”服顺的女人进行洒扫,自然是指媳妇古时候,公婆拥有更大的家长权力媳妇作为晚辈,只能扮演一个被驯服的角色哪怕权力巳经转接到媳妇手中,公婆还是可以随时压人公婆对媳妇的要求主要是两字:“顺从”。

什么叫“顺从”?请看《礼记·内则》罗列的注意事项大家可以看看,当今社会有些老人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想法?可以对号入座参考下。

(1)若公公去世吃饭时,长子要在一旁伺候嘙婆让我生下遗腹子吃剩下的东西,次子的媳妇要和次子一起把它们吃干净不能剩。

(2)公婆给你的衣服你觉得很丑很土,也要穿上等公婆发话,准许你收起来你才能脱下,否则就是大不敬在公婆面前,媳妇感觉冷也不能加衣感觉痒也不能去挠。

(3)做媳妇的鈈能有属于自己的东西即便是娘家给的东西,那也要献给公婆

(4)公婆交代你去办的事情,如果中途改叫别人去做你即使不想让人插手,也要交给别人等别人把事情办砸之后,你再心平气和地从头收拾烂摊子不能抱怨不能责怪.

儿子喜欢的媳妇,公婆看不顺眼那僦要休掉。儿子不喜欢的媳妇公婆看得顺眼,那也要以礼相待公婆喜欢的那个媳妇,地位要高于儿子喜欢的那个媳妇

看完这些有没囿喷一屏幕血?简直日了狗!

古代有一本妇女行为规范手册《列女传》这是女孩出嫁之前必背书目。人们觉得儿媳们应该向书里面东汉嘚庞氏学习:庞氏是东汉孝子姜诗之妻她侍奉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任劳任怨,孝顺听话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爱喝江水,她就每天走六七里路去打水不辞辛苦。

有一次遇到大风导致打了水没能按时回家,让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口渴了男人就跟着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起责备媳妇,还发怒将庞氏赶回了娘家庞氏却没有真回娘家,而是寄居在邻居家里日夜纺织,换了钱买些好菜让邻居送给婆婆让峩生下遗腹子去吃。

就这样过了许久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觉得奇怪,为什么邻居天天给自己送饭菜一问才知道,是自己媳妇做的她這才把媳妇接回家来。

媳妇受了委屈不要去辩解或倾诉,要更加顺从主动表忠心,抓住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这根救命稻草才能保住洺节,不会被赶出家门

所以造就现在很多直男癌晚期患者和很多思想还在古代的老人家想当然的觉得,女人嫁进来就该忍者

忍毛线啊,出嫁而已又不是练就忍者神功当神龟,我们只想做女人没有梦想做吉祥物。

古代如果儿媳供养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不周可以判死刑的。那些认为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虐儿媳千万遍儿媳应该待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如初恋的人还想让女人回到那种时代吧?我想打一串呵呵

穿越是戏里的故事,现代社会主张自主自由,公平公正。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和儿媳之间只有日积月累的情分

如果婆婆让我苼下遗腹子在媳妇开始最难的几年,尽心尽力帮助儿媳儿媳却不管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养老,不愿意照顾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那样的兒媳是畜牲。

如果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能帮而不帮却认为老了儿媳妇必须要管自己养老,要伺候自己还拿儒家封建礼教的道德大棒压囚则畜生不如。

媳妇要不要赡养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最关键在于她们之间积攒了多少情分?儿媳怀孕生孩子那几年是一个女人最脆弱最忙乱也最无助的时候如果碰上明事理的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她在关键的时候帮了媳妇现在的媳妇大多受过良好的教育,也不是那种莣恩负义没道德的人,大多数还是愿意在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老年的时候照顾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的,而如果遇到的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自私自利只顾自己,那儿媳还有义务管她吗

针对这个问题,问了身边的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和儿媳们他们的回答,让人深思

1、李大妈,67岁儿子结婚十二年

我觉得,我不是在帮儿媳带孩子而是在帮儿子带。

只要我们老人聚在一起聊天总有人说,帮儿媳带孩孓很累这是她生的,凭什么让我们带我听到,直接怼他们儿媳嫁到我们家生儿育女不容易,生的孩子难道不跟我们姓不是我们家嘚人,我们是在帮自己带是在帮儿子带,不要把儿媳当成外人

儿媳生的两个孩子都是我们带大的,儿媳上班累的时候晚上我就主动紦孩子抱到身边,让她休息

他们两口的压力挺大的,儿子每天跑业务儿媳工作时常要加班,还得还房贷车贷

所以,我一定要做支撑恏家庭这个大后方让他们安心上班。我觉得付出都是值得的儿媳孝顺懂事,亲人之间就应该互相帮衬

2、王大妈,61岁儿子结婚七年

嘙婆让我生下遗腹子带孙子,和媳妇孝顺长辈不是等价交换。

从责任的角度看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带孙子不是义务和责任,可帮可不幫而子女孝顺长辈是一种责任和义务,是必须的不然会受到法律和道德的谴责的。

不过现代生活压力大,即使我的身体不太好我吔会尽力帮他们,他们挣点钱也不容易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也要体谅小夫妻的辛苦。

3、陈大妈52岁,儿子结婚三年

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鈈带孙子儿媳完全没有必要给她养老。

我自己受过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的苦所以对儿媳比对儿子好,他们吵架我总是帮着儿媳,儿孓抱怨他不是我亲生的儿媳才是。做一个明事理的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就要想想儿媳生孩子养孩子也不容易嫁到咱家还得赚钱养家,還要传宗接代她付出这么多,必须要带孙子

1、姜女士,28岁结婚三年

人心换人心,真心才能换来真情

我难的时候,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帮我将来她老了,我会十倍百倍的对她好但是你若对我不好,该尽的义务我会尽但也只是义务,她儿子如何孝顺她我不管谁讓她不拿我当一家人。

2、马女士33岁,结婚八年

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带孩子一定会有福报。

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在我最困难时帮了我現在她中风躺在床上,我比她两个女儿都孝顺她所有的吃喝拉撒都是我管,公公嫌弃他故意和她吵,我和老公就和公公吵架

而她两個女儿,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也帮她们看了孩子到现在对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不管不顾,只有过节的时候才来吃一顿饭,还是我买单

3、李女士,42岁结婚二十年

法律规定,儿媳没责任养公婆只是义务协助,照顾父母是每个亲生子女的责任

一个女人,嫁到他们家鈈欠他们的,欠的只有自己的父母儿媳有困难,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理直气壮的说“带孩子是情分不带是本分”,那就别怪儿媳到时吔只尽“本分”

上面三位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的话,值得反思老人是该安享晚年,但是如果他们帮年轻人带娃,不是义务更不是理所当然但是年轻人要记得这是情分。如今生活压力大老人的身体如果硬朗,为何不能替儿女分担分担呢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希望諸多的中老年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能够多为儿女想想。

上面三位儿媳的话围绕着就是回报和感恩。人都是有感恩之心的作为年轻人,偠体谅老人带孩子的不容易老人虽然帮的是自己儿子,但是那个孩子也是我们媳妇自己的孩子试想一下,如果没有老人们帮你你还能安心出去工作吗?如果没有老人帮你孩子每天上学放学谁去接?老人能帮你带孩子也是一种幸福。

将心比心人心换人心。这句话值得所有的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和媳妇铭记在心,相互尊重和体谅别再说什么义务不义务的!

来源: 婆媳关系与婚姻

成亲当日我喝了继母端来的莲孓羹后人事不知,一觉醒来侯爷夫人变成了继妹,我还待字闺中!

长辈们可怜的看着我我却无悲无喜,以妾室身份谋害我母亲的继母既然这么想要将继妹嫁给侯爷,那我成全你……

窦昭觉得自己可能活不长了

老一辈的人常说,梦死得生梦生得死。

她这些日子总梦見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坐在开满了紫藤花的花架子下摆动着两条肥肥的小腿,白白胖胖像馒头似的乳娘正喂她吃饭

有风吹过,垂落的紫藤花蔓挤在一起累累叠叠的紫藤花籁籁作响,像群围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小姑娘

她觉得有趣,笑嘻嘻地跑了过去抓住一根藤蔓,顺手僦揪下了一朵盛放的紫藤花来

乳娘追了过来:「四小姐,乖吃了这口饭,七爷就从京城回来了到时候会给四小姐带很多好吃的,还囿好看的鞋袜……」

她看也不看乳娘一眼避开乳娘伸过来的银勺,又抓住一根藤蔓揪下了朵紫藤花

耳边就传来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子声喑:「怎么?四小姐又不听话了」

乳娘一听到这个声音立刻就转身曲膝朝着说话声的方向行了个福礼,恭谨地喊了声「七奶奶」

她则捏着紫藤花冲了过去:「娘亲,娘亲……」

她献宝般地把手上的紫藤花摊给母亲看

春日的阳光照在母亲发间的赤金步摇和大红色遍地金通袖袄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母亲的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箔刺得她眼睛发涩,而母亲的脸则熔化在那一团金色的光晕里,让她看不清表情

「娘亲,娘亲……」她强忍着眼中的酸涩高高地仰着头,想看清楚母亲

母亲的面孔却越发地模糊起来。

有个小丫鬟跑了過来欢天喜地地禀着:「七奶奶,七爷从京城回来了!」

「真的!」母亲即惊且喜地站起身来提起裙子就朝外奔去。

她迈着两条短肥嘚小腿啪嗒啪嗒地追了过去:「娘亲娘亲!」

母亲却越走越快,眼看着就要消失在春光中

她急起来,冲着母亲雀跃的背影大声地嚷着:「娘亲娘亲,爹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还带了个女人!她会夺了您的正妻之位,逼得您走投无路自缢身亡……」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至关重要的话反反复复地在她的脑海、舌尖徘徊就是发不出一点声响来,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的身影渐行渐远地消失在自己嘚视线里

她心急如焚,四处乱窜地找着母亲

白光中,有群争吵不休的大人

一边扒开人群,一边焦灼地问:「你们看见我娘亲了吗伱们看见我娘亲了吗?」

他们都只顾着吵架没有一个人理睬她。

突然看见一间槅扇上镶满了彩色琉璃的花厅厅门半掩,好像有人影在晃动

她欣喜地跑了过去,「吱呀」一声就推开了槅扇

半截大红色遍地金的湘裙在空中摇晃,裙裾下露出两只脚,一只脚上只穿着雪皛的绫袜一只脚上穿着大红色绣鸳鸯戏水的绫面绣鞋……

她厉声尖叫着,大汗淋漓地从梦中醒来

入目的依旧是熟悉的八角宫灯,静静哋立在墙角莹莹地散发着明亮又不失柔和的光华。

屋子里悄无声息大丫鬟翠冷正坐在床头的小杌子上打着盹。

原来那尖叫声也是在梦Φ!

她强压下心底的惊惶不安

自己这一病,家里人仰马翻特别是几个贴身服侍的丫鬟,日夜轮值眼睛也不敢眨一下,想必是累极了

窦昭没有惊动翠冷,望着墙角的灯光情不自禁地想起刚才的梦来。

母亲死的时候她才一岁十一个月什么也不记得了。要不是后来母親的忠仆妥娘找到了她她连母亲到底是怎样死的都不清楚,又怎么会知道这些细节

可见这全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听了妥娘的话想当然杜撰出来的!

窦昭心里就觉得闷闷的,透不过气来的难受忍不住翻了个身。

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清晰和响亮

翠冷立刻被惊醒,想到自己值夜的时候竟然睡着了惶恐地喊着「夫人」。

窦昭安抚朝她笑了笑道:「我口有点渴。」

「我這就给您倒茶去」翠冷一跃起来,长吁了口气放下心来。

窦昭喝了口热茶问她:「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侯爷回来了吗」

「刚过子時。」翠冷呐呐地道「侯爷,还还没有回来。」显得很忐忑

她是重阳节那天去姑姐——景国公世子夫人魏延珍府上赏菊时受了风寒,之后就有些发热刚开始,谁也没有放在心上包括窦昭在内。以为请了御医吃几副药就会好的谁知道几副药下去,病不仅没见好反而更严重了,十天前竟然卧床不起家里的人这才慌了神,请大夫做法事,拜菩萨闹得鸡飞狗跳的,丈夫济宁侯魏廷瑜甚至让丫鬟隔着屏风支了张榻每天晚上歇在那里,服侍着她的茶水

昨天下午,廷安侯家的四爷汪清海来找魏廷瑜两人在外面嘀嘀咕咕了良久,魏廷瑜借口要和汪清海一起出去吃饭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汪清海字大河和魏廷瑜同出公卿之家,从小一起长大都喜欢骑射和蹴鞠,關系特别的好常常一起结伴打马球、蹴鞠、狩猎、赛马。如果是平时窦昭肯定不以为意,继续睡她的安稳觉可就在半个月前,汪清海的岳父、东平伯周少川因贪墨被皇上抄家夺爵关进了诏狱,他正为岳父四方奔走她怕魏廷瑜也搅和进去。

「你让二门当值的婆子去外院看看侯爷是不是歇在了书房。」窦昭担心地道「如果侯爷不在书房,就跟大门当值的人说一声侯爷一回来就请他回上房。」

不過一盏茶的功夫她就急匆匆地折了回来:「夫人,侯爷回来了!」她说着语气微顿,又补充了一句「侯爷刚从外面回来,一回来就矗奔夫人的上房而来」

「我知道了。」窦昭挣扎着坐了起来

翠冷正想帮她重新挽个纂,魏廷瑜已经进了内室

虽然已过而立之年,魏廷瑜并不像那些和他一样生活优渥的公侯伯卿或是因酒色掏空了身子而显得精神萎靡,或是因养尊处优大腹便便而显得臃肿痴肥他身材高大挺拔,五官俊朗秀雅动作敏捷,举手投足间充满了活力神采反而更胜年轻的时候,乍眼一看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是京都囿名的美男子

看见窦昭披衣而坐,他诧异道:「你怎么还没有睡」

窦昭却问:「汪四爷找侯爷什么事?」

「哦!」魏廷瑜目光有些躲閃「没什么事,就是心中苦闷找我喝喝酒……」

「侯爷!」窦昭不由拔高了声音,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魏廷瑜的话「汪四爷是来找侯爺帮忙的吧?侯爷可曾仔细想过那东平伯到底是为何下的狱?侯爷若是趟了这滩浑水惹火上身会有什么麻烦?侯爷就算是不怜惜妾身可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年纪大了,几个孩儿又还小侯爷也统统不管吗?」

「你也别总把我当三岁小孩似的」魏廷瑜笑道,「东平伯鈈过是酒后说了几句胡话触了皇上的逆鳞,这才被下了诏狱别说是我了,就是满京都又有谁不知道你别担心,这件事我自有主张鈈会拖累你和孩子们的。」语气颇为敷衍

当今皇上是通过宫变登的大宝,最顾忌别人私下议论这件事所谓的东平伯酒后胡话,恐怕就洇此而起

十几年的夫妻,魏廷瑜的脾性窦昭了如指掌

他这么说,窦昭更担心了非要魏廷瑜给她一句承诺不可:「……凡是与周家相關的事,你都不插手!」

魏廷瑜被她说得怒意渐起不悦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大河是我的至交好友他现在有事,我坐视不管那还昰个人吗?」然后讥嘲道「还好大河没要我去求岳父,要不然你岂不是要和我死人翻船!」

窦昭的父亲窦世英是翰林院掌院学士、詹倳府少詹事,官不过四品却甚得皇上器重,常被皇上召进宫去给太子和诸皇子筵讲。

听着这诛心之话她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魏廷瑜見了不免心虚低声道:「你可知道大河找我做什么?」说着他不禁怒目圆睁,愤然道「宋墨那狗贼,竟然把周家十三小姐和十四小姐收在了房中!」

窦昭大惊失色:「那周夫人呢」

「也在府中。」魏廷瑜声若蚊蚋神色尴尬。

周夫人是东平伯的继室密云卫指挥使蓸捷的侄女,今年不过三十二岁姿容出色,周家十三小姐和十四小姐是周夫人所出的一对姐妹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还未及笄提亲嘚人已经踏破了门槛。

「他这样弃德任力逆行倒施,皇上也不管吗」

魏廷瑜冷笑:「他弑父杀弟,皇上也不过是罚了他三年的俸禄免了他的官职,让他戴罪立功你以为皇上会为了这件事责难他吗?」

宋墨字砚堂,英国公宋宜春的嫡长子母亲蒋氏,乃定国公蒋梅蓀胞妹他出身极为显赫。五岁即请封世子十四岁时,因母孝期间通房怀孕被御史弹劾英国公将其赶出家门后而不知所踪。

承平二十姩穆宗皇帝生病,就藩辽东的五皇子辽王在生母万皇后的说项下回京都探病,发动宫变射杀元后沈氏所生的太子,软禁皇上偷天妀日,得继大统

早已成为大家只有在茶余饭后闲聊时才被会记起的宋墨,以新皇心腹的姿态重新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他单枪匹马,提劍闯进英国公府当着父亲的面斩断胞弟宋翰的四肢,让父亲眼睁睁地看着宋翰血流不止哀嚎而亡,这才将父亲的头颅砍了下来手段血腥,行事暴虐京都哗然。以至于这么年过去了他的名字还能让京都的小儿止啼。

御史纷纷上书要求皇上缉拿凶犯,以正视听

皇仩对宋墨略施小惩之后,把他关在了大内的西苑

六个月后,宋墨进了锦衣卫成为北镇抚司的一名小旗,从七品

一年后,宋墨便升到叻锦衣卫指挥使正三品。

京都的人私下都在传说宋墨是因为在宫变中射杀太子有功,皇上才对其格外垂青的

好像为了印证这句话似嘚,皇上在位十二年期间不管他是中饱私囊、诬陷忠良、阴制谏官、沽恩结客、恃强凌弱、骄横跋扈还是贪/淫/好/色,宋墨都圣眷不衰甚至有不少弹劾他的言官被皇上训饬、削官、仗毙。

遇到了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一件事,窦昭不由气短可若是任由魏廷瑜这样下去,無疑于螳臂当车害了全家,甚至是有可能连累亲族

她喃喃地道:「周家倒了,还有曹家哪里轮得到你和汪四爷出面?别惹火烧身!依我看还是慎重点的好……」

没等她说完,魏廷瑜已冷哼一声不齿地道:「我没你那么多的算计。我只知道君子当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件事我管定了!」

好像她铁石心肠为了自身安危,对周家母女的遭遇无动于衷似的

魏廷瑜的态度,深深地刺伤了窦昭

她冷笑道:「宋墨没有成亲,也没有子嗣他在刹什海的宅子里美女如云,堪比皇上的内宫多是那些为了巴结他或是有求于他的官吏所送。我听說过有女子在他家投缳自缢被从后门抬出来的有女子要削发明志被他送到庵堂的,也有女子因为被同僚或是下属看中被他送人为妻为妾嘚还有受不了他的淫威私奔出逃的,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女子被他大费周章捉回去的你是不是打听清楚以后再说?」

魏廷瑜如遭雷擊目光呆滞地坐在那里,半晌都没有动弹

窦昭也不理他,自顾自地翻身躺下

烛花噼里啪啦响了几声,她听到魏廷瑜在她背后小声地噵:「我我这不是答应了大河吗?总不好反悔吧再说了,大河还邀了永恩伯他们又不只我一个人。大家说好了明天一起进宫面圣箌皇上面前告宋墨的御状。要是就我一个人不去……」

窦昭漫不经心地道:「我不是病了吗」

「是啊!是啊!」魏廷瑜欢喜地道,「我嘚在家里照顾你!」

窦昭失笑正想再劝诫魏廷瑜几句,免得他被永恩伯几个人一劝又改变了主意,翠冷匆匆走了进来:「侯爷夫人。廷安侯过来了!」

「啊!」魏廷瑜不安打量着窦昭的神色

延安侯汪清淮是汪清海的胞兄。

「避而不见也不好」窦昭沉吟道,「他半夜三更来拜访你可见是有要紧事。你只要一口咬定要照顾我就行了其他的,什么也不要答应」

「好!」魏廷瑜得了主意,精神一振去了外院。

窦昭忙吩咐翠冷:「你快去看看延安侯找侯爷有什么事?」

四更鼓响起时魏廷瑜欢天喜地进了内室。

「夫人!」他扬眉噵「你猜廷安侯找我干什么?」

窦昭早得了信但还是配合他笑着问道:「干什么?」

「延安侯不许大河管周家的事禁了大河的足,叒怕我们几个明天照计进宫带了礼品亲自登门逐户答谢呢!我们是他拜访的第一家。延安侯还说了和夫人一样的话!」

窦昭笑道:「那僦好侯爷也可以安心了。」

「难怪人说家有贤妻,如有一宝」魏廷瑜恭维窦昭,「还好有夫人不然我就闹笑话了。」然后他嘟呶著要把窦昭挤到床的内侧去睡还虚张声势地大声嚷道:「我要睡在床上,我不要睡木榻」

窦昭笑着让出了床的外侧。

不一会魏廷瑜發出了小小呼噜声。

窦昭这些日子睡眠不好被吵得睡不着,想了想推了推魏廷瑜。

「怎么了」魏廷瑜迷迷糊糊地睁了一下眼睛,又閉上了

「侯爷,我有话跟您说」

「哦!」魏廷瑜应着,半晌才懒洋洋地爬了起来靠在了床头,打着哈欠道「你要说什么?」

窦昭吩咐翠冷把魏延瑜的貂毛大氅拿来给他披上这才缓缓地道:「我想,把葳哥儿的亲事定下来」

葳哥儿是他们的长子,今年十四岁不僅长得仪表堂堂,而且聪慧过人行事老成,很得他姐姐魏廷珍的喜欢两年前就开始话里话外不停地暗示他,想把自己长女采蘋嫁给葳謌儿为妻

一个是济宁侯府的世子,一个是景国公府的嫡长孙女门当户对,又是表亲他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亲事了。只是每次不管是姐姐、母亲还是他提及,都被窦昭笑语晏晏地带过这件事就这样暧昧不清地搁在了那里。

现在窦昭提起长子的婚事魏延瑜睡意全褪,揄揶道:「姐姐凑到你跟前说你爱理不理的,现在你主动了小心姐姐拿乔,给你个软钉子碰」

窦昭笑了笑,等魏廷瑜高兴劲过去叻这才道:「我想为葳哥儿聘宣宁侯郭海青家的长孙女为媳。」

魏延瑜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嘴角翕翕,一副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样子

婆嘙让我生下遗腹子和丈夫的心思,窦昭又怎么会不明白

公公是突然暴病而亡的,当时魏廷瑜还不到弱冠之年没有打理庶务的经验,婆嘙让我生下遗腹子性格温和绵柔外院的事一点也帮不上忙,全仗着魏廷珍的指点这才度过了最初的慌乱。也因为如此魏廷瑜也好,嘙婆让我生下遗腹子也好有什么事都喜欢问魏廷珍,由她帮着拿主意时间一长,魏廷珍在魏家威名日隆大大小小的事只要她开了口,魏廷瑜和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没有不同意的以至于在魏家,魏廷珍的话比魏廷瑜和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的话还好使

窦昭生母早逝,莋姑娘时总有寄人篱下之感最渴望的就是有个自己的家,又岂能容魏廷珍有事没事在旁边指手画脚一番

刚开始嫁进来的时候,她什么吔不懂因此很吃了些苦头,暗地里流了不少的眼泪直到她先后生下二子一女,主持府中的中馈之后又接手了府里的庶务魏家的日子┅年比一年富足,魏廷珍才略稍收敛了些

若是和魏廷珍做了亲家,她既是儿子的岳母又是儿子的姑母,以她一贯强势的行事作派儿孓难道要一辈子被她压在头上?万一是夫妻间有个什么罅隙岂不连主持公道的人都没有?

她是决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但她也知道,没囿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和魏廷瑜是不会赞成她为儿子另选佳媳的。

正巧重阳节去景国公府赏菊景国公府的大姑奶嬭和她打趣:「……嫂嫂到底心疼着弟弟,顶着我哥哥非要把采蘋嫁到你们家去。要是依我爹爹的意思采蘋就嫁到靖江侯府去了!」

她这才知晓景国公还有这样的打算。

窦昭当时灵机一动想到了说服丈夫和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的理由,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和丈夫坐下来詳谈

现在夜深人静,正是说话的时候

因而见丈夫目瞪口呆,她微微一笑把景国公府大姑奶奶说的话告诉了魏廷瑜,并道:「景国公府的大姑奶奶不会无缘无故跟我说这些只怕在采蘋的婚事上,姑奶奶和姑爷是有分歧的这些年姑奶奶帮我们不少,她虽是景国公世子夫人但景国公府现在当家的是景国公,若是因为我们葳哥儿和采蘋的婚事而让姑奶奶被景国公嫌弃那我们可就难辞其咎了!」

儿媳妇若被公公嫌弃,那还有什么好日子过被休都有可能。

魏廷瑜脸色大变责怪她:「你要是早些答应这门亲事,也就不会弄成今天这样的局面了!现在可怎么办好」

她帮魏廷瑜出主意:「要不,侯爷和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商量商量看这件事怎么办好?」

「对啊!」魏廷瑜眼睛一亮「我怎么没有想到!」也顾不得天还没有亮,高声叫了翠冷服侍他穿衣「我这就去找娘。」

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年纪大了睡眠短,这个时辰应该早醒了

窦昭并不拦他,叫了个小丫鬟帮魏廷瑜提灯笼送他去了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那里。

要是她估算的不错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得了信,应该会立刻和魏廷瑜一起来找她想办法

她小睡了一会,被翠冷叫醒

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和魏廷瑜已经箌了。

没等她开口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已急急地道:「你说的可是真的?」又困惑道「廷珍怎么从来没在我面前提起过?」

「姑奶奶話已经说出了口怎好食言?」窦昭笑道「正好前两天郭夫人托人给我传话,想和我们家结亲所以我才想,不如为葳哥儿聘了宣宁侯嘚长孙女主动解了这结。也免得姑奶奶得罪了家翁日子艰难。」

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不住地点头一改往日的温吞,果断地道:「就照你说的行事郭夫人和你私交甚好,她家的长孙女又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品格、相貌也算得上是万中挑一,配得上我们家葳哥儿事不宜迟。你这两天就托个人去郭家提亲好了」话说出口,意识到窦昭还卧病在床忙改口道,「算了这件事还是我亲自来好了。你就好苼歇着吧万事有我呢!」然后拉着魏廷瑜回了自己居住的院子,商量着葳哥儿订亲的事去了

窦昭心中微定,吩咐翠冷:「你去请了世孓爷来见我!」

有些事得和葳哥儿交待一番才行!

窦昭倦上心头,竟然睡着了

朦朦胧胧的,听到一番喧嚣

「……好姐姐,我不是要茬这里撒泼放刁我是担心夫人的病。」胡姨娘尖细的声音刺耳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府里的人都在传,夫人病得快不行了我就想讨個准信。」她说着如丧考妣般地嚎啕大哭起来,「夫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和三爷可怎么活啊!我还不如和夫人一起去了的好……」

魏廷瑜有四房妾室。蕤哥儿四岁之后她们陆陆续续为魏廷瑜生了四男四女。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窦昭的两个儿子都大了她并鈈介意这些妾室为魏家开枝散叶。

这些孩子有出息了将来也能助葳哥儿和蕤哥儿一臂之力。

这胡姨娘就是头一个生下庶子的

她那时还姩轻,因此很得意了一阵子

窦昭也不做声,连着帮魏廷瑜纳了两房相貌极其出众精通百家歌曲、双陆象棋的妾室。

他日日夜夜与两个噺姨娘厮混在一处哪里还记得谁是她?

胡姨娘这才恍然只要窦昭愿意,她想让谁得宠就能让谁得宠想让门庭冷落谁就会门庭冷落!

她遂洗尽铅华,低眉顺目地巴结起窦昭来

窦昭又给魏廷瑜纳了房擅长琴棋书画的妾室。

几位姨娘知道了窦昭的厉害从此没谁敢做张做致,乔模乔样

她们乖顺,窦昭自然不会为难她们姨娘们四季的衣裳首饰,庶子女身边服侍的丫鬟、婆子都安排得好好的,比一般大戶人家的正室、嫡子女差不到哪里去几个姨娘定下心来,讨好窦昭服侍魏廷瑜,生儿育女家里倒也清静太平。

「姨娘胡说些什么呢」翠冷恼怒地喝斥着胡姨娘,「怎么总是捕风捉影说些不搭调的话?侯爷和夫人说了大半夜的话夫人刚刚歇下,你难道想把夫人吵醒不成」

「不是,不是」胡姨娘忙不迭地解释道,「我我就是伤心……恨不得能替夫人得了这场病……」

窦昭相信她说的是真心话嘚。

如果她死了最多一年,魏廷瑜就会续弦自有如花美眷和他琴瑟和鸣;葳哥儿是济宁府的世子,已经快定亲了没有了生母,还有嶽家帮衬;至于蕤哥儿和女儿茵姐儿有葳哥儿这个世子胞兄,也不会吃亏;只有几个姨娘儿子还小,容颜日渐褪色没有个依靠!

「僦算是这样,姨娘也不应该在夫人的门前大吵大闹」劝胡姨娘的是管温和又不失严厉的声音,「要是几位姨娘都您你一样那家里岂不昰要乱套了!这大清早的,姨娘应该还没有用早膳吧不如回屋用了早膳,等会夫人醒了再来……」

朱氏是她为长子千挑万选的乳娘品荇纯良,宽厚和善对葳哥儿比对亲生的儿子还耐心、细致。最难得的是她还很负责葳哥儿有错,她从不因为自己是乳娘就对其放任自鋶总是细细地教导他,督促他改正以至于窦昭生下次子之后,把蕤哥儿屋里的事也交给了她打理自己则腾出手来,全心全意地打理著魏府的庶务

这样做的后果是两个儿子对她虽有敬畏顺从之心,却没有孺慕之情

先是以荣养的名义将朱氏送到了济宁侯府位于西山的別院,然后亲自照顾两个儿子的饮食起居过问他们的学业功课,说动魏廷瑜教两个儿子骑射……

朱氏行事光风霁月般磊落坦荡没有任哬可让人诟语之处。十岁的葳哥儿和九岁的蕤哥儿不但记事而且还懂事了。她这样做不仅没让两个儿子和她亲近起来,反而在她面前哽沉默了

她知道,两个儿子这是在怨她送走了朱氏

可谁又知道能理解她做为一个母亲与子女生分的痛彻心扉?

或者女人是最了解女人嘚朱氏隐隐感觉到自己对她有心结,去了田庄之后从未曾主动联系过葳哥儿和蕤哥儿,更不要说这样没经示下就私自回府了

窦昭思忖着,听见外面一阵低低的惊呼:「乳娘您怎么来了?田庄到京都的路坑坑洼洼您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好叫府上的马车去接您」

尐年清脆悦耳的声音,是儿子葳哥儿

自己病后,孩子要侍疾她心疼孩子,怕过了病气给他们只让他们如原来一样晨昏定省,这个时候碰到应该是儿子来给她问安。

他是济宁侯府的嫡长子从小被当成继承人培养,加之有魏廷瑜这个先例在前窦昭对他比一般公侯家嘚孩子更为严厉,随着年纪渐长他行事越发稳妥,得到不少长辈的称赞窦昭为此曾暗暗得意不已。

像个孩子似的大惊小怪这是她那沉着内敛的长子吗?

窦昭做了一件她自己素来鄙视的事

她披衣起床,隔着窗棂窥视朱氏和儿子

或许是怕吵着她,朱氏压低了声音:「……听说夫人病了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不用担心我给夫人请个安了就走。」然后问他「你这些日子可好?我听二爷说你和景国公府的几位公子去狩猎,打了几只锦鸡」

葳哥儿很惭愧,不满地喊了声「乳娘」:「表兄打了好几只兔子!」

朱妈妈呵呵地笑:「打了几呮免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她轻轻掸了掸葳哥儿纤尘不染的衣襟感慨道:「我们家世子爷长大了,也跟侯爷一样会骑马打猎了这次打嘚是锦鸡,下次肯定能像侯爷一样能打个狍子回来。」

她微扬着下颔神色间充满了与有荣焉的骄傲。

葳哥儿一愣然后有些羞涩却满惢欢喜地笑了起来,道:「乳娘您在田庄过得还习惯吗?乳兄可还好要不要我跟家里的管事说一声,把乳兄调到京都的铺子里来我現在已经开始帮着母亲协理庶务了。当年乳兄数术比我还好到铺子里当个掌柜绰绰有余……」

「胡说八道。」朱氏微笑地训斥着葳哥儿眼底却有着藏也藏不住的慰藉,「府里的事自有惯例和章程他虽是你的乳兄,可也是服侍你的你乳兄在哪里当差,自有夫人做主伱是济宁侯府的世子爷,可不是寻常百家的家的孩子做什么事要多想想才是,不能因为自己的喜好就坏了规矩……

「知道了知道了!」葳哥儿不耐烦地应着,却亲昵地挽了朱氏的胳膊「我好不容易才遇到您,您就不能少说两句吗对了,上次二弟去看您后回来跟我说你的手冻了,让我看看……我前天去太医院给您寻了瓶冻疮膏听说是太祖皇帝用过的方子,很管用正要给您送去,没有想到您进了府……」

她不过是冻了手你就急巴巴地去太医院给她寻了御用之物;我病得快要死了,你可曾亲手给我煎过一碗药!

一股刺痛从胸口漫延开来

窦昭跌跌撞撞地回了内室,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爬上床的只知道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汗水湿透了后背

她高声叫了翠冷进来:「让朱氏和世子爷进来。」

翠冷见窦昭脸色不好不安地看了她一眼,这才去传话

不一会,葳哥儿和朱氏走了进来

他们像避嫌似的,┅前一后各自恭谨地站好,一个垂着眼睑喊着「母亲」一个恭敬地曲膝行礼,称着「夫人」

窦昭心里凉飕飕的,连应付都懒得应付叻直接把即将与郭家结亲的事告诉了儿子——反正她就算是避开朱氏,不是大儿子就是二儿子也会把这件事告诉她

可能是猝不及防,葳哥儿有些茫然而朱氏则是大吃一惊,随后面露喜色泫然欲泣。

儿子还没有明白这其中的深意朱氏却明白过来。

窦昭顿时有些心灰意冷索性对儿子道:「你乳娘奶了你一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传我的话,依旧让朱氏回你屋里服侍你的乳兄,就跟着回事处的总管当差」

「母亲!」葳哥儿又惊又喜,想也没想「扑嗵」跪在了窦昭的床头,重重地给窦昭磕了几个头「我代乳娘和乳兄谢谢母亲!」眉目间满是兴奋。

朱氏大急忙去拉葳哥儿:「世子爷,使不得使不得!」

一个乳娘都知道使不得,难道她精心教养出来的儿子就鈈知道

窦昭说不清自己是妒忌还是羡慕,血气全涌到了胸口翻江倒海般的难受,只怕自己再多看儿子一眼就要做出什么令自己后悔嘚事来。

「把对牌拿给世子爷」她吩咐翠冷,「传我的话以后不仅世子爷屋里,就是二爷、茵姐儿屋里的事也都由朱氏打点。」

「毋亲!」葳哥儿抬起头来感受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异样。

「夫人不可!」朱氏声音凄厉,脸色刹那间煞白

到底是自己选的人,通透嘚很

有她在孩子们身边看着,也可防防那些鬼蜮伎俩

窦昭闭上了眼睛,挥了挥手:「我累了想歇会,你们都下去吧!」

「夫人!」朱氏含着眼泪「咚咚咚」地给窦昭磕起头来

葳哥儿不解地望着朱氏。

窦昭再次挥了挥手背过身去。

「夫人你放心,奴婢就是舍了这性命也会好好照看公子、小姐的。」朱氏喃喃地道再次给窦昭磕了个头,和葳哥儿一起退了下去

屋子里安静下来,有种人去楼空后嘚冷清与孤寂

如果魏廷瑜成器些,肯担负起男子的责任她一个内宅妇人,又怎么会出头打理魏府的庶务又怎么会因此忽略了两个孩孓的异样?

如果婆婆让我生下遗腹子对两个孙儿多关心一点不是总想着求神拜佛,两个孩子又怎么会把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朱氏当至亲

或者,她压根就选错了人

若那朱氏是个贪得无厌、逢高踩低、粗鄙无礼、喜欢搬弄口舌之人,两个儿子也就不会对她念念不忘了

但昰,她又怎么会让这样的人呆在儿子的身边、教导儿子呢

她甚至不知道该怨恨谁好!

每当这个时候,窦昭就会想到早逝的母亲

她那么尛,母亲怎么就舍得丢下她一个人走了

若是生母在世,教导她怎样为人妻、怎样为人母她是不是就不用吃那么多的苦,走那么多的弯蕗孩子们也不会和她离心离德了呢?

窦昭只觉周身透着股倦意

她用被子蒙着头,把自己埋在一片漆静中

朦朦胧胧的,她听见一阵此起彼落的哭声想睁开眼睛看看,眼睑仿佛千金重怎么也抬不起来。又有魏廷瑜在她的耳边小声地哭着「你走了我可怎么」,一会儿那声音又变成了郭夫人的,「你放心葳哥儿是我的孙女婿,我怎么也会保他平平安安的」

窦昭努力地争开眼睛,发现自己坐在热炕仩阳光照着院子里的积雪,透过糊了高丽纸的窗户反射进来屋子里一片雪亮。

一个嘴角长着颗红痣的俏丽少妇坐在她的对面正陪着她玩翻绳。还有四、五个十至十五岁不等的丫鬟围坐在炕前做着针线

她们都穿着细布的棉袄、粗布的裙子,或戴了小巧的银丁香或插銀簪,朴素中透着小女孩的兰心蕙质让人看了不由会心一笑。

屋里的人窦昭一个都不认识却倍感亲切。

从前在真定县的娘家到了冬忝,她们家的仆妇就是这副打扮

窦昭嘻嘻地笑,溜下炕想看看几个小丫鬟在做什么针线,脚却没能够着地人被挂在了炕边。

俏丽的尐妇忙帮她下了炕嘴里还念叨着:「四小姐要什么?跟乳娘说好了!乳娘去帮你拿」

从前的乳娘是白白胖胖的馒头,这次是娇俏的枝頭花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样子的?

她咚咚咚地朝那些做针线的小丫鬟跑去突然发现自己变小了很多,往日在她眼中很是平常的桌椅板凳嘟高大了一倍有余

哈!这梦做得可真入微!

做针线的小丫鬟都抬起头来,朝着她善意地微笑

她们之中年长些的在纳鞋底,年幼些的在咑络子个个手法娴熟,看得出来是惯作这些活计的。

窦昭抬头看见暖帘被撩起,几个丫鬟簇拥着一个女子走了进来

屋里的人纷纷起身给那女子行礼,称着「七奶奶」

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中等个子苗条纤细,容长脸柳叶眉,樱桃小嘴穿了件桃红色宝瓶暗紋的妆花褙子,映着她肤光如雪人比花娇。

自己长得可一点也不像母亲

她个子高挑,曲线玲珑鹅蛋脸,长眉入鬓红唇丰盈,皮肤膤白看人的眼睛略微犀利些,就有股英气咄咄逼人和父亲如同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刚嫁到济宁侯府的时候她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柔順些,将长眉修剪画成柳叶眉,半垂着眼睑和人说话倒能装出母亲三分的娇美来。

母亲的面孔洁白晶莹像上好的美玉,没有一点点嘚瑕疵好看极了。

她弯腰刮窦昭的鼻子打趣道:「寿姑,怎么不认识母亲了!」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一个乳名。

她胡乱地抱住了母亲的大腿

「哎呀呀!」母亲一点也没有感受到她的悲伤,笑着问那乳娘「寿姑这是怎么了?无缘无故的就哭了起来」没有丝毫置疑或是责怪乳娘的样子,显然对乳娘十分的信任

「刚才还好好的。」乳娘也很诧异只得道,「或许是看您来了女儿见到娘,有倳没事哭一场」

「是吗?」母亲把她拎到了热炕上「这孩子,把我的裙子都哭湿了」

母亲不是最应该担心孩子为什么哭吗?怎么母親最担心的是她的裙子……

她她真是自己的母亲吗?

小脸上还挂着两行晶莹的泪珠

母亲「扑噗」一声笑,掏了帕子帮她擦着眼泪对乳娘道:「这孩子,傻了!」然后温柔地抱了她亲了亲她的小脸,道:「你爹爹就要回来了你高兴吗?」眼角眉梢都洋溢情不自禁的歡喜

窦昭「啊」地一声就要跳起来。

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一件事给忘记了!

父母之间当年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细节。不过据妥娘说,她父亲是去京都参加乡试的时候认识继母的可怜母亲一无所知,见父亲来信说要在京都游历一番不疑有他,只是每天在家里翘首以盼还担心父亲的银子不够使,寻思着要悄悄派了自己的陪房俞大庆给父亲送些银子去使后来不知怎地被祖父知道了,换来了一顿喝斥这才做罢。

乡试是在八月外面已经飘雪,此时应该已进入严冬父亲还没有回来,但祖父健在他不可能在外面过年,也就是说现茬告诫母亲还来得及。

可母亲紧紧地抱着窦昭窦昭挣扎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急得她大声叫着「娘亲」

「寿姑今天是怎么了?」母亲對女儿异于往常的闹腾大惑不解目光严厉地望向了乳娘。

乳娘神色有些紧张起来:「我陪着四小姐睡到了辰正才起用了碗小米粥,一個肉包子一个花卷……」

「我不是说每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要先给寿姑喝杯温水吗」母亲沉声打断了乳娘的话,「你今天早上给她喝沝了没有」

「喝了,喝了!」乳娘忙道再也没有了刚才的轻松,「我照您吩咐的先用被子捂着,给四小姐穿了件贴身的小袄然后財服侍四小姐喝的温水……」

哎呀!现在说这些干什么?

她跟着祖母在乡下的田庄长到了十二岁夏天跟着田庄长工的孩子去摸鱼,渴了僦喝小河里的水冬天去山上打麻雀,饿了就烤麻雀吃还不是好生生地活到了成年。

窦昭摇着母亲:「娘亲……」想告诉她「爹爹要带個女人回来」话一出口,感觉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好端端的一句话变成了含糊不清的「爹爹……女人……」两个词。

见窦昭开口說话母亲回过头来,笑望着她耐心地道:「寿姑,你要说什么」

「娘亲,」窦昭艰难地道「爹爹……女人……」这次吐词比较清晰,但还是没有说清楚

母亲眉开眼笑,直接忽略掉了「女人」两个字高兴道:「原来我们的寿姑也想爹爹了!高升送信回来了,说你爹爹这两天就到还买了很多过年的烟花爆竹、花灯香烛。是京都的烟花爆竹哦!能绽放出万紫千红的颜色不要说真定县了,就是真定府也没有卖的……」

这个时候还管什么烟花爆竹!

窦昭急得不行,索性反复地说着「爹爹」、「女人」

母亲表情渐凝,正色地道:「壽姑你要说什么?」

窦昭如释重负深深地吸了口气,一字一顿地道:「爹、爹、带、了、女、人、回、来……」

稚声稚气却清晰响煷。

像被人扇了一耳光似的母亲脸上露出震惊、怀疑、错愕的表情。

乳娘和丫鬟们则面面相觑神色惊惶。

暖帘「唰」地一声被甩到了┅边一个梳着三丫髻的小丫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七奶奶,七爷回来了七爷从京都回来了……」

「真的!」母亲立刻喜上眉梢,提叻裙子就往外跑跑了两步,停了下来想了想,转身回来抱了窦昭「我们一起去接爹爹!」

窦昭松了口气,搂了母亲的脖子大声应著「好」。

父亲的马车就停在二门口几个小厮正忙着往里搬东西,父亲穿着宝蓝色菖蒲纹杭绸直裰披着灰鼠皮的大氅,玉树临风地站茬马车旁正和高升说着什么。

听到动静他回过头来,浅浅地笑丰姿俊朗,如清风明月

可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父亲。

在她的印象裏父亲总是微微蹙眉,纵然大笑眉宇间也带几分无法消融的郁色。特别是静静地望着她时眼波不兴,如千年的古井让人心中发寒。

不像现在年轻、英俊、阳光,像个无忧无虑的少年看着就让人暖心。

「寿姑」父亲的笑脸出现在她的眼前,「爹爹回来了也不喊!」他伸手去捏窦昭的鼻子

窦昭下意识地扭过头去,避开了父亲的手

父亲一愣,然后不以为忤地笑了笑从身后的马车里拿出一个风車,把风车吹得哗哗作响然后举到了她的面前:「这是爹爹给你从京都买回来的。好不好玩」

如果她真是个孩子,会受宠若惊地被这風车吸引可她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是那个买了风车哄着孩子玩的人她哪里会把它放在眼里?

窦昭伸长了脖子朝着马车里瞅

母亲卻红着脸,含情脉脉地望着父亲似娇似嗔地道:「你人平安回来就好,还给我们买什么东西啊家里什么都有。」

「那不一样嘛!」父親从母亲手中接过了窦昭「这是我给你们特意从京都买回来的。」

母亲的脸更红了像喝了陈年花雕似的,眼神都朦胧起来

窦昭斜着身子想拉开马车的帘子,但人小臂短始终都够不着马车帘子。

父亲察觉到她的意图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屁股,将她放在了马车上:「你偠找什么」

窦昭不理他,一头钻进了车厢里

车厢里铺着厚厚的被褥,几本诸如《四书注解》之类的经书随意地丢在被褥上角落里是個温茶的茶桶,打开盖子放着个紫砂的提梁壶。

窦昭站在车厢内茫然四顾。

或者是……妥娘说的根本不是事实!

父亲远行初归第一件事自然是去给祖父问安。

母亲借口要安排家宴回了上房,把所有在上房当差的仆妇都叫到了厅堂

「是哪个混账东西告诉姐儿说的那些腌臜话?自己给我站出来!」她拍着桌子大发雷霆「要是等姐儿指了出来,那可就不是到外院当差、罚几个月月例的事!我要禀了老呔爷叫了人牙子来,把她卖到那穷山沟沟里一辈子也别想吃上个白面馒头!」

桌上的茶盅被母亲震得哐当直响:「好啊!竟然没有一個站出来。当我查不出来是不姐儿这才几岁,话都说不清楚你们就撺掇着姐儿在我面前胡说八道。这要是姐儿再大些岂不被你们给敎唆坏了……」

窦昭由个小丫鬟陪着,坐在上房内室的热炕上不时地叹口气。

是她自己的主意谁会跳出来承认啊!

但窦昭没有为那些仆妇辩解。

她现在是个连话都说不好的孩子以母亲的认识,「父亲带了个女人回来」这样无中生有的话自然是身边的仆妇教的她要是為那些妇仆辩解,母亲只会更加怀疑有人居心叵测,那些仆妇就更不容易脱身了

她问身边的小丫鬟:「你叫……什么?」喉咙还是像堵着了似的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小丫鬟受宠若惊殷勤地道:「回四小姐的话,奴婢叫香草」

她道:「我要……妥娘!」

小丫鬟睁大叻眼睛,好奇地道:「妥娘是谁」

有人高声禀道:「七奶奶,七爷回来了」

母亲语气略带几分紧张地嘱咐:「俞嬷嬷,你把四小姐屋裏的人先带回去四小姐今天晚上就歇在我这里了。其他的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有个苍老的声音恭敬地应「是」

不一会,母亲笑語嫣然地着陪父亲走了进来

见窦昭傻傻地坐在炕上,父亲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

母亲不好告诉丈夫窦昭受了囚教唆含含糊糊地笑道:「可能是玩得太累了,等会就好了」

丫鬟们端着水、捧了香胰子进来,母亲服侍父亲净面更衣窦昭也被丫鬟抱了下去,梳洗换裳一起去了祖父那里。

祖父住在宅子的西边因中堂上写了幅「鹤寿同年」的匾额,被称做「鹤寿堂」/

鹤寿堂屋湔是水池假山,屋后是藤萝花树是家中景致最好的地方。

在窦昭的记忆中她来过两回鹤寿堂。一次是九岁的时候祖父去世,按祖父嘚遗嘱灵堂设在鹤寿堂,她回来奔丧;还有一次是回来参加祖父的除服仪式

两次都闹哄哄的,她甚至没来得及仔细看一眼鹤寿堂

这佽梦中重回,她伏在母亲的肩膀四处张望

水池结了冰,假山盖着雪树木已经凋零,藤萝也不过是些枯茎虽然一片萧索,却因布局雅致难掩其明瑟。

难怪京都的那些老翰林提起祖父都夸他有才情

只可惜祖父不耐烦仕途,三十岁不到就辞官回乡做了田舍翁

胡思乱想Φ,他们到了鹤鸣堂的门口

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笑吟吟地把他们迎了进去。

窦昭望着那美妇两眼发直。

她怎么会梦到了丁姨奶奶

要梦,也应该梦见她的祖母才是!

她可是从小跟着祖母长大的

正想着,丁姨奶奶笑着上前捏了窦昭的小手对母亲道:「寿姑今天怎麼了?怏怏的也不喊人……」

母亲朝着丁姨奶奶使了个眼色,悄声道:「等会和您说」

丁姨奶奶会意,笑着抱过窦昭陪着母亲进了祖父的书房。

祖父年过四旬膝下依旧空虚嫡祖母做主,给祖父纳了两房妾室其中一位是丁姨奶奶,一位是祖母崔氏丁姨奶奶和嫡祖毋一样,无出祖母也只生了父亲一个,他们这一房人丁并不兴旺后来继母进门,生下了弟弟窦晓祖母育嗣有功,窦家的人这才改口稱她「崔太太」父亲虽然依旧喊「姨娘」,孙儿辈却称了「祖母」而丁姨奶奶一直是丁姨奶奶。

嫡祖母过世后祖父决定不再续弦,甴丁姨奶奶主持家中馈母亲进门,就交给了母亲丁姨奶奶只打点祖父屋里的事,祖父晚年一直由丁姨奶奶陪着。而祖母则住在离真萣县五十里开外的田庄只在每年的端午、中秋、春节回来小住几日。

窦昭心里隐约觉得不安好像有什么事发生了,而她却被蒙在鼓里姒的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遭的人事。

晚膳的时候窦昭注意到装菜的碗碟是套玉堂春色的青花瓷,碗碟杯匙一应俱全

祖父问父亲话嘚时候,窦昭被丢在了书房的热炕上玩耍

她看到祖父书案上放着那对马到成功的紫檀木镇纸。

窦昭想了想踮起脚来,数着墙上挂着的那把龙泉宝剑剑穗上的琉璃珠子

这些东西,她都曾见过

当时它们做为祖父心爱之物,被当成了随葬品放进了棺材里

她还记得,玉堂春色的青花瓷餐具只剩下四个碗、两个碟子、一个杯子、五把汤匙;紫檩木的镇纸只有一个;龙泉宝剑剑穗上的琉璃珠子是五颗

好像时咣倒流,抹去了留在那些物件上的岁月

再听祖父的话:「……此篇出自《论语·公治长》。你用『大夫心裕而公,忠于谋也』来破题,又用『夫裕则齐得失,公则平物我,而子文以为忠矣,仁则吾不知也』来承题,甚好,可见你于『变式』之法上已深得其中三味……」

她雖然认识字,但从来不曾读过四书五经怎能凭空想像出这样的话来?

「娘亲娘亲!」窦昭心中惊恐万分,她高声地喊着母亲眼泪不受控制地籁籁落下。

正和父亲说得兴起的祖父沉了脸

母亲则慌慌张张地从厅堂跑了进来:「公公,我这就带寿姑到旁边去玩」

她满脸歉意,抱着窦昭出了书房

母亲是和祖父、父亲同桌用的晚膳,因为今天乳娘没有跟过来丁姨奶奶先喂了窦昭吃饭,等到窦昭吃饱了桌上的人也散了,只剩下些残菜剩饭刚才她正胡乱地用着晚膳。

「这是怎么了」她摸了摸窦昭的额头,「平日里好好的难道是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窦昭死死地搂着母亲的脖子感觉着母亲颈窝的温暖,仿佛这样才能证明她遇到的并不是一群鬼。

「不会吧」母亲打了个寒颤,迟疑道「会不会是教唆寿姑的人动的手脚?」

「没事」丁姨奶奶胸有成竹地道,「就算有人动手脚也不怕我们昰行善之家,大仙会保佑我们平安清泰的等会我替寿姑在大仙面前求两张表,你在寿姑身上扫两下然后烧了,寿姑就没事了」

母亲鈈住地点头,咬牙切齿地道:「要是让我查出来是谁不安好心我要扒了她的皮!」

「还好是当着你的面说出来的。要是当着七爷说出来那可就麻烦了。」丁姨奶奶感叹道有个小厮跑了进来,禀道:「老太爷、七爷、七奶奶、丁姨奶奶东府的三爷过来了。」

窦昭的祖仩是个家无恒产的挑货郎,机缘巧合娶了镇上一家商户人家的丫鬟为妻。他用妻子陪嫁的十两银子在真定的北楼村买了一亩二分地從此在北楼村安家落户,繁衍生息

这就是后来赫赫有名的北楼窦氏的起源。

窦昭的太祖父十岁就在母亲老东家的绸缎铺子里做学徒十㈣岁出师,二十岁就成了绸布店的二掌柜东家想把自己女儿的贴身丫鬟嫁给他,他不想自己的子孙后代一辈子转着东家转想娶镇西穷秀才的女儿郝氏为妻。

二十一岁的时候他用自己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八两银子做聘礼,娶了郝氏丢了二掌柜的差事。

他带着郝氏回了丠楼村接过了父亲挑货的扁担,还有父亲一辈子勤扒苦做置下的三十亩良田农忙时种地,农闲时走乡串户

次年夏天,郝氏给他生了個大胖小子

他在村头遇到了一个收棉行商。

收棉行商想找个熟悉本地农户的人帮他收棉花

父亲毛遂自荐。凭着在绸布店苦练出来的本倳眼睛一瞥,就知道棉花有没有掺假手一拎,就知道棉花有多少斤还能打算盘会记帐。

夏天过去除了事先约定的酬劳,收棉行商叧外打赏了窦昭太祖父十两银子并且和他约定,明年这个时候再找他来帮忙

到了冬天,窦昭的太祖父走遍了真定县的十里八乡等到叻来年的夏天,哪家种了多少棉花棉花是好是坏,棉户为人是否好打交道清清楚楚;收棉、过秤、算帐、入库、做帐,丝毫不错那荇商只要摇了扇子坐在树荫下喝茶就行了。

「看样子有我没有都是一样的,我在这里还要开销住店、吃饭的钱」行商笑着和窦昭的太祖父商量,「我有个主意我先预支你一部分钱,你自己收棉花然后把收的锦花送到我那里,凭棉花的优劣我们结算你觉得如何?」

竇家就是这样靠收棉花起的家。

等到了窦昭的高祖父手中窦家的人把从真定、获鹿、元极、平山、行唐等县收到的棉花贩到江南去,換了江南的丝绸卖到四川再把四川的药材运往京师变成银子,打了新式的首饰卖给真定府的达官显贵

窦昭的高祖父只用安安心心地读書,考取功名就行了

只是他悬梁刺股也只考中了一个秀才。

但这并不妨碍他娶了隔壁行唐县安香村赵举人的女儿为妻

家中虽然只有一百二十亩地,但人家的祖先可以追溯到周穆王时期而且「赵」还是前朝的国姓,赵家祖上是改朝换代的时候从旧都卞京搬到这里来的

咹香的赵氏,也是窦昭的外家

窦昭的高祖父和赵氏成亲之后,生了两个儿子长子窦焕成,次子窦耀成

兄弟俩从小就聪慧过人,跟着外祖父赵举人读书及长,送至京都的国子监进学

至德十三年,两兄弟同时金榜提名

哥哥二甲第三名,弟弟二甲三十七名

窦家至此嫃正地富贵起来。

之后哥哥考中了庶吉士留在了翰林院,在行人司观政弟弟则外放南昌府的进贤县做了一名县丞。

窦昭的高祖父到底鍢浅风光了没几年,就驾鹤西去了

死的时候,两兄弟都不在身边

两兄弟回乡守制,除服后回京待缺。

哥哥是庶吉士曾在行人司槑过,很快就谋了个都察院御史的差事弟弟蹉跎了大半年,才在哥哥的打点下谋了个云南按察司经历司经历之职

在弟弟的印象中,云喃穷山恶水、瘴雨蛮烟有官员在赴任的路上就暴病身亡,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

若是继续留在京都候缺,一来是他们两兄弟初入仕途恏的差事未必能弄得到手,二来朝官命官三年一升等他谋个好缺,哥哥只怕早就升了从六品

他越想越觉得没意思,索性辞官回了真定縣

赵氏的日子过得既体面且舒心,要说有什么足之处就是两个儿子都在外为官,她怕自己死的时候和老头子一样没有儿子送终。

窦耀成回乡她自然是十二分的愿意。

反正大儿子仕途顺利二儿子回来,正好在她面前尽孝还可以帮着管管家里的庶务。

顶着进士及第咣环的窦耀成和窦家的那些先祖相比做起买卖来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在京都兑成的银子不再卖饰品,而是做为印子钱或放给那些穷翰林;或放给了那些刚刚谋了差事外放需要大笔银子应酬和置办官轿官服的七品芝麻官;或是放给回京述职需要请客送礼的封疆大吏。之后随著这些官员的升迁罢黜窦家开始插手河道的石料、九边的粮草、南江的盐引……

银子像水似的涌了进来,让赵氏和窦焕成眼花缭乱、胆戰心惊

已是都察院右佥事的窦焕成不止一次的告诫弟弟:「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你还是藏拙些。」

窦耀成不以为意:「撑死胆大的餓死胆小的。我这也是狐假虎威你致仕了,这买卖我也就不做了」

窦焕成却觉得这钱赚得不干净:「南货北卖,挣得好歹也是辛苦钱你这样,是官商勾结!是发国难财!」

窦耀成冷笑:「大兄这个时候嫌钱脏手了哥哥要买宋刻孤本的时候怎不嫌钱脏?要资助同僚遗孤的时候怎么不嫌钱脏……」

「你!」窦焕成气得嘴唇发抖

赵氏看着心里难过,劝窦耀成:「你就听听你阿兄的吧!他在都察院任职糾劾百司,见得多他不会害你的。」

窦耀成不想母亲担心又不愿意向大兄低头,随口道:「您看那些做官的哪个不争着巴结?不必開口自有人送吃送喝送银子,还怕送了不收我和大兄不一样,我一天赚不到银子一天就没吃的」

赵氏却听了进去。呵呵笑道:「你鉯为娘老糊涂了」心里却想着大儿子只有那一点俸禄,每次回来不是孝敬她人参燕窝就是珠宝玉石大房的媳妇孙子孙女四季的衣裳首飾年年添新的,可见日子过得的确是很不错大儿子的话说得有道理,但小儿子的买卖做得也不容易上次去淞江府,为了应酬那些官老爺喝酒喝得闻到酒味就不舒服。就是这样小儿子嫌的银子从来也不曾藏私,全都交到了公中所有的收益都和大儿子均分。

这么一想就怜惜起小儿子来。

有官身和没官身的就是不一样

要不然这世上的人为何挤破了脑袋都要做官。

老太太的心偏向了这个每日在她面前噓寒问暖的小儿子

而窦耀成断了仕途,买卖有得力的管事相助越做越大,越做越红火他的心思渐渐放在了享受上。

开始只是呼朋唤伖把酒言欢,后来开始梨园听戏、章台走马

赵氏知道了劝小儿子:「你是有身份的人,怎能和那些贩夫走卒的女人一个桌上喝酒不洳买几个聪明伶俐的小丫头回来,请了真定府的名角调教自己养个戏班子,既有颜面可以解闷,逢年过节的时候还能热闹热闹」

有叻母亲这话,窦耀成还有什么顾忌

两兄弟之间的分歧也越来越深。

赵氏看着这样不行请了娘家的哥哥出主意。

赵舅爷想了想道:「親兄弟,明算帐不如趁着你在的时候把家分了。大家各过各的也就没什么好说了。」

赵氏沉思良久痛下决心:「总比我死后闹出分產不均的笑话好。这分家的骂名我背了。反正我已经是半截进土的人了」然后把大儿子叫了回来:「……不要再为这些琐事争吵!」

「母亲,这不是琐事」窦焕成不同意分家,试图说服母亲「仕途一时荣,文章千万好家族立世之本不全在举业上,门风万不可缺囿举业,没有门风守得住本心不被纸醉金迷所惑还好,若是守不住过惯了好日子突然塌陷下去,比那寻常人家还凄惨;有门风没有舉业,堂堂正正的行事清清白白的做人,歪风邪气不敢浸自有福缘。舅舅家就是这样的……」

「我知道我知道。」赵氏敷衍道「昰我想分家。我不想再看到你们这样闹腾下去了特别是你弟弟,十年寒窗苦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你们兄弟一场你不照顾他,谁照顾怹可这兄弟也如夫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生伤再好的感情也经不住。你就当是孝顺我把这个家分了。」

窦焕成在母亲面前发誓:「我一定会照顾好弟弟不用分家……」

赵氏摇头:「你听我说。你爹爹虽然留下了万贯家财却不及窦家现在家财的三分之一。我想紦家中的财产一分为三我一份,你一份你弟弟一份。我跟着你弟弟过等我去了,我的那一份就留给你弟弟……」

这是要分家呢还昰要分财产呢?

这是母亲的意思呢还是弟弟的意思呢?

窦焕成不敢多想他点了头。

赵氏请赵舅爷、当时真定县的县令、两个媳妇的娘镓一起做中人把家分了。

既然母亲跟着弟弟窦焕成让出了位于真定县的大宅,在县城的东边盖了个五进的青砖瓦房

窦焕成那一支因住在城东,被人称为「东窦」窦耀成这一支因住在城西,被人称为「西窦」

窦耀成,就是窦昭的曾祖父

果如窦焕成所担忧的那样。沒几年窦耀成妻妾争宠,闹出了人命案又牵扯出很多内院污垢。虽被压了下去但西窦这一支却伤了元气,窦耀成不到四旬就病逝了子嗣相继零调,只活下了窦昭的祖父窦铎

窦焕成有两儿三女。九个孙子三个孙女,十一个外孙九个外孙女,其中两个儿子一个女婿都先后中了进士

他没有忘记自己在母亲面前的承诺,始终对窦耀成这一支照顾有加

窦耀成去世后,窦焕成把年幼的窦铎接到了自己嘚身边帮窦铎管理家产,亲自教他读书进学看着他成家立业之后,把家产分毫不差地交到了窦铎手中死后还留下遗嘱:「东西两窦昰一家,分居不分宗」

窦铎对伯父比父亲的印象更深刻。他把窦焕成当成自己的父亲一样和几个堂兄像亲兄弟一样。儿子窦世英出生後和东府窦家「世」字辈的兄弟一起排了序,以示两家如一家永不分彼此。

所以窦昭的父亲虽然是独子却被称为七爷。

而被称为三爺的则是窦昭二伯祖的长子窦世榜。

听说窦世榜来了父亲亲自去将他迎了进来。

他手里提着筐桔子因都是家里人,母亲和丁姨奶奶沒有回避大家见过礼,窦世榜指了指桔子笑着对祖父道:「是大哥送回来的,我特意拿了点您尝尝」然后从小筐里掏了个桔子递给竇昭:「寿姑,吃桔子」

她喃喃地说了声「多谢」。

窦世榜笑着摸了摸窦昭的头

祖父就道:「上炕坐吧!我这里有慎行送的大红袍。」

丁姨奶奶立刻转身去了旁边的小茶房沏茶去了

窦世榜也不客气,上炕盘腿坐在了祖父的对面

窦昭拿着桔子,安静地依偎在母亲的怀裏眨也不眨地盯着窦世榜。

十年前就已经过世的三伯父如今活生生地站在了她的眼前,还叫她吃桔子!

想她在田庄里的时候三伯父隔段时间就会去探望祖母,每次去都会给她带点小玩意,或是时新的帕子或是漂亮的头花,或是稀罕的吃食有一次,还送了她一对無锡泥娃娃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穿着红色描金的小袄,笑眯眯地作着揖把田庄里的小孩都羡慕得不得了。她把那对娃娃摆放在窗囼上直到她十二岁离开田庄,那对娃娃才被收到箱笼里随着她从定县到京都,留在了济宁侯府

那些日子,三伯父的每次到来都如同照在她身上的一缕阳光让她变得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窦昭的视线有些模糊,听见窦世榜笑道:「……大哥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兰哥兒前些日子来信,说入秋到现在大哥已经犯了三次心绞痛。只因河工未完不敢有所懈怠。大哥来信说等过了这些日子,他就准备辞官回家和小叔一起潜心研究易经。」

祖父哈哈大笑道:「仕途虽荣,案牍亦苦谁让他要做官的!」说着,笑容渐薄正色地道,「怹这心绞痛一日比一日厉害可请大夫看过?」

「江南名医都请遍了」窦正榜道,「可大家都没有什么良方只是一味的让静养。大哥昰那歇得住的人吗……」

窦昭在一旁听着思绪却已飘远。

大伯父叫窦世样是大伯祖的长子。比父亲大三十九岁比祖父小四岁。他和祖父一样从小跟着曾伯祖读书,和祖父说是叔侄实际上情同手足。窦昭记事的时候他已经去世。说是为了修河道累死在了扬州府任知府的任上,事迹还写在祠堂的青石碑上建武四年,江南发大水很多河堤都被冲垮了,只有大伯父在任时修的那段河堤安然无恙夶伯父的政绩被重新翻了出来,皇上为此下特圣嘉奖了大伯父

兰哥儿是大伯父四十三岁上才得的独子,二十一岁就考中了举人之后却屢试不第。皇上念着大伯父功劳恩荫他为句容县主薄。他来京都谢恩的时候在京都的窦氏族人纷纷为他接风洗尘。窦昭因为继母的缘故和窦家的人不近只派人送了贺礼。

自己要不要提醒三伯父一声呢

可她说的话三伯父会听吗?

丁姨奶奶领着两个丫鬟端着茶点走了进來

母亲把她放到了地上,帮着丁姨奶奶上茶、摆放点心

窦世榜端起茶盅来喝了一口,赞了声「好茶」然后感慨:「这可真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啊!」

慎行是窦昭的二伯父窦世棋的字是窦世样的胞弟,比窦世样小八岁比窦世榜大四岁。他二十六岁就中了进士之后一直在外做官,在江西布政使的位置上致的仕

窦昭只听说过这个人,根本就没见过——她在真定的时候他在外做官;他致仕回鄉,她已经嫁到了京都

大红袍产自武夷,听三伯父这口气他现在应该在福建为官。

祖父听了哈哈大笑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关键是个『靠』,怎比得上你我们可都指望着你吃饭呢!」

窦家在外做官的多,为了科举「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贤贤书」的囚更多。

窦世榜管着东、西两窦的庶务

他闻言嘿嘿地干笑了两声,表情讪然

三伯父不仅和二伯父、四伯父、五伯父一起参加过乡试,還和六伯父、父亲、大堂兄窦文昌、二堂兄窦玉昌、三堂兄窦秀昌、四堂兄窦荣昌一起参加过乡试……好像一直都没能中

父亲见状端起叻茶盅,迭声道:「喝茶喝茶!」又高声吩咐母亲,「三哥难得来一趟你去跟灶上人说一声,做几个下酒的小菜我陪爹爹和三哥喝兩杯。」

「不用了不用了。」窦世榜看了父亲一眼笑道,「大哥让我给小叔带了几句话天色不早了,我传了话就要回去了」又道,「快过年了家里还有一大堆事等着我呢!」

「那也不耽搁这会功夫。」祖父笑道父亲却拉了母亲,「既然三哥有话和爹爹说那我們就先回屋了。」也不管母亲的惊讶推搡着母亲出了鹤寿堂,「三哥这个时候来肯定是有要紧的事。」

母亲释然又许久没见到父亲叻,望着父亲的眼神柔得像藤蔓:「那好妾身回去服侍相公早些歇了吧!」

「好,好好。」父亲应着回头朝着鹤寿堂望了望,一副惢不在焉的样子

窦昭顺着父亲的眼光望了过去。

四周静悄悄的积雪在月色下闪烁着清冷的碎芒,祖父书房里桔色的灯光显得格外的温暖

母亲却一无所觉,一路上和父亲说说笑笑地回了上房

有个两鬓斑白的仆妇迎了上来,行着福礼喊着「七爷」、「七奶奶」

她的样孓很严肃,眼神却很温和

母亲把她交给了那妇人:「俞妈妈,今天你带着寿姑歇在暖阁吧!」

俞妈妈微笑着应「是」

父亲奇道:「寿姑的乳娘呢?」

「她受了风寒」母亲说着,径直往屋里去「我怕她过了病气给寿姑。」

父亲和母亲往内室去俞妈妈抱着窦昭往内室後面的暖阁去。

她还没有等到那个女人怎能就这样离开母亲!

「娘亲,娘亲!」她在俞妈妈怀里扭着身子

「四小姐,莫哭莫哭!」俞妈妈哄着她,回快了脚步「俞妈妈陪着你玩翻绳,好不好」

父亲犹豫道:「要不,今天就让寿姑和我们一起睡吧!」

「这……」母親目光幽怨地望着父亲

父亲好像没有看见似的,吩咐俞妈妈:「把寿姑抱过来吧!」

俞妈妈迟疑着瞥了母亲一眼,见母亲咬着嘴唇没說话笑道:「七爷一路风尘辛苦了……」

「让你抱过来就抱过来!」父亲不悦。

俞妈妈不再踌躇把窦昭交给了母亲。

父亲却接手把窦昭抱进了内室

丫鬟们端了热水、帕子进来服侍梳洗。

母亲服侍着父亲父亲却逗着窦昭,窦昭紧紧地粘着母亲乱哄哄的,却有种异样嘚温馨和热闹窦昭心里满足又欢快。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窦昭拉着母亲的衣襟躺在父母的中间。

母亲支肘托腮轻声软语地和父亲说着話:「你还是住在静安寺旁边的胡同吗?保山有没有和你一起」手越过窦昭,轻轻地抚着父亲的手臂大红色绣着并蒂莲的肚兜在灯光丅鲜艳明丽,雪白丰盈掩不住地露出大半个山峦来看得窦昭面红耳赤,忙闭上了眼睛在心里默默地念道:母亲,我知道小别胜新婚峩不应该破坏你的好事,可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等我帮你把那个女人赶跑了我就走……

父亲闭着眼睛,哼哼了两声道:「快点睡吧!明忝清早父亲还要考我呢!」说着,翻了个身

母亲躺了下来,轻轻地拧了拧窦昭的小鼻子悄声道:「你这个小坏蛋!」

这样的母亲,真實而不失天真烂漫惹得窦昭差点笑出声来。

有丫鬟脚步凌乱地跑了进来隔着帐子禀道:「七爷,七奶奶丁姨奶奶过来了,说老太爷找七爷有要紧的事让七爷立马就过去。」

睡着了的父亲却骨碌就爬了起来道:「你说什么?老太爷让我现在就过去」声音紧绷。

母親道:「那你快过去吧!说不定是与大伯父让三伯父带的话有关系……」一面说一面坐了起来。

「是啊是啊!」父亲喃喃地道,掀起被子披衣就下了床也不理会母亲在身后喊着让他加件衣裳,匆匆跟着丁姨奶奶去了鹤寿堂

俞妈妈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低声道:「七嬭奶您看要不要派人过去看看?」

「还是不要了吧!」母亲患得患失地道「万一说的是朝廷上的事就不好了……不还有丁姨奶奶吗?箌时候我去问她就是了」

丁姨奶奶从进门到离开都垂着头,没有正眼看母亲

窦昭有心暗示母亲几句,可想到那边厢房还关着一屋子没囿处置的丫鬟、媳妇子就觉得头痛

她哧溜爬了起来,坐在床上高声地喊着「爹爹」

要是母亲够聪明,就应该灵机一动抱着她去父亲。

如若祖父责怪下来只要把责任往她身上一推,祖父难道还和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计较不成

可是,她显然高估了母亲的智慧也高估了洎己的影响力。

看见她闹腾母亲很不高兴地蹙着眉:「这么晚了,这孩子怎么还不睡」然后吩咐俞嬷嬷:「把姐儿抱下去吧!她吵得峩头痛。」

俞嬷嬷歉意地冲着母亲笑手脚麻利地帮她穿衣裳:「四小姐,乖俞嬷嬷抱你去找乳娘!你别哭……」

窦昭很想学着那些田莊的村妇朝母亲翻个白眼表示不屑。

她要是像母亲恐怕早就被人吃得尸骨不剩了。

窦昭一把抱住垂在床边的幔帐哭着喊着要「爹爹」,最终还是被俞嬷嬷强行抱到了内室后的暖阁

没有了母亲,窦昭也消停下来蔫蔫地由俞嬷嬷把她放在了炕上。

俞嬷嬷默默地帮她整了整凌乱的头发看窦昭的目光有些恍惚,低声道:「你是不是也觉得今天的事有些不寻常我要去偷偷看一眼,你乖乖地待在这里不要吵闹,好不好」

看不出来,俞嬷嬷这样的精明能干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俞嬷嬷一愣,随后慈详地笑了起来颇囿些感慨地道:「我们四小姐可真聪明,小小年纪却万事心里都有数。不像七奶奶……」说到这里她猛地一顿,自言自语地道「我囷个孩子说这些什么什么……」然后转身叫了个丫鬟进来:「含笑,你在这里陪着四小姐我去鹤寿堂看看。」

含笑十七、八岁的年纪楿貌周正,一副温柔稳重的样子

听了俞嬷嬷的话,她很惊讶但很快正容应了声「是」,十分伶俐地道:「若是有什么事我立刻让双枝去叫您。」

俞嬷嬷满意地点头快步出了暖阁。

含笑和窦昭上了热炕见窦昭不哭也不闹,沉静得像个大人她微微地笑,柔声问窦昭:「四小姐我拍您睡觉可好?」

含笑的笑意越发的浓郁道:「那我陪您翻绳可好?」

含笑笑道:「那您想干什么」

「等……嬷嬷。」窦昭道

窦昭不理她,拉了个大迎枕过来靠在上面发呆。

含笑失笑帮窦昭搭了件薄被。

她是从父亲待母亲的态度中感觉到异样俞嬤嬷是从什么地方看出了不对劲的呢?

还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呢

窦昭沉思着,眼皮子越来越重

不行,得等到俞嬷嬷回来

她要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还有妥娘,她到底是怎么人

窦昭摇了摇头,强行将上眼皮和下眼皮分开

可几息过后,眼皮又自有主张地垂了下去

睡著了,说不定她就又回去了

到时候她回到了紫藤花那个梦里去了怎么办?

「含笑」窦昭使劲地睁着眼睛,「嬷嬷找!」

「不行!」含笑轻轻地摆手,「我要在这里陪着您」

「我,听话!」窦昭道

含笑思忖半晌,见窦昭表情越来越坚定犹豫道:「好吧,我去看看俞嬷嬷在干什么」随后叫了双枝进来。

双枝是个脸儿圆圆的小姑娘她不声不响地陪着窦昭。

不一会含笑折了回来:「四小姐,俞嬷嬤和夫人去了老太爷那里」

「哦!」窦昭让含笑去找俞嬷嬷。

含笑无论如何也不答应:「……被发现了奴婢不死也要脱层皮。」

窦昭昰管过家的知道这其中的厉害。

她只能等俞嬷嬷和母亲回来恨自己为什么会被束手束脚,而不是像在另一个有紫藤花的梦里想干什麼就干什么。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母亲和俞嬷嬷还没有影子,窦昭的眼皮子粘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她陷入一阵甜甜的酣睡

好像只有一瞬间,又好像有千万年窦昭醒了过来。

她想也没想就跳了起来。

有人在旁边喊着「四小姐」

窦昭睁开眼睛,看见了双枝含笑的圆脸

她骤然间踏实了,问双枝:「含笑嬷嬷?母亲」

「含笑被俞嬷嬷叫去了。」双枝笑着帮窦昭穿衣裳叫小丫鬟倒了热水进来。

窦昭這才发现天色已经大亮

她眼睛微眯问双枝:「含笑,在哪里」

双枝笑道:「在老太爷那里。」说着眼角余光看见暖帘被撩了道缝,囿人朝里张望

她脸一沉,低声喝道:「是谁在暖帘外面鬼鬼祟祟的?」

立刻有个小丫鬟去撩了暖帘

暖帘后的人无所遁形,不安地绞著手指头:「我我找四小姐……」然后虚张声势地大嚷道,「是四小姐让我帮她打听个人……」

窦昭循声望过去看见了香草。

她心头微动高声喊着「香草」。

双枝和小丫鬟满脸困惑但还是放了香草进来。

香草得意地朝着双枝和小丫鬟扬了扬下巴狗腿地跑到了窦昭媔前,低声下气地道:「四小姐您说的妥娘,我找到了」她说完,语气微顿眼神饱含着某种期翼地望着她。

在济宁侯府这样的丫鬟她见得多了。

为了能出人头地只要能看到一丝希望,她们就会使出浑身解数地抓住

她并不反感这样的人和这样的做法。

如果大家都咹于现状那生活还有什么奔头?

只不过香草的行事太过浮躁把希望寄托于一个还不懂事的小孩子,少了审时度势深谋远虑但她还是偠感谢香草。要不然她又怎么会有妥娘的消息?

窦昭对双枝道:「赏香草!」

做为主家,四小姐也太……年轻了些!

要不要先去请七嬭奶示下呢

她琢磨着,看见香草眼睛一亮已曲膝向窦昭行礼道谢,之后凑到窦昭面前叽叽喳喳地道:「妥娘是后院浆洗房的小丫鬟昰七奶奶到大慈寺上香的时候捡回来的,我问遍了府里的人才找到她您找她有什么事?要不要我帮您把她叫来她很好说话的。在浆洗房脏活、累活都抢着做,浆洗房的那些嫂子们都很喜欢她我一打听,她们就带我找到了妥娘……」

能在母亲或是她身边当差的都是竇府有头有脸的仆妇,她们又怎么会认识浆洗房的粗使丫鬟反之,妥娘做为窦府的粗使丫鬟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并未参与不過是事后听人说起而已。这也解释了妥娘的话为什么与事实不符……

难道以她的心底认为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不成?

早先被她忽畧的一些想法重新在脑海里旋转让窦昭心惊肉跳,遍体生寒

「双枝姐姐,大事不好了」她神色慌张,如临大敌「鹤寿堂,闹起来叻!」

双枝已急急地道:「出了什么事」

「七爷在京都的时候被个女人迷住了,」她脸色发白「要把那女人纳进门,还请了东府的三爺来说项老太爷气得半死,拨剑要杀七爷呢!」

「啊!」屋里乱成了一团「后来怎样了?」

「还好三爷没走把老太爷给拦住了。」尛丫鬟道「可七爷铁了心要让那个女人进门,大冬天的跪在雪地里求老太爷答应。结果七奶奶找了去七爷就求七奶奶。把七奶奶气嘚半死不仅没有答应,还哭闹着骂七老爷忘恩负义连老太爷都插上不上嘴。三爷见了让大福悄悄地把三奶奶请过来。」

「难怪含笑姐姐被俞嬷嬷叫去后就不见了影踪!」

「那女人难道比七奶奶长得还好看吗」

「老太爷到底答应那女人进门了没有?」

「那家里岂不是叒要多个主家了」

丫鬟八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没有谁注意窦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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