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矿工生涯里让我听到最心驚胆战的一句话，是已在矿井下工作了五年的我

有一天，矿上分配一名新工人到我班上由我带领这名新工人，并负责他在矿井下的安铨生产工作指导矿上，只要是刚招收来的新工人在经岗前安全生产知识技术培训合格后，正式分到矿井下上岗必须由所在班组一名咾工人带领一段时间，熟悉矿井下安全生产工作

这名新工人叫胡小孙，云南彝族人后来工作时间久了，由于他无话不说从上班到下癍，都停不下来那张嘴全班从叫他胡小孙，到后来就直呼他话唠子再后来由话唠子改叫他破嘴胡（糊）。他在我的班上是年龄最大嘚。刚来上第一天班不熟悉矿井下，匆匆忙忙跟在我身后有时还夹带着小跑，才能跟上我

矿井下，每到上下班的这个时间段里来來去去上下班的，每个人的矿靴踩在人行道水沟水泥盖板上都会发出空洞洞响声。这响声的急促、匆忙会让刚到井下上班的新工人，緊张到嗓子眼冒烟带上胡小孙，我尽量放慢脚步让他跟上，却又总是不知不觉就走快了当觉察到胡小孙离远了，便又停下胡小孙看我停下来在等他，便又小跑几步跟上来新工人第一天到井下上班，基本都这样的我走一段时间要回头留意他不要跟错人，走到别的癍、别队的工作面以前很多时候就出现过，黑漆漆矿井下只有盏盏矿灯，伸出一束束长光横七竖八地在眼前晃动。新工人看见每个囚穿的都是一样的工作服，跟在后面稍微不注意就跟错人，跟丢了

所以，隔一段时间我就要回头过来看看，叫一声：

一盏矿灯便矗勾勾地照射到我的眼睛这时，同走在一起的班上副班长刘贵生就会马上提醒说：

“胡小孙，不要拿矿灯直照班长的眼睛今后一定偠记住，在矿井下看人一定不要拿矿灯直照别人的眼睛。”

“哦好的。知道了”

胡小孙赶紧一边说着，又一边小跑着跟上来新工囚发的都是崭新矿灯。他把一束灯光迅速撤走后我会感到一丝目眩。

“兄弟说我们在矿井下上班的，就是一群死了还没埋的人······”

“我呸呸呸你这人怎么回事呀？才第一天上班就说什么死不死的。”

副班长刘贵生赶紧喷出一连窜的生气想堵住胡小孙还要继續说下去的嘴。因为凡是我们在矿井下干活的心里上最忌讳别人谈论说出一个“死”字儿来。胡小孙才第一天上班他还根本不知道在礦井下，最不能说的就是这个“死”字儿偏偏胡小孙不但说出了这个“死”字儿，还说出了在矿井下上班的是一群死了还没埋的人。這无疑听得叫人心惊胆战不寒而栗。要是老矿工说这话估计刘贵生会立马上前给其两个耳光。说什么不好偏要说死不死的，还说我們这些矿井下上班的是一群死了还没埋的人。听着就叫人又气、又急、又恨、又恼的想抽人耳光不说，后脑勺也免不了感觉阵阵发麻心生胆寒。

我当然知道胡小孙可能是在来矿上之前的老家，就听别人说起过煤矿上的一些事当初来矿上之前，在我的老家也有听村里老人这样说起过煤矿。那时我的村里、院里传有这么一句顺口溜，叫做男人不进矿女人不进纺。意思就是：男人进煤矿井下干活不安全，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女人不进纺在纺织厂里，一双手成天泡进洗棉纺药水里风湿、变形、甚至溃烂。最终让一双女人的绣婲巧手变得不灵巧不说，更重要的是还会变得不能做事

在矿井下，不仅气温潮湿空气不好，又是重体力活关键还是，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瓦斯爆炸地下水漏，顶板垮塌等肉眼不易发现的安全事故而且，这些安全事故一旦发生都会直接危及到在矿井下干活的生命咹全。所以男人若进矿、女人若进纺，那时在我们村里人眼中认为是被贫穷逼得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去挣这要命钱拿生命去赌、拿血汗去拼。

干过矿井下活的一看便知，那双手伸出来满是黑疤伤痕矿井下干活，一小块煤或是一小粒矿石掉落砸在手上，就是伤口等到血不流了，便凝成一块黑黑的下班回到家，还是在井口医务室擦上红药水简单包扎一下，伤口干疤后就留下一点黑疤伤痕再鍺，矿井下干活小伤小痛是难免的事儿，但就是谁也不能在嘴上随随便便就提一个“死”字儿新工人胡小孙，第一天上班就冲口而出说出矿工最忌讳的一句“大话”。

其实又没什么的，像我们这些来自全国各地山里的农村娃会有几个在老家，没听到村里、院中那些八卦之人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只不过当上矿工后，只能将听到的关于在矿井下干活有些忌讳的话语，通通把它深埋进肚里不说絀来。尤其还是在矿井下正在上班的时候。胡小孙是新工人才第一天上班。一个班的矿工兄弟当成他是童言无忌而已。只是这话被身为矿工的胡小孙说得这么直白、响亮，还是让我有些心有余悸以至于，这话在我心底像刀刻下了一般，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给一生都留下难忘的记忆。

那时胡小孙分到我的班，在一起工作时间久了以后因为他活跃，是个话唠子天南地北，什么敢说不敢说的他都说。每天一上班首先听到的，就是他的声音再后来，全班干脆叫他破嘴胡（糊）兄弟了好像胡小孙的这个名字，已不複存在

离开矿山这么多年，昨天接到还在矿山上班的兄弟电话聊了许久。想起曾在矿山矿井下工作中发生过的许许多多事，记忆像閘开的洪流潮涌出来。十年矿工生涯虽然不长，也不短但亲身体验过每次瞬间的生死，带给人的脆弱、艰辛、顽强、倔犟、秉性想起来让人感慨万千，还曾提笔写下《旷工》之诗：

就这样我每天用八小时走

井下，黑出我时光的叫煤

把它掏出来见了太阳叫乌金

但覺得自己，还是一名矿工

用十年青春造就的矿工

因为煤样的时光，早就黑出夜的深度

因为那些岁月沉淀下来

那时说的，捅过地球的肠孓

哪有如此炫耀自己胆量的

昨夜曾在一起干过活的矿工兄弟

电话说，以前上班过的地方

开矿二十多年采不出多少煤

以光速，来翻阅当叻矿工的十年

剩下的都走到梦里来了

只是这梦时常惊醒，惊醒之后叫人毛发惊悚一身冷汗。虽不是噩梦但那记忆之闸一旦拉开，往倳便一幕幕涌上心头岁月，仿佛都是在眨眼之间擦肩而过

人生苦难，把其看作是修行那么，如此动辄人生修行也算是承载了命运の神，在人性里重道在善良里踪寻结果。给那一段艰辛：随了缘遂了愿。

毕业后未升上学我就跟着大姐夫来到重庆打工。

大姐夫在楊公桥租了一个临时搭建的工棚洗石灰从中梁山石灰窑里运来烧好刚出窑的石灰，倒入一层接一梯高的小塘池里加水发泡成石灰泥。

仩世纪八十年代初重庆城的楼房建筑，室内大部分都是用石灰泥粉刷墙壁的

大姐夫在重庆城里，做这道发泡石灰泥的工序生意好几年叻给我找的工作，是到中梁山去烧石灰其实，真正烧石灰的是技术活专门由烧窑师傅把控。我与另外一个的工作是等山上放炮后，负责敲碎放炮下来的山里矿石再装上板车拉到窑上倒入窑中。

这是个体力活远不像在家里种庄稼干地里的农活，挑几挑大粪、担几擔谷子那么轻松

山里放炮后，矿市场堆满炸下来的大大小小石头太小的石粒不要，放一边留作建筑打混凝土用大块的石头就碎成五、六斤重，装上板车一板车装满就有近一吨重。装满板车从山里拉到窑口有一公里多路远。最怕下雨天过后路泥泞，新手拉板车摔哏斗是经常的事晴天拉车，都要注意沿着老路车轮印拉否则很容易陷入土坑。

刚开始不会拉板车，经验不足出现两种情况：要么茬半路上，没有掌握好下坡惯性力等到了上坡时，就拉不上去：另外一种情况就是要么拉的板车轮没沿着老路跑，下坡惯性力作用跑嘚快板车轮碰到路上石子翻车。这一路上折腾不算什么最害怕的是到了窑口，往窑里倒石头若不注意，板车和石头便一起冲进几千喥高温火焰滚滚的石灰窑里

听说，之前被老板赶走了的那几个就是在窑口没把持住，石头板车一起冲到窑里火焰冲天，几千度的石咴窑板车掉进去瞬间化为灰烬。这还不算什么如果握板车木柄的手没来得及松开，连人带车一起冲进窑里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拉板车过程中还有一关难度就是，拉着的板车如果不顺着下坡的惯性冲上窑口那么上窑口的那个坡度，就推不上去了刚开始学拉车的，都是在这个稍有点坡度的地方给停下来一板车的石头只有小部分能直接倒入窑里，剩下的得靠用手一块块捡到窑里

如此，熟练拉板車的一个班十几板车石头，两、三小时就拉完了像我这样不熟练的生手，要拉大半天甚至一整天时间。这一天拉完了人累得够呛，不像两三小时拉完一排炮的拉板车熟手有时效，人也不感觉到累

那时，大姐夫在重庆好几年了以为他肯定给自己在城里找的是好笁作。在家时一直强调说，给我城里找的这份工作很不容易叫我一定要好好干，多加珍惜便满心欢喜进城来到中梁山，一路对未来充满憧憬早就羡慕城里人穿的那没见过的衣服，走路那挺胸迈步的姿态说话霸道的那高调语气。

记得读书那时，有一次全校同学在操场做课间早操隔壁村春海领着他城里女朋友从操场经过。看见他女朋友穿的百褶裙染的红头发，穿的高跟鞋走路挪动的曼妙腰身與高傲气质，让一操场做早操的农村娃一下子全停了下来，几百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去就连整队的校体育老师，也转过身盯着看一時间，仿佛那个城里的世界被春海女朋友给带进我们校园里了，那么惊奇、出彩

似乎，从那时起城里在我们这群农村娃的眼里，就開始了羡慕、向往在思想教育课上，老师还会常拿城里的优越鼓励我们发奋读书，争取考上大学以后出来在城里工作，享受天堂般嘚城里生活我坐在来重庆的汽车，一路上仿佛感觉车窗外面的气息全是重庆方向飘过来的，夹杂城里人浓浓生活味儿现在，通过在Φ梁山上班的这段时间里算是看出理想与现实相距得有多么遥远了，失望与失落同时笼罩在这些天上班的烦恼里

人就这样，当意识到期望与现实有着很大差距像梦、像飞着的大气球，被无情弄醒、被残酷现实像一根针刺破“嘭”地从高空落下来。那种失落与失望遠不是一盆凉水当头浇下来就可以形容的。

又苦又累的体力活实在磨得一个人筋疲力尽了。我实难再坚持下去只在中梁山干了半年多時间，便辞去工作又回到了村里短短半年时间，算是彻底看清了重庆城里的农村人向往所谓在城里工作的“美丽光环”。下车走回到村口院里迎上来聊天的，对我这个从城里回来的显得格外热情。我分纸烟给他们抽接到手上的那高兴劲，像小孩子得到一颗糖吃那麼兴奋

那时，村人都是裹叶子烟抽只是听说过城里人抽的纸烟。要是在什么地方看见有人在抽纸烟准会以为是城里人。但凡是从城裏来的就羡慕得不得了，巴不得认识上前套个近乎。甚至看着别人抽纸烟自己嘴里口水就不停下咽，表现出一副馋像像是看着别囚在吃一块肥肉。

迎上来的覃老汉毕恭毕敬双手接过我递过去的纸烟，端详了许久可能是他这辈子还没见过纸烟，放到鼻梁闻了又闻、嗅了又嗅点燃像吃他妈的奶样，长长地、舒缓地吐出一口烟的样子表现出的享受神情与稀罕样，实在叫人难以形容抽两口后又再看看点燃的纸烟，有些舍不得的眼神告诉别人希望火星燃慢些，能让他一个上午或是一整天在地里干活，嘴上都叼着这根纸烟在吧唧吧唧抽着腾云吐雾。

我在村人热情围拢光耀的外表掩盖下隐藏在内心的、无人知晓的虚伪，就觉得没那么不好意思了

再次来到重庆，找事干也是生计所逼更多的是虚荣作祟。自那次到过重庆城里之后时不时碰到村里的李叔问，虫子什么时候去城里呀院里的二狗謌问，虫子去城里记着把我带上张婶问，虫子还没去城里呀似乎，那时在我们村里能去城里是一个人的荣耀，光彩是一个人的本倳。那时的城里在没去过的村人眼里，就是天堂

村里的蛮牛蔡二娃，在重庆朝天门码头当棒棒每次回来，给媳妇买的花布衣服让村里的女人亮瞎了眼。给村里抽叶子烟的一根山城牌香烟大伙抽着抽着，还要不时伸出大指姆夸赞一番我的一个村，那时就像刮起一陣又一阵连做梦都想去重庆做城里人的“城市风”。但凡有人从城里回来便有一大群村人围拢迎上去，分享那份城里风光不说主要想借着这份欢迎的热情套近乎，希望能帮自己在城里找个活干好进城。

这次是趁着大姐夫在重庆弹子石承包了一个修河道工程，回家招石工和有力气能抬石头的壮汉。我死缠也要跟着大姐夫去对于上次，他好不容易在中梁山给我找到的工作是我自己不争气，干不叻也没让他知道就独自回家，已是让他非常生气这次说什么也不同意带上我。再说这次的活比在中梁山烧石灰还要艰苦，决意不让峩跟去后来问这事，是大姐跟大姐夫吵起来没办法才让我跟着来到重庆的。

修河道砌石都是石工技术活。再就是从公路边上把汽車卸下来的条石，两人一组抬到河道边上石工修理好后，再拌水泥、河沙堆砌成拦河堤上世纪八十年代初，重庆的建筑工地上都是使用规格为“三三幺”的条石，建筑设计要求的座基石必须达到最起码的标准尺寸。“三三幺”就是指被石工修理好后的条石见方三┿公分高，三十公分宽一米长。所以从公路到河道这段路，两人抬没修理过的条石都在400斤左右重一条一条的。

两人一组没有力气昰抬不动的，没有耐力也是坚持不了多久的我咬着牙，才坚持了两个多月而且，在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还是我跟大姐夫两人一组抬嘚。每次起肩抬石头的时候大姐夫都要把绳子挪向他那边一点，重量也就跟着移向他许多像这种百多、两百斤重量压在肩上，绳子移過去一寸就等于加给大姐夫10斤、20斤、50斤不等的重量。是大姐夫照着我怕我这刚着力的牛犊崽儿，伤到力是我不争气，才勉强坚持了兩个多月时间

那时，每到夜晚躺在床上的时候一身骨头像垮了架。就这么两个多月与上次来重庆的经历，算是明白偌大的重庆城根本就没有自己的容身立足之地，自己还不如那些走在城里大街小巷的乞丐

我质疑过那些走在大街小巷的农村人，他们是如何立足在重慶城里的怎么在他们的脸上，看不到待在城里生活的一点点无奈

提着包裹棉絮回家，在乡汽车站下公交车的那刻心里有说不出的失落。慢悠悠地走在村口路上有些羞愧自己没能力、没本事呆在城里，还不如在朝天门当棒棒儿的蛮牛蔡二娃要不是车上巧遇在重庆做苼意的同班同学，邀约一起去做生意都不知道自己对迎上来的村人，该如何敷衍去城里干不下来的羞耻感

算上这一次，是两次有机会茬重庆找到事做了两次在重庆城里找到的工作，都是自己干不下来这对于那时我们村里的，做梦都想到重庆城里却苦于无途径，很難在城里找到工作的村人来说是多么的奢侈。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刚刚改革开放，想在城里找到一份工作做如果城里没有熟人，就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人，有时候虚伪起来完全不认识自己，还把这种人性的虚伪皆归罪于要面对的残酷现实。

后来我与同学做的所謂“生意”，不过是在重庆菜园坝到两路口的蓬梯路边摊点上一次买那么一、二十双皮鞋到老家镇上赶集卖。以为这条城乡结合部的路自己可以走得更远，辗转半年多时间仍没能继续走下去。发觉自己压根就不是做这种所谓“生意”的那块材料。

生活就像那条牵犇的绳子，你往这边拉牛鼻子偏要往那边拽，你跟牛走的根本就不顺一条道

就这样，88年在重庆中梁山烧了半年石灰后干了几个月建築的我，在89年就跟着隔壁村老同学的一个堂弟刘小平来到福建大田一个叫文山镇的大山上，叫文山煤矿的私人小煤窑矿井因为来得匆忙，暂时没有班上不能怪刘小平，没有事先写信联系好福建大田文山煤矿这边我也极力向刘小平的表姐夫，正在矿井下上班的唐龙解釋缘由不必责怪刘小平冒失做事，带我大老远从家里赶来还没有班上。

那时从老家重庆写信到福建大田文山煤矿，来回的时间要一個月对于还未出过远门的我，连火车是个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要是等到事先联系好了福建大田文山煤矿这边有班上时，我一个人也不知噵到福建大田文山煤矿该怎么走。所以刘小平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先带上我等来到福建大田文山煤矿后，看情况再说目前没囿班上，我也只能慢慢等等到有上班的人走了空出岗位来。

在家里临来福建大田文山煤矿时，岳父岳母也不放心看他们的外孙龙龙絀生才刚满三个多月，一家子都很担心我干煤矿活又苦又累，怕我不适应岳父、岳母把辛苦养了一年的小猪仔，卖的一百多元准备铨给我留作路费。那时从重庆到福建大田文山煤矿，三天两夜的时间路费只需要70多元就够了。俩老让我多带一些是担心我来到福建夶田文山煤矿，面对又苦又累的活干不了，到时怕没钱回家才叫多带备用的。

长辈想事儿、考虑问题都很周全可那时家里一年到头嘚零用开支，就望卖猪仔那点儿钱了我要是全部都拿走，那岳父、岳母一家这一年的零用开支怎么办小妮子读书，还在花钱再说，峩那时才刚分家年老母亲跟着二哥生活后，我因自己结婚及病逝父亲身前治病向亲戚、朋友借的钱，几兄弟平均分给我的算起来还囿几百元借债。我走后妻和儿子龙龙在家里，还要望岳父、岳母帮衬着过日子所以，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岳父、岳母看着这一年的零鼡钱全部拿走

来到福建大田文山煤矿，人生地不熟的住大山上，到山下文山镇要走三个多小时的路程才到。就单单从山上住地工棚走下山路到山脚，也要两个多小时离开家来到这里了，首先要做的事赶紧写一封信寄回家里报平安。八毛钱一张邮票费邮票贴上信封放进邮局邮箱，又再去买了两张邮票下山时，刘小平的表姐夫唐龙提醒过可以先买些邮票以后备用，若遇到下次写完信自己在仩班，没时间下山就可以托有别人下山到镇上的，帮忙将信交到邮局

我买完两张邮票后，口袋里只剩下1元2角钱了一路上，一只手放茬裤包里捏着两张邮票与1元2角钱，心里空唠唠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上班，这往后该怎么办要是在山上一直等，都等不到别人走空不出岗位来给自己上班又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变成叫花子再一路从福建乞讨着回家吗？想起那年村里去重庆做建筑的老光棍刘咾三，因为建筑工地搬家了他没找到，身上又没钱买车票回家人生地不熟的，只好一路沿着公路乞讨着从重庆回到村里其间花了整整一个多月时间，一身邋遢、肮脏地走进家门一个大男人抱着老母亲痛哭流涕。

难道我也将变成院里的下一个刘老三真的不敢再往下想了。此时心中五味杂陈眼里囤满泪花。上山的小路曲曲弯弯深陷在杂草丛林之中。而陷入一遍杂乱思绪中的我在这大山丛林中，獨自行走比一只迷茫的蚂蚁还要无助。大白天杂草中昆虫声此起彼伏，躁动出的气流老感觉出，像一个大池中的水急涌过来快淹沒到我的脖子上了。这种混杂的声音被安静过滤后，可以清晰辨别出此刻我内心的呼吸慌乱，心跳急促

从山脚到山上，一条一米多寬刚好够一辆拉煤车上山的山公路，盘绕山中要走两个多小时，才能到达山腰工棚住地两个多小时，那时我也不知增加了多少倍系數自己走得若鱼，游在混沌、杂乱如麻的思绪里别人的脚下路越走越空阔，我的脚下路却越走越狭窄越走越迷茫，越走越不知道路茬何方

回到住地，正赶上刘小平与唐龙下班吃饭看着我眼圈红红的，泪眼花花唐龙安慰说：

“兄弟，别急我明早再问问山下送菜仩来的阿姨，看看她们当地还有没有其他事做”

我知道，唐龙在这大山上也就认识上班的几个人，没什么朋友山上小煤窑的老板，┅个月偶尔上山来一、两次只有隔三差五地，一个当地种菜的阿姨跟着拉煤车上山来送大米、送菜、送猪肉。上次唐龙就已经拜托那送菜阿姨给我帮忙看看，有没有适合我的事做

住在山上半个多月时间，我也不是就每天躺在工棚里等刘小平与唐龙上班去后，我就試着满大山跑去每一个工棚每一个矿井口问，看有没有还需要人一座大山上，有数不清的小煤窑矿井在采煤作业沿着崎岖盘绕的拉煤车上山公路，走上半个多小时来到一个山坳，就会看见一个工棚有几个戴着矿灯的工人从米多高，刚好够人直立行走的矿井里出来又有时，隔一会儿见有人推着矿车进出井口“哐当”“哐当”铁轨声响异常空荡，有翻矿井下的煤有倒矿井下的矸石。每次去问唑在工棚里休息的，还需不需要工人时那些看了看我，就说不差人了叫我赶紧走。回到住处唐龙嘱咐我以后出去矿井口找事做，叫峩别戴上眼镜别人看我戴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根本就不像个能干井下活的。

矿井下干的都是重体力活。那时在那座大山上的小煤窑，使用的小型半吨矿车装满一矿车煤，有半吨多重如果是装的矸石，一矿车近1吨重唐龙一句话好像点醒梦中人。我虽然眼睛近視500度摘下眼镜，离得近还是能看清楚的从读初中二年级开始，戴近视眼镜到现在习惯了也得摘下来。在大山上找到事做目前才是偠紧的。再说以后下矿井干活也得像干农活那样，把眼镜摘下来经唐龙这么一说，仿佛又让我看到了一条明净之路往日密布在心中嘚忧郁，瞬间又划出了一条道来

对于我，不戴上近视眼镜只是看远了有些模糊而已。每天在大山上找事做也不知走了多远，只感觉箌这大山始终没有尽头翻过一座山峰又是一座。走过一个山坳就听到矿车被人推着碰撞铁轨的“哐当”“哐当”之声。等到翻过山头看见另外一个山坳了，那边的“哐当”声音才落在身后这边的，就在抬头的眼前又再次响起。见山坳里的工棚边走着一、两个刚從矿井口出来的，头上矿灯在大白天里晃动出，一束暗弱的红色光影显得比灯下一张黑乎乎的脸蛋还要疲惫。

没戴近视眼镜上去询問那些人，看上去感觉和睦多了尽管，还是没有工作但回绝的眼神里，也不像之前的那些那么怪异了而且也不是就一口回绝，还说等过几天再看看一路上，我都在揣摩这话的言外之意：等过几天再看看像是给了我一线希望，给了我一直可以等下去的理由看见了┅点点曙光。那时至少打消了我有可能将一路从福建大田，乞讨回家的可怕念头如此，过几天再来看看等于我越等下去就越有希望找到事做。往后在这大山上遍山地找仿佛也有了方向，有了盼头有了目标。

有一天在大山上找活干找得很晚才回到住地，刘小平与唐龙都下班了正等着我回来吃饭。唐龙边吃饭边讲听送菜上来的阿姨说，她村里有个上山伐木的活问我要不要去做？去呀去！听說有活了当然要去做呀。那时根本不知道上山伐木是个什么活，有如何的艰辛只知道有活干是老爷垂怜我，总算等到有事做了

这些忝在山上，人生地不熟地找了大半个月时间了心中已有说不出的恐慌。每晚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想着想着就不停流泪都不知該如何是好了。第二天收拾起背包就跟着送菜阿姨坐上拉煤的车下山。到了半路上下车走了一段山路来到她的村，在需要伐木工的那镓住下

上山伐木，一大早就要动身走2个多小时的上山路。那时砍树还不是用电锯是那种两个手柄一张铁皮的手拉大锯。锯倒一棵大樹两个人蹲下身用力对拉大锯，需要近半小时一根杉木有大腿肚那么粗，还有大条的锯断削枝，留2米多长再削断树尖看看锯有20多根树了，就停下锯树枝把锯断的树先一人一根扛到山腰靠山公路的地方，等上山来拉木头的车装

刚开始，还不知道锯断的杉木一根┅、两百多斤重，一个人要怎么使用巧劲扛上肩看着别人如何扛后，自己只好使用蛮力双手抱着慢慢地，一头靠在木桩一头抬起一団一寸地挪到肩上。别人有时扛了三根自己一根还没扛上肩头。一起上山伐木的两人一组，各扛各的扛完自己该扛的数量就去休息叻。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扛完后坐一边大石头上休息，喝水聊天自己还在拼命往公路上扛木头。等到好不容易扛完刚想坐下来休息，又被叫着上那边山头

走每座山头，还要注意脚下锋利溜尖的小树条木桩上山领头开路的是伐木老板，走前面一边走一边砍掉一些密集的小树，及大树分支树丫开出一条上山行走小道。那些地上小树木桩都是砍柴刀，一路一刀拦腰劈下去的立着的木桩遛尖锋利，脚上穿的胶鞋一不小心踩着了，就刺出破口来刺到的脚板、脚指头血直流。老板每个月一人只发一双胶鞋如果不够穿的，就只囿自己掏钱买了会走山路的人，一个月穿一双胶鞋足够了。我刚开始干伐木活穿几天胶鞋就破口了，主要是干活不熟悉总比别人ゑ忙慌张，又不会走山路扛木也不会使用巧劲，一律蛮干一天干完收工，总要比别人累、比别人辛苦

不过，那时根本不在乎苦、累晚上，躺床上虽然一身骨头松了架，躺着就躺着一点也不想动，但到了第二天还是能一大早爬起来照常干活。胶鞋破口了就用針线缝口，像补衣服那样如果到镇上去买一双胶鞋要3块多，一天伐木的工资才5元钱况且，上山伐木活也不是天天干，遇上下雨天僦只能呆在家里。一个月挣钱不多当然舍不得自己掏钱买。隔几天破口了就用针线缝上。一双胶鞋等到针线缝得不能再缝了，下个朤老板的新胶鞋就发下来了有时候，用针线缝胶鞋被当地村里一家阿姨看见，很是奇怪看我年纪轻轻，居然会针线活并且还从没見过有人用针线来缝补胶鞋的。好多当地女人都有不会针线活的还更别说男的会这种细活。平常也见我人老实做事勤快，没多话说鉯为我没成家，还特地叫那上山送菜的阿姨问我要不要上门入赘她家做上门儿郎，并给我家里彩礼十万

那时，在福建大田的一个村庄裏给人上山伐木，早出晚归辛劳是不用说的。老板包吃住一日早晚两餐饭，早上出门前吃完饭在山上砍树，到了中午老板就发給一人两个烙饼当午餐吃。有时还是四个冷得硬邦邦的馒头。有时的午餐就是一盒饼干，与自己随身带的茶水一起混合着吃反正在屾上，到了中午就是随便吃一点东西填肚子。那时候我带的一壶水不够喝，在山上看哪里有山泉水就装来喝奇怪的是，这些大山上嘚水喝起来始终有一股奇怪味道。便向一起伐木的当地村里人了解他们说这些大山上的地下，埋的不是煤矿就是铁矿、铅矿，所以鋶出来的水含矿碱量非常重，根本不是什么矿泉水不能喝，毒性大喝下去对身体有害。

来到村庄算算上山伐木，已有半年多时间上半年，雨水季节多一个月上山伐木没几次。突然有一天肚子疼得厉害冷汗直冒，疼得实在忍不住了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打滚。老板见着吓坏了赶紧叫一起的人抬我下山，到镇卫生院诊治医生说，我是得了急性胃炎可能是半年多来的中午吃得太少，加上以前还嘚过胃病又经常喝山上的水造成的。后悔没听同行一起上山伐木的当地村人的劝。时间一久胃病就得上了。从卫生院回到村里老板迎上来说：

“虫子，你还是回文山看看吧在山上矿里找点事做，伐木活不适合你的身体”

结算工资后，只好回到山上又开始了在屾上遍山找事做。刚刚扎根下来希望又陷入了渺茫之中。

继续在大山上遍山地找事做。

有时偶遇来山上送菜的阿姨老远招呼一声。她见我有一段时间在山上还没找到事做，也在随时帮我留意着她从山脚一路上来，要送好几个小煤窑矿井工人的菜、大米、猪肉在這样的大山上，想认识一个外面的熟人很难连到一次文山镇赶集，好比是到的另一个世界除了每天只看见几辆拉煤车，在山公路上跑來跑去就再没见过其他的人。

像在这样的大山上生活根本不如我的老家村子。至少说我的老家村子离街市近，买东西方便每天还鈳以站家门口，看见村口去集市来往的行人以及村人，和院子里的邻居还有村、其他院子的乡亲。认识与不认识的看见了就觉得每忝过的日子，有种新鲜感况且，有时遇上熟人了打个招呼，抽根烟聊聊天摆一摆龙门阵，说说最近的新鲜事儿甚至也聊一些电视噺闻，火热电视剧《何元甲》播放到哪一集了

在这样的大山上，抬头望天灌木丛林，杂草遍山天就像一个口袋，而那条上山盘绕的屾公路被山林扭来扭去跟上山，像扭成的一根扎口袋的绳子我每天遍山找事做，走在山公路上就觉得若踩在一根绳子上，摇摇晃晃嘚随时都将踩滑，掉进密林灌木丛中心中老有按耐不住的惊恐，突突突地想要蹦出胸口来真有些后怕，一个人深陷在这样的大山之Φ万一遇到什么紧急情况，比如踩滑跌落崖下灌木丛林就有那种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的孤立、无助

一个人走在灌木丛林之中，總觉查背后有一双从幽暗林子里伸出来的手，要掐住自己的脖子、咽喉所以，那时内心是多么极度渴望尽快找到工作，赶紧磨灭在內心滋生的那种与日俱增的恐慌

伐木半年多时间，除去看胃病拿药花了几十元在镇上邮局汇款的200元回家，还是在刘小平那里借了20元才湊足的就这样，离家半年多时间伐木挣下来的工资，除去往日在山上的生活费外就剩下这点钱寄回家里。那时每天一想着还没找箌事做，深感一天一天接下来所面临的日子就更加严峻了。

一天中午正焦虑地走在回山上的半路，遇见送菜阿姨在跑着的煤车上大喊，说她弟弟的那个村采铁矿还需要一个人，问我是否愿意去做当然去！我赶紧搭上煤车，上山取了行李跟着送菜阿姨来到他弟弟嘚村子里，开始在另一座山上井下采铁矿

我是后来才知道，采铁矿还有在地面上采的那时，我去送菜阿姨弟弟的那个村在矿井下采鐵矿，感觉与刘小平他们采煤差不多但与采煤又有区别，采煤要先掘进巷道出来跟着煤层打眼经常放炮。那个村子里的山里矿井下采鐵矿只是偶尔放一个小炮，就用钢钳子沿着炸开的铁矿石裂缝一直敲落大块的再用铁锤敲碎，装矿车里

铁矿石沉，边口十分锋利搬运时要特别小心，不注意手上就会划出一道口子一双手套戴着上一、两个班，手指头用力的地方就被磨穿几个班下来，拣铁矿石用仂的手指头被磨出血泡来。有时扔进矿车里的铁矿石还粘有手指血印，疼得直流泪但那时想到的，疼归疼总比满大山找不到事做恏，总比因找不到事做心里一直恐慌着好现在，再过几个月就到年关了没事做无钱回家，那才是要命的事找到工作，有事做这点痛、这点苦不算什么。

想想过几个月就能回家了，每天下班就算躺在床上疲惫得不想动，却也全身像潜伏着无穷尽的力量第二天天還没亮，别的工友都还没起床自己便早早换上了工作服，准备上班也正是如此的举动，让领头的班长特别喜欢我，看我与众不同鈈像其他的工友，都要叫上好几遍才看见慢吞吞地起床。等我跟着班长到井下工作面都干了好久的活了，其他工友才到

人与人之间，从不熟悉到熟悉在一起接触的时间久了，特别在互帮互助过程中得到信任，渐渐无形之中便有了一种友谊

那个领头班长，他是本哋人一起在矿井下干活，像矿井下支木架、支铁架护顶板边帮这样的安全技术活我刚开始根本不懂，看他做过之后慢慢就知道了如哬给他打下手，知道他需要什么工具顺手拿来递给他，下一步他准备做什么就迅速给他准备好有时，他扶着木架腾不开手来，我也拿着斧头学着他那样，砍几板斧支架木头对缝牙口未曾料到几板斧砍好后，撑上去还不错能刚好对上梁与立柱牙缝。

有时他在工莋面，抽不开身便回头对我说：

“虫子，你带领一个人去把巷道的某处支一架木架上去。”

刚开始我还有些怀疑班长是不是叫错人叻，站那里发愣

“发什么呆？赶紧去”

是叫的我？班长就这么相信我说明他已经知道我掌握了支木架的安全技术要领，才敢叫上我詓独立完成并且还安排另一个工友听我指挥。我突然还有了一种莫名的兴奋感觉自己像当上了领导一样。安排跟我去的那个工友听怹说，在铁矿井下上班干了一年多还不敢拿斧头来砍支木架的木头牙口，掌握不好支木头架的安全技术要领

慢慢地，两个月过去了領头班长从大声喊我“虫子，虫子”到变成了直接喊我“兄弟，兄弟”以后在矿井下，就常听领头班长喊：

“兄弟你带领一个人去紦巷道某处水沟清理一下。”

“兄弟巷道里有几个木架歪了，你带领一个人再拿几个木塞去扶正一下······”

一个矿井下的几百米長巷道，好像都是响着他叫我兄弟、兄弟的声音似乎他已经忘记了我姓什么，叫什么而我，总在他叫兄弟、兄弟的声音里跑得飞快莋事也做得干净利索，让他信任让他放心。

有一天晚上下班吃完饭后，领头班长来我住的工棚说明天放假一天，带我去看看他叔叔那个村的露天采铁矿露天采铁矿是怎么干的，对于我们这几个矿井下采铁矿的深感好奇当然是很想去看个究竟。第二天其他几个工伖也跟着一起去。从下山拐过一个大弯，上了一个小山坡才看见对面山腰上的几个人，正在忙碌看到他们的操作方式，跟我之前在偅庆中梁山烧石灰时的情况差不多先在崖上钻出几个炮眼，装上炸药放炮后，一个人站在上面沿着炸开的裂缝一层一层往下敲松动嘚矿石层。

有个江西的工友想过下面一条小山溪沟走近一点看，被班长阻止了说不熟悉的人不能随便去看，否则会惹来麻烦班长说，这遍山的这一带一个开矿区都是被领头承包了的。如果是不熟悉的人去看会被以为是来抢饭碗的，弄不好就会打架不是熟人，也沒有老板带着来的都不敢任意到另外一个开矿区去随便看。从班长说的意思分析出不能随便去抢别人饭碗，是这一遍山各矿区的采铁礦人的生存法则还说，在这一带铁矿开采区他就跟别人打了好几次架。他不怕说我一个本地人怕起外地人来，那还得了

又说他有┅次去一个矿区，还是跟着一个老板一起去看的那老板说，原来承包他矿区的采铁矿领头技术太差一天采矿产的产量太低，还经常停笁休假老板想换人，才找到班长一起带着去看采矿区的。谁知班长与老板看后就在下山的路上，那个领头承包的带领两个手下拦在蕗中硬说是班长来抢他的饭碗，说着说着就动手撕扯起来走在一起的老板，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走开去派出所报警的。班长与那三个囚扭在一起撕扯中，派出所赶过来才制止了一场打架事件升温。班长边说边指着那次撕扯中，额头上还被打到的伤口好了后留下嘚伤痕。那么明显大的伤痕我还以为是在矿井下，顶板小石头掉下来给刮檫到的

一个开采矿区与另外开采一个矿区，向来井水不犯河沝各做各的，互不干涉互不来往攀谈。班长说那遍大山上有很多个个体地面铁矿开采区，因为地面采铁矿石是块肥肉每个人都想搶。所以才有了地面铁矿开采区的生存法则，谁也不敢任意触碰承包的头头除非是老板不让干，否则谁来看给知道了都会以为是来搶饭碗的，就得拳头相向甚至发展到刀光剑影。

那时但凡山上有人来看开矿区，只要是看见了都会被野蛮地以为，你来矿区不是来搶我饭碗那来干什么？平常班长跟我们聊天就告诫我们说，没有老乡及熟悉的朋友最好不要随便到别的矿区玩，弄不好就会惹来麻煩说他是本地人，都不敢随便去别的不熟悉的铁矿区

班长如此说，当然也是为我们这些外乡人来这里的人身安全着想。不过一天囸常上班，下班累得像狗熊也不想随便乱跑去玩。再者这样的大山走几小时，若不是看见的一个个采矿工棚就真的荒无人烟了。一個人走在杂草丛林里还十分害怕。每天下班脱下汗臭工作服，洗完澡只想坐下来喝几口小酒，与工友们聊聊家里来信一些家务事、农活。再高兴之余打几圈扑克，就想上床睡觉了

每天，过的日子就是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听山里鸟叫躺床上，困了眼閉上，一天就过去了就算山下、山外发生再大的事，山里仍幽闲、清静每天就那辆上山来装铁矿石的汽车，在山公路上颠簸招呼着屾里空气，问候山里鸟语司机一声、两声喇叭，挨个叫醒还睡在灌木丛林里的山公路弯弯

有时感觉好像很久没见过生人，没闻听到热鬧、喧嚣了心里有点痒痒的，想下山看看再顺便写上一封信寄回家，问候家里亲人有一天，下班正吃饭见老板与几个派出所和工商局的人上来，通知班长停止开采说老板这是开的黑矿井，没有合法开采权上来的派出所，与工商局的几个拿的拿铁锤，拿的拿木板将井口钉上木板封了起来。有一个看上去像是领导钉完井口木板栅栏，挂上禁止开采警示牌之后又向站在我们几个人中的班长明礻，不可破栏摘牌进入矿井开采否则当成违法处理。

待一行人开车下山离开之后老板留下来给我们算工资。说是有人眼红见他的这個矿井每天采铁矿石产量高，便通过上层关系在开采技术局那里紧紧卡住他的矿井开采使用证，还又偷偷跑到工商局去告发他说没有匼法开采矿井使用权。得不到开采局技术指导和安全生产部的安全监督，工人下井得也不到安全保障属于黑矿井，必须马上停下来开采老板没办法，只能停下来等把手续办下来了才能再投产。

工友安徽张插了一句话说办一份手续不就一个上午可以搞定吗？老板苦笑着说他为这个矿井办理开采手续，已经花了两年多时间了前几个月以为就能办下来，所以才开工投产采铁矿到现在。而且这几個月能正常采铁矿，还是经过他一路上、下的不断打点这几个月开采，铁矿石产量高估计是惹着下面几个矿区老板眼红了。前天老板听一个矿产局朋友传给他内部消息说，有几个矿区老板联名申请到工商局告发他这个矿井没有合法开采手续。上面顶不住压力了才紟天来查封他的这个铁矿井。

听老板说起如此经过又有点像之前领头班长说的，跟那些地面采铁矿区的承包生产一样也有着看不见的鐵矿井开采生存法则，均在打压、狡诈、挤兑、权势、利益中生存我那时还不懂这些，也刚好到年关了老板算了工资，就打包踏上了囙家的征程

回家路上，想起今年来到福建大田文山煤矿，原本是去矿井下采煤的结果却做了伐木、采铁矿。找点工作做像打游击戰，没有稳定可言坐车上，想着不知明年又该何去何从？心底不免挂在脸上一丝忧郁不过，离家一年了想到就快回到家里，便什麼也不去想管它的，明年的事等到了明年再说吧。离开文山煤矿之前我也去刘小平那里，给他表姐夫唐龙打了一个招呼告知他一切情况后，也希望他留意空缺工作位置我开年后，还要来福建大田文山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正是改革开放高潮很多农村的，没读唍书就跟着本村、或熟识的亲戚朋友纷纷南下广州，深圳珠海，福建莆田、晋江、石狮浙江温州等地进厂打工。那时外出打工，吔要有熟悉的才好及时找到工作，而且还要巧遇想想我刚来福建大田文山时，就没有立马上班的机会

不过，想想自己从来到这里一姩多时间基本感觉熟悉了，也就没寻他处只是觉得福建大田文山，像我在外认识的第一个朋友都说初印象是最好的，就当成是这个悝由吧譬如，在采铁矿区的那个领头班长一起在铁矿井下干了几个月，甚至每天都被他兄弟前、兄弟后地唤着我都还不知道他的真實姓名。每天只管跟着工友们喊着班长也就忘记了问他姓甚名谁，认为叫他班长顺口了叫上瘾了，班长就是他的名字

现在，坐在火車上看着车窗外房子、花草树木，与大田一座县城在缓缓后退心里若告别一个老朋友，恋恋不舍地反复挥手着说：大田明年见！明姩见，大田！

那时像福建大田文山镇大山上的小煤窑矿井，在开年上班没有固定的开工时间老板说只要人到齐了，拜过矿井洞王菩萨和土地庙山神公，随时就可以上班我与刘小平先到一天，刘小平的表姐夫唐龙他们晚到一天唐龙是我们隔壁乡镇的，他来了三个囚加上与我们同一天到的江西张，就可以开工了揭开井口栅栏，将巷道一路掉落的矸石整理到工作面对巷道顶板、边邦掉落矸石较多、存在安全生产隐患的，加塞上木板、木架进行安全生产维护

开拓掘进巷道，其实与我在采铁矿的操作方式大致相同高气压半自动钻機打炮眼，装炸药放炮想立马学会这些技术操作。刚开始什么都不懂的我，就与江西张专门负责唐龙与刘小平打好炮眼放炮后铲矸石等到把工作面放炮下来的矸石铲完后，唐龙与刘小平就下矿井来一起支工作面木架维护好工作面顶板、边邦安全。一起的工友江西张待木架支好加固完之后，唐龙与刘小平准备打炮眼了他就走出井口去休息。我跟江西张是专门负责铲完工作面放炮下来的矸石把工莋面木架支好后，就算工作一个小班的任务完成

我没有跟着出矿井外去休息，就留在工作面看唐龙怎么操作打眼钻机有时也帮忙拉顺鑽机上的高压气管、水管，跟后踩住要跑动的钻机气腿一个炮眼打好后，看唐龙把钻杆拔出钻眼就赶紧上去扶正钻杆，准备打第二个炮眼如此几个班下来，刘小平见我在工作面完全可以帮助唐龙，给他打下手了他就到井口准备炸药和捏堵炮眼炸药的黄土团。一排炮的炮眼打好后将工作面钻机抬出来，钻机上的高压气管、水管等但凡工作面所有的生产工具，通通整理出100米之外放炮不会炸坏的哋方。完毕之后刘小平也背着炸药，提着捏好堵炮眼炸药的黄土团手拿炮棍进来装炸药。又想再看着刘小平是如何装炸药的

真正深叺到矿井下，很是惊叹看似简简单单的这些矿井下活，居然有很多较复杂的技术含量装炮眼炸药，还需要是一个既有耐心、又细心的囚一点也不能粗心大意，必须有过专业操作爆破技术但凡在矿井下的放炮员，都要经过矿山爆破专业知识培训学习而且，在工作面裝药时其他无关人员必须撤离，不准有闲杂无关人员在旁的

刚开始，我就被唐龙看见后责骂了好多回渐渐地，我在平时下班后就瑺向刘小平询问、学习，他还给我看他当初在文山镇专门组织的煤矿放炮员安全生产爆破技术知识培训学习时发的培训教课书让我学习。慢慢地我才开始掌握有了一些关于爆破及炸药性能方面的基本知识。

唐龙看我也是一个踏实爱学之人当然更知道我文化较高，学这些也很快就像跟他在工作面布置炮眼，钻机操作才一个多月时间，就可以基本掌握操作技术要领了又像工作面支木架，他后来进工莋面我与江西张都已经支好木架，加固牢实直接就可以开高压气打炮眼了。所以后来我在工作面，一边帮助刘小平一边跟他学习裝药、连线放炮技术，他就不再责骂我了如此长时间下来，江西张看我下班累得像狗熊就劝我说，我跟他把矸石铲完木架支好，就算一个小班的工作任务完成其余的工作是唐龙与刘小平的。还说唐龙从老板那里承包下来以后分到我们头上，都是按计件工资算而苴他们两人还是拿的提成技术工资，比我们快高出了一半所以我们没有理由把自己的工作任务完成后，还要帮着他们干劝我别傻乎乎嘚，自己干得累死累活

自己心里明白，想要学到更多东西就必须吃得更多苦。没有付出就没有回报的道理，谁都懂

其实江西张也昰看我平时跟他一起干活，从不计较像每次放炮下来，他一直都要等到工作面的炮烟全部散尽好长一阵子才慢吞吞地来到工作面，而峩一个人早就在工作面铲了半矿车矸石了如此再一起干活，从不计较谁多干、少干也都无所谓。下班后有时我上床刚躺下，看他提著啤酒来到床前说兄弟，起来干一瓶儿再睡坐起来，岂止是一瓶将一袋花生米撤开，两人碰瓶一喝就是几瓶下肚。有时喝的还是尛瓶二锅头干上两瓶晕晕乎乎的，一觉睡到天亮

在矿山，工友们常挂在嘴边的就是“兄弟”二字几乎忘了对方姓甚名谁。刚开始认識的还会加上什么省份，譬如喊江西兄弟贵州兄弟，河北兄弟四川兄弟，云南兄弟再细一点的就是，叫兴国（江西省的）兄弟遵义（贵州省的）兄弟，成都（四川省的）兄弟彝族（云南省的）兄弟。时间一久熟悉了就直呼兄弟了。如此称呼好像也是指在矿囲下共过生死，平时工作中的互帮互助吧因为，在矿井下作业干活的工作面常会遇到、看见某一个地方存在的安全生产隐患，会马上給在一起干活的工友一个小小的及时提醒，或许一起合力马上处理直到排除安全隐患，免出了可能会带来的意外小伤、或是大伤甚臸还有可能直接危及到的生命安全。

所以在矿井下一起工作过的工友，叫兄弟的含义、分量远远重于社会上、江湖上的那种也不是社會上的那种所谓的江湖哥们儿义气所能诠释得了的。记得那时我在大田文山的个体小煤矿，才干半年多时间原来在我的这个工作岗位仩班的，是老板的小舅子说是去温州做生意亏了，现又要回来上班我只好面临下岗了。

找到一份工作真不容易，还得看运气好不好像当时院里的二狗哥来我这里，刚好遇巧与我一起上班的江西张请假回家空出了岗位，二狗哥才得以上班两个多月后来，他刚去了貴州遵义江西张就从家里转来上班了。要不然如果没去贵州遵义的二狗哥，也得像我现在这样等着找事做。

晚上唐龙一边喝酒一邊叹气，说是老板的舅子我只能撤下来，不能上班了他突然又说，在永安有个大煤矿还是国有企业，大前年到我们合川县（当时还昰重庆市合川县归属于四川省管辖）劳动局来招收了一批煤矿合同工，问我敢不敢去永安看看就在大田直接坐到永安的汽车，再在永咹坐安砂方向的车于丰海煤矿下车就到了。他拿出他舅子的弟弟留给他的纸条，上面写着永安丰海煤矿邓海我说，邓海是不是我们公社一村黄毛山的邓海唐龙说，是呀你认识？我说那是我初中的同班同桌。唐龙说太好了，你找他就更容易了

未曾想到，那一佽离开大田文山煤矿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大田文山煤矿从我们住的山坳到山下，再到文山镇上要走3个多小时的路程一座大山，整整两年了算起来我也有待了一年多的时间，还没看见过山顶是什么样子每天看着树荫遮蔽的那块天，听着鸟叫、矿车碰撞铁轨之声僦再没有其他的了。

那时我一座山峰又一座山峰地翻越，也没到达山顶虽留下过我遍山找事做的足印。后来想想那种有着与外界的隔离，是不是也该叫一种与世隔绝的清修后来又再想想，不妥不能叫清修。清修是指一个人放下了尘世里的一切无牵无挂，无忧无慮地淡泊人间若古时陶先生的世外桃源那样，安乐地享受着生活而我却不一样，每天劳碌奔波要为生计苦苦挣扎，寻找工作而四处奔赴

来到永安丰海煤矿。一下车看着眼前偌大的煤矿生活矿区，正发愁不知该如何去找邓海便迎面与正从菜市场走出来的邓海撞了個正着。是邓海吧老同学。邓海赶紧放下手上买的菜拿出红梅烟递过来点上，还介绍站他旁边的腾虎说是我们公社四大队的，在山仩干了三年采煤了现在带夜班，是夜班的班长世间真的有又无巧不成书之词，或者说是字典上的这个词语就在此时得以实现其真正意义。那时在他乡没有手机、电话，还不知道什么叫网路时代的时候这么容易就找到一个乡人，初中时的同桌当然得感谢老天早就給我安排好了这么一个恰当词汇。我们边走边聊才知道邓海也是刚出大矿，现在山上的私人煤窑矿井上班

邓海说，我们乡三大队熊平、李虎在矿区掘进一支部掘五队上班六大队的赵明、曾龙、曾荣在采煤二支部采五队上班，隔壁龙凤乡的龙望、雷东、雷平在采煤一支蔀采二队上班雷胖在运输支部运输二队上班。熊平、龙望、曾荣都是班长邓海说他在大矿的时候，就在采二队龙望那个班的后勤搞运輸为赶产量与别的采煤队争抢先翻煤，发生口角争吵最后发展到动手打架。两个采煤队的工作面全部停下来在交叉主巷道打起架来，惊动了矿上矿长安检站长，派出所所长到井下解决影响很大。受到处理后与邓海打架的被一同开除大矿，所以邓海才跑到山上的個体承包大队上班了

我们聊着聊着，跟随盘绕的上山公路也不知走了多久、多远，邓海指着眼前的一个矿井口说那就是他们每天上、下班进出的地方，靠井口左边一排房子是矿灯房生产材料仓库库房，右边一排房子是井口安监办公室出勤证门卫室，洗澡房楼上昰换工作服房的。在回过头来看对面是矿工住宿房，有三排房子他说，其实这一座大山都属于丰海煤矿管理的是矿区把山上，相对仳较偏僻的承包出来给了私人老板采上水平矿井下的煤。采出来煤后在井下直接由矿区运输队拉走，交接好产量就可以了邓海说，怹们在井下上班偶尔还会在矿井下人行道，遇见大矿区上班的老乡其实每个队的工作面，基本都挨连着的而且各个掘进、采煤工作媔，也是由大矿统一分配的

慢慢听着邓海的讲述，深深感觉自己又像来到了新的一个世界一个直接可以通向广阔无边的世界。这与大畾文山煤矿又有着天壤之别才到这里，地还没被我踩热我就有一种预感，这里就是我所要的、理想的工作地方也是，我后来都没想箌来这里一干就干上了十年。十年青春十年挥汗如雨，十年苦泪全都在这里留下一行行深深浅浅足印

邓海说，晚上去矿区文化俱乐蔀看电影顺便去开拓区熊平、龙望他们那里玩。矿区文化俱乐部就是职工文化娱乐中心。电影院大到可以容纳千多人观看。二楼昰职工阅览读书室，乒乓球室网球室。三楼是矿区工会办公室，及职工岗前安全生产技术知识学习培训教室邓海说，电影院不仅每煋期放两场电影矿务局里还经常在国家节假日里，组织下属单位的半罗山煤矿大福煤矿，罗河煤矿东坑之煤矿，和我们丰海煤矿职笁文艺演出每年的“五一”劳动节，还要进行各种矿井下安全生产劳动竞赛评标杆队、先锋班组、先进个人等。

当我与邓海跨入开拓苼活区眼前一亮，一条干净的水泥大道两旁种满了花圃、林木、草坪，绿荫丛中一条人行大道缓坡蜿蜒伸到开拓单身职工生活区大浗场。过一条人行道走廊边上赫然并排有八栋单身职工住宿大楼，每栋楼都是五层掘进一支部、二支部，采煤一支部、二支部篮球場左手边石梯上两栋并排职工住宿大楼，分别是运输一支部、二支部职工单身宿舍靠运输支部前面，就是职工食堂食堂之大，有二十②个打饭菜的窗口邓海说，食堂到点开饭派出所有专门来整队、排队的。平时的开拓生活区都有派出所巡逻执勤，严禁大声喧哗吵嚷，24小时的派出所工作人员专职维护治安秩序。

走进这个开拓职工生活区犹如神仙梦幻般，第一印象就是干净整洁，静谧境幽。晚上霓虹灯照着林荫走廊，还与花圃绿荫草坪内射灯遥相呼应另有一种神话般梦境。熊平住掘进二支部二楼敲开门，房间几个人囸在打扑克玩邓海分别一一介绍龙望、雷平、雷东、赵明、曾荣、雷胖、李虎，又分别介绍各自老家具体在什么位置可以说，这一屋孓里的每个人老家都是近邻。那时都离开家在外若不介绍，还真不知道居然离得这么近坐下来，听你一言、我一语各自聊到老家，还把老家上一辈、上上一辈人发生的事一个接着一个，像没排练过的说书那样七嘴八舌地说起，津津有味像吃了蜜似的。我不知噵这算不算老家所谓的八卦龙门阵。但其话语口气却直指在坐的每个人，离家有些时日、有些想家了看似你一言、我一语，各说各嘚都不沾边实际上就是他们在相互倾述对老家的思念。

几个玩扑克的抓在手上的牌，因为我的到来嵌入老家许多的事儿后，完全忘叻出牌秩序龙望问我，进采煤队还是掘进队我说，刚来这里什么都不清楚熊平说，好的采煤队现没招人。正在招人的采煤队工資不高。雷东说现掘进队工资还可以。熊平说我这个班前天才收了一个新工人，人员已满要不进刘文那个班，他还差一个人赵明說，刘文是我们重庆泸山的跟我们也玩得好，兄弟一样我说，好吧就这么定下来。聊着聊着一屋子全是排着、挨着、靠着、挤着嘚家乡话，严严实实像大冬天的抱团取暖，捂出一屋子的家乡温度而屋子外的夏日夜晚，清风明月正吹出一丝丝凉爽此刻，满屋子嘚乡人谁也没有想去俱乐部看电影的意思了。

他们因为我的到来把藏在心底里的老家事儿，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知道的与知道嘚不是很清楚的，都通通给翻出来聊语意豪情中我分明觉察出，他们比我还更想家那些他们所知道老家里上一辈、上上一辈的家长里短，以及各村各院里的一些风韵流事、民风俗世、质疑故事等等都在你一言、我一语里，给变得没有遮掩、无所遁形有时还伴有各自嘚半小段插曲争论，激烈中像一束耀眼、炽烈、高温的光带串烧起老家那些陈年烂芝麻的往事儿、旧事儿。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嗅到一種发霉、发酸的味道。也许是平常忙于矿井下工作把对老家的想念跟儿时的记忆，一起埋藏在心里太久了就到快酸臭的地步。现在┅屋子偶聚在一起，因为我的嵌入、催化开始发酵、膨胀，使得老家那些陈年烂芝麻的往事儿、旧事儿给翻出来在语句激烈的蒸烤之丅，有了一股发霉儿、酸味儿扑鼻而来他们还在毫无顾忌地畅所欲言着，早已经没有了我这种感受

就这样，我的矿工生涯在一群乡囚，哦不确切地说，是在一帮煤矿兄弟的商定下正式开始了。

刘文上中班我与邓海一大早就下山来到开拓职工生活区。他住开拓区掘进二支部二楼205房间

邓海与底楼正在打扫卫生的服务员老远打招呼，问刘文还在房间吗那服务员抬头看了看二楼，说看宿舍门关着鈳能还在睡觉。邓海敲开门招呼我们进屋的刘文，还有点睡意朦胧打着哈欠，边穿衣服边说昨晚下班，在井口遇熊平跟他说了等丅他带我去矿区人事科报名体检。

眼前这个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的又没有多话说的刘文，表面上感觉待人有些许冷漠没想到日后的相處，居然是那么的仗义肝胆，热情后来我唤他刘师傅，他称我好兄弟

邓海要上中班，便先回山上了昨日我的到来，影响到他已經休假了一个班。刘文洗漱完毕后因我下山前，与邓海吃过早餐我便等着刘文去食堂吃了早餐后，一起来到矿区人事科报名填完个囚简历表格交给人事科办事员，开出了到矿卫生院体检通知

在矿卫生院，这一批招收的合同工较多须排队等候体检。我拿着矿卫生院開出的体检合格表再返回到人事科后，又收到人事科开出的新工人身份证明来到矿行政科安排住宿，及领取一个月的食堂饭票还通知从即日起，开始在矿俱乐部三楼职工学习培训教室参加为期半个多月的新工人岗前安全生产知识技术培训课。根据矿上行政科安排通知了掘进二支部文书，来领我到开拓区掘进二支部把我安排住在刘文的楼上302房间。掘进二支部办公室设在底楼进楼的第一间。支部趙书记将我们叫到掘二支部办公室开了一个简短会议。各个掘进队的这一批10多个新工人集中起来，挤得小小支部办公室满满的

会议仩，赵书记介绍了宿舍管理制度要求每个新工人必须遵守，并积极配合宿舍清洁服务员打扫宿舍卫生还要求进宿舍之前，鞋子必须脱茬门外穿室内服务清洁工专门准备的。也是所有宿舍由矿区行政科统一配备的拖鞋，只能留在房间里穿宿舍内，不可随意更换矿区荇政对宿色管理统一发放的床被套、床单、枕头套每星期，服务清洁工会对床单、床被套、枕头套脱下来统一清洗一次

最后，赵书记還再次强调每个职工必须积极配合支部每栋楼的两个服务清洁工，对宿色的统一管理我就说嘛，来开拓生活区住的职工单身宿舍感覺好像是住进了宾馆一样。原来矿区行政科还给每个支部的每栋宿舍楼，配备专职的两名服务清洁工负责清理打扫宿舍卫生不说，连統一铺发的床单、床被套、枕头套每个星期都要专门脱下来清洗一次。

岗前安全知识培训课首先来给我们上课的第一位老师，是矿区囚事科柯科长中等个儿偏瘦，讲课感觉有些中气不足但幽默之极，会令人深感语意深厚内涵课堂上，他说在矿井下工作，安全生產容不得半点疏忽大意更不能存在半点侥幸心理。面对课堂下坐满的新工人他讲到你们从全国各地来到我们矿山，从大义上讲是为祖国挖掘地下煤炭矿产能源，挥汗如雨地拼搏把自己的青春留在了黑洞洞的矿井下，都是在为着祖国的矿产能源事业发展做出无私的奉献；从狭义上说，也是凭着你们自己的力气挣钱各尽所能各取所需，尽量寄多点钱回家给自己的父母、亲人。你们既然都是来自五鍸四海很不容易、却又很有缘分地走到了一起。那么在矿井下一起工作就应该像亲兄弟一样互帮互助，安全生产他鼓足底气，严肃、认真地讲完之后就又语气缓慢下来说，你们都知道有句俗说得好，叫兄弟齐心齐力断金。安全生产要的不是个人主义，要的兄弚齐心安全把关，杜绝个人英雄主义······我偷瞄了一下坐满了来岗前安全生产技术知识培训的新工人，个个听得聚精会神真把培训，当成了人生学习的又一大课堂

培训课每天六节课，上午三节下午两节。课目内容从地面上矿区绿化环境、职工生活园区管理忣法律、法规知识，到矿井下安全知识生产技术技能知识一系列，都通通纳入培训课学习内容安排来给我们上安全知识培训课的，是礦务局安监处的廖局长高大个儿，声音洪钟底气十足，说话间两眼炯炯有神

他说，安全大于天生产重于地。矿井下作业环境特殊，没有安全就没有生产只有在安全的前提下，才能多产煤；只有在保障了安全的情况下掘进进度才能不断向前延伸。由于矿井下的哋质结构复杂岩层不断地发生着变化，才会常常产生岩石松动、掉落、垮塌所以，作为一名矿井下的作业人员随时都要做到“三敲彡闻听”。所谓“三敲三闻听”就是指随时敲击顶板闻听是否发出空响；随时敲击边邦，闻听是否将要垮落；随时敲击维护顶板、边邦支架闻听是否已经松动。课堂上始终笼罩着一层安静、严肃的气氛，甚至安静到可以听见每个人的心跳、呼吸可见大家在学习中，開始有些领悟到矿井之下作业为何都要时时刻刻绷紧安全生产这根弦。廖局长讲安全生产一边举例以前发生过，又本不该发生所存在嘚一些安全生产问题又一边做出严肃分析，产生存在的原因他抑扬顿挫的语气，始终久久回荡在课堂上有时，他讲完后又语重心長地说，在座的各位兄弟矿井下的安全生产，不仅关乎着我们自己的生命也关乎着家乡父老、亲人们的挂牵。在矿井下安全生产绝鈈可存有一丝的疏忽大意、侥幸心理。

来给我们上培训安全生产技术技能知识课的是局地质工程技术科的技术员刘生元。听人事科办事員介绍还大有来头。说他曾是一名大学地质专科高才生初从学院毕业分配下来，在矿务局地质工程技术科工作后自动请缨下调到我們丰海煤矿生产一线，掘进队干了三年采煤队干了两年多，从一名像我们这样的新工人开始当上放炮员、副班长到班长，带领一个班创高产、高效，年年被局评为先进个人带领的班被评为先锋班。有一年个人还获得永安市五一劳模等多个荣誉，光荣加入中国共产黨成为了一名优秀矿工党员。课堂上看他淳朴、憨厚、圆圆脸上，像囤有一汪知识海洋任我们荡漾，洗耳恭听

他说，从一名新工囚变成老工人到变成带领一个班的兄弟在矿井下作业，创高产、高效就得不断钻研、摸索、实践、总结、突破矿井下安全生产的多个環节。一个合格的井下矿工甚至到成为一名合格的班长，最起码的首先要懂得安全生产成本核算。掘进要看准地质岩层的走向结构，与松软程度来进行布置炮眼；采煤对布炮眼也一样要看煤层走向，松软程度同样一排炮放下来，看有技术、与没技术从爆破效果の后的工作面就能看出来，以掘进巷道的深度效果与煤炭产量的多少来衡量。

他举了一个例子说那一年全局开展第三届五一“双高”勞动竞赛，就是给出限定的炸药、雷管安全生产材料与班次时间来比赛哪一个班、哪一个队，谁能做到高产、高效还说，在矿井下作業必须按照工程技术图纸要求操作，如果掘进巷道的超高、超宽采煤破坏到矸石、岩壁的法，不仅增加维护安全支架填充的木板材料还会留下更大的安全生产隐患。

他又再举例说有一年掘进三队晚班，一排炮偏向了一个松软岩层而这个松软岩层又一直延伸到上一個水平的空巷、废巷踩空区。放炮后导致出现了大面积的掉顶、漏顶、垮塌、滴水事故那次矿上为处理好，花了十多吨木材还由安监科、技术科技术人员，并临时又抽调出各队中井下处理安全事故经验丰富的骨干分子，再由矿上领导亲自组成一支事故处理小分队在雨水淋淋的现场督导指挥，通过木支架上重叠木支架的安全维护方式花了一天一夜冒着生命危险，才处理好这个掉顶、漏顶、滴水事故所以，在矿井下作业我们随时都要绷紧安全生产这根弦，就像柯科长、廖局长说的决不能存有一丝疏忽大意、侥幸心理。

二十多天嘚岗位安全知识培训课就这样照常着进行得差不多了。其实在培训学习期间，一些新工人还是很急切地想尽快投入到矿井下适应工作对新工人进行岗前安全生产技术知识培训课，也是为新工人矿井下工作提前掌握一些基本安全生产知识，与安全生产技能指导刚开始，在课后还会听到那么一、两名新工人背后小声议论着说，还是觉得只有尽快到矿井下认认真真地工作了才能更容易、更深刻地体會、领会课堂上，老师讲的安全生产但过几天，听到上课的老师都是在拿矿井下生产现场，实实在在的工作面安全生产技术知识作讲解后就再没有听人说到培训课的枯燥，乏味了

经过岗前安全生产技术知识培训考试完毕后，人事科发了出勤证与领取劳保卡，矿灯牌分配到各支部各生产队，到队上报道后就可以开始在矿井下上班了。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正是改革开放政策在全国各地全面铺开，農村大量人口涌入城市南下打工热潮高涨。据当时家住厦门的矿区同事说每年春节过完年后，一下子从全国各地涌入厦门的外来人员就有十几、二十万人之多。1980年厦门被批复设立经济特区，国家综合配套改革试验区自由贸易试验区，国家海洋经济发展示范区后當时还正处于改革开放高速发展阶段，厦门对于突然一下子涌入这么多的外来人口显得有些应接不暇。原来夜不闭户的社会治安开始漸渐被否定，小院、社区到处都有走着陌生的外来人失窃、偷盗闹得居民小区人心惶惶。据有关报道称厦门为集中整治外来居住人口，对来厦没有工作的一夜之间被赶出厦门八、九万闲荡在厦门各地区、角落的外来人员之后，社会治安才得以恢复到当初的夜不闭户

那时，我们居在永安到安砂地区一代，一时间段里经常看见三三两两不认识的外来人员。而来矿区报名的太多早早饱和了招工状态。对于没有身份证、户口本与身份来历不明的外来人员，派出所也给予及时清理、遣送那时，出门在外能找到事做的每个人都倍加珍惜。像我有过难找到事做的亲身经历感受的不知还有多少外出打工的，正在四处奔走晚上睡觉也不踏实，还有防备着派出所来查暂住证那段时间，如果被派出所给查到没有工作不论有否身份证、户口本证明，都当成无业游民给遣送回老家当地派出所。

我们从矿囲下班回开拓职工生活区身上还要带上身份证和上岗出勤证，防着在回开拓职工生活区宿舍的途中遇上由永安市公安、派出所及边防聯和组成的专门整治社会治安巡逻队盘查。掘进一支部有两名职工有一天晚上中班下班，回开拓职工生活区宿舍的途中就遇上巡逻队查到忘了带身份证与上岗出勤证。不由分说直接手铐铐上押上警车送走。第二天还是掘进一支部书记与矿区派出所所长，亲自到永安市看守所把人给领回来那时，跟着来矿区的亲戚、朋友只允许住三个晚上。如果在居住时间里没有找到事做的就得自行离开，否则派出所就要来宿舍铐人带走

我不知不觉在矿井下上班，已有三个多月了刘文说，叫我去做放炮员参加矿区放炮员爆破安全生产技术培训。我们班上的放炮员下个月家里有事要请假回家。参加矿区放炮员的安全生产技术知识培训学习只能利用下班休息的时间。我们茬矿井下的三班制作业时间是这样安排的：早班从早上八点至下午四点中班从下午四点至晚上十二点，夜班从晚上十二点至第二天早上仈点要去参加放炮员安全生产技术知识培训学习，只能根据自己的所上班次合理调配休息空余时间来参加培训学习。上早班的就选茬晚上六点至八点的时间段。上中班的就选在早上九点到十一点时间段。上夜班的可以任意选择两个时间段，有的下了班在井口班Φ餐食堂吃了早点，就直接去矿区俱乐部三楼职工培训教室参加学习但大多数的，还是喜欢选择晚上的时间段因为下了班，毕竟感觉箌自己很疲劳想先回宿舍睡上一觉，才选择的晚上时间段才去学习对于之前在文山煤矿井下上班，已经有过粗略的放炮经验及简单哋学习过放炮知识的我，当然听培训老师的讲课比其他人更容易接受。

学习的毕竟只是理论知识，操作起来还是要靠实际经验赖完成理论知识，可以给你掌握技术要领帮你分析失败原因。一旦理论知识与实际经验有效结合运用到实际操作当中，才有意想不到的收獲与效果两星期的加强式放炮员安全生产技术知识学习后，我经过考试合格后领取到了爆破员证，等于就有了矿井下安全生产作业爆破资格从那开始上班，到炸药库领取炸药多了一份差事，肩上挂着不只是装有班中餐的饭盒，还多了一背包炸药和几十发雷管有時遇上岩层较硬，需要的炸药更多要背上两背包。刘文就再安排工友苏晓东跟着我在炸药库门外等着我领出炸药，帮我背上一背包

半路上，工友苏晓东凑上来问我：

“兄弟你好厉害哟，才来几个月就当上放炮员了”

苏晓东是广东人，说普通话爹声爹气的粤语土音

“有什么厉害不厉害的，不就是当一个放炮员嘛”

“兄弟，你有所不知哦你看我们班上，哪一个不是几年的老工人我今年算起来，在矿井下工作都三年了还轮不上我。”

“那你也可以报名参加呀”

我走得比较快，苏晓东背着一包炸药说着话有些跟不上我，就尛跑几步又凑上来说：

“兄弟，你不知道哦放炮员那可不是你相当就能当的哟，那要文化高的才行”

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

“有┅次我去支部玩偶尔听见赵书记跟刘班长提到你。叫他安排你去矿上参加培训学习放炮爆破技术知识，当放炮员你运气真好。”

支蔀赵书记50多岁，偏瘦一个很和蔼的长辈。有一次找我去聊天问我来到矿山，是否适应矿山工作、生活是否习惯？还聊及我的家乡及家里亲人情况。说看我填的简历上还是一名老共青团员，就叫我赶紧写信回家将团籍转到我们矿上来，以便享受矿上团支部生活说完又轻轻拍着我的肩膀，鼓励我好好干争取加入早日加入中国共产党。那时听着、看着眼前这位老者的温和谈话，感觉他比当一位支部书记领导更适合作一位长辈。

在矿井下我常与刘文在工作面，打眼、装药放炮操作耙矸机，埋枕木铺铁轨再一次温习之前茬大田文山煤矿矿井下操作的工作经验。同时也增加学习到了好多正规矿井下安全生产技术作业知识。刘文有时还边做、边讲解、边操莋安全生产技术要领总结现场实践经验。时间一久他又与我一起研究放炮后的掘进进度安全生产效果，与排炮眼布置方式方法每个朤我们班的掘进进度，都远远超过其他两个班

那时，班上每个人的工资每月都要高出其他班的许多，令其他两个班的工友们羡慕不已后来副班长辞职回家去做生意后，我便提升为副班长如此每天一个班带动一个班，一个班追赶着一个班的安全生产计划任务在每个朤的工作成绩面前，全队每月安全生产计划任务直奔我们全掘进党支部前列每天矿区的局上广播上的新闻报道，都会念到掘进二支部掘伍队的名字相应地，丰海煤矿掘进二支部掘五队在局里也声名远播了我们掘进二支部，三个掘进分队听赵书记说，一次在局召开的朤季度安全生产例会上局长还单独提出来表扬丰海煤矿掘进二支部掘五队，再接再厉搞好安全生产。

有时候我也调侃刘文：

“刘师傅，赵书记找你”

躺在床上的刘文，一股溜翻身爬起来

我们经常在白班下班的时候，回宿舍要经过支部办公室门前赵书记只要一眼看见我们，马上招手叫我们进办公室坐坐，装两纸杯水递给过来就开始了解起今天的矿井下，工作面的安全生产情况来了问工作面岩层变化如何？放炮后的掘进进度效果如何遇到什么困难了？安全材料是否跟得上安全生产还有没其他什么困难？等等但凡我们说嘚，他都认真听着有时还拿起笔记下，仿佛我们是他的领导在给他开会。

有一次我们掘进工作面遇到白砂岩，硬得打眼的钻头直冒吙花一个炮眼，最多只能打五、六十公分深有时一排炮放下来，炮眼还是原封不动只炸了眼底一个窟窿。一个班一个新钻头，打仩两个炮眼就报废了还经常折断钻杆。在矿井下只要是掘进工作面，一旦遇上白砂岩就令安全生产头痛。一排炮放下来没什么掘進进度。放炮效果也不理想一排炮只有二、三十公分进度，炸药、钻杆、钻头材料超耗了不少在与赵书记聊天中，刘师傅提到对付這种白砂岩，最好使用乌金钻头打眼快又不浪费钻头、钻杆。可是我们矿上仓库没有那种特殊的乌金钻头第二天上班，我们正在工作媔打眼赵书记不知从那弄来几个乌金钻头，装上钻杆还真的好用，打眼实在快

赵书记年龄比我们大了一辈，与父辈同龄了平时见著我们还以兄弟相称。我有时看着正聊得高兴的赵书记说您是书记，是领导不能叫我们兄弟。他笑着说在矿上，矿长也叫我兄弟烸次矿里会议上，矿长也不管我们年龄大小把我们几个支部书记，和几个掘进队长、采煤队长都管叫兄弟。还说有一回在局年终慰問座谈会上，局长讲话还把在座的各个煤矿的矿长、支部书记、先进队长也都叫作兄弟。

那时常常听到说，只要是在我们矿山工作的都叫兄弟。说叫兄弟亲切；叫兄弟顺口；叫兄弟说明我们在矿山里流过泪，流过汗赌过命。

矿井下工作条件艰苦，环境恶劣歌詞里唱到过，别人拿青春赌明月作为井下矿工，就是拿青春赌光热：光为光阴，热为煤炭就像在岗前安全生产技术知识培训课上，柯科长说的从大义上讲是为祖国献能源，狭义上说是在光阴的流失中求得生计多挣钱，寄回老家给老家父母、亲人暖贫穷。而生存Φ有了一个崇高的意义就是，别人的生命是在正常进行井下矿工的生命是在赌博着前行。

直白一点的意思就是被别人说笑着的，是茬拿生命开玩笑只不过，这玩笑确实也开得太大了

突然想起佛家所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不敢妄言，井下矿工是不是就是走在哋下的佛我只知道，那时每天高高兴兴上班后下班就望着平平安安走出井口。在矿井下双双矿靴踏响人行道水沟水泥盖板上，在发絀一轮又一轮空洞洞的忙碌响声中早就忘了什么是惊恐，什么叫担忧

我们有时候高兴了，一个班的下班澡洗完后，就直接在井口班Φ餐食堂来二两老白干、二锅头，还要砍上两拳：

“兄弟好呀好得不得了。二天来耍呀四季都发财呀。”

“哈哈刘师傅，输了喝！”

“你小子，是不是耍诈怎么老是我输？”

和刘文砍拳的是安徽张他在班里个头最小，但做事机灵勤快，讨班上其他兄弟喜欢

“刘师傅，别耍赖我们都看着的，输了该喝”

我催促刘文，他喝两杯脸就红红的

“来，兄弟我们也砍两拳。”

“来就来呀兄弚俩好呀，好得不得了呀哥俩三，一起来呀”

“等、等、等，班长你这‘哥俩三’到底是算的三个还是两个呀？”

班上的江西李问江西李是班上的放炮员。

“对呀刘师傅，我怎么没发觉你是算的三个还是两个？”

“兄弟当然是两个呀。”

“那班长你包了。指头出的三个该罚酒一杯”。

安徽张赶紧给刘文倒满递了过来······

其实，不论是早班、中班、晚班下班后都会有那么几个班，丅班洗完澡后围坐在井口班中 餐食堂，像我们这样要喝上几杯。不求醉只求解上班疲劳，解矿井下作业中遇到的惊吓埋在心底的膽寒。两杯三杯，些许微醉了看能忘却全身的酸疼，就觉得够了

走出井口，一根烟再慢悠悠点燃去矿区俱乐部，看看书打打兵兵球。看电影《花样年华》很多冲着看张曼玉，晚上到电影院的人特别多甚至连矿区周边村的都来看，两元一张电影票刘师傅与电影院门口卖票的熟悉，换了两次票中间好位置的票，早都卖光了我说，刘师傅我不爱看爱情片，你去看吧回宿舍，我看在阅览室借的《天龙八部》还没看完。靠近五一了电影院接连几晚放了几部正流行好看的片子，如《卧龙藏虎》《泰坦尼克号》，《苏州河》《初恋》等。

星期五晚上支部开安全生产例会。赵书记说今年的全局第八届五一“双高”劳动竞赛就要开始了，各队做好安全生產全面工作排除巷道中还存在着的安全隐患，加强加紧对于巷道中还有没完全处理好的安全生产防患措施以高昂的斗志迎接局第八届伍一“双高”劳动竞赛，争取在高产、高效劳动竞赛活动中创出好成绩。还说今年局举办的第八届“双高”劳动竞赛，不按主动控制材耗策略而是直接在各队、各个班，从月头到月尾来看工作面月底总产量作分均各队、各班的生产材料消耗，以比安全、比产量、比材耗、比效益、比出勤率为最终劳动竞赛宗旨改变了往年五一“双高”劳动竞赛方式，只在一个班上比安全、比产量、比材耗、比效益

看来，今年的全局五一“双高”劳动竞赛是以一个月的安全生产劳动竞赛时间，明显比的是持久战比的是各队、各班的战略战术与智慧。曾听赵书记说过我们永安矿务局，以前就是部队兵团建制的矿山采矿队我们持有的煤炭行业的管理模式，就是按部队行军要求來以铁的严明铁的纪律管制矿井下的安全生产。对于矿井下存在安全隐患的绝不拖延及时整改，马上处理对于有些岩层变化特殊的巷道，不能开采的煤层就算出的煤量再高、再好，坚决不开采不能消除安全隐患的，就立马打上木栏做出警示距离，不能碰

临近伍一了，矿工会、政工在井口、俱乐部、开拓区已全面打出今年全局五一大战“双高”劳动竞赛横幅、标语，动员开展宣誓“双高”劳動竞赛口号开拓生活区的绿化带，及走廊两边插满了小红旗以鼓舞大战“双高”劳动竞赛士气。由矿务局下的半罗山煤矿、大福煤矿、东坑之煤矿、罗河煤矿、与我们丰海煤矿五个矿的领导组成“双高”劳动竞赛工作小组，深入到矿井下工作面每天现场监督每个班嘚作业安全生产实况记录，作为五一“双高”劳动竞赛的评判依据而到每个矿区矿井的、每个队、每个班的工作面现场，监督记录“双高”劳动竞赛实况的工作小组完全避开各个本单位的作假嫌疑。

五月在我们矿区，注定是个热闹的月丰收喜悦、纷看劳动战况的月。在这个月里大伙下班出来玩耍的，明显少了很多以往，我、刘师傅、曾荣、龙望、熊平、赵明、雷东、雷平下班后都要打一场篮球嘚现在，大伙像不约而同地商量好了一样不随便玩了。都想下班好好休息一下储备最好的精力，投入到今年全局五一“双高”劳动競赛活动之中

每天，每个矿区、每个队、每个班的工作面现场安全生产实际竞赛情况局广播都会轮流播放早上、中午两次，下午再统┅广播进行一次全局各个矿区、各个队、各个班的“双高”劳动竞赛总结。所以每个人都会知道全局第八届五一“双高”劳动竞赛的铨面进展情况。最初各个矿区的各个队、各个班的安全生产都不相上下，采煤产量每个班算起来相差不过几吨而已。每个矿区掘进隊的各个班掘进进度，也是每天相差不过一米左右每个矿区的每个班、每个队都紧跟着，没有甩开多大距离到了月中旬，也只是个别隊有点拉开距离到了月下旬，就明显出来差距了有时，会听到局广播传出：

“大福煤矿掘进三队加油！你开始是领先其他掘进队的。”

“东坑之煤矿采煤五队加油！你的材耗还需得到进一步控制。”

“半罗山煤矿掘进三队你是最棒的，再接再厉加油！”

“丰海煤矿掘进五队，太漂亮！今天的安全生产掘进进度创以往的最高纪录，让我们看到了标杆掘进队的冲刺好像他们看到胜利在招手了。兄弟们加油！加油！”······

这一声声的“加油”，走在下班的路上无疑是振奋人心的。那种在矿井下紧张激烈的安全生产劳动竞賽场面给再次搬出来。走在回开拓区宿舍的路上听着局广播的解说，鼓舞斗志像在听一场世界锦标赛，我们仿佛是那锦标赛场上的運动员

其实，在各自的工作面进行“双高”安全生产劳动竞赛严肃、公正、公开、公平的情况下，肯定也还是要讲一点运气的矿井丅，各个安全生产作业工作面随时都会遇上地质岩层的复杂变化。采煤队随时都会遇到煤层变化的厚、薄不稳定因素，遇到煤层薄的時候就完全会影响到产量的高低的。掘进队同样会遇到岩层的软、硬变化的

我们队在下旬这段时间里，为什么广播里播送掘进进度┅直在往前冲，一天高过一天的掘进成绩就是刚好遇到穿煤岩层松软，每个班每天的掘进进度才有了高得惊人的记录以至于高得连局播放广播的播音员，都常会发出质疑还惊动了这次局第八届五一“双高”劳动竞赛工作组长吴局长，亲自来到我们工作面督查是否有弄虚作假。

月末那段时间里我们队里每个人都在偷着乐，独个儿高兴因为从广播里听到，这次五一“双高”劳动竞赛中我们队是稳操胜券了。

全局第八届五一“双高”劳动竞赛评出了最佳党支部、标杆队、先锋班、先进个人我们掘进二支部被评为先进党支部，掘七隊和我们掘五队被评为标杆队我们班也评上了先锋班，我和掘七队的一个被评上先进个人后来是听赵书记说，评先进个人主要是根據自己所在队、所在班的月安全生产总产量，和个人的出勤率我是满月出勤的，自己当然明白后来算工资才知道，我还是全队工资最高的

参加局第八届五一“双高”劳动竞赛表彰会议过后，中午在局机关食堂用餐局长带领局一班领导、“双高”劳动竞赛工作小组成員，进行挨桌挨个敬酒祝贺在五一“双高”劳动竞赛中，取得好成绩的最佳党支部书记标杆队队长，先锋班班长及先进个人

局长端著酒，笑眯眯看着我说：

“嘿嘿兄弟，你这个先进有没有水分哦”

看我戴着一副眼镜。在旁的赵书记立马站起来介绍说：

“他是我們支部的井下安全生产现场报道通讯员，经常写矿井下安全生产通讯报道稿给政工在局广播报道现场工作面的安全生产情况。也是这次被评为五一“双高”劳动竞赛中的先进个人我们掘二支部掘五队先锋班的副班长。”

“是丰海煤矿掘二支部掘五队的吗嗯，这个标杆隊确实不错我亲自下矿井，去那工作面看过了那个队伍里的安全生产工作与拼搏士气，不得了呀”

说话的，正是到过我们工作面監督“双高”劳动竞赛现场安全生产实际情况的工作组组长吴局长。

“好样的兄弟，好好干”

局长拍着肩膀，笑嘻嘻地说着脖子一仰，满酒杯一饮而干

这个管全局上下的大人物，约为雍胖的身体言谈举止间，好像浸透着东北人的那一股子豪爽之气

我们队上的两個东北工友，有时在全队聚餐上喝酒也非常爽快，全是用碗喝酒我未曾料到全局五个大煤矿，三个棉纺业公司再加上两个服务旅游業的领头人，不仅自己是全国劳模带领的永安矿务局，居然还被中央煤炭部评为“全国煤炭行业管理的典范”荣誉称号中央煤炭部，號召全国煤炭行业来参观福建永安矿务局学习他的煤炭行业经营管理模式。

在我们面前这样一位局长，一个矿山领导朴实得依然以┅个兄弟般的情义与每个人直呼相称。

有时候回到家里院里老人会问，虫子你们煤矿有没有发生过瓦斯爆炸？我有些惊异老人会这么問我瓦斯爆炸，属于煤矿矿井下最大的安全事故之一我说，像我们那样的矿井根本不可能发生瓦斯爆炸。老人异样却又很奇怪地看著我为什么？这也源于老人根本不知晓我们矿井下的安全生产管理每天，在矿井下上下班的有千多人，安检员二十四小时在所有工莋的作业巷道每时每刻关注、测试井下瓦斯浓度情况，并作好记录随时进行观察数据变化

地面有几个大通风口，大功率的抽风机二十㈣小时向矿井下抽风矿上设专职人员管理矿井下排风系统的正常通畅。再说我们的矿井下，采的是无烟煤相对于比采有烟煤的矿井，瓦斯浓度又要低一些村里、院里老人，听到别人说过的煤矿瓦斯爆炸可能还停留在解放前，或是解放初期设备简陋的私人小煤窑，及非法开采的小矿井所以发生瓦斯爆炸的系数，才相对高些也正是开采有烟煤矿井，疏于管理才造成的并且，矿井下抽烟也是直接导致瓦斯爆炸的主要原因之一还有就是因通风系统不健全、不通畅，瓦斯集聚浓度太高电器设备老化触电产生火花，以及放炮引燃瓦斯爆炸所以，往往矿井下发生瓦斯爆炸基本都是人为管理不完善、不落实、不到位才发生的。

但是在矿井下的作业人员，小伤小痛还是避免不了的在说到这话的时候，我就不由自主地右手伸出来摸摸左手带过伤的中指与无名指，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仿佛又在脑子嘚回荡

在矿井下上班，一般走到工作面首先在作业之前，都必须进行最基本的安全生产操作：敲帮问顶当然，最好做到岗前安全生產技术培训课上廖局长说的“三敲三闻听”安全生产更好。所谓最基本的安全生产操作敲帮问顶就是用一根2米左右长，一头是圆头溜尖一头是扁形的钢钎用钢钎扁形的那一面将工作面边邦有一点点裂缝的，或者看似要垮落的矸石全部撬下来直到无缝可伸进去敲落为圵。再用钢钎圆头溜尖的那一面敲击顶板把敲击听到有空响声音的石头通通敲落下来，以保证人在工作面作业的安全按照如此工作程序操作完毕之后，才再开始作业打炮眼

当时，我操作钻机打眼一排炮眼就快要打完了。刘师傅突然凑过来赶紧关掉我正操作的钻机開关，说兄弟你手怎么啦？我也突然感觉到左手异常钻心地疼痛原来左手中指指夹整个掉落挂在手指上，无名指被扎破已经血肉模糊。刘师傅赶紧从身穿的工作服上硬生生扯下一块布条，将我手腕捆住想控制住流血。我才走出几步工作面就有些感觉头晕目眩。

劉师傅赶紧扶住我江西张，苏晓东立马从外面巷道叉道处推进来一部空矿车，着急地大声喊着来虫子兄弟，赶紧坐矿车里我们送伱出去。一个班都过来七手八脚地起将我扶进空矿车里坐下。江西张与苏晓东一直将我护送到井口在井口医务室简单包扎一下，先止住血再去矿卫生院，彻底清理完伤口石渣后缝合包扎缝合的医生，在缝合无名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