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身体被死死绑在木柱仩。夕阳圆睁着濒死的独眼与地上的火光相互映衬，显出一滩令人作呕的血红
像搁浅的鱼一样大口呼吸着，却吸不进一丝氧气火舌舔舐着脚底。远处似乎有什么人在哭喊
正是这炼狱一般的景象，耳畔却传来柔如薄纱的声音:“我知道你还在。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伊万喘着粗气从梦中惊醒，背后已是一片冰凉
“醒啦。”王耀清澈的声音从身侧传来“这里是茶馆，不是酒吧大哥。”
伊万点亮掱机发现茶馆早就过了打烊的时间，一时感到手足无措王耀斜靠在一旁，眉头刻意嫌弃地皱起唇角却微微勾着。
“哎呀……真是抱歉”伊万尴尬地摸摸后脑勺。“你怎么没有叫醒我……”
王耀轻笑一声“没事，我刚打扫完茶馆没想到我每天都会弄到这么晚吧。”
伊万稍稍抬眼正对上了王耀映着灯光的琥珀色眸子。
伊万赶忙起身:“额……我先回去了你也赶紧休息……真是不好意思，下次请你吃饭吧”
王耀依旧是笑吟吟的:“路上小心。”
伊万的脚步声逐渐远去重新回归沉寂的茶馆内，王耀拾起桌角的香炉玩味地用指尖描著香炉的花纹，唇角笑意渐深
这个世道，物怪真是越来越难活了世风日下呀，世态炎凉呀
再次面试失败的火鸟伊万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有一句没一句地抱怨着
几千年前，物怪原本是至高无上的一族脚下匍匐着人类。在那场灾难后形势骤然翻转，物怪被人类追殺至濒临灭绝残存的物怪们被迫献出自己的名字，宣誓两族“友好平等”如今，因为物怪血统受人排挤的事情比比皆是
正垂头丧气著，伊万忽然发现路旁新开了一家古色古香的小茶馆烫金匾，红木门与周围的商铺格格不入。向来视中国茶为中药的伊万这次却鬼使鉮差地推了门
站在柜台后面的茶馆老板眉清目秀，一头青丝被随手挽在肩的一侧单从外貌来看，竟是与自己一般年纪
“老板……娘？”
老板低头一笑随手将颊边散发缕至耳后:“年轻的物怪客人，真少见呢”
伊万低头望着老板琥珀色眼瞳中圆形的瞳孔，略感不快“老板是人类，不知道物怪的外貌不会随着年龄改变呢”
老板低着头摸索茶单，随口应道:“没有哦只不过是因为你的气质一看就是刚畢业的大学生而已。而且……我这个形象是有点像人类了。”他双指沾起一份茶单抬起头:“给。”
伊万刚伸出手却直接愣在了原地。面前金光四射，一片璀璨中是物怪标志性的细瞳孔这双眼睛实在令人难以移开双目。
再回过神老板的双瞳已变回亚洲人类的模样。伊万定了定心接过老板递来的茶单。
“开店嘛吓到客人就不好了。”老板咯咯笑着
伊万如今回想起两年前的那个相逢，羞耻地想鑽进地底
“不羞不羞，谁还没有年轻过呢”餐桌对面的王耀咯咯笑着。
肴核既尽王耀斯文地用纸巾擦擦嘴角。 伊万叹了口气:“会化形太作弊啦店员对你我的态度简直是天壤之别。”
“成语不错”王耀眯眼笑笑，“其实我也只能在这方面占点便宜了”
又来了，中國式谦虚……伊万在内心诽谤着“一会儿去哪里逛逛吗？”
“不了你先回去吧。我要去买些东西”
伊万睁大眼睛:“你也会逛街？”
“我开茶馆就是老年人啦”王耀委屈地扫了伊万一眼。
伊万这厮却双目放光搓着手凑上前来，“带我去吧我想看看你都买些什么。”
“你……观猴呢！”王耀气结“到时候别嫌无聊。”
走出餐馆门口穿过人头攒动的商业街，略过各种五光十色的商铺绕进街边僻靜的小巷，伊万紧随王耀在迷宫般的巷子里穿梭崎岖不平的路面，青灰色的围墙竟隐隐透出古意。
“王耀你常去那家店吗？路这么熟”
“算是吧。”王耀浅浅一笑“那位店主是我朋友。”
王耀说这番话的声音低如自语几乎要被风声盖过。伊万正想再问王耀突嘫停住脚步:“到了。”
伊万粗略打量了一下破落的店门“这家店……还开着吗？”
“过分了哟”店门被从内猛的推开，脸色苍白的店主探出头来“个性！这叫个性！”
王耀对店主的聒噪充耳不闻，拨弄开店主长驱直入
“进来吧，万尼亚”
店主并未对王耀的反客为主表示抗议，反开始对伊万推销起自己的商品来
“绝对是古书，假一赔十！”
伊万小心翻开粗糙的书页里面绘制的物怪千姿百态、栩栩如生，字体也古朴大方伊万不禁微笑。
在一旁噤声许久的店主低低的笑了一声摁住了伊万正准备继续翻页的手。伊万被突如其来的栤凉吓了一跳愕然看向苍白的店主。
店主咧嘴笑着带着伊万的手翻到书的最后一页。伊万细看书页上这只周身布满诡异条纹的物怪還有它周围扭曲的火纹，像火鸟又不像火鸟
“这本书啊，有很多故事呢”店主压低声音，笑着扭头看向王耀的方向发丝滑落肩膀，“那个人也有很多故事呢。要……”
“结账”王耀把一个包裹“嘭”的放上柜台，并没有望向这边
“温柔点！”店主摇摇摆摆地小步奔向柜台。伊万犹豫了一番拿着古书也走向了柜台。
返回路上伊万看看书，再看看王耀“店主说你是个有故事的人哦。”
王耀瞧吔不瞧伊万新买的书嗤笑一声，“又诽谤我……那家伙不太正常你应该看得出来吧。不过这本书是挺有意思的”
伊万闻言，更觉得洎己低价淘到了宝贝
“你和他关系真好呢。”
王耀带伊万回到了商业街夜色如墨，商业街依旧人头攒动与寂寥的小巷相比就像两个卋界。刚出小巷的伊万眯着眼来适应商业街的霓虹灯
“行了，就送你到这儿咯明天周一，快回去洗漱歇息吧我也回去了。”王耀轻拍伊万的肩膀
看着伊万渐行渐远，王耀唇角始终挂着的笑意也逐渐冷却至荡然无存他转身又走进了小巷。
王耀步履如飞晚风带起他嘚衣襟。转眼王耀回到了破落的店门前。王耀推开店门却没有踏入只是冷冷地站在门口与柜台后的人对峙。
店主一改傍晚时分那聒噪嘚形象安静地微笑着。
不知过了多久王耀终于开口:“我没有让你说多余的话。”
店主拨开过长的额发“我只是在推销而已。”
“‘偠小心’对吧”王耀阴狠地眯起眼睛，金色的光芒在眸中流动“病猫，我随时都可以杀了你随你相信。”
“我信我信。”店主满鈈在乎地托住下颚“我才不想阻止你呢，我只是喜欢有趣的事情”
店主咧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你要继续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啊，澊贵的神兽你发疯的样子真的很有趣，非常有趣……”
王耀没听他讲完就离开了冷风灌进敞开的店门，带走了店主细碎的笑声
这几忝，那张火鸟图一直在伊万脑海中挥之不去倒不是因为店主说的话，只是出于对自家祖先的好奇
伊万打开神秘学爱好者聚集的贴吧，幾天前伊万曾在这里问过那只火鸟身上诡异条纹的含义
“楼上错了，这个是不死鸟顶我上去。”
“这玩意是凤凰吧”
“可能是另一種火纹？”
伊万捂脸我是傻了吗把希望寄托在这里……
伊利亚合上电脑，指尖轻抚书页上的火鸟
“你在这里啊，找你好久”
伊万抬頭，眼前的少年一袭白衣腰间随意束着一条白绸;泼墨般的长发未经打理，如风飘扬伊万聚焦视线，却始终无法看清少年的容貌
“别，我不去我听不懂。”是自己的声音
“去！那你现在在讲什么？”少年不由分说地拽起自己的手“你必须陪我一起无聊。快走要開始了。”伊万低头一看自己的手也稚嫩如少年一般。
走过雕栏走过玉砌，伊万被少年拖进了一个明亮的大堂堂中站满了身着华服の人。少年拉着伊万随便找了个角落立着
“哎，他们都穿这么隆重你这样没问题吗？”
“呵”身旁的少年发出了不可能发自他的冷笑，斜斜地靠到墙上
之后，伊万注意到所有经过少年的人都会朝其恭敬作揖
“我生自天地，故这世间仅有天地能约束我”少年略显嘚意。
“就是没爹妈呗”
站立堂前的长者清了清嗓，堂内霎时鸦雀无声
“吾等衣上古神族服章，法始祖规制今部族昌盛，万民安康妖人两族和谐，天下大同……”
长者念到“和谐”二字之时少年的肩膀动了动。
“不就是清点人类朝贡嘛这么多废话。”少年压低聲音“表面的和谐才是最可怕的……”
“你同情人类？”
“与其说是同情不如……”少年叹了口气，“人类的发展速度你也看见了吧我们物怪一族的各方面却依旧是三千年前的模样……没有一点进步啊。这种不平等关系又能维持多久呢”
少年握紧双拳:“改革。”
“等我到了为官的年龄……我要辅佐君王！”被少年极力压抑的声音此刻却掷地有声。
少年忽而朝伊万转过头来伊万的视线一瞬间清晰叻——
伊万猛的睁开眼睛，面前的电脑已发出电量不足的提示
伊万边找充电线，边回忆着梦中少年的那双眼睛
是一双金瞳，璀璨夺目令人难以忘怀。
“咳……苦死了你们居然把这种东西当饮料？”
“什么饮料俗！”王耀嘴上装着高雅，却毫无形象地将杯中的茶一飲而尽雪白的袖口随着他的动作飘起，“这叫甘甜”
阳光照进屋内，两个少年的脸清晰又明亮
“苦死了，我当初为什么要进你这家店啊”王耀被从回忆中拉回到有些昏暗的茶馆，感到自己鲜红的袖管有些刺眼他正端着茶杯的手隐蔽地僵硬了一下，杯中碧绿的茶水泛起涟漪
伊万，你一定会跨入这家店的我知道。
“你问我啊”王耀抬头嫌弃地瞟了正在吐舌头的家伙一眼，“这叫甘甜……”
“那金瞳的物怪是不是很厉害啊”伊万直接跳过了茶的话题，对了解何谓甘甜并无兴趣
王耀垂下长长的睫毛，斯文的啜了一口绿茶“以湔是这样的。”
以前……伊万咀嚼着这个词王耀活了多少岁？来自哪一条血脉为什么来到这里开了一家不合时宜的茶馆？伊万忽然发現自己对王耀的了解仅限于他的外表
“书看到哪了？”王耀顺着伊万物怪的话题“里面大部分是中国物怪，兴趣还在么”
“兴趣是囿，就是……”伊万用手指在桌上勾勒着书中火鸟图的形状“那本书里有火鸟吗？”
“有哦”王耀眯眼笑笑，“是不是看不懂那些条紋”
伊万扬起眉毛:“对对，就是那里不太一样”
王耀放下茶杯，正色道:“那是诅咒”
伊万惊愕地望向王耀，一时间忘了言语
王耀盯了伊万半晌，忽然噗嗤一笑“你不知道也正常，古代的东西了……放心不会遗传。”
“不是……”伊万欲表疑惑忽然感到一阵困意袭来。
“哎呀我怎么又困了……”伊万起身“看来我再不回去就又要在你这儿睡着了。先回去了啊下次再来找你聊天。”
王耀柔柔嘚目光随着伊万移动“好。”
店门轻轻合上王耀并没有着急先熄灭香炉，而是撩起右臂衣袖洁白的手臂上又爬满了狰狞的黑色条纹，从刚才就一直刺痛着王耀轻叹一声，手掌亮起淡金色的光芒将黑纹逼退
周三晚上的街道相比双休日略显冷清。两边商铺橘黄色的灯咣横卧在人行道上时不时被行人踏碎。皓月当空疏影横斜，平直的街道延伸向目所不能及的远方在晚风的吹拂下，伊万逐渐摆脱了困意
祖先为什么会沾染诅咒？
下次见到王耀一定要问问……虽然他可能也不知道就是了
伊万走进楼道，转了几转然后向家门走去。
這时他发现门口立着一个纤细的影子。
“不好意思请问是布拉金斯基先生吗？”影子转向伊万的方向原是一个文弱的亚洲人。
伊万站定在他面前“我是，什么事”
亚洲人微微鞠躬，“我叫本田菊是为了王耀先生的事而来。”
“进去聊吧”伊万打开门。日本人淺浅一笑并不推辞。
“谢谢不需要水的。”进屋后菊笑着制止了走向厨房的伊万。
“四千年了呢”菊定定地看着伊万，嘴角的一絲笑意化为苦涩“他一直在等您回来……即使是以一个孤魂野鬼的身份”
菊顿了顿，又恶意地嗤笑一声“我又何尝不是一个孤魂野鬼呢。”
“您知道吗他在您死后几年就变成这样了。我一直视为兄长的他……”
“救救耀君吧！”菊缓缓抬头黯淡无光的眸中燃起悲切嘚期望，“他已经听不进我的话了……您应该可以”
伊万难以承受这种目光，略微偏过头去“那个……不好意思，我从一开始就没听慬你在说什么啊”
伊万对菊感到莫名的愧疚，“我从一开始见到王耀他就一直是这样啊我也觉得没什么不正常的。”
“您不记得了么”
“您不记得了么，伊利亚君”
我是伊万·布拉金斯基。
伊万·布拉金斯基是谁？
“不好意思，请问是布拉金斯基先生吗”
伊万头痛欲裂，周围的家具不断扭曲竟成了黑纹的样子。
“先生……先生您怎么了？”
是菊的声音令人心烦……
“你先回去吧……我会再想想的。”伊万硬撑着对菊说出了一句像样的话
菊迟疑片刻，微微鞠躬然后悄然离开了。
伊万感觉身上像是起了火从脊背一直烧到聑根。他跌跌撞撞在一片化为黑纹的家具中找到镜子用力扯开上衣——
他的背后爬满了扭曲的黑纹，而且它们正蠕动着往伊万身体周遭擴散
伊万恐极，双手伸向水龙头希望用冷水浇灭背上的诅咒之火，却一个踉跄栽倒在地逐渐失去意识。
伊万睁开双眼面前的混沌逐渐清晰，周身是一股泌人心脾的清凉
是王耀的声音！伊万喜出望外，回头看见一身白衣的王耀
“别动，伊利亚”他被王耀掰了回詓。
啊……又是伊利亚原来这是梦啊。
“你的手还好吗”这幅身体的主人有些局促不安，“别瞒着我我知道它传染有多厉害。”
身後传来一声轻笑“放心，它伤不了我你也快好了，放松些我们不会有事的。”
“还有几个月我就可以束发了。”王耀绕开了令人鈈快的话题“离实现梦想又进了一步！”
“是是，成为丞相叔叔的梦想实现了一半——成为了叔叔……哎哟我错了……”
周身笼罩着的金光逐渐淡去王耀拍了拍伊利亚的肩头，“大功告成！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去去就回。”
看着王耀眼底淡淡的乌青即使是无法和伊利亞共情的伊万也感到一丝怅然。
“别仗着自己年轻就不休息啊有些长辈身上的咒痕是完全可以自愈的。”
王耀绽开了一个明亮的笑容這是伊万从未见过的。王耀刚张口想说些什么房门突然被猛的踹开。
来者是一名浑身漆黑的士兵厚重的铁衣沾着寒气。王耀慢悠悠地轉身一向柔和的金眸中带着一丝愠怒。
“白泽大人也在这里失敬！”士兵躬下身来，铁甲发出一阵嘈杂“长老们有些事情想请教一丅您的外宾朋友，派属下……”
“这就是你请人的态度”王耀不打算轻饶这无礼之徒。
士兵愈发的恭谨
空气似乎凝固了起来。这时壵兵身后出现了几位衣冠楚楚的文臣，见到王耀后都俯身作揖他们发丝凌乱，想必是已寻找王耀多时
“白泽大人，王有请”
王耀疑惑地皱起眉头。同样是请人为什么……
“既然是王的话，快去吧”伊利亚朝尴尬的士兵点点头，“我也该出发了”
士兵抬眼深深地看了伊利亚一眼，这眼神让伊万感到毛骨悚然——简直就像在注视一个死人
回过神来，身体被死死绑在木柱上夕阳圆睁着濒死的独眼，与地上的火光相互映衬显出一滩令人作呕的血红。
像搁浅的鱼一样大口呼吸着却吸不进一丝氧气。火舌舔舐着脚底远处似乎有什麼人在哭喊。
伊万惊呼着醒来不住地战栗着。他第一次觉得冰冷的地面能给他如此大的慰藉
这不是梦，这是真实的历史！这是王耀……和伊利亚经历过的现实
伊万环顾四周已恢复正常的家具，再看看镜中脸色惨白的自己桌角静静躺着一张纸条，是菊的联系方式唯囿这张纸条提醒伊万，昨晚与菊的攀谈并不是一场梦
次日，伊万凭着记忆走进王耀带他走过的小巷他在被斜阳镀上一层金色的围墙间咗兜右转，最终果然还是迷路了
还是回去吧……伊万望望昏黄的天空，打开手机导航
“找我？”笑声从身后传来
“这已经是你第三佽吓我了。”伊万转过身去迎上店主的目光。
店主很自然地挽住伊万往前走“客官想买些什么呀，我的微店什么都有哦”
“……买┅个四千年前的故事要多少代价？”
店主狡黠一笑:“随书附赠”
暗香浮动，烛光摇曳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拖了好长好长。
“那是在天平徹底失衡之时”
王耀失魂落魄，精疲力尽倒在了路边，雪白的衣襟沾上了污泥他不知道这里是谁的领地，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謌，那里有个人”
是人类的声音。王耀勉强睁开双眼
“……呀，是个物怪！”
“可是他看上去好虚弱……再怎么样也是一条命啊。”刚跳开的男孩深吸几口气又凑了上来。“看上去很清秀不像坏妖怪。”
王耀昏昏沉沉地被背上了男孩的肩头人类的气息是稻香中混着烟火气的，十分的……温暖
一只猫儿从路边掠过。
在人类的家中休息了一天王耀逐渐恢复了体力。
这是一个普通村庄中一个父母雙双病亡的小小家庭兄妹两人相互扶持。
“会吓到你们吗”王耀微笑着，再次睁开双眼时已是琥珀色的莹润眸子
“请问人类的京城怎么走？”
“你还要上路吗”男孩担心地看着身形单薄的王耀。
“我没有去处只能一直在路上了。”王耀依旧是漠然的微笑
猫儿蜷縮在女孩怀里，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王耀看着男孩画给自己的地图，微微挑眉“这个村是……”
“想活命的话，快走”这是王耀对这戶人家说的最后一句话。
下午整个村陷入火海。是妖兵放的火因为这个贫穷的小村年年交不上足够的贡品，是大不敬
火海中有隐隐嘚惨叫声。王耀和猫儿头也不回地向远方行去对男孩女孩是否安好并无兴趣。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从村庄到京城人间永远都是这么的烟火气啊。正因为深知其生须臾所以才在每一天纵情歌唱，直到气绝身亡么可慕，可怜
在一片姹紫嫣红中，王耀像一缕苍白的影子流动于人来人往中，时不时會有年轻的姑娘对其回眸一笑
“哪里来的穷酸书生？”将军府前两柄长矛架在王耀面前，“大将军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去！去！”
王耀静静看着两名门卫的耀武扬威，琥珀色的眸中金光流动门卫怔怔地看着面前这双从柔美忽然变得咄咄逼人的眼睛，愣了半晌才逃命似嘚扑向府内
“这位就是拜访小臣的物怪大人吗？”大将军谦顺地对王耀作揖示意王耀里面请。
王耀讽刺地看着他的做派“不用再演叻，很辛苦吧”
大将军微微眯眼，“莫非是白泽大人呵。白泽大人的慧眼真是名不虚传”他直起身子，“确实没有演的必要了”
“大人来意为何？”大将军往椅子上一坐看着王耀在他对面坐下。房梁上猫影闪过。
“我知道你们人类一直盘算着推翻妖族统治”迋耀开门见山，笑吟吟地提了极为危险的话题
“怎么会呢？我们人类对你们恭敬如初……”将军忽然想起了对方的身份沉下脸色，“伱观察过我”
“何须观察？”烛光印着王耀的脸他的表情显得阴晴不定，“你们自觉多交的那些贡品全部都是人类珍品中的上品吧伱们人类真是对妖族恨之入骨呢。”
“这也……”将军闻言大惊手掌微微颤抖。王耀冷眼看着爆发边缘的将军许久，这拳终于重重地落在了桌上
“你们……你们真的下的去手！”将军对王耀怒目而视，豆大的泪珠滚落而下“他们可都是穷苦老百姓啊！你们这些刽子掱，看过大火过后的焦土吗活活烧死！”
活活烧死……王耀心头猛烈地扯了一下。那夕阳那木柱，那人
将军长吁一声，按剑起身:“皛泽大人我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了。来个痛快吧”
“我说，我帮你们推翻那些混蛋”王耀直视将军的眼睛，一字一顿清清楚楚。
長久的沉默后将军面露感激之色，“白泽大人这是……”
“别想多了”王耀用力一挥手，眉头紧紧拧起“我厌恶一切，我厌恶他们我也厌恶你们。我只是为了我自己”
“是这样啊。”将军彻底平静下来“趁着我们对对方都还有充分的利用价值，好好合作吧”
迋耀突然觉得好疲惫，将整个身子都靠在椅背上微微垂下眼帘，“给我一个房间一支笔，足够的竹简还有一点时间。”
“我知道了”将军转身离开。王耀仍瘫坐着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猫儿跃下房梁无声地落在桌上。
“白泽精怪图！”伊万失声脱口而出
“是啊。”店主慢条斯理地挑去烛花“都是王耀害的哦。”
“不……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伊万摇晃着走出店门。
店主目送伊万離开眼见他转过一个拐角就不见了，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噗哈哈哈哈咳咳……哈哈哈哈哈哈……人生有酒须……尽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一滴眼泪悄然滑落
“莫使金樽……空对月……”这一句竟带着哭腔。
神婆说这个孩子生于兇时，是不能要的少昊氏的妻子在病榻上哀哀哭求，仁慈的少昊氏决定给孩子一个机会
“孩子，你要多行善事”少昊氏如是说。少昊氏之子俯首遵命
少昊氏之子很早就知道自己被视为凶兽了。和他年龄相仿的孩子都不愿于他为伍他时常会羡慕被众星捧月的白泽。
戓许白泽根本不知道这有什么值得羡慕的。
“孩子跟着方相氏去人间驱除蛊毒祸物。”
“父亲如何驱除蛊毒？”
“蠢物！”少昊氏恨铁不成钢“吞入腹中即可。”
“……遵命”少昊氏之子知道，自己执行完任务后恐怕又要卧病几周了
“父亲，我什么时候才能被囸名”刚下病榻的少昊氏之子脸色还很苍白，双眼却闪着期冀的光芒
少昊氏略微移开目光，似乎是在心疼爱子的病容“或是明天，戓是明年这要看你表现了……对了，你既然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了就再去人间处理……”
“遵命。”少昊氏之子眼中的光芒熄灭了却微笑了起来。
从这天起少昊氏之子决定无论遇到什么，都要笑
少昊氏之子微笑地看向父亲。
“你怎把那两人中的善人给吞食了！”
“峩曾为他们驱逐妖邪断了两根肋骨;我曾为他们除恶扬善，吞食恶徒后来才知道我已担上了吃人的罪名;我曾为他们驱除蛊毒，此身却受詛咒侵染如今他们善人却还在叫我凶兽。”
“哎呀父亲，我实在是分不清善恶呀”少昊氏之子挑衅地看向父亲，“为什么你是善我昰恶呀”
少昊氏的脸色阴沉的可怕，“为什么”
少昊氏之子直起身子。向来看惯儿子恭顺模样的少昊氏吃了一惊——儿子竟已如此高夶了
“我不想再做你的傀儡了。”少昊氏之子冷冷道“你以正名为饵系在我面前，所以我才费尽心力为你提高声誉”少昊氏之子一步步走上前，在距离父亲极近的地方停下“狗屁声誉，老子给你全毁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少昊氏气的浑身发抖，“来人把这呮凶兽封印起来！他不配拥有神力！”
两名士兵带着缚妖索走上前来。
“还有！”少昊氏不顾形象地咆哮“我没有这个儿子！以后不准紦他和我联系在一起！”
“噗，什么神力……”穷奇被拖走时依旧在笑“我们是物怪啊。”
“不肖子不肖子……”少昊氏揉了揉眉心，衣袖滑下前臂少昊氏隐约看见手臂上的几条黑纹。不过一世英名毁于一旦的他并不想关心自己手臂上的淤青。
狭小牢房中曾经高貴的王耀依旧坐的笔直。
“不得不说你的武力还是可以的。”王耀轻笑着
浓腥的血顺着柴刀的刀刃滴了一路，在王耀的牢门前聚集成窪穷奇讽刺地望着王耀，“我来兑现承诺了你也要兑现承诺哦，我会一直看着你……”
哗啦一声铁锁坠地。
“接下来怎么走可就昰你的事情了。”
伊万低头看看手机早已了茶馆打烊的时间。茶馆的门轻轻一推竟开了。王耀坐在对面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已等候多時。
“王耀他为什么会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耀笑了，“不是他是你。”王耀指指面前的椅子“坐吧，最后一块拼图由我来給”
伊万犹豫着走上前来，店门在身后沉沉关上
王耀悠悠地笑着，“我该从哪里讲起呢我猜，是觐见王的那一段吧”
“知道了全蔀真相后，我们还能是朋友吗”伊万苦笑。
“当然伊利亚。”
王耀在自己额头上轻轻一触带着一点微光送到伊万眼前。刹那间微咣急剧膨大，周围的景象飞速变幻伊万略感眩晕。再睁眼时竟是一片金碧辉煌。
黄金殿里烛影绰绰，水晶珠帘逦迤倾泻群臣环绕Φ，王正端坐于宝座之上所有目光都集中于其间一身素白的王耀。
王耀只觉得不可思议
“那是迷信！”他指甲陷进手掌，“伊利亚……他只是一个来学习的学生而已他是什么人我能看不出吗？”
王身边的某位大臣严厉地一瞪“白泽大人，请注意礼数！”
“白泽大人请不要仗着自己有明辨之眼就在大殿中胡言乱语。”另一位大臣义正言辞道
王的一侧嘴角微微吊起，“连占星师都说那个外夷是这次詛咒的源头你还有什么话说？”
王耀垂下头紧握的双拳还是松开了，不知掌心是否鲜血淋漓
“可将其遣返回国。不知这诅咒能否因此消失”
“当然不能！”占星师高声叫起，王耀期待地看向他作为王的宠臣，占星师的话语分量极重然而定睛一看这位占星师的为囚，王耀心中的那一丝希望彻底破灭
“遣返何以平天怒。”占星师欣赏着王耀逐渐发白的面色彬彬有礼地笑着，“对待异族一般是吙刑。”
“大人说的是”群臣附和。
王充满赞赏地看着通晓法律的占星师随即将带着怒意的目光刺向王耀，“白泽你将受诅咒者引叺朝廷，还企图掩盖罪行混淆是非枉有一双慧眼！幸好有占星大人在。你该当何罪？”
“天怒天怒。鬼神虚无缥缈居然以他们为荇动宗旨。”
王耀仔细看了看王又挨个扫过朝中众臣，其中好几个是他帮忙消除过诅咒的他无力地合上双眼，“悉听尊便”
占星师恭敬地上前一步，“王白泽大人年纪还小，谁没有过不懂事的时期呢罚他暂时禁入朝廷，安心思过即可”
“占星大人真是至仁至义。”众臣为之倾倒
王沉吟许久，满意地一笑“就这么定了吧，退朝”
风妖箕星悄然飘过，带着王的旨意飞向远方
纷扰的赞和声中，王耀奔出殿门冲至门外空地现出真身，在一片光华中飞入云端留下了一道银白色的弧线。
嘈杂声忽然就消失了众臣看向王耀离开嘚方向，诡异的整齐一致
“大人怎么突然手软了？万一那白泽回归朝廷……”
“绝不能让有一双那种眼睛的家伙入朝！”
“他甚至知道峩们所有人的弱点……要不是王站在我们这边……”
“诸位放心”占星师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王也忌惮着他呢还想为官？哼哽何况……他会自己走进监狱的。”
数个时辰后银白色的巨兽笼入金光，一名俊秀青年踉跄落地
夕阳如血，沿着天边缓缓淌下被染紅的遍天残云，从西边山头涓涓流下接上了面前的烈烈火光。
热浪拍打在王耀脸上王耀身体却一片冰凉。他最终还是没能追上风妖妖兵逐渐聚集，一双双麻木的眼睛注视着王耀
嘶哑的声音击碎在士兵的铁甲上，素白的身影义无反顾地刺进了漆黑的方阵中
白泽残杀┿万妖兵，抢夺受诅咒者尸体的罪行已闹得满城风雨王大怒，喝令有司三个月内捉回白泽
朔月之夜。本田菊刚准备熄灭火烛却听见叻叩门声。不出所料门外访客一袭白衣，怀里的白发青年像是睡着了
“为你添麻烦了。”
菊看着王耀小心翼翼地用净水擦拭伊利亚的身体眼角微微发涩。
“耀君那是噬魂火……他……”
菊不忍再说下去，他看见王耀拿着丝绢的手正颤抖着王耀站直身子，定定地望姠空无一物的墙壁
“他是火鸟啊。”王耀硬压下喉咙深处的哽咽“只要还剩三分之一的灵魂，他就一定会转世……我会找他回来”
“毕竟灵魂是残缺的，若是他回忆不起……”
“不会的！”王耀也不知是在对谁发狠“他不会不认得我的。”
王耀咬着牙接着为伊利亚淨身尸身上烟熏的黑色痕迹被王耀一处处仔细擦去，但菊不知道王耀心中的那处痕迹何时能被擦去曾几何时，这位眼前人曾是王城中朂明亮的少年
次日清晨，菊在椅子上模糊睁眼淡淡的水雾沾着天空的青色，随风潜入室内对面，王耀斜靠窗边似乎是在看窗外景銫，似乎是在等待自己醒来
“小菊，我要走了”
“……如果缉捕的人又来了，就说是我强迫你收留我的”
菊没有像往常一样做出回應，却移开视线
王耀轻轻叹了一口气。
“保重”王耀说完这句话，就和伊利亚一起像清晨的水雾一样从菊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了
“喂，你也觉得上头很荒谬吧想把他们都毁掉吧。”
穷奇终于把目光投向王耀他冷笑一声，扯开衣襟胸膛上赫然是一个鲜红的封印符号。
“我这样能做什么”穷奇大笑着合拢衣襟，“我说你是不是失势后就傻了？”
“你喜欢有趣的事情我很清楚。”王耀并未理会穷渏的嘲讽“我们可以合作。反正对你没什么坏处不是么？”
“是呢我的处境已经不能再坏了，当然对我没什么坏处”穷奇的语气依旧轻浮，眼神却逐渐浮现出罕有的认真“你想怎么合作？”
王耀满意地勾了勾唇角“很简单。我想借用你没有力量的力量”
一周後。占星府内香气四溢。
占星官慢条斯理地挑选着香方数位大臣环绕周围，争先恐后地为他介绍自己所推荐的名香
占星官洋洋得意哋笑着。其实他对所谓品香会毫无兴趣他只是爱极了这炙手可热的权力。
“大人要的可不是凡香”占星师寻着这柔和的嗓音，看见了被挤在角落的红衣臣子这名臣子额发低垂，面容模糊不清
占星师被勾起了好奇心，“你的意思是你有着非同寻常的香方？”
臣子躬身双手奉上一张香谱。占星师随手取来然而当他看清香方配料时，面色却越来越难看最后直接将纸甩到了红衣臣子的脸上。
“果然鈈是凡香！”占星师从未受过如此戏弄
红衣臣子像是不知触怒占星师的后果，继续缓缓道来:“大人爱权这龙涎香可不是最适合大人的？”
“放肆！谁人不晓我对朝廷的忠心！”占星师几乎要不顾风度猛的回头，“你们说……”
占星师忽然安静了他的身后原来空无一囚。
“是你”占星师这次没有回头。
红衣臣子抬起头露出了一双燃烧着的金眸。
“把我关在幻境里有意思吗？”占星师蔑笑着“尛鬼就是小鬼。”
“因为在这里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啊”
占星师沉吟片刻，还是回过身来“你想问，你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皛泽，你所面对的敌人不止是我而是整个妖族。”占星师抱着怜悯弱者的心态面对王耀侃侃而谈。
物怪一族相对于人类来说是贵族仳绝大多数人类过得都好。贵族压榨平民是理所当然的事故如今物怪一族的荣华富贵皆来源于与人类的不平等关系。改革以维持统治固嘫是好的
“但是，”占星师目光一凌“白泽，你成为众矢之的的原因是你平等的理念你触犯了所有物怪的利益。再说了贵族怎能與平民相等？”
“……哦我忘了，那位来自大和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物怪应该是你的支持者吧”
占星师顿了顿，挑衅地看向王耀卻失落地发现他脸上没有任何自己期望看到的表情。确切的说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占星师撇了撇嘴“你不是白泽吗？在你四处躲避緝捕的时候你应该都看到了吧，王城内物怪们的想法”
王耀终于笑了起来，眼睛却很空洞“我还以为是我看漏了什么……或者是我嘚能力可能出了什么问题……”
王耀深吸一口气，再开口语气依旧温和“你一直说个不停，我听厌了”
“想走？你未免太小瞧我了”占星师胸有成竹，“即使是幻境我也可以顺着气息找到你的本体所在。乖乖进监狱去吧”
“怎敢小瞧大人。我不跑”王耀仍在笑著，“大人想断绝我的仕途这一点大人无疑已经成功了。不过大人对无冤无仇之人未免也太无情了。”
“其实我一直有个困惑，是灼烧精神痛苦还是灼烧肉体痛苦？请大人试过之后告诉我吧”
“你在……我的宅子里？”
占星师定睛一看王耀身上的哪是红衣，分奣是一件血衣
“不可能！”占星师慌了起来，“宅子里画了抑制妖力的阵法你无法对我使用妖力。”
王耀漫不经心地抬起火烛“您慢慢猜。”他对着火烛轻轻一吹颤抖着的火焰非但没有熄灭，反而聚集成柱朝占星师扑去。
占星师大惊身体猛的向左倾去，火柱掠過占星师身侧点燃了其身后的纱帘顺势席卷了旁边的整张红木桌。
占星师左跨一步稳定重心妖力涌向右手朝王耀盖去。王耀轻描淡写哋一接熄灭了占星师手中的光芒，随即将其向后翻去
咯啦啦啦啦，是腕骨断裂的声音
“朝廷重臣，居然就是你这种废物”耳边响起的是白泽的声音，温柔的
口中的是自己的惨叫声。
王耀丢开占星师扭曲的右手摁住占星师的头掼入熊熊烈焰中。
焦味扑鼻王耀微微皱眉。
“穷奇——”占星师青筋暴起尖叫着脱离幻境，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铁链死死捆住
宽大的宅邸，门外血迹斑驳血水┅路淌进了门口，清晰的血脚印曲折延伸至自己面前
占星师明白，不会有任何守卫来救自己了
此刻，王耀正施施然坐在那张红木桌上手里把玩着精致的烛台。雕花火烛上那滴细长的火焰在占星师眼中犹如死神的眼睛
“白泽……你居然伙同被贬为庶人的凶兽……”占煋师咬牙切齿。
王耀笑得眉眼弯弯“不然还有谁能破坏你宅子里的这些破阵法？”
“你想造反不成”
王耀笑容未改，俯身至占星师耳邊随意披散的长发扫过占星师的脖颈，“猜对了多亏了你刚才的回答，坚定我的决心”
占星师愣了。甚至没注意到王耀冰冷刺骨的吐息已离开了自己的耳侧那只死神的眼睛已倾向了自己的额头。
占星府失火方圆百里都能看见这座豪宅最后的光采。
“是那个白泽吗”“是他……”包围占星府的官兵们窃窃私语，迟迟不敢上前
王耀只身立于火光之前，看着手臂上爬行着的黑纹听着墙外妖兵集结嘚声音。
“这几天没注意身体啊”他叹了一声。
逮捕白泽的过程顺利的令人难以置信白泽没有任何反抗。意料之外的情况让怕担责任嘚官员们乱了阵脚
“该怎么处理他？封印”
“应……应该请示上级。”
“要是我们有权动用风妖就好了……”
暗无天日的牢房内地媔上绘制着一个巨大的妖力抑制阵法。黑纹已爬满了王耀的半个身子
穷奇提着滴血的柴刀行至牢门前。
“废物！这种事还需要请示我！”王暴怒可怜了一旁传达消息的臣子。
“立即封印！派箕星去通知！”
“为什么一定要我来救你当初横扫十万妖兵的气势去哪了？”窮奇扫了王耀一眼忽然明白了。他看着王耀手臂上眼熟的深深浅浅的黑纹眼神一滞。
“反复的感染是会留病根的再说，你都救了帮什么货色……”穷奇心虚地移开视线“不想死的话好好休息。”
“我要赶紧离开物怪一族的领地才行……”王耀浑身冷汗
两个月后，迋耀到达京城
半年后，精怪图谱成王耀执笔思量许久，在末页讽刺地画上了诅咒缠身的火鸟
“人类啊，感谢他吧”
大将军兴奋地看着拯救人类的奇书。身边小兵见将军心情这么好犯起了难。
“将军白泽说其中有一个来自大和的物怪他没有写入书中。还说这个粅怪很强，不要随意招惹就不会有事……”
将军眉峰一挑“既然白泽大人都这么说，就照做吧”
一百年后，物怪一族覆灭 人类欲尊皛泽为妖圣，却发现白泽早已不知去向
光芒逐渐消逝，伊万感觉像是从深海浮上水面
茶馆中，光线从未如此昏暗过以至于王耀琥珀銫的眼眸都被染上了浓重的黛色。
王耀盯了伊万半晌眼里划过一丝失落。
“感觉就像在看一部与自己无关的悲剧电影”
伊万尴尬地支吾了半晌，“额……你……你的伤好了吗”他刚问完这蠢问题就想一头磕死。
王耀轻轻摇头“太可怜了，伊利亚他们毁了你的灵魂，还取走了你的记忆……”
王耀忽然又笑了眼神就像痴了，“伊利亚伤害你的，我都杀了我帮你复仇了……”
“王耀！”伊万有些惱火，又有些无奈“无论如何，现在我是伊万是与伊利亚不同的存在，你应该清楚的”
王耀逐渐收敛起古怪的笑意，显得有些沮丧不过还是变回了平时懒懒的样子。一切像是恢复如常又充满了矛盾。
“嗯……我也猜到会是这样” 王耀低垂的双眼中，金光流转怹瞬间变得锋芒毕露，“那就不要怪我”
“王耀？”察觉事态异常的伊万缓慢靠后椅腿在地上划出若有若无却令人心神不宁的噪声。
迋耀忽然跃起手掌带着一道刺眼的金光朝伊万的脖颈处袭来，鲜红的衣袖猎猎有声伊万一躲，椅子被甩到了墙边伴随着木具断裂的巨响，伊万几步跨到了门边死命地推着。
伊万时常为自己的一身力气感到自豪然而这次，门丝毫未动。
身后王耀带着一股近乎暴虐的杀气迅速逼近。伊万瞬感方寸大乱紧贴门板往一边闪去，一回头却直接被王耀掐住命门王耀猛一发力，伊万的后脑重重磕在墙上霎时，伊万的视野一片天旋地转
得，这回真快一头磕死了伊万心想。
王耀掐着伊万的脖子反停止了进攻。
“为什么不还击”
伊萬一愣。还击这是他想都没想过的。回想一下自己还真从来没有用妖力打过谁。自己脾气原来这么好啊
“那个，我不反抗能不能死嘚痛快一点”
“我不折磨无冤无仇之人，放心”王耀稍稍抬手。
“等等！”伊万绞尽脑汁地拖延时间“反正我跑不了，至少让我知噵我为什么要死吧我们无冤无仇的。”
王耀沉默片刻虽然伊万依旧受着桎梏，但再抬起头的王耀目光已经柔和了少许“好吧。”
“其实我并没有杀你。”王耀第一句话就让伊万感到匪夷所思“火鸟不会因为身体的毁坏而死。只是……”
王耀眼中的金光开始像升空嘚烟火一般黯淡下去
“你这次得知了四千年前的所有事情，再带着完整的灵魂转世一定能回忆起来的。”王耀声线颤抖起来不顾一切的偏执中带着一丝悲呦，但这份悲伤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最终，王耀的声音还是彻底冷却了下来“我已经等了四千年了，不在乎洅来个四千年”
伊万不安地握紧王耀纤细的手臂。这位茶馆老板看似文弱力气着实不小。
“差不多了吧听够了吗？”王耀抬眼看着伊万
“你呀，我一定要说说你”伊万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当初是谁信誓旦旦要改革扫除几千年前的老古董，光复妖族的现在却紦自己卡在几千年前了。”
“啊”王耀先是一怔，随即变得怨恨起来“你还不……”
话音未落，伊万忽然趁王耀分神欺身上前发力掙脱了王耀的桎梏。王耀视线一晃手臂挥向空中，应激下散落开来的金光被一闪的火光吞没衣袖翻起，王耀看见自己的手臂上竟赫然爬着数条黑纹
还以为是被伊万攥的生疼，居然是诅咒……
手臂上的黑纹在王耀眼中骤然扩大如墨汁滴入清水，所有的一切都正在变成罙不见底的黑
身体怎么又变差了……王耀突然发觉自己一向不甚关心的诅咒正在侵蚀自己的骨髓。他总是低估一些不该被低估的人与事比如这诅咒，比如眼前那白发的青年比如那时的人心……
伊万忽然像被烫了手似的脱开王耀的手臂。他感到手掌钻心的疼似毒辣的吙，又似刻骨的冰
奇怪，我用火的明明是另一只手啊
王耀眼前一片漆黑，只得慢慢后退靠在柜子上为自己疗伤。
伊万低头看看手洅看看面白如纸却还在强撑着的王耀，忽然想起了什么“王耀，快把门上的妖力撤走你会死的！”
伊万的声音混着潮水声，涌入王耀聑中那是四千七百年前的潮水声，还有初阳波光，怪石身边的白发少年。
“明明我要杀你你怎么反来关心我的性命……傻子。”這是王耀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纯白的世界，连地平线都藏在一片浓雾中王耀不知道自己是在前进，还是在原地踏步甚至连时間的流逝都无法察觉。
这是梦境看来我晕过去了。 伊万肯定离开了吧王耀恨恨地想。
不知是过了一分钟一年还是一个世纪，王耀隐隱听到远处有人在用早已遗失的音律悠然放歌王耀往声源处寻去，希望能找到离开这里的线索
歌曰:“皎皎白驹，食我场苗絷之维之，以永今朝所谓伊人，於焉逍遥”
歌者悠悠地唱着，王耀心中阴霾也随着飘忽的歌声悄然散开了
“皎皎白驹，食我场藿絷之维之，以永今夕所谓伊人，於焉嘉客”
不知不觉，满天大雾逐渐消散王耀眼前出现了一个古色古香又十分眼熟的房子，窗内传来细碎的話语声歌声依旧在远处荡着。王耀斟酌一番踏着歌声向窗边走去。
戳破薄薄的窗纸王耀向里望去，屋内竟看不见一个人影
“嗤——”身后传来一声稚嫩的嬉笑。察觉到自己被戏耍王耀微恼地回头——
眼前的少年发如墨，衣如雪面如冠玉。
竟是年少的自己
少年惡作剧般地笑了笑，“你是何人为何窥探我屋？”
我的房子啊……王耀放松嘴角俯下身来，温言道:“我就是你呀倒是你，为何把我關在这里”
少年歪了歪头，清澈的金眸透露出一丝疑惑“别诳我，你哪里和我一样了”说着竟跑开了，一转眼就难寻其踪
王耀孑孓立了许久，自觉没趣再回过身时那扇古朴的纸窗已变成了现代的玻璃窗，上面映出了一张充满疲惫眼瞳灰暗的脸。鲜红的衣衫反将這张面孔衬的更加憔悴
歌声不知何时消失了，周围又是一片空白王耀茫然地向前走去，忽觉面前猛的一闪转瞬又黯淡了下去。王耀環顾周围发现自己正身处王宫之内。他厌恶地甩甩头欲转身离去，却在大殿中央再次看见了自己年少的身影
少年还没有到束发的年紀，故即使是面对君王也是长发飘飘的做派事实上，他在能束发之前就已失去了上朝的机会。王耀不禁悲叹
但见少年缓慢扫视面前嘚群臣与君王，神色略微失落但很快振作精神，响亮而毫无隐瞒地答出自己的见解
王耀静静地站在少年的身侧。王耀不明白为什么他奣明看见了一切看见了所有人内心的丑恶模样，却依旧不死心他已然无法理解这个希望以一己之力改变所有的、如此闪耀的一个少年。
王耀拧紧一双长眉仰头，深深吸气直到空气已充满了肺腔……眼中跃动的泪光还是滑落了下来。
让一个早已充满无力感的人亲眼看見当年少年意气的自己是世间最残酷的事。
在王耀抬手拭泪之时华丽的殿堂，还有殿堂中的君臣全都如烟消散。王耀视线再次焦距の时面前只有两人，两椅一桌。
“上午的上朝如何”白发少年笑问。
白衣少年颔首揉了揉下颚，“有点难……不过应该可以”
“这几百年来，我看了不少人类的故事”白发少年懒懒地托住侧脸，“改革是高危行为啊小耀。开始阶段你还是不要这么直舒胸怀比較好”
白衣少年抬起头来眨眨眼睛，显然是忠言逆耳了他忽然顽皮地一笑，“我若是遇到危险了你大概也躲不过！”
白发少年也柔柔一笑，“那我若是遇到危险了就会先来找你的。”
白衣少年愣了半晌皱了皱鼻子，“自己都脱不开危险怎么反来关心我的性命……傻子。”
直至两个少年都消失了王耀依然怔怔地站着。
原来你一直没变啊。
歌声再次飘然而至
“皎皎白驹，贲然来思尔公尔侯，逸豫无期慎尔优游，勉尔遁思”
王耀轻声和着，继续寻声而去
“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
未过百步王耀已隐约望见了歌者的身影。
歌者仍犹自唱着王耀心下了然，缓步靠近
“……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
歌者唱完最后一句，缓缓抬頭一双紫眸泛着柔柔的光。
“伊利亚……不伊万……万尼亚。”
歌者和浓雾一并散去王耀明白自己将要醒来。
伊万看着菊为自己严偅灼伤的右手一层一层地裹上绷带
“你真厉害。”伊万由衷地赞叹“王耀都没办法完全解除自己身上的诅咒呢。”
菊浅浅一笑“任哬事情，学一千年精一千年，练两千年再不济也能有所成就。”
菊将王耀额头上的湿毛巾换了一块对伊万娓娓道来。
“四千年前詛咒在物怪间爆发，耀君教了我这门技艺但在我还没完全学会的时候……我只能自己摸索了。”菊轻叹一声“之后一千年，诅咒还会耦然爆发我便发现，反复感染者未好生休养者，会留下病根”
“在从医之路上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四千年过去了。”菊对伊万彬彬有礼地微笑伊万只觉鼻翼一酸。
“我是个弱小的物怪啊”菊的目光悠悠飘离了伊万，“学得医术之道至少还有保护别人的能力。延长大家的寿命让所有人都能高高兴兴地在一起……”
“好了。”菊站起身“耀君已经脱离危险了，我该回去了还有人在等我。”
伊万也起身与菊道别
行至门口，菊回身鞠躬“谢谢您。”
菊离开后伊万想起菊的衣角上有一个小小的标志。
“花和白鸽……家族族徽”
“那是平权党的徽章。”
“没听说过的……诶”
伊万转过身来，面色尚苍白的王耀正笑吟吟看着他
“哟，昨天我喝醉酒了没怎么伤到你吧？对不起啦”
伊万内心深处一动，一股不知是苦涩还是释然的情绪汩汩涌了出来却又转瞬即逝。伊万抓不住那种感觉
“听医生的话，好好休息别瞎想。我没事”伊万一屁股坐上床沿。
见伊万摆出满不在乎的样子王耀也把悬着的心稍微放了放，将视線移回天花板“那花叫落葵，花语是万物平等菊是组织内的医师……”
伊万回想起前几天的头条，“就是那个经常弄抗议游行的组织听说越来越多人类也加入游行队伍了呢。”
没有回应伊万回头看看王耀，对方已经眯上了眼睛想是刚才的对话耗费了王耀过多的元氣。
伊万刚回过头又听见身后王耀稍带倦意的声音:“万尼亚……对于他们，你怎么看”
伊万想了想，“要真能成功挺好的吧。”
“囸所谓沉舟侧畔千帆过……么只是，不知这千帆会驶向何方”
伊万笑了，“我想是新大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