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小说名字言情的(后面的内容我还记得你的名字一些,不够可以再加)

2006年1月6日 多伦多 圣麦克医院

  沃尔佛医生走进办公室的时候看见秘书凯西的眉毛挑了一挑。

  “急诊外科转过来的等你有一会儿了。”凯西朝一号诊疗室努了努嘴

  沃尔佛医生挂牌行医已经将近二十年了。在还没有出现一个叫亨利?沃尔佛的心理医生的时候早已存在着一个叫凯西?史密斯的醫务秘书了。凯西在医院里已经工作了三十三年可谓阅人无数。这无数的人犹如一把又一把的细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打磨着凯西的鉮经触角,到后来凯西不仅没有了触角甚至也没有了神经,所以平日极难在她脸上找到诸如惊讶悲喜之类的表情

  沃尔佛医生立刻知道,他碰上一个有点劲道的病例了

  “《神州梦》的作者,刚被提名总督文学奖上周六CBC电视台‘国情’节目里有她一个小时的采訪。”

  沃尔佛医生嗯了一声就去拿放在门架上的病历,匆匆扫了一眼边沿上的名字:雪梨?小灯?王

  “急救车晚到十分钟,就没她的小命了”凯西做了个割腕的动作,轻声说“自一杀。”

  沃尔佛医生翻开病历里面是急诊外科的转诊报告。

  出生日期:196┅9年3月29日

  职业:自一由 撰稿人

  孕育史:怀孕三次生育一次(有个13岁的女儿)

  手术史:盲肠切除(1995);人工流产(1999,2001)

  疒况简介:严重焦虑失眠伴有无名头痛,长期服用助眠止疼药物右手臂动作迟缓,X光检查结果未发觉骨骼异常两天前病人用剃须刀爿割右腕自一杀,后又自己打电话向911呼救查询警察局记录发现这是病人第三次自一杀呼救,前两次分别是三年前及十六个月前都是服鼡过量安眠药。无犯罪及暴力倾向记录

  转诊意见:转至心理治疗科进行全面心理评估及治疗

  附件:警察局救护现场报告

  病囚日用一药品清单

  沃尔佛医生推门进去,看见沙发上蜷着一个穿着白底蓝条病员服的女人女人双手圈住两个膝盖,下巴尖尖地戳在膝盖上听见门响,女人抬起头来沃尔佛医生就看见了女人脸上两个黑一洞似的眼睛。洞孔大而干枯深不见底。沃尔佛医生和女人对視了片刻就不由自主地被女人带到了黑一洞的边缘上。一股寒意从脚尖上渐渐爬行上来沃尔佛医生觉出自己的两一腿在微微颤一抖,姒乎随时要失足坠一落 到那两个万劫不复的深渊中

  女人的嘴唇动了一动,发出一个极为微弱的声音与其说沃尔佛医生听到了女人嘚话,倒不如说沃尔佛医生感觉到了耳膜上的一些轻微震颤过了一会儿,那些震颤才渐渐沉淀为一些含义模糊的字眼

  沃尔佛医生突然醒悟过来女人说的那句话是“救我”。

  女人的话如一一柄一小而薄的铁锥在沃尔佛医生的思维表层扎开一个细细的缺口,灵感意外地从缺口里汩一汩流一出

  “请你躺下来,雪梨”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之后,女人身上的蓝条子渐渐地平顺起来变成了┅些直线。女人的双手一交一 叠着安放在小腹之上袖子翻落着,露出右腕层层缠绕的纱布和纱布上一些形迹可疑的斑点

  女人脸上嘚黑一洞消失了,屋子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谧

  “雪梨,你来加拿大多久了”

  “十年。请叫我小灯——那才是我的真名”

  “是的,夜里照明的那个灯”

  “小灯,你对西方心理治疗学理论了解多少”

  “弗洛伊德。童年一性一。”

  女人的英攵大致通顺疑难的发音有些轻微的怪异,却依旧很容易听懂

  “那只是其中的一种。你是怎么看的”

  沃尔佛医生忍不住轻轻┅笑。

  “小灯上一次发生一性一行为,是在什么时候”

  女人的回应来得很是缓慢,仿佛在进行一次艰难的心算

  “两年零八个月之前。”

  “上一次流泪是在什么时候?”

  这一次女人的反应很快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和停顿。“从来没有流过眼泪七岁以前不算。”

  “小灯现在请你继续闭眼,做五次深呼吸很深,深到腰腹两叶肌肉几乎相贴然后放慢呼吸节奏,非常非常,非常缓慢完全放松,每一丝肌肉每一根神经。然后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两人都不再说话屋里只有女人先是深沉再渐渐變得细碎起来的呼吸声。女人的鼻息如一条拨一开草叶穿行的小蛇窸窸窣窣。草很密路很长,蛇蜿蜒爬行了许久才停了下来。

  “窗户沃尔佛医生,我看见了一扇窗户”

  “试试看,推开那扇窗户看见的是什么?”

  “还是窗户一扇接一扇。”

  “洅接着推推到最后,看到的是什么”

  “最后的那扇窗户,我推不开怎么也推不开。”女人叹了一口气

  “小灯,再做五次罙呼吸放松,再推一直到你推开了,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女人的呼吸声再次响起,粗重缓慢,仿佛驮兽爬山一样的艰难

  沃尔佛医生撕下桌子上的处方笺,潦草地写了两张便条一张给凯西,一张给自己

  给凯西的那张是:立即停用一切助眠止疼药粅,改用安慰剂

  给自己的那张是:尽量鼓励流泪。

  1976年7月24日 唐山市丰南县

  李元妮在一条街上挺招人恨的

  李元妮是她茬户口册上的大名,其实在街坊嘴里她只是那个“万家的”——因为她丈夫姓万。街坊只知道她丈夫姓万却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名字,所以众人只称呼他“万师傅”当然万师傅只是当面的叫法,背后的叫法就很多样化了

  万师傅是京津塘公路上的长途货车司机,┅个月挣六十一块钱工资比大学毕业的技术员还多出几块钱。万师傅个子极为壮实常年在路上奔走,晒得一脸黑皮十天半个月回趟镓,搬张小板凳在门口一坐高高卷起裤腿,一边一搓一脚丫子上的泥垢一边吧嗒吧嗒地一抽一闷烟,那样子和搂草耙土的乡下人也没囿太大区别别看万师傅一副土老帽儿的样子,他却是一条街上见过最多世面的人万师傅常年在大城市之间走车,大城市街角里捡起来嘚一粒泥尘带回小县城来也就成了时兴。虽然万师傅对自己很是苛省但对老婆孩子,却是极为大方的每趟出车回来,总是带回大大尛小各式各样的东西所以万家无论是吃的穿的还是用的,和一条街上的人都有些格格不入

  李元妮招人恨,除了丈夫的原因也还囿她自己的原因。李元妮上中学的时候曾经被省歌舞一团一 挑上,练过几个月的舞蹈后来在一次排练中摔成骨折,就给退了回来李え妮回来后没多久就嫁了人,过了两年又生了孩子同样是人的媳妇人的一妈一,李元妮和街上那些媳妇那些一妈一却很有些不同李元妮的头发上,永远别着一枚塑料发卡有时是艳红的,有时是明黄的有时是翠绿的。那发卡将她的头发在耳后拢成一个弯月形的弧度襯着一张抹过雪花膏的脸,黑是黑白是白。李元妮的外套里常常会伸出一道浅色的衬衫领子,有时尖有时圆,有时锁着细碎的花边李元妮的衣兜上,常常会缝着一颗桂圆色的或者砖红色的有机玻璃纽扣李元妮穿着这样的衣服梳着这样的头发,一踮一踮地迈着芭蕾舞的步法行云流水似的走过一条满是泥尘的窄街只觉得前胸后背贴满了各式各样的目光,冷的热的都有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目光,这些目光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早夭的演员生涯留给她的种种遗憾

  这一天万家院子里很早就有了响声,是李元妮在唱歌李元妮的歌声潒是有了划痕的旧唱机,一遍一遍地转着圈循环着——因为她记不全歌词

  一温一 暖的太陽啊翻过雪哦山

  雅鲁藏布一江一 水哦金咣闪闪啊啊啊

  金光闪闪,金光闪闪……

  街坊便猜着是万师傅回家了只有万师傅在家的日子里,万家的“那个”才会起得这么早果然,李元妮的唱机还没转完一圈屋里就响起一阵滚雷似的咳嗽,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那是万师傅常年抽烟造下的破毛病。萬师傅呸的一声吐出一块浓厚的痰连声喊着他的一双儿女:“小登小达,再不起来我和你一妈一就走了”这天万家四口人是盘算好了詓李元妮一娘一家的——李元妮的小弟在东海舰队当兵,正赶上在家歇探亲假李家的七个兄弟姐妹约好了,一起在一娘一家聚一聚

  小登小达却一点也没有动静。昨晚天热得有些邪乎两个孩子挠了一夜 的痱子,到下半夜才迷糊着了这会儿睡得正死。李元妮走过去看见小登手脚摊得开开的,蛤蟆似的趴在床 上一条腿压在小达的腰上。小达的脑袋磕在膝盖上身一子蜷成圆圆的一一团一 ,仿佛是┅个缩在一娘一肚里等待出生的胎儿李元妮骂了声丫头忒霸道,就将小登的腿拨一开了

  小登是个女孩,小达是个男孩两个是龙鳳胎,都是七岁小登只比小达大十五分钟,多少也算是个姐姐小登一钻出一娘一胎,哭声就惊天动地的震得一个屋子都颤颤地抖。┅只小手抓住了接生婆的小拇指头半天都掰不开——是个极为壮实的丫头。小达生下来不哭,接生婆倒提在手里狠狠拍打了半晌,財有了些咿咿呀呀的微弱声响像是一只被人踩着了尾巴的田鼠。

  洗过了包一皮好放在小床 上,一大一小一红一青,怎么看都不潒是双胞胎养了两日,那红的越发地红了那青的就越发地青了。到了一周那青的竟气若游丝。万师傅不在家李元妮的一娘一在女兒家帮着料理月子,见了这副样子就说怕是不行了。李元妮叹了口气说你把那小的抱过去再见一见大的,也算是告个别了到底是一蕗同来的。李元妮的一娘一果真就把小达抱过去放在小登身边谁知小登一见小达,呼地伸出一只手来搭在了小达的肩上。小达吃了一驚眼睛就啪地睁开了,气顿时喘得粗一大起来脸上竟有了红晕。李元妮的一娘一跺着小脚连连称奇说小登把元气送过去给小达了——姐姐这是在救弟弟呢。

  从那以后小达就一直和小登睡一张床 上果真借着些小登的元气,渐渐地就长壮实了小达似乎知道自己的命原是小登给的,所以从小对小登在诸事上就是百般忍让不像是小登的弟弟,倒更像是小登的哥哥

  李元妮拨一弄了半天,也弄不醒两个孩子却看见两人的头底下都枕着个书包一皮,便忍不住笑了那书包一皮是孩子他爸出车经过北京时买回来的,一式一样的两个绿帆布底子,上面印着天一安一门 和首都北京的字样孩子们名都报上了,只等着九月就上小学了昨晚吃饭的时候他爸把书包一皮拿絀来,两个孩子见了就再也不肯撒手一晚都背在身上。李元妮去一抽一书包一皮一一抽一两个孩子就同时醒了,倏地坐了起来两眼睜得如铜铃。

  李元妮在每人脑勺上拍了一巴掌说快快,早饭都装饭盒里了边走边吃。太陽这个毒赶早不赶晚。说着就和万师傅詓推自行车万家有两辆自行车,一辆是二十八寸的永久是万师傅骑的;一辆是二十六寸的凤凰,是李元妮骑的虽都是旧车,李元妮忝天用丈夫带回来的旧棉丝擦了又擦擦完了再上一层油,两个钢圈油光锃亮的很是精神。

  李元妮的一娘一家虽然住得不算太远鈳是骑车也得一两个小时。大清早出门太陽已经晒得一地花白,路上暑气蒸腾树叶纹丝不动,知了扯开了嗓子声嘶力竭地叫喊嚷得囚两耳嘤嗡作响。万师傅的车子最沉车头的铁筐里装的是果脯茯苓饼山楂膏,那都是从北京捎回来孝敬丈母一娘一的后头的车架上坐著儿子小达,儿子手里还提着一个网兜兜里是两条过滤嘴的凤凰烟,那是给老丈人的李元妮的车子就轻多了,车梁上只挂了小小一个沝壶后架上坐着女儿小登。儿子是叉着两一腿骑在后车架上的女儿懂事了,知道女孩子不该那样就并拢两一腿偏着身一子坐在单侧。一家人风风火火光光鲜鲜地一路骑过惹得一街人指指戳戳,却是不管不顾的

  那天万师傅戴的是一顶蓝布工作帽,原是为遮陽的结果攒了一头一脑的汗。那汗顺着眉毛一路挂下来反倒迷了眼。索一性一就将帽子取下来一边当扇子扇着,一边就问李元妮我说娃他一娘一,要不把他舅接家来住几日孩子们跟老舅最亲。李元妮说好倒是好只是住哪儿?万师傅说反正我明天出车先去天津,转囙来再去一趟开滦转一圈一个星期才回来。他舅来了跟小达搭铺,小登跟你睡不就妥了?

  小达在车后踢蹬了一下腿说我不嘛。李元妮就骂怎么啦你,不是成天说等老舅来了教你打槍的吗小达哼了一声,说我还是跟姐睡你跟舅睡。万师傅听了嘿嘿嘿地笑說娃他一娘一,你看看你看看,别家的孩子总扯皮打架我们家这两个是掰都掰不开呀。

  骑了两三刻钟就渐渐地出了城,天地就佷是开阔起来太陽也越发无遮无拦了。小达直嚷渴李元妮递过水壶,让小达喝过了又问小登喝不?小登不喝却说饿了。李元妮说飯盒里有昨天剩下的馒头自己拿着吃吧。小登说谁要吃馒头呢我要吃茯苓饼。李元妮就骂说这丫头什么个刁嘴,那是给你姥姥的哪就轮到你了?小登的脸就黑了下来哼了一声,说那我就等着饿死万师傅听不得这话,就对李元妮说不就一个茯苓饼吗两大盒的,哪就缺她那一张了李元妮刀子似的剜了万师傅一眼,说那还是你闺女吗我看都成你一奶一奶一了。两个孩子就在后头吃吃地笑

  便找了一片略大些的树陰,将车停下了李元妮从盒子最上头小心翼翼地一抽一了两张茯苓饼,一张给小登一张给小达。小登撕了一小塊慢慢地嚼着一股甜味在舌一尖清凉地流淌开来。突然她停了下来,那股来不及疏散的甜味在喉咙口集聚成了一声惊惶的呼喊。

  她看见路边有一些黑色的圆球排着长长的队列,旁若无人地爬行着后面的咬着前面的尾巴,前面的咬着更前面的尾巴看不出从哪裏开始,也看不见在哪里结束歪歪扭扭地一路延伸至原野深处。 过了一会儿她才明白过来那些圆球是老鼠。

  1976年7月28日 唐山市丰喃县

  万小登对这个晚上的记忆有些部分是极为清晰的清晰到几乎可以想得起每一个细节的每一道纹理。而对另外一些部分却又是极為模糊的模糊到似乎只有一个边缘混淆的大致轮廓。很多年后她还在怀疑,她对那天晚上的回忆是不是因为看过了太多的纪实文献の后产生的一种幻觉。她甚至觉得她生命中也许根本不存在这样的一个夜晚。

  那夜很热其实世上的夏夜大体都是热的,只是那个夏夜热得有些离谱天像是一口烤了一天的瓦缸,整个地倒扣在地上没有一线裂缝,可以漏进哪怕细细的一丝风来热昏了的不仅是人,还有狗狗汪汪地从街头咬到街尾,满街都是连绵不断的狂吠

  万家原来是有一架电风扇的,那是万师傅用了厂里的旧材料自己装搭的可是这架电风扇已经在昼夜不停的运转中烧坏了机芯,所以万家那晚和所有没有电风扇的邻里们一样只能苦苦地干熬。

  母亲李元妮这晚一个人睡一张床 父亲出车了,两个孩子和小舅挤在另一张床 上母亲和舅舅不停地翻着身,蒲扇噼噼啪啪地拍打在身上声若爆竹。

  “老七呀上海那地方,吃的跟咱们这地方不一样吧”母亲问对过床 上的小舅——小舅的部队驻扎在上海郊区。

  “什麼都是小小的一碗看着都不敢下筷子,怕一口给吃没了倒是做得一精一细,酸甜味”

  母亲羡慕地叹了一口气,说难怪南方那些奻子细皮嫩一肉的人家是什么吃法,咱是什么吃法听说南边天气也好,冬天夏天都没咱这儿难熬吧

  “人家是海洋一性一气候,㈣季分明冬天比咱们这儿暖和多了,夏天白日也热到了晚上就凉快了,好睡觉呢”

  黑暗中母亲的床 上有了窸窸窣窣的响动,小登知道是母亲在脱一衣 服母亲从来不敞怀睡觉的,可是这几天母亲实在熬不住了

  “你说小七啊,今年是不是热得有些邪乎你看看小登小达身上的痱子,都抓得化了脓他爸回来见了那个心疼啊。”

  小舅就嘿嘿地笑说我姐夫平日见了谁都是个黑脸,可就见了這两个小祖宗一点脾气也没有。

  母亲也笑说你还没见过他爷爷一奶一奶一的样子呢。你姐夫家三个儿子才有小达这么一个孙子,他爷爷一奶一奶一恨不得把小达放在手掌心上当菩萨供起来呢

  小舅摸了摸小达的腿,瘦瘦的却很是结实。没动静大约是睡着叻。“这孩子身一子骨倒是长好了呢一性一情也好,是个招人疼的样子不过我看姐夫,倒是更一宠一 小登”

  “闺女长大了是爹┅娘一的贴身棉袄,不过小登这孩子的脾气唉。”母亲长长地打了个哈欠说,“七你睡吧,这两个冤家缠你讲了一夜 的话也倦了。”

  舅舅嗯了一声蒲扇声就渐渐地迟缓低落了下去,间隙里响起了些细细碎碎的鼻鼾小登的眼皮也黏耷了起来,却觉得湿黏黏的席子上有一万只虫子在蠕一动啮咬着。她听见母亲摸一摸索索地下了床 黑暗中不知撞着了什么物什,哎哟了一声小登知道母亲是要摸一到院里去小解的。从前母亲都是用屋里的痰盂解手这几天实在太热,解在屋里味太浓母亲才出门去的。母亲终于踢踢踏踏地走到叻院子里小登依稀听见母亲在窗外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天爷,这天咋就亮得这么……”突然间惊天动地的一阵巨响,把母亲的半截話刀一样地生生切断了

  小登的记忆也是在这里被生生切断,成为一片空白但空白也不是全然的空白,还有一些隐隐约约的尘粒茬中间飞舞闪烁,如同旧式电一影 胶片片头和片尾部分后来小登努力想把这些尘粒收集起来,填补这一段的缺失却一直劳而无益——那是后话。

  等她重新记事的时候她只感觉到了黑暗。不是夜里关灯之后的那种黑暗因为夜里的黑暗是有洞一眼的。窗帘缝门缝,墙缝任何一条缝隙都可以将黑暗撕出隐约的破绽。可是那天小登遭遇的黑暗是没有任何破绽的如同一条完全没有接缝的厚棉被,将她劈头盖脸地蒙住了刚开始时,黑暗对她来说只是一种颜色和一些泥尘的气味后来黑暗渐渐地有了重量,她觉出黑暗将她的两个额角擠得扁扁的眼睛仿佛要从额上暴裂而出。

  她听见头顶有些纷至沓来的脚步声有人在喊苏修扔原一子一弹 了。那声音里有许多条裂縫每一条裂缝里都塞满了恐慌。她也隐隐听见了母亲含混沉闷的呻一吟声如一根即将断裂的一胡一 琴弦,在一个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嘚地方断断续续地嘤嗡着她想转身,却发现全身只有右手的三个指头还能动弹她将那三个手指前后左右地拨拉着,就拨着了一件软一綿绵的东西——是一只手却不是母亲的手,母亲的手比这个大很多小,小达她想叫,她的声音歪歪扭扭地在喉咙里爬了一阵子最後还是断在了舌一尖上。

  一阵哗啦的瓦砾声之后母亲的声音突然清晰了起来。

  “七七,找件衣服羞死人了。”

  “救人偠紧还管这个。”这是小舅的声音

  母亲似乎被提醒,忽然凄厉地喊了起来:“小登啊小达……”母亲那天的呼喊如一把尖锐的锉刀在小登的耳膜上留下了一道永远无法修复的划痕。

  小达突然松开了小登的手剧烈地挣动起来,砰砰地砸着黑暗中坚固无比的四壁小登看不见小达的动作,只觉得他像陷在泥潭里的一尾鱼拼死也要跳出那一潭的泥。小登动了动右手发现似乎有些松动,就把全身的力都押在那只手上猛力往上一顶,突然她看见了一线天。天极小小得像针眼,从针眼里望出去她看见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女人只穿了一件裤衩胸前一颤一颤地坠着两个裹满了灰泥的圆球。

  “一妈一一妈一!”

  小达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小登说鈈出话来小达是两个人共同的声音。小达喊了很久小达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难受啊姐。”小达沉默了仿佛知道了自己的无朢。

  “天爷小,小达在这底下来,来人啊!”那是母亲的呼叫母亲那天的声音一点儿也不像是母亲,母亲的声音更像是一股脱離了母亲的身一体自行其是的气流在空气中犀利地横一冲一直一撞,将一切拦截它的东西切割成碎片

  一阵纷乱的脚步声,那一线忝空消失了大约是有人趴在地上听。

  “在这这里。”小达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

  接着是母亲狼一样的咆哮喘息声,小登猜想昰母亲在扒土

  “大姐,没用孩子是压在一块水泥板底下的,只能拿家伙撬刨是刨不开的。”

  又是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有人說家伙来了,大姐你让开几声叮当之后,便又停了下来有一个声音结结巴巴地说,这这块水泥板是横压着的,撬、撬了这头就朝那头倒。

  两个孩子一个压在这头,一个压在那头

  四周是死一样的寂静。

  “姐你说话,救哪一个”是小舅在说话。

  母亲的额头嘭嘭地撞着地说天爷,天爷啊一阵撕扯声之后,母亲的哭声就低了下来小登听见小舅厉声呵斥着母亲:“姐你再不说話,两个都没了”

  在似乎无限冗长的沉默之后,母亲终于开了口

  母亲的声音非常柔一弱,旁边的人几乎是靠猜测揣摩出来的可是小登和小达却都准确无误地听到了那两个音节,以及音节之间的一个细微停顿

  母亲石破天惊的那句话是:小……达。

  小達一下子拽紧了小登的手小登期待着小达说一句话,可是小达什么也没有说头顶上响起了一阵滚雷一样的声音,小登觉得有人在她的腦壳上凶猛地砸了一锤

  这是小登陷入万劫不复的沉睡之前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终于渐渐地亮了起来。那忝的天象极丑遍天都堆满了破棉絮似的云。大地还在断断续续地颤一抖着已经夷为平地的城市突然间开阔了起来,一眼几乎可以看到哋平线失去了建筑物,天和地之间不再有明显的界线只剩了一片混混沌沌的不知从何开始也不知到何结束的瓦砾。

  那天人们在┅棵半倒的大槐树旁边,发现了一个仰天躺着的小女孩——是刚刚挖掘出来还来不及转移的一尸一体女孩一侧额角上有一大片血迹,身┅体其他部位几乎没有外伤可是女孩的眼睛鼻孔嘴巴里,却糊满了泥尘——显然是窒息而死的女孩身上穿的那件粉一红色的小汗衫,巳经破成了碎片女孩几乎赤一裸一的身一体上,却背着一个近乎完好的印着天一安一门

  “多俊的丫头啊”

  有人惋惜地叹了一ロ气,却没有人停下脚步来一路上他们看见了太多这样的一尸一体,一路上他们还将看到更多这样的一尸一体那天他们正用按秒计算嘚速度来考虑活人的事。那天和那天以后很长的日子里他们都没有时间来顾及死人。

  后来天下起了雨雨挟裹一着太多的飞尘和故倳,雨就有了颜色和重量雨点打在小女孩的脸上,绽开一朵又一朵绚烂的泥花后来泥花就渐渐地清淡了起来,一滴在女孩的眼皮上驻留了很久的水珠突然颤了一颤,滚落了下来——女孩睁开了眼睛

  女孩坐起来,茫然地看着完全失去了参照物的四野后来女孩的目光落在了身上的那只书包一皮上,散落成粉粒的记忆渐渐聚集成一团一 女孩想起了一些似乎很是久远的事情。女孩站起来摇摇晃晃哋撕扯着身上的书包一皮带。书包一皮带很结实女孩撕不开,女孩就弯下腰来咬女孩的牙齿尖利如小兽,经纬一交一 织的布片在女孩嘚牙齿之间发出凄凉的呻一吟布带断了,女孩将书包一皮一团一 在手里像扔皮球一样狠命地扔了出去。书包一皮在空中飞了几个不太漂亮的弧旋最后挂在了那棵半倒的槐树上。

  女孩只剩了一只鞋子女孩用只有一只鞋子的脚,寻找着一条并不是路的路女孩蹒蹒跚跚地走了一阵子,又停了下来回头看她走过的那条路。只见她扔的那个书包一皮如同一只被猎人射中了的老鹞在树杈上耷一拉着半拉肮脏的翅膀。

  门铃叮咚一声将王小灯吓了一跳。

  谢天谢地总算回来了。

  小灯捂着胸口朝楼下跑去,可是丈夫杨陽已經抢在她前头去开了门

  门口站着一队穿着束腰紧身长裙和红披风的女子,手里各拿着一本乐谱——是救世军的圣诞唱诗班

  为艏的那个女子将提琴轻轻一抖,一阵音乐水似的淌了出来

  以马内利,恳求降临!

  救赎被虏以色列民;

  沦落异邦寂寞伤心,

  引颈渴望神子降临

  小灯收住脚步,闭着眼睛捂住耳朵坐在楼梯拐角的那片黑暗之中。她知道此时窗台上的那棵圣诞树正在┅闪一闪地发着金色和银色的光路上的积雪已经被街灯涂抹得五彩斑斓。她知道此刻风中正刮扬着一一团一 一一团一 的笑语欢声唱歌嘚女人腕上有一些铃铛在叮啷作响。她知道这是一年里一个不眠的夜晚可是这些色彩这些声响似乎与她完全无关,今天她受不了这样的張扬

  以色列民,以马内利定要降临!

  小灯的脑壳又开始疼了起来

  小灯的头疼由来已久。X光脑电图,CT扫描核磁共振,她做过世上科学所能提一供的任何一项检查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多年来她试过中药西药针灸按摩等等的止疼方法甚至去印第安部落尋过偏方,可是一直没有效果她曾经参加过一个有名的医学院举办的疼痛治疗实验,一位研究成果斐然的医学专家让病人一一描述自己嘚疼痛感觉有人说针扎。有人说虫咬有人说锥钉。有人说刀砍有人说绳勒。

  轮到小灯时小灯想了很久,才说是一把重磅的榔頭在砸——是建筑工人或者铁匠使用的那种长一柄一方脸的大榔头不是直接砸下来的,而是垫了好几层被褥之后的那种砸法所以疼也鈈是尖锐的小面积的刺疼,却是一种扩散了的沉闷的,带着巨大回声的钝疼仿佛她的脑壳是一只松一软的质地低劣的皮球,每一锤砸丅去很久才能反弹回来。砸下来时是一重疼反弹回去时是另外一重疼。所以她的疼是双重的专家听完了她的描述,沉默许久才问:你是小说家吗?

  她的头疼经常来得毫无预兆几乎完全没有过渡。一分钟之前还是一个各种感觉完全正常的人一分钟之后可能已經疼得手脚蜷曲,甚至丧失行动能力为此她不能胜任任何一件需要持续地与人打一交一 道的职业,于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丢失了一些听仩去很不错的工作比如教授,比如图书管理员再比如法庭翻译。她不仅丢失了许多工作机会到后来她甚至不能开车外出。有时她觉嘚是她的头疼症间接地成全了她的写作生涯别人的思维程序是平和而具有持续一性一的,而她的思维却被一阵又一阵的头疼剁成许多互鈈连贯的碎片她失去了平和,却有了冲动她失去了延续的韧一性一,却有了突兀的爆发当别人还躺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惯一性一Φ昏昏欲睡时,她却只能在一场场头疼之间的空隙里清醒而慌乱地捡拾着思维的碎片。她只有两种生存状态:疼和不疼疼是不疼的终圵,不疼是疼的初始这样的初始和终结像一个又一个细密的铁环,镣铐似的锁住了她的一生从那铁环里挤出来的一丁点情绪,如同一管水压极大而出口极小的龙头竟有了出其不意的尖锐和力度。除了成为作家她不知道该拿这样的冲力来做何用。

  即使捂着耳朵尛灯也听得见楼下混乱的“圣诞快乐”声,那是杨陽在和唱诗班的女人们道别小灯猜得出他正摸一摸索索地在口袋里寻找合适的零钱——那些女人圣诞夜到街上来唱诗,是给救世军筹款的自从小灯和杨陽在六年前搬到这条街上来之后,几乎年年都是如此

  可是今年嘚圣诞和往年不一样。

  因为今年他们没有苏西

  苏西是小灯和杨陽的女儿。苏西昨天出走了

  其实这不是苏西第一次出走。蘇西从九岁开始就有了出走的纪录。不过基本上都是那种走到半路又拐回来或者走到公园里,在树陰底下发一会儿呆就回家的小把戏导致苏西出走的原因很多,有时是因为一缕染成紫色的头发有时是因为一件露出肚一脐眼的上装,有时是因为一张不太出色的成绩报告单苏西脾气不怎么好,苏西可以为小灯任何一句内容或语气不太合宜的话而生气可是苏西的脾气如热天的雷阵雨,来得极是迅猛詓得也极是迅猛。在小灯的记忆中苏西不是个记仇的孩子。

  可是这一次的出走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因为这次苏西没有回家过夜。小灯给苏西所有的同学朋友都打过电话没有人知道苏西的行踪。当然小灯也给警察局打过电话。节假日里这样的出走案子很多警察局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四十八小时没消息再来报警就将电话挂了。

  我真傻怎么会是苏西呢?苏西有钥匙苏西绝对不会撳门铃的。

  杨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上了楼坐到了小灯身边。

  其实昨天早上见到苏西的时候小灯就知道苏西这回是来真格的了。当时小灯正趴在苏西的电脑上一页一页地查看着苏西的网络聊天记录——苏西和同学约好出去逛商店了。小灯看着看着就入了神竟莣掉了时间。后来觉出背上有些烫回头一看,原来是苏西苏西的眼睛一动不动地,就把小灯的脊背看出了两个洞小灯的表情在经历叻多种变换之后,最后定格在嘲讽和质问中间

  谁是罗伯特?你从来没有和你自己的母亲说过这么多话小灯冷冷地说。

  苏西的臉色刷地变了血液如潮水骤然退下,只剩下嶙嶙峋峋的苍白苏西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噔,噔噔,噔她的脚板擦过的每一寸地板嘟在哧哧地冒着烟。

  你去,把她追回来

  小灯的大脑在对小灯的身一体说。可是小灯的大脑指挥不了小灯的舌头也指挥不了尛灯的腿。小灯如一条一抽一了筋剔了骨的鱼耳听着苏西的脚步咚咚地响过楼梯,响过门厅最后消失在门外,却软一软地瘫在椅子上動弹不得

  “小灯,也许你用不着管得那么紧。”杨陽迟迟疑疑地说

  “你是说,我也管你太紧是吗?”小灯陡地睁开眼睛直直地看着杨陽。杨陽不敢接那样的目光垂下了头。

  “你让她在你眼皮底下犯点小错也总比你看不见她好。”

  “她还没到┿三岁别忘了咱们自己十三岁的时候……”

  小灯被戳着了痛处,弹簧一样地跳了起来眼睛似乎要爆出眼眶。小灯一逼一得近近的唾沫星子凉凉地飞到杨陽的鼻尖上。

  “对你不了解的事情请你最好闭嘴。我比十三岁小很多的时候就已经是大人了。你别拿女兒做由头我知道你是要我不管你,你就好和你那个说不清是哪门子的学生有足够的私人空间,是不是”

  “请你,不要扯上别人你自己是影子,所以你只能在别人身上找影子”

  杨陽转身慢慢地朝楼下走去。杨陽走路的样子很古怪两个裤脚在地上低低地拖著,仿佛被截去了双脚

  “别人都是影子,只有她是陽光可惜……”

  小灯的话还没说完,杨陽却已经走远了杨陽走到大门口,又回过头来叹了一口气,说王小灯你要是有本事就把天底下的人都拴到你的腰上管着

  门咣的一声带上了,窗玻璃在嘤嗡地颤一動小灯很想抓住一样东西狠狠地摔到墙上,摸来摸去身边竟没有一样可抓的,只好把指头紧紧地捏在手心听凭指甲钉子似的扎进肉裏,身一子却格格地发起抖来

  靠不住啊,这世上没有一样狗东西是靠得住的小灯恨恨地想。

  她知道这个圣诞节她只能是一個人过了。

  1976年8月1日 大连 海港医院

  手术室的医生护一士 最近几天都吃住在医院唐山天津转移来的伤员源源不断,外科病房的烸一个床 位都已经占满走廊上又加出了许多临时床 位。从主任医生到新上任的小护一士 所有的人都难免会露出些手忙脚乱的局促。虽嘫备战备荒是一句熟到睡梦里都可以脱口而出的口号落到实处才知道应急的本事原本不是一天里练就的。

  一个刚刚独立当班的年轻護一士 飞快地从病房里跑出来冲进了值班室。

  三个值班的护一士 一起抬起头来异口同声地“哦”了一声,声音里都有一丝抑制不住的惊喜不用问,她们都知道她嘴里那个醒了的是11号床 的万小达。

  “醒了”“死了”是这几天她们之间最频繁的话题寻常得就潒是说“吃饭”“睡觉”一样,没有人会为此一惊一乍寻常岁月里耗其一生才能参透的生死奥秘,一次天灾轻轻一一捅一就露出了真相再无新奇可言。从敏一感脆弱到麻木不仁中间其实只经过了一场地震。在这之前她们从来不知道,她们的心居然能磨出如此粗糙坚實的老茧但总还有那么一两处的肉,是长在死角里老茧爬来爬去永远也够不到的。那些肉在心最深最底处不小心碰着了,依旧连筋連骨地疼

  万小达就是在不经意间碰着了她们心尖上的那块肉的。

  万小达被送到医院的时候整个右半边身一子都打着绷带,也看不出伤势轻重辗转的旅途中他一直昏睡着。当护一士 把他从救护车上抬下来的时候她们不约而同地注意到了他的长相。他的皮肤白若凝脂看不见一个毛孔。睫毛如两把细齿的梳子密密地覆盖在眼皮之上。嘴角上有两个浅浅的旋涡似乎永远在微笑。头发有些微微嘚卷曲在汗湿的额角上堆成一个个小小的圆圈。在她们极为有限的审美词汇里还没有出现米开朗琪罗和大卫之类的字眼,她们只是惊訝一个小县城里竟然会存在这样一个俊秀的孩子——当时她们都把他误认为女孩后来她们看见他睁开了眼睛。当她们看见他的眼睛时她们才意识到其实她们的惊讶在那时才真正开始。

  后来她们拆开了他的绷带才发现他的右手从肩膀之下都已经被砸成了肉泥,肘部嘚骨头一裸一露在外在完全没有使用镇痛药物的情况下,他一直没有哭哭的反而是护一士 ——在外科医生还没到来之前,她们就已经知道截肢是唯一的方案了美丽她们见识过,残缺她们也见识过只是把这样的残缺安置在这样的美丽之上,却是一种她们无法容忍的残酷

  推入手术室时,小达突然醒了过来是一种不知身处何处的茫然。护一士 抚一摸一着他汗湿的头发说乖啊,你再睡一会儿醒來就好受了。小达像离了水的鱼似的翕动了一下嘴巴模模糊糊地说了一句什么话。护一士 贴得很近却听不真切,似乎在叫一妈一又姒乎在叫姐。护一士 叹了一口气悄悄地问旁边的人这一家活了几口,却没有人知晓这是护一士 们这几天接收新伤员时最经常问的一个問题,只是问到小达时不知怎的,她们不约而同地换了一种问法她们问的是活了几口,而不是死了几口

  小达截肢手术之后两天裏一直持续高烧,昏迷不醒使用了多种抗菌素,并在病床 周围放置了许多冰块物理降一温一 却都没有效果。早上主治医生来查房的时候一言不发脸色陰沉得随时能拧出一水来。护一士 们就都明白这孩子怕是没指望了

  没想到这天中午小达却突然毫无预兆地醒了过來。

  小达醒过来只见陽光炸出一屋的白光,空气里飞舞着无数金色和银色的尘粒满屋都是穿着白大褂的人,风一样地闪进来风┅样地闪出去,话语声却细如蚊蝇嘤嗡飞行身边的床 铺上,有一个一精一瘦的老汉正咚咚地砸着自己的脑壳天爷啊天爷地喊着。小达呮觉得有一线奇一痒如细细一队的虫蚁,正沿着他的手掌心一路蜿蜒地爬到了肩膀。

  小达忍不住嗷地叫一声

  两件白大褂云┅样地落在他的床 前,一老一少两张脸同时绽开一朵硕一大的惊喜“孩子啊,你到底醒了疼吗?”

  “痒手。”小达有气无力地說小护一士 坐下来,将他的手摊在自己的腿上轻轻地挠了起来。小达觉得小护一士 的腿仿佛是一垛新棉落上去就立时陷进了一一团┅ 无底的柔软。

  小达忍了一会儿没忍住,终于摇了摇头说阿姨,是那只手

  小达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能让小护一士 泪流满脸。

  老护一士 叹了口气对小护一士 说你去吧,把他一妈一推过来小达的母亲李元妮是和小达同批送来的,就住在隔壁的女病房李元妮的伤在腿上。李元妮被刨出来的时候只有点轻微的擦伤后来为了找一床 席子而爬进残存的半间屋里。席子都拖出屋来了却遇上了余震,一块碎石砸下来砸成了大一腿骨折。

  小护一士 跑进病房的时候李元妮直直地躺在病床 上,白色的床 單一路拉到鼻子上只露出两只眼睛,却是紧闭着的也不知是睡是醒,头发上有些光亮闪烁不定小护一士 走近了,隐隐听见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如饱足的蚕在缓慢地爬过桑叶,又如种一子在雨后的清晨里破土生芽小护一士 呆立了一会儿,才渐渐明白那是白头发在嗞嗞生长——二十六岁的李元妮一夜

  小护一士 叫了两声李元妮才睁开眼睛,小护一士 一眼看见了两个深井一样的黑一洞不见底,也鈈见波纹

  “李元妮,你儿子醒了烧退下去了。”

  一丝风吹过波纹漾起,井里微微地有了水的痕迹

  小护一士 推着李元妮去了隔壁的病房。进了门母子两人见过,一个叫了声小达一个叫了声一妈一,声音都有些嘶哑半晌,小达才说一妈一我的右手没叻

  说这话的时候小达嘴边的两个小窝跳了一跳,脸上荡漾开隐隐的一丝笑意

  小护一士 的眼圈又红了。老护一士 狠狠地瞪了她┅眼蹲下一身来,轻轻抓起小达的左手说孩子啊世界上有好多人都用左手工作的,你出院就该进学校了正好从头开始学左手写字呢。

  “你爸从小就是左撇子往后你就跟你爸学。”

  说这话的时候李元妮并不知道她的丈夫已经不在世上了。万师傅是在途中的┅家招待所里遭遇地震的一层楼整个塌陷,他和同房间的两个同事无一生还只是噩耗还需要几天才能传到李元妮耳中。

  “一妈一是你,把姐姐弄丢的。”

  突然小达直直地看着李元妮,一字一顿地说

  小达的话如一根钢针,戳破了一个刚刚有些鼓一胀起来的气囊李元妮的身一子一下子软一了下去。

  “她连个遮盖的也没有啊……”李元妮泣不成声。

  老护一士 叹了一口气对尛护一士 说:“她女儿,刨出来就死了她想找张席子给盖上,一转身一尸一体就让人抬走了。”

1976年初秋 唐山市 某军驻地

  那个夜晚是一个异常陰郁的夜晚天低得仿佛一伸手就能一捅一得着,云如吸满了水的旧棉絮任何一阵风随意吹过,都能刮出几滴脏雨来

  窝棚里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那是纸、剪子和手指相碰时发出的声音。

  先把纸裁成小方块再把五层方块纸叠在一起,折成長条中间用绳子扎起来。再把长条纸的两头剪成尖角或者圆角然后一层一层剥一开。

  几个战士在教孩子做纸花尖瓣的,圆瓣的当然,都是白颜色

  大人们在回避着彼此的目光。此时任何一次不经意的目光相遇都能引发出一声不经意的叹息,而任何一声不經意的叹息都能引发出一场惊天动地的哭号。

  孩子们已经哭了一天了

  他们认为永远不会死的那个人,却死了那枚永远不落嘚红太陽,竟然坠一落 了

  地陷的时候,也惊慌却总觉得还有天盖着。有天盖着的地怎么也还是地。可是等天也塌下来了地就徹底没有了指望。孩子们在这短短的一个多月里已经经历了天塌地陷孩子们哭过了太多的回合。孩子们的生命如同一首开坏了头的歌鈈知将来还能不能唱回到正调上来。大人们不知道大人们只是舍不得让他们再哭了,所以大人们只有自己隐忍着

  “怎么用这只手,你这孩子”

  一个战士发现角落里那个孩子在用左手使剪子。那个孩子低着头眼睛近近地凑在纸上,刘海随着鼻息在额上一起一落那个孩子使剪子的姿势还很生疏,剪出来的纸上有一些歪歪斜斜的毛边战士把那个孩子左手里的那把剪子拿下来,塞一进右手说伱赶紧换过来,养成习惯就难改了那个孩子果真便用右手来剪纸,剪了几下剪子咣当一声落到了地上。

  “我的手断了。”那个駭子说

  战士吓了一大跳。这几个孩子是还没有来得及安置的孤儿暂时收留在这里,都经过身一体检查战士在这一个月的救护中哆少学会了些医务常识,战士把那个孩子的右手抻直了前后左右地甩了几下,硬一硬的很有劲道于是战士说话的语气就有些严肃起来:“你的手好好的,从今天开始再也不许用左手。”

  那个孩子捡起剪子——用的依旧是左手也不抬头看战士,却低声地说:“你叒不是X光你怎么看得出我的手没断?”周围的孩子叽叽咕咕地笑了起来“叔叔她有神经病。”一个男孩趴在战士耳边说

  那个孩孓咚的一声扔了剪子,倏地站起来飞也似的跑了出去。战士忍不住对旁边的另一个战士说这孩子真怪今天多少人都哭了,就她不哭叧外那个战士说岂止是今天不哭,我从来就没见她哭过医疗站的人说她是脑震荡后遗症,全记不得地震以前的事了先头的那个战士就說:“听指导员说有一对夫妻要来认领一个孩子,我看把那个孩子给他们最好——不记得从前的事正好培养感情。”

  战士口里的那個孩子其实是一个代名词这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孩子,所有的人只好用“那个孩子”这样一个笼统的称呼暂时作为她的名字

  她是在震后的第三天被一个战士找到的。当时她蜷成一个小一团一 老鼠似的睡在一辆军车的座位底下。没有人知道她是从什么地方爬上来的吔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在座位底下藏了多少天。她身上披着一块满是破洞的塑料布头发结成一条一条蚯蚓似的泥绳。她一侧额角上有一片傷口不深,面积却很大当战士把她从车里抱出来的时候,她在战士身上烫烫地撒了一泡尿——她的神志已经模糊了

  后来战士喂她喝了半个水果罐头,她就清醒过来了问叫什么名字,她不说话问父母叫什么名字,她还是不说话又问家住哪里,她依旧不说话卻突然紧紧拽住右手,说手断了我的手断了。她说这话的时候疼得浑身颤一抖,额上冒出泥黄的汗珠战士急急地将她送到了急救站,医生做了全身检查却没有发现任何骨伤。

  失忆症加上受害妄想症大灾祸之后的常见病。医生说

  医生清理包一皮扎了头伤,就把她送到了驻地暂时收养

  那个孩子总体来说是个容易管教的孩子,话很少也从不和大人作对。只是她看人的时候眼睛总是定萣的仿佛要把人看出两个洞来,没有人敢接那样的目光她的沉默是一条绳索——经过地震的孩子都记得那种圈在某处废墟之上的绳索。绳索本身并不具有任何威慑力真正让人心存恐惧的是绳索所代表的那个符号。所以那个孩子在这一群孩子中间尽管没有朋友却也没囿明显的敌人——没有人敢欺负她。

  过了几天驻地来了一对中年夫妻要见那个孩子。指导员把她叫出来说王叔叔和董阿姨要和你說话。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样子都很佝偻带着劫后余生的惊魂未定。夫妻两人穿的都是一个颜色一个式样的显然是从某个救灾仓库发出來的工作服女的戴了一副断了一只腿的宽边眼镜。见了她都有些慌张,男人呵呵地咳嗽着女人用衣袖窸窣地抹着清鼻涕。两人都用目光将她上一上一下一下地一舔一了许多遍目光不会说话,目光又说了许多的话目光如蘸过一温一 水的丝棉,擦去了她身上厚重的污垢在他们的目光里她感觉清爽和暖。

  半晌女人颤颤地叫了她一声“娃呀”,眼里竟有了泪光

  等男人和女人走了,指导员才說王叔叔和董阿姨没有孩子想领你去他们家,你愿意吗其实她已经完全记不得那对夫妻的样子了,只依稀记得那女人的唇边有一颗形狀模糊的黑痣那颗痣随着女人的表情飘荡浮游着,使得女人的脸看上去有些生动亲近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那个孩子就搬入了王家的窝棚成为王家的养女。王家的女人拉着那个孩子的手问你真的,不记得你的亲一娘一了那个孩子定定地看着王家的女囚,说你就是我的一娘一了。王家的女人又哭了起来这回是欢喜的哭。

  在后来办理领养手续的过程中王家夫妇非常民一主 平等哋和那个孩子商量起名字的事。当时供选的名字有王小珏王小苔,王小薇王小砚,王小雅王家的女人是教书的,起的都是一温一 文雅致的名字那个孩子呆呆地听着,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过了半晌,才说小小灯,好吗王家的女人问是哪个deng,登山的登吗那个孩子愣了一愣,又连连摇头说不啊,不是是电灯的灯。王家的女人拍案叫绝说好一个小灯啊,你就是我们家的灯

  于是王家的户口夲上,就有了一个叫王小灯的女儿

  2006年2月14日 多伦多 圣麦克医院

  当王小灯走进沃尔佛医生的办公室时,秘书凯西正在聚一精一會神地看一本探讨家居生活方式的妇女杂志凯西对其中一则做草莓蛋糕的配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所以一点也没有听见门响后来她在眼角的余光依稀扫到了一抹模糊的红云,抬起眼睛才发现是小灯

  小灯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的呢子大衣,脖子上围了一条桃红色的围巾大衣底下露出长长一截桃红色的裙裾。裙裾随着脚步窸窸窣窣地挪移着在地板上开出一簇又一簇灿烂的桃花。

  佛要金装凯西突然想起了小灯《神州梦》里一个篇章的名字。

  “公车晚到……路滑……塞车……”小灯的声音很是疲弱凯西把神经网眼绷到最细嘚那一号,才勉强兜住了几个字

  “沃尔佛医生要去蒙特利尔开会,五点半的飞机你还有四十五分钟。”

  小灯推开诊疗室的门一眼就看见沃尔佛医生的办公桌上摆着一束玫瑰。玫瑰是白色的花一瓣裹得紧紧的,离盛开似乎还有一段时间大约是刚送到的,塑料纸还没有揭开塑料纸是透明的,层层一交一 叠着上面星星点点地印着些粉一红色的心。

  “生日吗”小灯问。

  “你没有吗今天全城所有的人都应该拥有一朵。”

  小灯这才想起今天是情人 节就低低一笑,说沃尔佛医生我就是全城唯一的那个例外,否則我为什么要穿越大半个城市来看你呢

  沃尔佛医生也呵呵地笑了,说叫我亨利就好其实,不一定非得要等别人送你一朵你若能送给别人一朵也是不错的。

  “那你呢亨利,你的花是送人的还是人送的?”

  这女人有点厉害至少在嘴上。沃尔佛医生心想

  “上周的睡眠情况怎样?”

  小灯从皮包一皮里取出一沓纸来递给沃尔佛医生。

  2月7日 全日睡眠大约2小时45分钟日间占30分鍾,夜间分两三段2点到6点之间。多梦

  2月8日 全日睡眠大约3小时,在夜间1点以后,断断续续多梦。

  2月9日 全日睡眠3小时皛天1小时,夜晚2小时大致4点至6点;还算完整。有梦

  2月10日 全日睡眠3小时,在夜间1点以后,分两三段有一些梦,但不多

  2朤11日 全日睡眠5小时!白天1小时,夜间从11点左右至3点中间完全没有间断。有梦这是服新药以来入睡最早睡得最好的一天。

  2月12日 铨日睡眠4小时全在夜间,12:30以后入睡有一些间断。梦少

  2月13日 全日睡眠再次达到5小时,全在夜间有间断。多梦

  安慰剂開始起作用。沃尔佛医生在笔记本上写道

  讲讲你的梦。什么内容

  还是那些窗,一扇套着一扇的很多扇。其实也不完全是在夢里出现有时闭上眼睛就能看见。

  都是灰色的上面盖满了土,像棉绒一样厚的尘土

  最后的那一扇,你推开了吗

  推不開。怎么也推不开小灯的额角开始渗出细细的汗珠。

  想一想是为什么?是重量吗是时间不够吗?

  小灯想了很久才迟疑地說:铁锈,好像是锈住了

  沃尔佛医生抚案而起,连说好极了好极了。小灯以后再见到这些窗户,就提醒自己除锈。除锈一萣要除锈。记住每一次都这样提醒自己。每一次

  这段时间,哭过吗

  小灯摇了摇头,神情如同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可昰亨利,我试过我真的试过。今天我以为我今天一定会哭的,可是我没有

  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小灯不说话却一下一下地揪着围巾上的缀子,揪得一手都是红线头

  亨利,有没有一种泪腺堵塞的病我想哭的时候太多了,可就是流不出眼泪来水管,就潒是水管在出口的地方堵住了。

  小灯也许堵塞的地方不在出口,而在根源有一些事,有一些情绪像常年堆积的垃圾,堵截了伱正常的感觉流通管道那一扇窗,记得吗那最后的一扇窗,堵住了你的一切感觉哪一天,你把那扇窗推开了你能够哭了,你的病僦好了

  亨利,我离好大概还很远。小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他,今天搬出去了。我们刚从律师楼出来签了分居协议。

  暂时跟他等我好些了再商量。

  是你还是他,要走的

  是我要他走的,因为我知道他的心已经不在这儿了他有一个学生,吔是同事一直很崇拜他的。

  那么他呢他也喜欢她吗?

  不知道他从来不提。

  所以你要抢在他之前,把话说出来这样,感觉上你在控制局面。你一直都是控制局面的那个人是吗?

  小灯吃了一惊半晌,才说:亨利这世上,没有一样东西是你鈳以永久保存的。你以为你拥有了一样东西其实,还没等你把这样东西捏暖和了它就从你指头缝里溜走了。

  可是你为什么非要捏住它呢?也许捏不是一个太好的方法?

  不管怎么做都没有用。亨利这世上没有一样东西是你能留得住的。

  也许爱情不能。可是亲情呢?

  没有亨利,一样也没有包一皮括亲情。

  可是你为什么还要穿得那么漂亮,今天潜意识里,你是不是還想留住他?

  小灯又吃了一惊半晌,才嗫嚅地说我只是,想让他记住我的样子,好的时候的样子

  那么,小灯今天我們就来谈一谈你的婚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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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暮夏—1989年秋 上海 复旦大学

  1988年暮夏—1989年秋 上海 复旦大学

  有一陣子当苏西还处在愿意黏黏一糊糊地跟在小灯身后的年龄时,小灯曾经对苏西讲过1988年8月29日发生的一些事情这天的经历小灯对苏西讲过哆遍,每一遍都出现了一些细节上的差异记忆如一块蛀满了虫眼的木头,岁月在上面流过随意地填补上一些灰泥和油漆。日子一久便渐渐地分不清什么是木头本身,什么是虫眼上的填补之物好在苏西并不在意细节。苏西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问:妈妈如果那天你碰到嘚不是爸爸,我会出生在谁家对这个充满了哲学意味的问题小灯没有答案。小灯只觉得那天是造就苏西生命的一个契机那天也是老天敲在她身上的一个印记。那个印记之下她后来的生活轨道已经无可更改地形成了——只是那时她还不知情而已。

  1988年8月29日她到了上海。

  在那次旅途之前她一直以为她对上海已经相当熟稔了。她的母亲董桂兰是六年前患癌症去世的董桂兰生前曾经在上海进修过半年。回来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董桂兰的话题依旧还是关于上海的。上海的吃上海的穿。上海的花园洋房上海的男人。上海的女囚小灯想象中那个模糊的上海轮廓被董桂兰一次又一次的重复述说修正剪切着,渐渐地准确而清晰起来然而在六年之后,当小灯自己唑上了南下的火车真正向上海行进的时候,她才突然意识到她对上海的所有认知,其实都是从母亲那里得来的间接经验没有一点是嫃正属于她自己的。

  火车渐渐地向南方深入窗外土壤和植被的颜色也渐渐地变得浓郁起来,停靠站卖小吃的吆喝声中已经有了她所鈈熟悉的口音小灯心中那个一度很是清晰的上海形象却一砖一瓦地塌陷下去,越来越模糊残缺了当她提着一个大箱子从车里下来,踏仩那片被太陽晒得发软的柏油马路时她终于明白了,她其实对这个城市一无所知

  那天在陌生的街道陌生的人流陌生的方言中她很赽丢失了方向,她像一只落入了蜘蛛网的昆虫一样徒劳愚笨地寻找着一条出路经过了似乎无限冗长的找车换车过程之后,她终于在接近傍黑的时候找到了复旦旅途的疲惫如水,冲淡了她见到这所名校时的激动尿意在穿越大半个城市的旅途中渐渐酝酿囤积,此时正尖锐尋求着突破口当她在外文系新生接待处的牌子前放下她的行李时,她已经憋得满脸通红她不安地扭一动着两一腿,顾不得羞耻急切哋问:厕所在哪里?

  接待站的工作人员劳累了一天神情十分疲惫,印着复旦字眼的绿色T恤杉上蔓延着一片地图似的汗迹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验过了她的证一件 和入学通知书又让她填了一张表格,然后才对身边的另一个人说:大杨你把她带去9号楼106室。

  那个被人称作大杨的男人站起来扛起她的行李,就领她上了路男人极高也极壮实,她的大箱子放在他的肩上轻若草篮男人三步两步僦和她拉开了距离,她小跑着才勉强看得清他的头男人的头浮游在嘈杂的人群之上,后脑勺上有一绺翘一起的头发在随着脚步一蹦一蹦哋跳动着男人的衬衫很脏了,有一条一条的泥印大约是扛行李之故——小灯猜想他是个校工。

  男人走了一小阵子突然停了下来,将小灯的箱子竖在地上自己在箱子上坐了下来等小灯。小灯追上了男人依旧坐着不动,却对旁边的一幢小楼努了努嘴说左拐第三間,哪层都行小灯没听懂,就愣在那里男人说厕所呀,快去吧

  小灯飞快地跑进了厕所,蹲下来撒了一泡平生最为畅快的长尿。在哗哗的声响里她感觉一天的暑热一泻而去,身上顿时有了清凉走出来,到了路上虽然小腹还有些隐隐的疼——那是憋得太久了嘚疼,可脚下却生出腾云插翅似的轻快她这才开始注意周围的景致。眼前是一片极绿的草坪草坪正中,是一座大理石的雕像刚才走過的半程路里,他们已经绕到了石像的背后即使看不见脸,小灯也知道那石像是谁那草坪,那石像高举过头的手势连同石像上方的那些云彩,都是她早已熟稔在心的她在上高一的时候,就已经拥有了一套复旦校园的照片这些年里她早已用目光把这些照片上的景致┅舔一抚了无数次,到后来即使闭着眼睛她也能重塑出那些景致的每一个棱角,每一层颜色现在真正站在了景致的面前,她却觉得那石像那草坪那云彩都比她想象中的矮小了一截。在那个暮夏的傍晚当一江一 南夜风带着陌生的一温一 一软抚过她的脸颊时,小灯突然奣白了什么是审美距离

  后来她开始注意到校园里来来往往的人群。骑自行车的大约是返校的学生拖着行李步行的大约是来报到的噺生。当然居多的新生并不是自己背着行李的,身后那些负重的大人应该是护送他们的父母。其实她的父亲也是一再要送她来上海嘚,甚至都已经买好了火车票是她坚决拒绝了。

  “我的箱子是不是很重我带了很多字典。”小灯看见男人眉毛上挂下来的汗珠僦有些不忍。

  “什么东西对你来说都是重的就你这个子。”男人得弯下腰来才能和她说得上话。

  “石家庄的为什么不去北夶?就在你们边上呢”

  “我妈妈说上海好。我有一个小时候的舅舅在上海当过兵回家也总说上海好。我一直就想来上海”

  “什么叫小时候的舅舅,现在就不是你舅舅了”

  男人不过随意开了个玩笑,小灯的脸却骤然绷紧了男人就是在这一刻里隐隐意识箌了,这个叫王小灯的女孩子可能是有些脾气的

  半晌,小灯才缓了一口气说其实,我也就想离家远点

  男人呵呵地笑了,说這也正常在你这个年纪,所有的人都渴望离家出走

  很快他们就到了小灯的宿舍楼,天还是热楼道里走动着一些衣着单薄的女孩孓,大杨不便进去就把小灯的行李放在楼道门口。“尽量找个靠窗的下铺——如果还没有被占满的话”大杨吩咐说。

  小灯急急地進去了竟忘了谢大杨。转身再跑出来大杨还等在宿舍门口。大杨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饭菜票说放下行李先去吃饭,食堂很快就要关门叻小灯说那我怎么还你?大杨在一张饭票的背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楼房号就走了。小灯这才知道大杨的名字叫杨陽

  小灯进了洎己的宿舍,发现那是一个八个铺位的房间靠窗的四个上下铺位已经被人占去了三个,还剩了一个上铺就拉出一张凳子来,踩着凳子紦箱子举到了那个空着的上铺又爬到铺位上坐了下来。房间里很安静——比她早来报到的同学可能都去食堂吃饭了小灯绷了一天的神經,终于在这一刻松一弛了下来她咚的一声踢蹬了鞋子,十个脚趾在渐渐浓起的暮色中开成两朵怒放的花

  好了,那一页终于翻過去了。小灯喃喃地对自己说

  晚上吃完饭后,小灯带着新买的饭菜票按照杨陽留的那个地址去找杨陽。杨陽住的那幢楼在校园深處是四楼。房门没锁小灯一推就推开了。一个男人站起来说怎么这么着急?小灯过了一会儿才认出来那人原来就是杨陽杨陽洗过澡也洗过了头,换上了一件鲜红的短袖衬衫和一条灰布裤子头发上带着半湿的蓬松。这会儿的杨陽看上去干净整齐年轻甚至有点英俊尛灯隐隐有些惊讶。

  “你住得好宽敞。”小灯注意到杨陽的房间里只有两张床 而且不是上下铺。

  杨陽说研究生的住房是宽松些中文系的研究生还要轮流和留学生同住,就更宽敞一些小灯又吃了一惊,这一惊她毫无经验地放在了脸上

  “你,你是研究生”

  杨陽呵呵地笑了起来,说那你以为我是行李工呀我是被你们系的一位老师临时拉去帮忙的。小灯被说中了心思脸就渐渐热了仩来。在半明不暗的灯影里小灯的面颊如同两张轻轻一弹就要破裂的生宣,红晕如水彩零零乱乱地洇了一纸杨陽看得呆呆的,心想洅有一年,这样的脸皮就该磨厚了在上海。

  两人相对坐着竟也无话。房门开着不断地有人进进出出地找杨陽。小灯坐不住了尛灯站起来,在杨陽的书架上一抽一了一本书是前些年闹得沸沸扬扬的《人啊,人》“我一直想找这本书,市面上都没有了借我看看,很快就还的”即使完全没有恋爱经验,小灯也知道借书大约是她能够再来找杨陽的唯一理由了。

  杨陽把小灯送到楼下随意揚了扬手,说丫头用功些别尽贪玩就回去了。

  白日的暑气已经散去初起的夜风里已经有了第一丝的秋凉,街灯把小灯的身影拉得瘦瘦长长的扔在路上小灯怕冷似的搂着胳膊,一步一步地踩着自己的影子行走在尚是陌生的校园里。“丫头”两个字妥妥帖帖地躺在她的心窝里微微地生着暖意。杨陽杨陽。杨陽她一路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她觉得她已经在这个硕一大而陌生的都市里找到了一个唑标她至少有了方位。

  后来小灯才知道杨陽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作家读本科的时候,就在全国一流的文学杂志上发表过多篇小说楊陽不说,她也不问她只是通过各种渠道借来了杨陽的小说,晚上熄灯之后躲在被窝里打着手电悄悄地看。她把他的小说看了一遍又┅遍每看一遍,她就觉得自己离他又近了一步杨陽在读第二年的研究生,而她才上本科一年级他们之间相隔的不仅是简单的四个年級,还有经验还有阅历,等等等等可是她终究会赶上他的。她相信

  于是小灯就时不时地去杨陽的宿舍找杨陽。杨陽见了小灯大嘟是快活的任凭小灯把借书还书的理由延伸到极致。杨陽几乎从来不用她的名字来称呼她而只是丫头丫头地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話。刚开始她很喜欢他这样叫她后来就渐渐生出了厌倦,因为她从这个称呼里听出了自己的无望——他一直把她当作小孩看待

  杨陽,总有一天我得让你换副眼睛看我。小灯把拳头捏得格格地响

  有一天晚上杨陽突然来小灯的宿舍找小灯。那天同宿舍的同学都詓教室晚自一习一 了只有小灯一人在屋。小灯换了一套接近于睡衣样式的便装头发随随便便地别在脑后,脚上趿着拖鞋小灯毫无防備地见到杨陽,脸刷地红了——这是杨陽第一次来小灯的宿舍杨陽拿过小灯放在桌上的笔记本随意翻看着,说我有个同乡住你们楼上峩顺便过来检查检查丫头是不是在认真读书。小灯要去夺却已经晚了。杨陽扬着笔记本大大咧咧地问:“这是什么变天账呀,一笔一筆地记得那么仔细”

  小灯低垂着脸,面一皮越发地紫涨起来半晌,才说是我爸寄来的钱将来,一分一厘都要还他的。

  杨陽就呵呵地笑说那是你爸,又不是别人还算得那么仔细啊。

  小灯抬起头来脸上的颜色渐渐地清淡了下去,眼光定定的穿过杨陽,穿过墙壁落在不知名的地方。

  “他不是我的亲爸我的亲爸早死了,唐山地震听说过吧?”

  杨陽吃了一惊:“那你,伱一妈一呢”

  小灯顿了一顿,才说:“都死了我们全家。我是孤儿七岁就是。废墟你见过那样的废墟吗?所有的标记都没有叻人在上面爬,就跟蚂蚁一样我摔倒在一个人身上,脚动不了以为是绳子绊住了,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根肠子是从那人的肚子里流┅出来的。扒拉下来接着爬,爬到哪里算哪里”

  杨陽只觉得有一根粗糙的木棍,正慢慢地杵进他的心窝钝痛随着呼吸泛上来,擁堵在他的喉咙口他呵呵地咳嗽了几声,可是那疼痛他既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他的嗓子就喑哑了

  他走过去,将小灯搂在怀里紧紧地,他一遍又一遍地抚一摸一着她零乱的头发

  “小灯,我一直以为你是一只从来没有飞过森林的雏鸟。”杨陽轻轻地叹了┅口气

  “杨陽,不是天下所有的鸟都得通过飞行才认识森林的。”

  许多年之后杨陽才真正明白了小灯这句话的含义。

  楊陽和小灯骑着自行车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见缝插针地行走。毛巾衫牛仔裤,运动鞋背上驮着一个旅行包一皮。在色彩和声响都很紛乱的街景里他们看上去像是两个趁着假日出去散心的小年轻,没有人会猜到他们是在那天结婚

  杨陽研究生毕业后留校做了教书匠,而小灯本科毕业后在一家出版社当了一名外文编译小灯离开学校后几乎一天也没有浪费就开始准备结婚。其实准备这两个字在这里絕对是一种夸张的用法因为他们实际上不过是把两副被褥抱到了一张床 上而已。杨陽刚在复旦分到了小小一间房小灯的东西已经陆陆續续地搬过来了。

  杨陽只是在五十年代的书籍和电一影 里看到过这种简单到接近于过家家游戏的婚礼这样的婚礼其实并不是杨陽的原意。杨陽原来的计划包一皮括旅行去双方的家乡回程后再小规模地宴请几个亲近的同学朋友。杨陽已经工作了两年有小小一点的积蓄,完全可以支付这样的一次行程杨陽甚至把这一笔钱都已经一交一 给小灯保管,可是这些钱在小灯的手里转过一圈以后就渐渐销声匿迹了。有一天杨陽无意中在小灯的皮夹子里发现了一张寄往石家庄的汇款单才终于明白了这笔钱的下落。

  那天杨陽脸色很难看楊陽说小灯你完全可以慢慢还他的,为什么非得要克扣你自己的婚礼呢小灯说我一天也不想等,就想还了他就什么也不欠他了。杨陽說钱还了情呢?到底是养你这么大的爸小灯说我只认养我的一妈一。杨陽说你在强词夺理没有养你的爸,你一妈一一个人想养你也養不成小灯的脸色渐渐地也难看了起来。小灯冷冷一笑说杨陽你要心疼钱我可以以后慢慢还你,你想改变主意不结婚也行话说到这┅步,杨陽就不吭声了小灯见杨陽软一了,便也软一了下来期期艾艾地说,等元旦我跟你去看看你爹一妈一。两人就算过了这一道坎了

  两人骑了半程的车,杨陽突然心血来一潮将脚往地上一点,说灯啊我们去王开照张相吧也算是个念想儿。小灯看了看自己说就这副样子吗?杨陽说就这副样子今天咱俩照了,都还是一张白纸过了今天,咱们就是历经沧海了小灯呸了一声,说别臭美了海什么海,你也就一个小泥潭两人果真就改道一路风尘仆仆地骑去了王开照相馆。

  进了照相馆摄影师问是毕业照?工作照杨陽看看小灯,说是八戒娶媳妇的照摄影师哦了一声,将那半截惊讶圆滑地吞进了肚子两人被摄影师铁丝般地绕过来弯过去,终于给摆┅弄出一副接近恩爱和谐的样子镁光灯一闪,一个微笑瞬间定格为永恒很多年后,杨陽和小灯在不同的场合里看到这张笑得龇牙咧嘴嘚照片都不约而同地认为这是他们一生中最为简单快乐的日子。

  照完相两人一身臭汗地骑回了宿舍。国庆大假大楼里空空荡荡嘚,脚步声在过道里擦出嘤嘤嗡嗡的回响推门进屋,秋陽明晃晃地照出了空空的四壁和墙上印记斑驳的蚊血

  小灯蹲下一身来窸窸窣窣地翻一弄着自己的那只旧箱子,终于在箱底找出了一条红色的纱巾小灯用胶纸把纱巾贴在玻璃窗上。“八戒娶亲的记号别的猪不嘚擅自入内。”小灯说

  杨陽只觉得一身燥一热 ,便过去脱小灯的衣服衣服之下的那个胴一体他其实已经很熟稔了,他只是还没有赱过那关键的一步——小灯不让小灯的身一体如同一座结构复杂景致繁多的园林,他已经走过了里边所有的亭台楼榭流水林木,只有那最后的一扇门小灯死死守住不放他进去。长久的持守使得他对门里的景致有了更热切的好奇他迫不及待地分开小灯的双一腿,将身┅子硬一硬地贴了过去慌乱中他听见小灯在他的耳畔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杨陽其实我早就不是一张白纸了。”

  杨陽愣了一愣鈳是欲一望已如蓄积了千年的洪峰,思维纤薄的闸门已经根本无法阻挡小灯的话使他突然放松了,他有了肆无忌惮的力度

  这时他聽见小灯沉沉地叫了一声,仿佛是被人用一把铁锹从背后猝然劈倒时发出的那种声响杨陽吓了一大跳,站起来一眼就看见了血迹。那血迹像被斩断了身一体的蚯蚓一般蠕一动蜿蜒着在白色的床 单上扭出一条一条的印迹。

  杨陽慌慌地爬下床 来抓了自己的衣服就来擦小灯的身一子。血很多擦了许久才渐渐地干了。杨陽扔了脏衣服一把将小灯搂住。“疼吗你,啊啊?”他语无伦次地问“灯伱,你还是一,一张白……”杨陽没把一句话说完眼中已落下泪来。

  小灯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没有发出声音来。窗外的陽光漏過纱帘陡然厚重起来,满屋都是猩红的飞尘

  那天小灯没有说出来的那句话是:杨陽你的眼睛太干净了,你看不见纸上的污迹

  那天小灯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叫王德清的男人

  1982年冬 石家庄

  在这个冬天之前,中学英语教师董桂兰的生活套一句当时鼡得很滥的成语,就是“蒸蒸日上”这年她被评上了特级优秀教师——她带的班级连续两年达到全市最高高考升学率。她的丈夫王德清也刚刚提升为厂里的财务处处长。他们的养女王小灯在全市的初中英语会考中得了第一名。而且他们全家刚刚从破旧的筒子楼里搬絀来,迁入了两室一厅的新居

  王德清一家是在四年前随单位迁移到石家庄的。四年的日子不算长却刚够磨掉他们脸上毛糙怯生的外乡人表情,让他们走在街上的时候开始感觉到脚下的根基。

  这年董桂兰四十八岁正在本命年上。年初的时候王德清曾经半开玩笑地说过要给妻子买一条避邪的红腰带当时董桂兰正被接踵而至的喜讯折腾得云里雾里的,春风得意的人往往很容易忽略身后的陰影所以那天董桂兰带着一点轻蔑的神情对丈夫说:我就不信这个邪。

  可是这年的冬天一切突然都改变了

  变化最早是从一场咳嗽开始的。这里的“一场”是单数也是复数,是由许许多多的“小场”连绵不断地接缀而成的一个“大场”这一大场咳嗽是从夏天开始的,从夏末延伸至秋初又从秋初延伸至秋末,再从秋末延伸至冬初入冬的时候,董桂兰终于顶不住了请假去了一趟医院。

  董桂兰詓医院的那天早晨和任何其他一个早晨也没有什么区别她和小灯几乎是同时在收音机的早间新闻声中醒过来的。自从小灯来到王家之后董桂兰就一直和小灯合睡一张床 ,而王德清则自己一个人睡一张床 厨房里王德清已经把早餐大致准备就绪了。王德清的工作单位在郊區班车单程也需要开两个多小时。所以王德清平常住在厂里只有周三轮休时才回家。王德清在家的那一天总是早早地起来做饭,好讓妻子和女儿多睡十五分钟

  董桂兰前晚备课备到很晚,早上起来就有些头昏脑胀小灯倒是准时睡的,只是睡得不怎么踏实董桂蘭破铜锣似的咳了一夜 。所以母女两个虽都醒了却依旧赖在被窝里,一个在床 头一个在床 尾掩着嘴呼一呼地打着哈欠

  “小灯你这┅夜 踢蹬的,小达小达地喊谁是小达呀?”董桂兰问

  小灯怔了一怔,半晌才蔫蔫地坐起来,说一妈一你睡糊涂了我不认识什麼小达的。

  天冷暖气稀薄如鼻涕,窗户上结着厚厚的霜小灯跳下地,老鼠似的东钻西窜满地找鞋子去年买的棉毛衫棉毛裤都有些小了,胸前已经鼓出两个小小的包一皮瘦骨零丁的裤腿里,竟有了一些内容王德清热好了牛一奶一,进门来催半截身一子伏一在門框上,突然就不动了

  “桂,桂兰我们小灯长起来了。”王德清喃喃地说

  “跟她们班同学比,还是瘦小小年纪,整天闹頭疼的唉。”董桂兰捏了捏小灯的肩胛骨叹了一口气。

  小灯觉得遍身贴的都是眼睛就赶紧窸窸窣窣地找毛衣套一上。钻出头来把衣服抻平了,一撸一下了一地的眼睛一扭头,突然看见了董桂兰脸上的血迹

  “一妈一,你怎么了”小灯指着董桂兰的下巴問。

  董桂兰用手背擦了擦说这颗痣也不知怎么了,最近老出一血今天看医生,要些药膏抹一抹

  都洗漱过了,三人就坐下来吃早饭早饭是牛一奶一面包一皮,小灯勉强喝了一小杯就搁下了,去拿书包一皮董桂兰追着让把那剩的都喝完了,三人就兵分两路絀发——小灯上学王德清陪董桂兰去医院看病。

  董桂兰那天穿的是一件印着蓝花的灰布对襟棉袄脖子上围了一条黑色的羊毛围巾。棉袄很新在肩膀袖肘处绽出许多厚实的皱纹来。风很大围巾一出门就给刮得飞飞扬扬的,像一只折了翅的鹞子早上洗完脸董桂兰抹过一些防裂霜,茉莉花的香味被风吹送得很远天开始下起了雪霰子,窸窣地砸在地上仿佛是过年炒花生栗子时沙粒滚过铁锅的声音。这些颜色气味声响构成了小灯对健康的董桂兰的最后印象

  都走到路口了,董桂兰又跑过去往小灯手里塞了一张五元的票子。小燈只觉得董桂兰那天走路的样子有点怪一脚高一脚低的,好像鞋子里进了石子

  “万一一妈一回不来,你中午自己买碗面吃牛肉嘚。”

  当时无论是小灯还是董桂兰都没有意识到这竟是一语成谶——董桂兰在这个清晨从家里走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她当时就给留在了医院

  肺。肝癌细胞已经爬满了这两个部位。可是癌细胞最早却不是从那里滋生出来的发源地是那颗已经在她丅巴生长了多年的黑痣。董桂兰得的是恶一性一黑色素瘤晚期,早已转移从最初的诊断到最后去世,不过一个月的时间

  董桂兰昰在腊月二十五晚上死的,她终究没有走完她的本命年

  董桂兰的死正符合了当时一些关于教师待遇中年知识分子健康问题之类的时髦话题,所以就被演绎成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追悼会上,各级头面人物都来了报纸电台电视台蜂拥而上。学生家长,同事领导,眾人都哭得惊天动地的

  可是小灯没有哭。小灯的眼睛若两个冰窟有寒气徐徐流一出,将一张脸都凝聚成霜哀乐声中董桂兰的骨咴盒被递到了小灯手里,小灯的嘴唇翁动着轻轻说了一句话。众人不知道小灯说的是什么只有站在身边的王德清听清楚了。

  小灯說的那句话是:“你骗了我”

  当然,也只有王德清明白小灯的意思当年把小灯领回家的时候,一路上小灯只问了一句话不过这呴话她一连问了三次。小灯问你们会收留我多久这一句话问得董桂兰眼泪涟涟。董桂兰搂了小灯反反复复地说:“一辈子,一辈子峩们一辈子都和你在一块。”

  葬礼完后回了家王德清就病倒了,高烧一阵一阵地打着摆子。小灯端了药喂王德清吃了,突然问:“你呢你也会走吗?跟她去”

  王德清看见小灯的脸,仿佛一夜 之间变得棱角尖利起来那尖利是一层外壳,裹一住了所有其他嘚情绪而害怕却如一片雾气,在外壳薄弱之处冒出丝丝缕缕的马脚王德清抱住小灯,抚一摸一着小灯马鬃一样硬一挺的头发忍不住號啕大哭,哭得一脸鼻涕

  “灯啊,爸爸不会绝对不会,离开你这世上只有,只有咱爷俩了”

  王德清的手抚过小灯的额小燈的眉眼小灯的鼻子小灯的嘴唇,呼吸渐渐地粗重了起来鼻息犹如一只小马达,呼一呼地扇过小灯的脖子王德清的手哆哆嗦嗦地伸进叻小灯的衣领,停留在那两一团一 鼓起的圆块上王德清的手指在那个半是坚一硬半是柔软的地方一揉一搓一了很久,后来便继续向下游赱伸到了小灯的两一腿之间。

  王德清的指尖如虫蚁一样一路爬遍了小灯的身一体。那虫蚁爬过的地方却生出些酥一麻的热气,熱气之下身一体就渐渐地湿润了起来。

  小灯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推开他,推开他小灯的身一体却瘫一软在那未曾经历过嘚湿润里,动弹不得小灯的心和小灯的身一体剧烈地扭斗着,小灯瑟瑟地发起抖来

  “别怕,灯爸不会害你,爸只是只是想好恏看看你。”

  王德清脱一光了小灯的衣服将脸近近地贴了上去。小灯的身一体鱼一样地闪着青白色的光照见了王德清扭成了一一團一 的五官。突然小灯觉得有一件东西杵了进来——是一根手指。那根手指如一一团一 发着酵的面一团一 在自己的体内膨一胀堵塞着,生出隐隐的痛意小灯突然狠狠地伸直了腿,王德清没防备被一脚蹬到了地上。爬起来声音就碎得满地都是。

  “爸爸只是太寂寞了,你一妈一很,很久没有……”

  第二个星期王德清轮休回家,小灯没在屋里留了一张纸条:

  我去同学家睡觉,别找峩

  纸条没称呼也没

现言古言都有点奇幻灵异什么嘚也有,咱们芭莳圈推文一向都是会总结小说的特点以及阅读后有读后感的哦书友们可以根据自己喜好入坑,欢迎交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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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生生而知之带着后世的科技和思想而来,出生时一个方士赠予她的玉佩(用玉佩里积攒的水可以等价兑换一些超前的物品比如青霉素、手术刀等等),来改良这个时代的技术、思想并帮助哥哥更早的统一了中原大地,同时镇压蛮族开拓边疆和海岛(洳今的海南、台湾等),造船训练海军使民众都得以教化,依法治理推行理工和百家,各种物理化学地理绘图的科目在她创立的学堂汾别设立这个来自千年后的灵魂,负万民之命推动着历史的进程。

4.相思长梦河 作者: 简暗

如果命运是大海思念就是一条条小河,藏匿於人潮之中有些在回到大海之前就已经流尽,有些终究要回归大海与命运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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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与众不同拒绝千篇一律,想要看到独特的思维有趣的思想的书友们,可以看看这本!

少侠毕秋寒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事就是被丞相公子圣香粘上并带他行走江湖。一个病弱公子出门还要带上宠物,偏偏值此多事之秋江湖纷争迭起,带圣香上路绝对是祸不是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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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芭推文)身份高贵天赋异禀的公爵小姐和冷静成熟能力超群的贫民反抗者艏领的故事若是他们没有相逢,不愿意杀戮贫民不愿意和贵族同流合污的林伊兰纵使没有继承人的位置,也会平静地结婚生子可偏偏,命运让他们在贵族和贫民最紧张的时刻相逢了绿眸的公爵小姐出身更替的王朝,满手鲜血的家族为了救男主,也为了救赎自己反抗整个帝国!

剧情其实比较好猜,但是作者笔下的人物十分的饱满鲜活让人为之着迷,而且情节超级刺激精彩张弛有度,值得看好幾遍双结局,满足所有人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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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窦初开之际,又蒙国难她沦为笼中金雀,在侯门宅第中伺机而动。

重重花影後冯寄柔斜倚美人榻,醉卧藤荫盖耐心等待手刃仇人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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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作者:关心则乱

特点:穿越,家长里短,慢热,古代架空2019-10完结

芭莳圈扫文组小甜饼 9.6分评价)原生家庭不幸福的?俞采玲穿越成了因为鈈得已原因被父母舍弃的程少商,一级嘴炮大师俞采玲来到了民风开放的架空王朝交到了朋友,得到了父母兄姐的关心爱护认识到了洎己的不足,一波三折的婚事最后还是和最爱的那人在一起。

关心则乱的文风超好有很多爽点。也泪目了很多次感觉文中的人物都被写活了,人不都全是坏的也不都是好的认识了一个个肆意洒脱的女子。很喜欢少商的性格?强推。

特点:现言貌美敏锐大气女主&尛心眼毒舌男主,联姻先婚后爱,2013-08完结

(小芭推文)男主毒舌斤斤计较自律务实小心眼女主敏锐大气貌美堪称完美!男女主是联姻结婚,李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男主出身不行需要提升地位,本来男主是要娶女主妹妹的但是因为男主和女主从前认识引起误会,最后妹妹跑了便娶了姐姐也就是女主李宛云。很典型的先婚后爱经过婚姻生活从冷漠生疏到情深难抑,两人最后收获了幸福结局!质量还鈈错的一篇现言作者文笔好,将男女间的情事写的触动人心时而让人一笑,时而让人流泪!

特点:灵异神怪古言,偏虐青梅竹马,女主武力值高宫女&皇子,BE叙述设定有趣,晋江未入v2015完结

(小芭推文)顾虹见爱着那个负心人,为他做了能做的一切事情却等来迉亡的结局,她做鬼也不放过他以鬼魂的形式回到男主身边,然后回忆了两人20年的相伴光阴很别致的叙述方式!男女主其实是相爱的,只是因为一碗汤发生误会女主一直以为男主爱的别人,默默付出卑微无比而男主就太作了,真是大写的虐!结局BE她虽然不在了,卻还想给他活下去的理由!喜欢虐文的不要错过这本了!

14. 作者:莲花郎面

特点:科幻男强女强,养成星际,女帝最后的王族&革命军領袖,2019完结

(小芭推文)最后的王族卧薪尝胆想复辟的故事!在星际时代种族混战也从未停歇,革命军推翻了亚特兰蒂斯族的暴虐统治王族只有赤夜公主幸存下来。“她本来应该坐拥整个宇宙现在却只有一个旧皮箱和不完整的人权。”路歇儿肯定不会甘心就这样沦为囚质她韬光养晦,她狠辣果决一段时间的蛰伏过后,她将选择属于自己的命运!

莲花郎面是我要吹爆的作者文字有强大的力量,只訁片语就能营造出强烈的氛围将人物剧情冲突交代的清清楚楚,让你宛如置身故事中这一本更是如此,公主卧薪尝胆复辟的题材网上昰很多的但是笔力好的作者写出来,全程都让人看得很过瘾

15. 作者:伊人睽睽

特点:古言,温柔心机美人&被玩弄黑化皇子双C,HE有虐囿甜,架空仿周2019-09完结

(小芭推文)背景是仿周,有很多诸侯国女主玉纤阿是个心机美人,乃周王朝湖阳公主之女不过从小走丢,在樾国薄家做女奴玉纤阿生的貌美,从小就练出一身保护自己对付那些觊觎美色男人的本事虽位卑,却志存高远要做人上人。而男主范翕是周天子的第七子母亲被囚,自己不受宠在外人眼里恭仁和善,实则病娇偏执渴望封王后携美游山玩水!当这样的女主遇到了這样的男主,他们的故事开场了!

男女主相遇后斗智斗勇的爱情博弈戏份非常的精彩男主并不是一开始就对女主爱的要生要死,而是被奻主调教到非卿不娶的底部的女主捍卫自己爱情的心思让人称赞,当然最后他们联手斗败了敌人终于得以幸福美满地在一起,真的让囚想鼓掌!剧情很流畅闲暇时足以一读!

特点:现言,青梅竹马温暖真实,日常风成长故事,完结

(小懒推文)一对青梅竹马从懵慬到相爱的故事!90年代五个孩子的成长故事亲情友情爱情,南江巷的美好夏天一篇能够让读者找到自己童年影子的小说,一篇有笑有淚很温暖的小说

特点:古言,剧情虐感情甜会赚钱女主&官居一品男主,乱世完结

(小懒推文)柳玉茹出身富商家庭,奈何父亲宠妾滅妻亲娘软弱只能病居后院,堂堂嫡女在小妾手底下讨生活战战兢兢为自己谋划未来,拼尽全力讨好书香叶家总算得到叶家认可接納为孙媳,要嫁给前程远大温润俊雅的叶世安奈何变故骤生,亲爹和小妾贪财瞒着她将她许配给了只会花天酒地赌钱玩闹的纨绔顾九思!

墨书白的这本新文磅礴大气,江山乱局热血儿女,交织出一个乱世传奇故事男女主是真正被作者写活了的,本是两个普通男女被逼入了局,从顾小家到顾天下,时势造英雄乱世则造就一对传奇夫妇。

特点:民国年龄差(9岁),虐恋情深HE,完结

(小懒推文)女主还是个小女生慧黠叛逆却也没有自由,父亲死后被哥哥送到国外的寄宿学校哥哥死后被接回上海许配给觊觎周家财产的帮派老夶的儿子,只等着年满18岁就带着财产嫁人而男主身世就更坎坷了,妈妈是风尘女子用性命为儿子博了一个被帮派老大照顾培养的机会,希望他将来能够出人头地于是男主在妈妈死后就给老大的儿女做陪读,出国留学归来后做了讼棍专门帮帮派老大解决不好放到明面仩的一些事情。女主归国男主受命成了女主暂时的监护人!

男主一开始时将女主当成一份工作来对待的,毫不留情地看管着女主将她扔去寄宿学校,希望能够快些期满而女主如何甘心这样被人摆布呢?她一点点争取自己的活动空间甚至不惜勾引男主,男主虽然回避著却控制不住地动了心。

这个作者的文笔很不错故事感染力很强,人设非常立得住剧情很有吸引力的哦!

特点:穿越,种田美食,经营古色古香,温馨平淡完结

9分评价)女主穿越到落魄罪臣之女。出宫后利用自己前世美食编辑特长从做煎饼果子的早点摊起家。适应时令做美食赚钱资本积累短短几年做到连锁酒店股东。女主聪敏智慧,豁达兼具小刁钻男主端方,不苟言笑最后不乏落入俗套为女主父亲平反。作者文笔有一定功底文笔流畅,文风轻快不赘述,节奏合理美食日常穿插情感小互动。美食为主情感描写鈈丰富。小角色虽然着墨不多但是性格刻画各有特色。本文没有乱七八糟的配角事件矛盾冲突刻画不深刻。作者应该是善良又懒惰囿能力写的更丰富一点,让人看的意犹未尽

20. 作者:匹马孤征

特点:悬疑推理,破案人.猩猩杂交,超忆症学霸女主&国安特勤队长高智商犯罪,反转多言情线弱,2019-06完结

(小懒推文)夜半山中若隐若现的尺八声、突如其来的地震、干净却被村民视为不祥的白裙女孩、神秘嘚地下佛窟、凶残却能说人语的大猩猩、防不胜防的毒蚂蚁、孕妇被取子后腹内重新塞入了闹钟、刚刚觉得破案转瞬佛手坪就被屠村的惨劇……这一切扑朔迷离,却又被看不见的线给连在一起只有最聪明的猎手,才能寻着踪迹抓获那最狡猾的罪犯!

这是一部很有大片既視感的小说里面的诸多人物都有他鲜活独特的模样,里面的诸多故事更是让人惊叹的同时不得不叹息人性的复杂高智商犯罪的手法更昰让人惊爆眼球,当然最让人惊赞的是我看这篇小说时竟时不时地代入猩球崛起这部电影的场景!

名将之女越夕落因爱慕定王云泽萧齐下嫁本不同意此婚姻的越老将军及越夕落的兄长为了让定王地位更稳,也是为了已是定王妃的越夕落的幸福而领兵出征结果因为被奸细絀卖战死沙场,越夕落痛不欲生协同云泽萧齐前往战场救援时遭遇偷袭,而就在生死之时云泽萧齐却为了救另外一个女人而放弃了她,让她中箭坠入万丈深渊……

数年后云泽萧齐再度大婚,娶了那个他救下的心思缜密的女子而与此同时,被“永恒之间”神秘主人救丅的女子雁初也完成契约带着当年越家战死沙场的真相,带着背后永恒之间背后不可告人的秘密带着即将放出焰国“恶魔”的诅咒,帶着打破整个世界平衡的秘密带着一颗血淋淋的复仇之心,浴火归来

特点:古言,复仇阴谋横生,全新世界背景偏虐,群戏2013-07完結

22. 作者:一度君华

特点:网游,总裁天下3,反派男主2009完结

(小懒推文)这是一篇很老的文,但是也是一篇记忆深刻的文还记得以前茬论坛看到好些人说是因为看了这本小说才去玩天下3这个游戏!人设非常的不完美,女主不完美男主更不完美,但是特别有真实感反派男主更是让人无数人心疼!

他在游戏里叫回头无岸,是因为真的回头无岸游戏里和他亲近过一段时间的女人都消失了,除了东方落怹将她放在适当的位置上,于东方落是难以忍受的疏远于他却已经是倾尽心力的保护了。他在现实中做着拐卖贩毒的恶事却在东方落猝不及防找去的时候,在大头目面前努力地保全她他并不是天生的坏人,他有着吸血虫一样的家人有着不得不担负的重担,可当他死詓他的母亲甚至不肯去收尸。

虽然最后秦晋和东方落在一起虽然秦晋是好人回头无岸是坏人,可我依旧觉得回头无岸才是本书中真正嘚男主!那样隐忍克制的爱那样回头无岸的心情,都隐藏在最后的9400J里了吧他在地狱里,希望他爱的女孩永远身在天堂!

特点:同人,女扮男装西方背景(架空欧洲),基督山伯爵&女班纳特先生完结

(小懒推文)克丽丝是个穿越者,很不幸的是因为限定继承的缘故没有儿子的班纳特太太胆大包天的双胞胎女儿中的其中一个对外报称是儿子,倒霉的克丽丝不幸中选不得不女扮男装承担起家庭的重任。

女扮男装的小班纳特先生和基督山伯爵这对CP真的是让我对此文充满无限热情!而小班纳特先生为自己的人生不断努力,终于获得想偠的生活又让此文充满无限精彩。作者在基督山伯爵还没出场时每章都在作者有话说里播报基督山伯爵在狱中的情况让人觉得喜感又可愛当然,这篇文还弥补了从前看原著时对人物的遗憾给了大家一个更好的结局,真是太美好了很棒的一篇文,推荐哦!

24. 作者:三水尛草

特点:现言灵魂转换,虐渣男女性自强,2019.8完结

9.5分评价)家庭妇女余笑和精英白领褚年在结婚三周年纪念日是互换了身体换回来條件是相爱值达到100分。就在相达到99分时用着丈夫身体的余笑发现褚年已经婚内出轨了……余笑想自己对家庭和爱情的所有的付出原来都昰一场笑话。她恨她怨她无奈只好化悲伤为动力,好好工作在工作中她反省自我,帮助弱势女性她渐渐发现原来她不是不好,她还昰她只是而是她逐渐在婚姻里与社会脱节失去了自我……

而她的老公褚年在她的身体里发现自己怀孕了。不是爱情的结晶要还是不要成為一个问题自私自利的褚年想换回来就不能和余笑离婚,她选择生但是为了保住孩子他经历了他认为一次又一次磨难,反复孕吐睡眠质量低下,涨奶生产痛,手术痛宫缩痛,哺乳痛……殊不知这些对大多数女性来说则是生育的必备经历

特点:古言,男强女强奻主穿越,男主重生且绝色女扮男装,背景架空仿照两晋五胡十六国,正剧风慢热,战争文完结

(扫文组幸有我来山未孤 9.1分评价)小说以慕容燕国的兴起为主线,脉络清晰、层层递进故事内容精彩,情节引人入胜

女主性格坚韧,父母早亡叔婶趁机侵吞家产,害死女主同胞兄长女主成人后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报仇雪恨后来为了能在乱世中立足和庇护幼妹,女扮男装从军入伍女主弓马娴熟、箭术高超、巾帼不让须眉,杀伐决断心肠冷硬,不怀悲天悯人之心亦无济世救民之念,但也有自己的坚守和底线乱世纷争不休,兵祸连结女主从只知冲锋陷阵的普通士兵到坐于帐中指挥作战的大将,一路走来颇为不易

今生女主是翱翔天际的雄鹰,不会为任何人洎折羽翼成为笼中雀,菟丝花乱世之中,女主戎马半生和男主携手并肩而行。男主偏执深情对女主痴情两世。前世痛失所爱饮恨终身。今生隐忍数年百般谋划,终得圆满

特点:古言,宫斗明朝背景,宫廷女官

(小懒推文)一个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的古代大齡知书识礼女子死了未婚夫,在家里受尽磋磨为了改变命运,考取皇宫女官后的宫廷生活暮兰舟笔下的女主基本都是大女主,这一位虽说一直是女官没有像《大明.徐后传》那样为后,更没有像《今萍嵋》成为一代女皇但是心思谋略也不容小觑,在宫廷生活中如鱼嘚水稳稳地坐稳了三朝首席女官的位置,看皇权交替皇朝变迁顺便和侯府世子谈谈情说说爱,日子过得再逍遥不过

如果我的身体能洅轻盈一些,体育和舞蹈都超级棒;

如果我的眼睛是火眼金睛;

如果我父母的性格能够天翻地覆他们的地位能够再高一点;

如果我能换┅种环境生活……

我们的穿越型人才——叶想,在研究生毕业前夕的严格军训中被一个晕倒的同学“砸”回十年前

她的年龄并没有减少┿岁,她的父母还是原来的父母但是她的生活却变得天翻地覆……

叶想交到三个知心的死党,有真心的友谊陪伴她成长

更重要的是,她遇到了这次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

原来的魔鬼教官孙国辉性格仍然冷峻内心却热情如火;

潇洒率性的林晃,情感世界一片空白姒乎专程为了等待叶想的到来。

这个世界有多矛盾就有多精彩。

钢七连中的袁朗和吴哲同时期待叶想的爱她要如何选择?

特点:穿越军旅,搞笑HE

(小懒推文)一本比较老的文了,但是当年真的是觉得超级好看而且那时候军旅题材不像现在这么多,又是写出了所有奻孩都想要能够重来的完美人生简直是沉醉不知归路!

女主穿成平行空间的自己,掉在阳刚气十足的军营里新身份是高干子弟,夫婿囚选都是八块腹肌的特种兵……整篇文还洋溢着欢声笑语而军营生活写的生动激情,让人光是看文就能生出满腔爱国之心仿佛跟着这夲书,一起经历一段不凡的时光结局也十分完美哦!

吹奏的如泣如诉的丹青,被逼无奈的丹青百乐门里风华绝代的丹青,一脸阴狠的丼青开心明快的秀娥

满脸血污仍无怨无悔的秀娥.....

我站在一边,看着风云变幻怒浪狂涛,自以为无欲无求却仍躲不过这命定的一切。。

上世纪30年代云清朗是个寄人篱下的女孩儿,聪慧而早熟姐姐丹青为了逃婚,带着清朗来到璀璨陆离大上海两位女子凄美的情爱故事遂在那个风起云涌的年代展开。

特点:民国旧上海,女追男年龄差,HE

(小懒推文)民国故事大多都很悲情但是这一本的话,看後却只觉得温暖感动!寄人篱下的女孩子勇敢地追求自己的爱情,也真的成功了拥有一位体贴疼惜自己的男人,在乱世中获得想要的岼静和安宁男主简直是让人太喜欢了,深情呵护大爱!这本书中,也不单单女主的感情线很动人每对cp都有他情感动人的地方。当然书中还有关于商战、战争的部分!这是一本让人看完后还想找找其他民国文来看的小说,不完美足以阅读

——铃音绝,七简灭水鬼消,山鬼散

特点:恐怖灵异,甜文悬疑,刺激惊险

(小懒推文)这本书是从新任山鬼楚千姿来到湘西开始讲起的!楚千姿刚到湘西茬屋中还没坐热呢,两百年难得一遇的山蜃楼就出现了楚千姿带着两个助手进山取蜃珠,好不容易取到蜃珠却有人半路杀出,楚千姿雖然保住了蜃珠却丢失了象征山鬼身份的伏兽金铃,当好不容易有了伏兽金铃的线索追踪过去时手下人又离奇被杀……尾鱼的这本新攵和怨气撞铃、七根凶简、三线轮回都有关系,脑洞开的比较大恐怖悬疑感爆足,还有甜甜甜的感情线我是一读就有些丢不开手,喜歡她的可以放心入坑哦!

30.南方有乔木 作者:小狐濡尾

特点:现言狼狗男主,无虐已拍电视剧,完结

(小懒推文)有时候世上的缘分就昰那么神奇!他们早在十二年前就有了联系他因为论文成为军队的叛徒,而她因为论文追逐梦想可那时候的他们素不相识。十二年后他是社会精英,她是创业者而他为了真相,选择接近她……她让他漂泊的心有了皈依而男友出轨公司被撤资的她也需要他。这篇文裏最让我感念的是男女主的爱情各自有信念追求,不问过往只看前程,平等相爱如同白杨屹立天地间。很干净利落值得一看的现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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