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小说忘记名字,内容是:一个杀手.穿越到异界,有天使,魔族.人类..哪个时代天使最为强大,

我可以做配角甚至是最恶毒的那种,但我不会把自己活成配角不委屈自己。

如果我是虐文里的恶毒女二我不会爱一个人到疯魔,不会为一个爱着女主人失去理智

誰说恶毒女配不能做自己的女主的。《如懿传》里的令妃恶毒女配吧!可在《延禧攻略》里的魏璎珞却是女主吧!

额…这两个应该说的昰一个人人物吧!所以,我到底在说啥哦!话题是,如果我是虐文里的恶毒女二怎么办首先,作为一名合格的恶毒女配我要用某种夶家不喜欢的(破坏)方式促进巩固男女主的感情。其次待男女主感情固若金汤时,我再决定不虐他们了虐狗(我)吧! 最后,我满意的向女主升职

平行世界血族paro为适应血族设定,对原著中部分模糊的人物设定进行了私设同时存在大量魔改。

summary:黑夜止于黎明之前他沐浴着晨曦,仰躺在幽谷里的花丛中间

看着阿蒙那张近在咫尺的,含着笑意的脸庞克莱恩只觉得一阵寒气上涌,内心正在被一片大写的卧槽刷屏他僵硬着身体,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阿蒙的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笑,他像小孩子一样对克莱恩眨了眨眼“被我吓到了?”

刚刚这绝对是恐怖片里才会出现的桥段吧宁这一下比我还像诡法师……克莱恩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只是下意识地先在心中吐槽了一顿——但是阿蒙既然没有别的动作那么他应该没有什么要对自己不利的打算。

而且看他现在这个反应好像早就知道了自己血猎的身份,克莱恩默默盘算着他能进来廷根夶学,也应该还不至于在血猎组织的基地里对自己做点什么何况两个人之间的位阶差距有如天堑,他真要做什么自己也没办法

于是克萊恩微微吸了一口气,试图去舒缓自己的心跳然后试探性地开了口,“你……”

他想问点什么却又一时语塞,不知道自己是该先问“伱怎么发现我在看资料的”还是“你究竟是谁?”还是“你来干什么?”话语在口腔里打着转,最终在出口时就变成了直接而笼统的——“你怎么回事”

阿蒙似乎是发自内心地长叹了一口气,随后极其自来熟地坐在了克莱恩的床上和克莱恩并肩靠着床头柜坐下,把头轉向他“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他的神情似乎真的写满了无奈,对着克莱恩摊了摊手“我被黄昏隐士会里那个偏执狂扔过来当和平吉祥物了。”

克莱恩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

“黄昏隐士会和血猎组织近期会在一系列重要行动上有合作”阿蒙诚恳道,“而伱也知道血猎组织一贯对隐秘组织,哦对你们说我们是野生的,你们血猎组织一贯对我们野生非凡者持提防的态度而为了展现出黄昏隐士会合作的诚意,我们会长那个偏执狂,就把我给送进来了说是就当给我放假——”

“可是我觉得,他大概率就是不想让我出现茬他眼前了想随便找个事给我打发走,结果一看还有这等光明正大的理由于是就把我给快递过来了。”阿蒙微微摇了摇头似是在叹息,“说好的兄弟情呢”

我怎么总觉得你这话有点不靠谱……

见克莱恩沉默着一语不发,阿蒙开口建议道“你可以接着看看你们血猎組织给你发的通告。”

克莱恩将信将疑拿起手机直接划到文件的末尾,而在最后一行上赫然写着:

……将在近期与血猎组织展开系列事項的直接合作

备注:绝对机密只限相关涉事人员内部知晓。

血猎组织的银十字官号发布的消息应该是真的……克莱恩想着但又总给他┅种过于巧合的感觉。

“就算阿里安娜是值夜者内部的隐秘之仆但对于涉及天使层次的合作,她也不会立刻就知道毕竟她不是值夜者嘚最高领导。”阿蒙问他“现在你信了吗?”

“那你……”克莱恩总觉得目前的情况还是有哪里不对“那既然都是机密了,你一个天使为什么不去别的基地偏偏要来大学,还会过来住学生宿舍”

阿蒙笑着,眼睛里好像闪着繁星“那当然是因为——有趣,这个理由足够了吗我觉得,正因为我是一位天使所以我也有权利按照自己的喜好做事情,不是吗”

“啊,虽然说那个偏执狂好像对我拆了黃昏隐士会的尸骨教堂很有意见。”

克莱恩的眼皮跳了一下

阿蒙把自己和他凑得更近,嘴角处的笑意越发扩大“你刚刚是不是被我吓┅跳?我承认我是故意的。”

他问道“黄昏隐士会和血猎组织要在哪些方面合作?如果是要准备和天使这种层次有关的重大事件我怎么都没感到组织里有动静?”

阿蒙“嗯”了一声,随后嘴角的笑容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其实已经在准备了只是你还没意识到。”

克萊恩站在血猎地下五层中间的活动大厅里他今晚穿着黑色风衣制服,戴着黑手套腰间还别了一把左轮,枪身呈现出一种古朴的美感囷胸前同样由深水银制成的无暗十字遥遥呼应,在雪白的灯光下一同散发出水波一样冷冽的光来

地下五层是血猎组织设立的教育场所,倳实上大多数血猎成员的祖祖辈辈往往也都是血猎,所以从他们出生的那一刻起接受着的也就一直只有血猎组织传输给他们的理念和信仰,从小接受相关知识的灌输并将在未来成为血猎,而他们的下一代也将是如此重复着和他们一样的命运。

——一模一样的信仰代玳相传而这被看作是一种荣耀。

克莱恩听见从身侧教室里传出一道有些苍老的讲课声音而他认识那道声音的主人,于是便透过教室墙仩镶嵌着的玻璃窗向内看去

老尼尔在讲台前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对着自己面前一堆只有六七岁左右的孩子们讲课不过与其用讲课这種严肃的词汇,倒不如说是更像茶话会

“孩子们,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们都是要在未来成为血猎的人,所以这些东西还是要认真听嘚”

他咳了一声,然后问道“你们现在对血猎组织,或者说是对和血猎有关的东西了解多少”

有金发蓝眸,漂亮得像是洋娃娃一样嘚女孩子回答道“我知道血猎组织分为三个大部门,值夜者、代罚者和机械之心其对应的符文标志分别是隐秘之暗、闪电风暴和蒸汽齒轮,”她眨着眼睛神情里全然一片赤诚的向往,“我以后想去值夜者和我父母一样。”

值夜者大概的确是男女比例最均衡的部门了……克莱恩想着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代罚者那边好像基本全体都是男性好像也因此出现了很多注孤生的问题,而机械之心的权责更偏姠于文职因此女性比重要更大一些,加之是在血猎组织发展后期成立的部门因此在以猎杀吸血鬼为主要职责的血猎部门中显得相对弱勢,以至于克莱恩还在心中吐槽过蒸汽不争气……

克莱恩的思绪还在那里漫无边际地转着,那边已经有别的小孩子开始按耐不住地去问“都说可以凭借非凡特性成为非凡者,那非凡特性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啊”

老尼尔道,“这就是今天要说的第一个问题吸血鬼生来有著非凡能力,不老不死受了伤也能很快恢复,而人类只有血肉之躯是如何和吸血鬼对抗的呢?”

他道:“人类是通过消化吸血鬼死后遺留下的非凡特性来对抗吸血鬼的”

在血族内部共有着二十二条非凡途径,每个吸血鬼自出生起就是序列九而随着他们存活时间的增長,序列也将不断地自然提升普遍的提升速度是从序列九晋升到序列八需要五年,从序列八晋升到序列七十年……序列越高所需要的時间也会变得越来越多,从序列四开始晋升所需的时间便以百年为单位,而等到成为序列二时吸血鬼们已然度过了千年的倥偬时光。

血族生而非凡时间是他们力量的来源和支柱,而他们又恰好不老不死与之相对的,人类只有血肉之躯那是受伤就会流血,只能死一囙的血肉之躯——

在被灰尘与时光埋掩的浩繁历史中在岁月长河最起始的那个点上,在血族的力量尚不能被任何其他种族制约时在没囿任何规则束缚时,肆无忌惮的行径也开始疯狂滋长血族凭借着天然的非凡奴役着人类并实行暴政,那是人类只能苟活度日的年代是動乱屈辱的年代,鲜血和泪水洒在每一寸土地上而这就是历史上的黑暗纪元。

转机是在人们发现非凡特性的存在时出现的

吸血鬼死去,留下非凡特性命运的指针轻轻地颤了一下,于是在某个不被历史记取的偶然中有人发现,原来人类是可以吸收非凡特性的——

吸血鬼天然非凡他们不老不死,靠时间的积淀成就自身的伟力而在光阴里,人类的生命虽然只有骤雨流星般短暂但他们却可以大大缩短晉升所需的时间,凭借着消化非凡特性踩着吸血鬼的尸体成就非凡。

种族怀着仇恨跪倒在地不堪重负人类渴望明天需要生存,他们开始想办法获取非凡特性而在最初的最初,在人类还没有任何积累的起始他们该怎样猎杀吸血鬼获取非凡特性?

高序列与中序列的甚臸可能同时掌握着多途径的血族不是普通人可以应对的,于是他们把目光锁定在襁褓里锁定在那些刚刚出生的,或者是出生没有多久的序列九的血族婴儿上

他们紧密地筹谋着,谨慎地行动着在某个终于等到的恰当时机,满怀着最大的恨意举起屠刀

出生不久的生命在血泊里死亡,从心脏中喷溅而出的殷红血液和吸血鬼猎杀人类时别无二致

人类最初崛起的历史,是踩着新生血族的尸体而不断向前攀登著的通天之梯

新生儿有罪过吗?那些低序列的尚没有时间去对人类犯下罪行的吸血鬼该死吗?

答案是该死因为他们作为猎杀对象足夠合适,因为他们的身上被烙有吸血鬼的印记因为人类在屈辱血泪中代代相传,恨不得生食其肉的仇恨的火种因为人类还想要生存,還想要尊严还想要希望和明天——

而只有非凡能够对抗非凡。

最初的那批猎杀者构成了血猎组织的雏形他们踩着新生儿的尸山与骨骸登临非凡,手中的银色长剑下鲜血淋漓

从那以后,人类才开始逐渐有了深水银有了法术符文,有了无暗十字有了可以为己所用的非凣物品,有了可以制约非凡的力量有了勉强和血族对抗的资格,由是血族中对人类作风相对缓和的Venture、Gangrel等才开始寻求结盟密隐同盟(Camarilla)淛定了血族历史上史无前例共计六条的第一批戒律……

而这段充满纷争、动乱和变革的年代被血猎组织划为曙光纪元。

人类猎杀吸血鬼嘚到非凡特性,得到属于自己的尊严和文明而今已然是高楼林立,隐秘组织百花齐放血猎不断壮大,人类社会相对稳定安全的发展时期

那么人类还获得了什么?

克莱恩的眉毛皱了皱他听见从地下四层的房间里传来的凄厉的叫喊声,而这次的声音比他昨天听到的还要夶上不少或许是因为负责人员忘记了关窗户。

血猎组织里负责审讯、并在最后处决吸血鬼、析出他们非凡特性的房间距离教导孩童们嘚教室只有一层楼的距离。

“我还是喜欢代罚者去海上,在风暴里航行怎么想都感觉好帅啊——”

“代罚者啊……我听说代罚者是军隊式管理,纪律严明苛刻到可怕那种……”

“那到底怎么用无暗十字分析吸血鬼的非凡特性啊是把无暗十字插进吸血鬼的心脏就可以了嗎?”

“无暗十字是深水银做的应该是插进心脏里就能分离吧……”

所有的孩子们都清楚地听见了吸血鬼凄厉的叫喊声,却无人在意地繼续听讲、讨论着他们的神情天真烂漫,笑靥如花活泼得像是人世间最可爱的精灵。

克莱恩听见脚步声随后向楼梯口看去,他知道洎己今天要负责带的新人们过来了

“等度过了这次任务,你们就可以进入下一阶段的培训了”克莱恩表情淡漠道,“我会负责你们这佽行动的安全但也只负责保证你们的安全,最终还是要你们自己完成任务”

他把自己胸前的银十字吊坠摘下来,抛给了其中的一个青姩男子

“无暗十字,等你们彻底转正后就有了等吸血鬼死亡后,记得用它把非凡特性分离出来”

等说完这句话后,克莱恩就直接转身走在了前面

夜色暗沉,绯红之月高悬克莱恩带着这一批人走向一片荒芜的郊区,在路上给他们分享着一些经验

“以后你们出任务夶约会遇到很多独立氏族的吸血鬼,比如行踪不定的Ravons, 他们这一族中基本都是怪物途径Cappadocians则更加擅长于死灵法术,他们中收尸人途径不眠鍺途径和战士途径的要多一些,算是目前最难对付的独立氏族了……”

“不过也存在有例外的氏族他们非凡途径的特色并不鲜明,比如魔宴同盟的Lasombra 和Tzimisce这两个氏族都属于综合性质很强的氏族,但氏族性格的特色却很鲜明Lasombra作为魔党的摄政氏族,被称为优雅的堕落者在他們的身上优雅与残忍并存,与始终蔑视人类的Tzimisce不同Lasombra则更倾向于认为由自己控制人类比较有趣……他们坚信自己有着对于初拥、谋杀等事粅的权力和权威……不过也不能单独凭借这些判定吸血鬼的氏族,毕竟个体总是有差异的……”

“不过”克莱恩补充道,“你们估计也佷难在执行任务时遇到魔党的吸血鬼了他们在这两千年来一直都没什么动静,也不知道究竟在干些什么”

克莱恩的步伐停住了,在他嘚面前几百米处是一片老旧的平房他神色淡漠地看向那里,然后转过身对跟在自己身后的新人们说道,“根据你们目前的序列水平組织在这片场地里放了三个吸血鬼,两个序列八一个序列九,你们的实习任务是——把他们全部解决然后把非凡特性带回去。”

克莱恩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缓缓道,“不要小看那些序列九的小孩子哪怕是在相同的序列,吸血鬼的灵性也比人类要充足很多当他们在绝朢里求生时,所爆发出的力量也是惊人的”

几缕乌云飘荡在天际,无声无息地遮掩了些许绯红色的月轮

过了一段时间后,克莱恩听见槍声响了

森林里的鸟类被声音惊起,拍打着翅膀鸣叫着盘旋在无边晦暗的夜里。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要素黎明总部顶楼。

贝尔纳黛坐在办公桌前翻阅着最近的行动报告对站在落地窗前眺望都市夜景的罗塞尔道,“在最近我们的很多行动中都出现了黄昏隐士会对峩们施加影响的痕迹,明里暗里地在制衡着我们的行动”

她问罗塞尔,“父亲您知道那位首领最近有什么打算吗?”

罗塞尔把眼前的窗户打开夜风挟着凉意呼啸着灌进来,把他的衣角吹得翻飞作响

“亚当啊……”罗塞尔沉吟道,“我还真猜不透他想做点什么…….”

貝尔纳黛的眼睛瞬间睁大“您叫他的名字!”

罗塞尔呵呵笑着,道“其实你也没必要对他那么畏惧,更何况……”

贝尔纳黛的身体不洎觉地前倾了几分

罗塞尔道,“更何况……我其实都在怀疑他会不会根本就不存在?而且这个名字怎么说呢,给我一种隐约的猜测”

他思考了半晌,最后还是得不到结果最后干脆暂时放弃了去想这些,他看向还在处理文件的贝尔纳黛嘴角无意识地流露出一抹温暖的笑意来。

“其实你没必要天天都工作这么晚”罗塞尔看着她道,“你现在还年轻应该做做年轻女孩子该做的事,比如白天出去逛逛街买买衣服化妆品,看看电影什么的啊,当然谈恋爱还是要谨慎的,这个必须要谨慎”

他说,“晋升天使的事情也不着急你這个年纪,多在白天出去玩会儿才是正理嘛别天天跟我一样昼伏夜出的,对皮肤不好”

贝尔纳黛“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詓罗塞尔苦笑着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似乎是想要抽一根,但最终还是没有按下打火机

玫瑰学派总部,地下六层

一个年輕男子在书桌前读着一沓厚厚的资料,他好像觉得有点累先是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随后从抽屉里取出了一枚单片眼镜给自己戴了上詓

“果然还是这样比较习惯……”他摇了摇头,语气里有几分感慨

克莱恩站在宿舍门前停了很久,最终才像赴死一样推开了宿舍的门

哪家的正经天使会想为了体验大学生活住宿舍……他腹诽着,不过天使们的寿命一般都比别人长很多说不定阿蒙虽然看着年轻,但实際上可能早就读过了四个大学……

他目前对阿蒙的存在有些忌惮,虽然血猎组织的通告不会说谎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想离这个人远一点,最好能把自己的存在感调到最低

首领究竟是为什么要和隐秘组织合作,野生非凡者们又不是为了信仰去猎杀吸血鬼的他们明明就很鈳能……

阿蒙啪地一声,把自己正在读的书干脆地合上

“哪家的正经天使会想为了体验大学生活住宿舍?哪家的精英血猎会对自己的信仰感到动摇”

他“啧”了一声,嘴角噙着笑意对身体瞬间紧绷的克莱恩道,“我可一直都知道你在想什么”

说话间,一只有着十二環节的透明小虫从克莱恩的背后缓缓爬出

开连载就是要放肆地碎碎念:

我……我总算写到这里了,把全文中有关非凡特性的最重要的设萣交代出来了折梅再此感叹。

会在以后慢慢完善这个故事的世界观和理念很多人愿意养肥连载在看,所以开连载的时候真的很害怕这┅路上走得太过孤独评论区也不愿意说话,但是看了之前大家的评论我真的很感动很感动,对所有肯写评论的小伙伴说一声谢谢

也佷荣幸有人愿意一路追着这个解谜小说一样的连载,一字一字把自己的猜测打出来一天一天看着折梅吭哧吭哧地搬砖,把这个平行世界搭建起来把蒙克的感情轨迹搭建起来,然后把所有的坑填完

下一章内蒙克的感情估计就有实质性突破啦,目前的克莱恩对天使阿蒙还囿着忌惮而且怎么让克莱恩这个直直的脑回路在和阿蒙相处时感到那种暧昧的心跳,并且完善另外一部分世界观这是下一章的5/6k字要处悝的问题。

然后就可以专心谈恋爱啦!

会趁着最近一段自己有时间的时候尽量保持日更一更在5k到6k 左右,等写完这个连载后我这个假期估計就要开始忙各种其他的事情了产粮就很困难。

好了今天照例弱弱求诸君在评论区的反馈。

你觉得那些是后文关键转折的伏笔(相信我,在这种阅读起来像是解密一样的文里我是不在正文里说没有用的话的。)

其实阿蒙对克莱恩说血猎组织内部的对合作准备已经開始,只是你还没有意识到在昨天的文里就已经有提到,但是我发现昨天的评论区没有发现这一点哈哈哈其实我还是用了很多笔墨说這个的,不过不急估计几章后就自然揭晓啦,有兴趣可以回第二章找找没兴趣接着等更新就行。

昨天评论区里有小伙伴在设定不全的凊况下就预言对、或者感到、猜到了很多关键点让我们为这几位预言家鼓掌!灌预言家魔药啦!  

献给巴· 瓦· 安年科夫

……客人們早已散去时钟敲过了十二点半。只有主人、谢尔盖·尼古拉耶维奇和弗拉基米尔·彼得罗维奇还在屋子里

主人按了一下铃,吩咐收拾晚饭的残杯冷炙

“那么这件事就决定了,”他低声说着更深地埋入圈椅里,并把雪茄点上火抽了起来“我们每个人都得讲讲自己初戀的故事。您先讲谢尔盖·尼古拉耶维奇。”

谢尔盖·尼古拉耶维奇是个身体圆圆的小胖子,脸颊丰满,一头淡黄色头发,他先瞅了一下主人接着抬起眼来望着天花板。

“我没有初恋过”末了他说,“我是直接从第二次开始的”

“非常平淡无奇。我头一次追求一个很鈳爱的小姐时已经十八岁了;我向她献殷勤的情况同我后来向别的女人献殷勤时一样,仿佛我早已是情场老手了说实在的,我六岁时僦爱上了我的保姆这是我的初恋,也是最后一次恋爱但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们之间关系的详细情节我都不记得了,即使我還记得可谁会对此感兴趣呢?”

“那么怎么办呢”主人开腔了。“我的初恋也没有很多引人入胜的内容:在跟我现在的妻子安娜·伊凡诺夫娜认识以前,我没有爱过谁,——我们的恋爱非常顺利:亲事是由双方父亲提出的,我们很快就相爱了,并且毫不拖延地结了婚。我的恋爱故事三言两语就可以讲完先生们,说真的我出的这个谈谈初恋的题目,是指望你们来回答的你们不能算老翁,但也不是年轻嘚单身汉了;或许您能给我们讲些什么有趣的弗拉基米尔·彼得罗维奇?”

“我的初恋确实不很平凡,”弗拉基米尔·彼得罗维奇讷讷地说,他这人四十岁光景,黑头发里已经出现了霜鬓。

“啊!”主人和谢尔盖·尼古拉耶维奇异口同声地说。“那就更好……请您讲吧。”

“好吧……不过我并不想讲,因为我不是讲故事的能手我会讲得枯燥乏味、过于简略,或者是冗长烦琐、很不自然假如你们允许嘚话,我就把所记得的全部情况都写在笔记本里然后念给你们听。”

朋友们起先都不同意可是弗拉基米尔·彼得罗维奇却固执己见。两星期后他们又聚在一起了,于是弗拉基米尔·彼得罗维奇履行了自己的诺言。

下面就是他写在笔记本里的故事:

当时我已经十六岁了事凊发生在一八三三年夏天。

我与父母同住在莫斯科他们在卡鲁日门附近的涅斯库奇内公园对面租了一座别墅。我准备考大学可我不很鼡功,还是优哉游哉过日子

谁也不管束我。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尤其是我的最后一个法国家庭教师离去以后,他一想到自己竟会像颗炸弹似的贸然闯进了俄国心里总是很难过,整天价脸上露出怨恨的神色躺在床上父亲对待我很亲切,但并不关心;母亲对我几乎毫不過问虽然她只有我这么一个孩子,因为其他要操心的事太多把她吞没了。我父亲还很年轻而且风度翩翩,十分英俊只是为了经济利益才跟母亲结了婚;她比他大十岁。我母亲过着痛苦的日子:她经常激动、妒忌、生气——不过那是在父亲不在场的时候;她很怕他怹严厉、冷淡、难以接近……我没有见过比他更镇定自若、更自信和专横的人了。

我永远忘不了我在别墅里度过的头几个星期天气非常恏;我们是五月九日,即圣·尼古拉节那一天从城里搬来的。我常常散步——有时在我们别墅的花园里,有时在涅斯库奇内公园里,有时在郊外;我随身带着一本书例如,卡依达诺夫的历史教科书 但难得把它打开;而更多的是朗诵诗歌,我背熟了好多首诗;血在我体内翻騰着我的心发闷——闷得甜滋滋的,真是滑稽可笑;我总是期待着又似乎有所畏惧,对一切都惊讶不置并且作好了准备;我浮想联翩,我的想象力环绕着一些同样的形象驰骋着就像黎明时雨燕绕着钟楼盘旋一样;我时常陷入沉思,心里发愁甚至哭了;可是在那有時被悦耳动听的诗句,有时被黄昏的美景激起的我的眼泪和忧伤中我那开始沸腾的青春的欢乐心情,却像春天的小草那样破土而出了

峩有一匹坐骑。我常常亲自给它套上鞍子骑着它独个儿到一个较远的地方去,我纵马驰骋自以为是个比武的骑士(风在我的耳边号叫嘚多么欢快),或者翘首仰望天空把那明媚的阳光和蓝天摄入了打开着的心灵。

我记得女人的形象、对女性的爱情的幻想,那时几乎還从来没有以一定的模式在我的脑海里出现过但是一种对新奇的、难以形容的甜蜜的女性特征……似懂非懂的、羞涩的预感却潜藏在我所想过的和我所感觉到的一切之中了。

这种预感、这种期待渗透了我的身心;我呼吸它让它在我的血管里,在每一滴血液里翻腾着……咜注定很快就会实现的

我们的别墅是某个贵族地主的一所有圆柱的木房子,两边有低矮的小厢房左边小厢房是一家制造廉价糊壁纸的尛工场,我到那儿去看过不止一次十来个瘦弱的、头发蓬乱、穿着油迹斑斑的长褂、面容枯黄的男孩不时地跳到木杠杆上去压一部印刷機的矩形板,就这样他们用自己瘦小的躯体的重量压印出糊壁纸上各种各样的花纹。右边小厢房空关着准备出租。有一天——五月九ㄖ那一天以后又过了约莫三个星期——这间小厢房的百叶窗忽然全都打开了窗口出现了女人们的脸蛋——有一户人家搬进来了。我记得當天吃午饭的时候母亲问管家,我们的新邻居是何等样人一听到是个姓扎谢金的公爵夫人,母亲开头不无一些敬意地低声说:“啊!公爵夫人……”接着补了一句:“大概是个穷夫人吧”

“坐三辆出租马车来的,”管家恭敬地端上菜盘时说“他们没有自备马车,家具也极简单”

“是呀,”母亲答道“不过有个邻居到底好些。”

父亲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她不作声了。

的确扎谢金娜公爵夫人不可能是个有钱的女人,因为她所租赁的那间小厢房是那么破旧又小又矮,稍微有些钱的人都不愿意住这样的房子不过我当时把这些话当莋耳边风,并不在意公爵的封号对我不起什么作用,因为不久前我读过席勒的作品《强盗》

我有一个习惯:每当傍晚时分,我就带着┅支猎枪在我们的花园里转悠守候着乌鸦。我从来就痛恨这些鬼鬼祟祟的、又贪婪又狡猾的鸟类在上述的那一天,我又到花园里去了走遍了所有的小径,却一无所获(乌鸦认出了我老远就断断续续地呱呱叫起来),我偶然走近了那道把我们的花园跟附属于右边小厢房的那个狭长的园子隔开的低矮的栅栏我埋头走着。突然间我听到一阵说话声;我隔着栅栏一眼望去不禁愣住了……一片令人纳闷的景象呈现在我的面前。

离我约有几步路远的草地上在那翠绿的木莓丛中站着一个亭亭玉立、婀娜多姿的高个儿少女,她穿着一件带条子嘚粉红色衣服头上包着一块白头巾;有四个年轻人紧紧地围住了她,她拿了一些灰色的小花朵轮流地打他们的前额我叫不出这些花的洺称,但是孩子们都非常熟悉它们:这些小花朵的形状像一只只小袋子它们打在坚硬的东西上,就会啪的一声碎裂的那几个年轻人都那么乐于把他们的前额迎上去——这个少女的动作(我只看见她的侧面)是那么迷人,带着命令的意味含有亲切、嘲弄,但又十分可爱嘚成分我又惊又喜,险些儿叫了起来我觉得只要这些美丽的指头也来凑我的前额,我愿意立刻放弃人世间的一切我的猎枪掉到了草哋上。我忘却了一切目不转睛地望着那苗条的身材,那颈脖和美丽的双手那白头巾下面有点儿蓬乱的淡黄色头发,那双半张半闭的聪慧的眼睛和睫毛以及睫毛下面那娇嫩的脸颊……

“年轻人啊,年轻人”忽然我身旁有人说起话来,“难道可以这样凝望陌生的小姐吗”

我不禁全身一震,发呆了……有个黑头发剪得短短的男人站在栅栏那边离我很近,他以嘲讽的目光望着我这当儿那位少女也向我轉过脸来……我在一张活泼的、神采焕发的脸上看见了一双灰色的大眼睛——整个面孔忽然颤动了一下,笑了起来洁白的牙齿闪闪发光,两条眉毛挺有趣地往上一扬……我满脸通红从地上拾起了猎枪,在一阵响亮的、但无恶意的哄笑声中逃回到自己的屋里我扑倒在床仩,用双手捂住了脸我的心跳得那么厉害;我觉得害臊,但又很快乐:我从来没有这样激动过

休息一会儿之后,我梳理了头发把衣垺整理了一下,就下楼喝茶去了那个年轻少女的形象在我眼前掠过,我的心不再狂跳了但不知怎么的却令人愉快地揪紧着。

“你怎么啦”父亲突然问我。“打着乌鸦了吗”

我本想把一切都告诉他,但话到嘴边就缩住了我只暗自笑了笑。上床睡觉时我自己也不知噵为什么用一只脚支撑着,转体两三回然后抹上发油,就躺下了——整整一夜睡得像死人一般天亮前我醒了一会儿,稍微抬起了头興高采烈地望了望四周,又睡着了

“怎样跟他们结识呢?”这是我早晨一觉醒来后的第一个念头;在喝茶前我到花园里去了,但并没囿太靠近那道栅栏也没有看见一个人。喝过茶后我几次走过别墅前面的那条街——远远地望着窗子……我觉得她的脸仿佛就躲在窗帘後面,我惊慌地赶快走开了“不过我该跟她认识一下,”我边想边在涅斯库奇内公园前面的一片沙地上心绪不宁地走来走去。“可是鼡什么方式呢问题就在这里。”我想起了昨天相遇时的一些最微末的细节:我不知为什么特别清楚地记起了她对我一笑的情景……可是当我正在焦躁不安、想尽各种办法的时候,命运却来帮助我了

我不在家的时候,母亲收到了她的新邻居送来的一封写在灰纸上的信信是用棕色火漆封口的,这种火漆印是只盖在邮局通知书上和廉价酒的瓶塞上的这封信写得文理不通、字迹潦草。公爵夫人在信上恳求毋亲给予帮助:用公爵夫人的话说我母亲跟一些有势力的大人物很熟悉,而她的命运和她孩子们的命运都掌握在这些人的手中因为她囸在打一桩非常重要的官司。“我请全(求)您”她写道,“就像一个贵妇人请全(求)另一个贵妇人那样同时我也很高新(兴)能利用这个机会。”在信的结尾她希望母亲允许她来拜访。我正好碰上母亲心绪不佳的当口儿:父亲不在家她没有一个可以商量的人。對一个贵妇人而且还是个公爵夫人的来信是不能置之不理的,可是回信怎样写呢——母亲却不知所措她觉得用法文写回信不合适,而俄文正字法又非她所长——她知道这个弱点不愿意让自己丢脸。看见我回来了她很高兴,立刻就叫我去拜访公爵夫人向她口头说明,母亲随时愿意为公爵夫人尽力效劳、请她在中午十二点到一点之间光临敝舍我内心的愿望突然能够很快实现了,这使我惊喜交集;可峩没有露出窘迫不安的心情——我先到自己的屋子里去系上新的领结,穿上常礼服我在家里还穿着短上衣、翻领衫,虽然我已经觉得佷不舒服了

我走进了窄小、肮脏的厢房前室,情不自禁地浑身发颤一个头发灰白的老仆人接待了我,他有着一张古铜色的黑脸膛儿┅对忧郁的猪眼睛,额上和鬓角上都布满了我一生中还从未见过的那么深的皱纹他手托一个只剩鲱鱼脊骨的菜盘,用脚掩上了通向另一間屋子的门断断续续地说:

“扎谢金娜公爵夫人在家吗?”我问道

“沃尼法季!”一个女人的发抖的声音在门后叫了起来。

老仆人默默地转过身去背朝着我,他那件号衣磨损得很厉害的后背露了出来号衣上只孤零零地剩下一颗褪成了红褐色的带纹章的钮扣,他把盘孓放在地板上就走了

“你去过警察分局吗?”还是那个女人的声音问道老仆人含糊地说着什么。“啊……谁来了?”又是那个女人嘚声音“邻居的少爷!”“好,请他进来”

“请到客厅里去,”老仆人说道他又出现在我面前,并把盘子从地板上拿了起来

我整叻整衣服,走进了“客厅”

我不知不觉地来到了一间不十分整洁的小屋子,家具简陋仿佛布置得很匆促。靠窗那张一只扶手已经损坏嘚圈椅里坐着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妇人她没有戴头巾,相貌不扬身上穿的是一件绿色的旧连衫裙,脖子上围着一条毛线花围巾她那双鈈算大的黑眼睛一直盯着我。

我走到她跟前向她行了礼。

“我可以跟扎谢金娜公爵夫人谈几句话吗”

“我就是扎谢金娜公爵夫人;您昰彼得先生的公子吗?”

“是的我母亲叫我来拜访您的。”

“请坐沃尼法季!我的钥匙在哪儿,你看见过吗”

我把母亲对她来信的答复告诉了扎谢金娜公爵夫人。她一边听我说话一边用她那粗大发红的手指敲着窗框,等我说完了话她又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

“很恏我一定去,”末了她低声说“您真年轻!请问您几岁?”

“十六岁”我不由得讷讷地答道。

公爵夫人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写满了字嘚、油污斑斑的纸接着拿到鼻子前面翻阅起来。

“多好的年华”她忽然说,并在圈椅里转动着身子坐不安定了。“请别客气我这兒很随便。”

“太随便了”我心想,不由得厌恶地打量着她那整个丑陋的体态

这当儿客厅的另一扇门倏地打开了,在门坎上出现了昨忝我在花园里见过的那个少女她举起了一只手,脸上掠过一丝讪笑

“这是我的女儿,”公爵夫人用胳膊肘指指她低声说。“齐诺奇鉲 这位就是我们邻居彼得先生的少爷,请问您的大名”

“弗拉基米尔,”我激动得结结巴巴地答道一边站了起来。

“对了我认识嘚一位警察局长也叫弗拉基米尔·彼得罗维奇。沃尼法季!别找钥匙了!钥匙就在我的口袋里。”

那位年轻的小姐带着刚才的笑容,微微眯缝起眼睛头稍微侧向一边继续望着我。

“我已经见到过monsieur 沃尔杰马尔”她开腔了(她那银铃般的嗓音像一股令人愉快的冷气在我身上掠过),“我可以这样称呼您吗”

“当然可以,小姐”我嘟嘟囔囔地说。

“在哪里见到的”公爵夫人问。

公爵小姐没有回答她的母親

“现在您有事吗?”她低声说一边目不转睛地望着我。

“您愿意帮我绕毛线吗到我这儿来。”

她向我点了点头从客厅里走了出詓。我也跟着她走了

在我们走进去的那个房间里,家具稍微讲究些布置得也比较雅致。可是这当儿我几乎什么也没有能够注意到:我潒在梦里一样走着觉得浑身充满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紧张的幸福感。

公爵小姐坐下了拿出一绞红色毛线,向我指了指她对面的一张椅子一个劲儿地把这绞毛线拆开,套在我的两手上她默默地做着这一切,动作缓慢得滑稽可笑在那微微张开的嘴边仍然挂着快乐而狡黠嘚微笑。她开始把毛线绕在一张对折的纸板上忽然以明亮而迅速的目光向我瞥了一下,使我不由得埋下了眼睛当她那对常常半张半闭嘚眼睛睁得很大的时候,她的脸完全变样了:脸上好像焕发出了光彩

“昨天您对我有什么想法,monsieur沃尔杰马尔”过了一会儿,她问我“您大概指摘我了吧?”

“我……公爵小姐……我什么想法也没有我怎么能……’,我窘迫不安地答道

“听我说,”她不以为然地说噵“您还不了解,我是个非常古怪的人;我希望人家对我永远说真话我听说您才十六岁,可我二十一岁了:您看我的年纪比您大得哆,所以您应该永远对我说真话……要听我的话”她补了一句。“您看看我您为什么不看我?”

我更困窘不堪可我抬起眼来看她了。她微微一笑只不过不是先前那种笑容,而是另一种表示赞许的微笑

“您看看我,”她低声说温柔地压低了嗓音,“我不讨厌人家看我您的脸挺讨我喜欢,我预感到我们会成为朋友的您喜欢我吗?”她狡猾地补了一句

“公爵小姐……”我本想开口了。

“第一請叫我齐娜依达·亚历山德罗夫娜;第二,小孩子(她作了纠正)——年轻人不把他们心里想的直截了当地说出来,这算什么习惯呢?大人財可以这样您究竟喜欢我不?”

虽然我觉得很高兴她跟我说话那么坦率,可我却觉得有点儿委屈我想让她知道,跟她打交道的不是┅个男孩子我竭力装出一副很随便的、严肃的神态,低声说:

“当然啰我很喜欢您,齐娜依达·亚历山德罗夫娜,我不想隐瞒这一点。”

她的头慢慢地摇了几下

“您有家庭教师吗?”她忽然问道

“没有,我早已没有家庭教师了”

我扯了谎,我跟我的法国教师分手還不满一个月哩

“哦!我明白,您完全是个大人了”

她轻轻地敲了一下我的指头。“把两手伸直!”她勤快地把毛线绕成了一个球

峩趁她还没有抬起眼来,就仔细地打量着她开头是偷偷地看,后来越来越胆大了我觉得她的脸比昨天更妩媚了。她脸上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清秀那么聪慧,那么可爱她背朝着一扇挂着白窗帘的窗子坐着,阳光透过窗帘照射进来一抹柔和的阳光照在她那非常轻软蓬松嘚金发上,也照在她那冰肌玉骨的颈脖上、她那微微倾斜的两肩上和那酥软平静的胸脯上我望着她——她对我来说是多么珍贵、多么亲菦呀!我觉得我早已认识她了,而且在我认识她以前我简直什么也不懂,没有真正地生活过……她穿着一件深色的、已经穿旧了的连衫裙围着一条围裙,我觉得似乎我乐于抚摸这件连衫裙和这条围裙的每一条皱褶她的鞋尖露在她的连衫裙外面,我真想拜倒在这双鞋子哏前……“此刻我坐在她对面”我心想,“我跟她相识了……多么幸福呀天哪!”我高兴得几乎要从椅子上直蹦起来,可我的脚只稍微摆动了几下就像一个吃着美味可口的东西的孩子一样。

我快乐得如鱼得水但愿一辈子也不离开这个房间,不离开这个座位

她的眼皮慢慢地抬了起来,她那双明亮的眼睛又对着我闪出了温柔的光辉她又莞尔一笑。

“您怎么这样瞅我”她慢条斯理地说,并用指头点叻点威吓我

我不觉脸红了……“她什么都明白,她什么都看得见”这个念头在我的脑海里闪了一下。“然而这一切她怎么会不知道怎么会看不见呢!”

隔壁房间里忽然发出一阵什么声音——一阵马刀的铿锵声。

“齐娜!”公爵夫人在客厅里喊叫起来“别洛夫佐罗夫給你弄来了一只小猫。”

“小猫!”齐娜依达扬声叫道从椅子上霍地站了起来,把毛线团丢在我的膝盖上就跑出去了。

我也站了起来把一绞毛线和毛线团放在窗台上,随即走进客厅可我困惑地站住了:一只花斑猫张开着爪子,躺在屋子中央齐娜依达跪在它前面,尛心翼翼地把它的小脸抬起来公爵夫人身旁站着一个有一头淡黄色鬈发的年轻骠骑兵,他的脸红喷喷的两腿向外微凸,他几乎遮没了整个窗户间的墙壁

“多么逗趣儿呀!”齐娜依达连声说了几遍,“它的眼睛不是灰色的而是绿色的,耳朵好大呀!谢谢您维克多·叶戈雷奇!您真好。”

骠骑兵微微一笑,鞠了个躬同时咔嚓一声碰响了马刺,马刀的链子也叮当了一下我认出了,他就是昨天傍晚我見到过的那些年轻人当中的一个

“您昨天不是说过,您想要一只大耳朵的花斑猫……瞧我弄来了。您的话就是法律呗”他又鞠了个躬。

小猫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就嗅起地板来了。

“它饿了!”齐娜依达扬声说道“沃尼法季、索尼娅!拿牛奶来。”

一个穿着旧的黄銫连衫裙、脖子上系着一条褪了色的围巾的女仆端着一小碟牛奶走进来了她把牛奶放在那只小猫跟前。小猫哆嗦了一下眯缝起眼睛,舔了起来

“它的舌头多么红呀,”齐娜依达说着几乎把头俯到了地板上,从侧面去看小猫鼻子底下的那根舌头

小猫吃饱了就哼哼起來,还装腔作势地张开爪子齐娜依达站了起来,转身向女仆冷静地说:

“为着这只小猫请把您的一只手伸给我,”骠骑兵说他咧嘴笑着,并扭动了一下他那紧紧地裹在簇新的制服里的强壮的躯体

“给您两只手,”齐娜依达不以为然地说随即把两手向他伸了过去。怹吻着她的双手这当儿她的目光穿过他的肩头投向了我!

我木然站在原地,不知道我应该笑呢还是应该说些什么话,或者就这样默不莋声忽然我的家仆费多尔的身影穿过前室开着的门,映入了我的眼帘他向我做着手势。我不由自主地向他走去

“你来干什么?”我問道

“您母亲让我来叫您回去,”他悄悄地说“您没有带回话回家,她很生气”

“难道我在这儿已经待了很久了吗?”

“一个多小時了!”我不由得复述了一遍就回到了客厅,我恭敬地行了礼碰了一下脚跟告辞了。

“您上哪儿去”公爵小姐隔着骠骑兵向我瞥了┅眼,问道

“我要回家了。我得禀告家母”我转脸向那位老妇人补了一句,“说您一点多钟光临敝舍”

“少爷,您就这样说吧”

公爵夫人连忙拿出鼻烟盒,大声地嗅了起来我甚至为此全身一震。

“您就这样说吧”她又说了一遍,眼泪汪汪地眨巴着眼睛嘴里还哼哼着。

我又鞠了个躬就转身走出房间,背上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年纪很轻的人知道有人在背后望着他时,都会有这种感觉的

“喂,monsieur沃尔杰马尔请常来看我们,”齐娜依达大声说道又纵声大笑起来。

“她为什么老是笑呢”我心里想着,在费多尔的陪同下回家去叻费多尔没有对我说过一句话,只是带着不以为然的神情跟在我后面母亲责骂了我,她觉得很奇怪:我在公爵夫人家里能待这么久箌底在干什么呢?我什么也没有回答她就到自己的屋里去了。我忽然变得很伤心……我竭力忍住不哭出来……我妒忌那个骠骑兵!

公爵夫人如约来拜访我的母亲,母亲对她没有好感她们会见时我没有在场,但是在吃饭时母亲告诉父亲说她觉得这个扎谢金娜公爵夫人姒乎是une femme très vulgaire ;并说她十分厌烦,因为夫人恳求她在谢尔盖公爵面前为自己说情;又说夫人总是跟别人打官司闹纠纷——为des villaines affaires d'argent ;还说她一定是個非常爱挑拨是非的女人。不过母亲补了一句说她已邀请了她和她的女儿明天来吃饭(一听到“和她的女儿”这句话,我就两眼直盯着盤子埋头吃饭)因为她到底是邻居,而且是有名望的家庭听了这些话,父亲就对母亲说他现在记起来这是个什么样的夫人了;并说怹在青年时代就认识了已故的扎谢金公爵,他受过良好的教育但却是个毫无作为、荒唐无用的人;又说在社交界人们管他叫“le parisien ”,因为怹在巴黎住了很久;他很有钱但他把全部财产都输光了;“不知为什么,大概是为了金钱——不过他本来还可以有更好的选择,”父親补了一句并冷冷地笑了笑,“就讨了一个小官吏的女儿做妻子结婚后又去做投机生意,于是就彻底破产了”

“她不要来借钱才好,”母亲说

“这很可能,”父亲平静地低声说“她会讲法语吗?”

“嗯不过这倒没关系。你好像对我说过你也邀请了她的女儿;囿人对我说,她是个很可爱的、有教养的小姐”

“啊!那么她不像她的母亲。”

“也不像她的父亲”父亲说,“公爵虽然也受过良好敎育但却很愚蠢。”

母亲叹了口气沉思起来。父亲也不作声了他们谈这些话时,我觉得很不自在

饭后,我到花园里去了不过没囿带枪。我立誓决不再走近“扎谢金家的花园”可是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却诱使我又向那儿走去,这次没有白来我还没有走到栅栏跟湔,就看见了齐娜依达这会儿只有她一个人。她手里捧着一本书沿着小径缓步走着。她没有发觉我

我几乎让她走过去了;可我忽然想出了一个主意,咳嗽了一声

她掉转头来了,但没有站住一只手挪开了圆草帽上一条宽阔的浅蓝色的带子,她看了我一眼淡淡地一笑,又凝眸看起书来了

我摘下了制帽,在原地稍稍犹豫了一阵就心情沉重地走开了。“Que suis-je pour elle ”我在心里(天晓得为什么)用法语想着。

┅阵熟悉的脚步声在我身后响了起来:我回头一看——父亲迈着轻快的步子朝我走来

“这位就是公爵小姐吗?”他问我

“今天早晨我茬公爵夫人那儿见到过她。”

父亲站住了用脚跟急剧地转过身去,往回走了当他赶上了齐娜依达,跟她并肩行走时他彬彬有礼地向她鞠了躬。她也向他行了礼脸上不无一些惊讶的神色,并把书放下了我看见她一直目送着我父亲。我父亲一向穿得很讲究——别具一格而且很大方;可是他的身材在我看来从来没有比今天更匀称他那顶灰色呢帽戴在他那已经有点儿稀疏的鬈发上也从来没有比今天更合適、更漂亮。

我本想走到齐娜依达跟前去可她连瞧也不瞧我一眼,又捧起书本走开了

这天的整个晚上和第二天早晨我都是在精神沮丧嘚麻木状态中度过的。我记得我打算用功读书了开始看卡依达诺夫的教科书,这本著名的教科书那排得很稀疏的每一页、每一行字只是皛白地在我眼前闪过“恺撒 以作战勇敢著称”这一句我接连念了十遍,可我却一点儿也不懂得这句话的意思于是就把书放下了。吃饭湔我又在头发上抹了油,再穿上常礼服系上了领结。

“这是为什么”母亲问道。“你还不是一个大学生呢天晓得,你能不能考取不是早已给你做了一件短上衣吗?可别把它丢在一边”

“有客人要来,”我几乎失望地嘟哝着

“真是胡说八道!这是些什么客人!”

我只好服从。于是脱去常礼服换上了短上衣,但没有拿下领结在午饭前半小时,公爵夫人带着女儿来了;这位老妇人在我已经见过嘚那件绿色连衫裙外面披上了一条黄色披巾戴了一顶饰着火红色带子的旧式帽子。她马上就谈起自己的期票来了还唉声叹气,抱怨着洎己的贫穷并且“苦苦哀求”,但一点儿也不觉得害羞:她仍然不拘小节地大声嗅着鼻烟盒还是那么随便地在椅子上转来转去,坐不咹定她似乎没有想到自己是个公爵夫人。可是齐娜依达的举止却很严肃几乎很傲慢,十足是个公爵小姐的派头她脸上露出了冷若冰霜、庄重自尊的神情——我都不认识她了,觉得她的目光、她的笑容都很陌生虽然她以新的姿态出现,在我看来还是非常妩媚动人的她身上穿一件透明的、带淡蓝色花纹的薄纱连衫裙;她的头发照英国的式样梳成了一绺绺长卷儿,沿着两颊往下垂着:这种发式跟她那冷若冰霜的神情倒是很相称的吃饭时,我父亲就坐在她旁边并以他所特有的大方而镇静的、彬彬有礼的态度招待着自己的邻居。他有时瞅她几下——她也不时地望望他但目光那么古怪、几乎含有敌意。他们用法语交谈着;我记得齐娜依达的纯正发音简直使我感到惊讶。公爵夫人在用餐时仍然无拘无束大吃大喝,盛赞菜肴的鲜美可口母亲显然对她厌烦透了,带着一种郁闷而轻蔑的态度应付着她;父親有时稍微皱几下眉头母亲对齐娜依达也没有好感。

“这是个多么傲慢的女人”第二天她说。“请想一想——她有什么可骄傲的——avec samine de grisette ”

“你大概没有见过格里泽吧,”父亲对她说

“当然要谢天谢地……不过你怎么可能给她们下断语呢?”

齐娜依达压根儿不理我饭後不久公爵夫人就告辞了。

“我希望能得到你们的大力帮助玛丽娅·尼古拉耶夫娜和彼得·瓦西里耶维奇,”她拖长着声调对我父母说“又有什么办法呢!好日子是有过的,但是已经过去了虽然我是个公爵夫人,”她带着不愉快的笑声补了一句“如果没有吃的,爵位叒有什么用!”

父亲毕恭毕敬地向她行了礼送她到前室门口。我穿着自己那件太短的上衣站在那里眼睛望着地板,仿佛是个被判处死刑的囚犯齐娜依达不理我,使我十分沮丧但我大吃一惊的是,当她打我身边走过时眼睛里流露出以前那种亲切的神情,并急促地对峩低声说:

“八点钟请到我们那儿去听见没有,一定要……”

我只是把两手一摊而她把白头巾披在头上,走了

八点整我穿上了常礼垺,把额上的头发梳得高耸一些然后走进了公爵夫人所住的那间小厢房的前室。那个老仆人脸色阴沉地瞥了我一下不情愿地从长凳上站起来。客厅里响起了一阵阵欢笑声我推开了门,不禁惊讶得向后倒退了几步公爵小姐站在房间中央的一张椅子上,胸前拿着一顶男囚的帽子;椅子周围簇拥着五个男人他们都力图把手伸进帽子里去。可她把帽子往上举起并且用力抖动着。看见了我她大声叫道:

“你们等一等,等一等!来了一位新客人应该也给他一张纸片,”她轻盈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一把拉住了我那件常礼服的翻袖口。“赱吧”她说,“您干吗站着Messieurs ,让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monsieur沃尔杰马尔我们邻居的少爷。而这位”她向我转过脸来,补充说并依次指着客人们,“——马列夫斯基伯爵、卢申医生、诗人马依达诺夫、退伍上尉尼尔马茨基、骠骑兵别洛夫佐罗夫您已经见过他了。請多多关照”

我怪难为情的,甚至没有向任何人点头行礼;我认出了卢申医生就是那位肤色黝黑、一头黑发曾经在花园里使我十分难堪的先生;其余的人我都不认识。

“伯爵!”齐娜依达继续往下说“请你给monsieur沃尔杰马尔写一张纸片。”

“这不公平”伯爵带着轻微的波兰口音表示异议,这是个衣着讲究、一头黑发的美男子有一双富于表情的深棕色眼睛,一根细长而白皙的鼻子那张小嘴上面留着一撮修得很整齐的小胡髭,“他还没有跟我们玩过方特游戏 呢”

“不公平,”别洛夫佐罗夫和另一位先生也这么说这位被称为退伍上尉嘚先生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人,一脸大麻子头发鬈曲得像黑人,背有点儿驼罗圈腿,穿着一件钮扣松开、不带肩章的军服

“请写一张紙片,我在跟您说话”公爵小姐又说了一遍。“干吗反对Monsieur沃尔杰马尔跟我们还是第一次玩游戏,今天他不必遵守规则用不着发牢骚,写吧我要求这样做。”

伯爵耸了耸肩但是顺从地低下了头,那只戴着几只嵌宝戒指的白皙的手拿起了钢笔扯下了一小张纸片,并茬上面写了起来

“至少要让我们向沃尔杰马尔先生说明一下是怎么回事,”卢申用嘲笑的口吻开腔了“要不然,他会完全张皇失措的……要知道年轻人,我们在玩方特游戏呢;公爵小姐受罚了凡抽到幸福纸片的人,就有权利吻她的手我跟您说的话,您懂吗”

我呮瞥了他一眼,仍然莫名其妙地站在那里;可是公爵小姐又跳到椅子上去了又把帽子抖动起来。大家向她探过身去我也跟在他们后面。

“马依达诺夫”公爵小姐对一个高个子的年轻人说,他的脸儿瘦瘦的有一双盲人般的小眼睛,乌黑的头发长得出奇“您是一个诗囚,应当豁达大度些把您的纸片让给monsieur沃尔杰马尔,让他能够得到两次机会”

但马依达诺夫拒绝了,他摇了摇头把头发扬了起来。我繼众人之后也把手伸到帽子里拿了一张纸片,就把它打开了……天哪当我看到上面写着“接吻”两字的时候,真是喜出望外

“接吻!”我情不自禁地大声叫道。

“好啊!他中奖了”公爵小姐紧接着说。“我多么高兴啊!”她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两眼闪烁着光芒,令囚陶醉地瞥了我一眼我的心不禁怦怦地直跳起来。“您觉得高兴吗”她问我。

“我……”我嘟嘟囔囔地说着。

“把您的纸片卖给我吧”别洛夫佐罗夫忽然凑近我的耳朵唐突地说。“我给您一百卢布”

我对这位骠骑兵报以愤怒的一瞥,齐娜依达不禁鼓起掌来而卢申却大声叫嚷:好样儿的!

“可是,”他继续往下说“我是司仪,应当让大家遵守一切规则Monsieur沃尔杰马尔,您要单腿跪下!这是我们的規矩”

齐娜依达站在我面前,头朝下微微向一边倾斜着,好像是为了把我看得更清楚些并庄重地伸给我一只手。我的眼睛发花模糊不清;我本想单腿跪下,结果两条腿一齐跪下了——我的嘴唇笨拙地吻了一下齐娜依达的手指动作十分不自然,竟让她的指甲轻轻地撓了一下自己的鼻尖

“好啊!”卢申叫了起来,一边扶我站起来

方特游戏继续进行着。齐娜依达让我坐在她身边不论什么处罚方法她都想得出来!顺便说说,有一次要她扮演一尊“塑像”她挑中了那个面貌丑陋的尼尔马茨基充当自己的台座,她叫他伏在地上还要怹把脸贴到胸部。哄笑声一刻也没有停止过我是在一个规规矩矩的贵族家庭里长大的,是一个离群索居、受过严格教育的男孩这种大聲喧闹,不拘礼节的、近乎疯狂的欢乐这种跟陌生人空前的交往,猛烈地冲击着我的头脑我简直像喝了酒一样沉醉了。我放声大笑信口开河,声音比别人更响连坐在隔壁房间里的老公爵夫人也走出来看我了,她正在那里跟一个从伊维尔斯基门 请来的小官吏商量打官司的事可我却觉得那么幸福,甚至对任何人的嘲笑或白眼正如常言所说,都满不在乎齐娜依达对我仍然加以青睐,不让我离开她茬一次受罚中,我得到了跟她并排坐在一起、用同一条丝头巾盖在两人头上的机会:我应当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她我记得,我们俩的脑袋忽然笼罩在闷热的、半透明的、芬芳的昏暗中她的眼睛在一片昏暗中亲切而柔和地放射着光芒,张着的嘴唇吐出缕缕热气她的牙齿露叻出来,她的发尖触得我痒痒的使我浑身发热。我默不作声她神秘而狡猾地莞尔而笑,末了她对我悄声说:“喂,怎么样”可是峩只是涨红了脸,笑着并把脸扭开了,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方特游戏我们都玩腻了,于是玩起一种绳子游戏来了天哪!当我呆呆地望著的时候,我的指头挨了她猛烈的一击我感到多么高兴啊,接着我故意竭力装出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可是她却逗弄我,不再碰我伸到她面前的那一双手!

那天晚上我们还玩了其他游戏!我们也弹钢琴唱歌,跳舞扮演一群茨冈流浪汉——让尼尔马茨基装扮成一头熊,叫他喝盐水马列夫斯基伯爵为我们表演了各种纸牌戏法,最后还表演了打惠斯特 他把牌洗了一遍,将所有的王牌全都分发到自己手里为此卢申“荣幸地向他祝贺”。马依达诺夫给我们朗诵了他的长诗《凶手》片断(事情发生在浪漫主义全盛时期)这首长诗他打算用嫼色封面印上红色书名出版;我们偷走了从伊维尔斯基门请来的那个小官吏膝上的帽子,叫他跳哥萨克舞来赎;我们叫沃尼法季老头儿戴仩妇女的包发帽而叫公爵小姐戴上男人的帽子……这一切真是不胜枚举。只有别洛夫佐罗夫越来越缩到角落里去了他紧蹙眉头,一脸怒气……有时他两眼充血满脸通红,好像马上就要向我们大家猛冲过来把我们当作木片四处乱扔;可是公爵小姐不时地瞧着他,点点指头威吓他于是他又躲到自己的角落里去了。

我们终于胡闹得筋疲力尽了虽然公爵夫人,用她的话来说非常爱嬉闹,不管怎样叫嚷她都不怕但是她也感到十分疲乏,想要休息了夜里十一点多钟开出晚饭:一块不新鲜的干酪,几个用剁碎的火腿做馅儿的冷包子这些包子我倒觉得比任何酥皮大馅饼都可口;酒只有一瓶,这瓶酒多么奇特:深色的大口瓶瓶里的酒呈玫瑰色。不过没有人喝酒我走出廂房时,疲惫和快乐得没有一丝力气了;齐娜依达在分手时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又莫名其妙地微微一笑。

我觉得有一股沉闷而潮湿的夜嘚气息向我那热辣辣的脸上扑来;看来大雷雨就要来临了;乌云逐渐增多,在天空中浮动着它们那如烟似雾的轮廓明显地改变着。微風在黑魆魆的树林里不安地颤栗隆隆雷声在遥远的天边某处仿佛在对自己愤怒地发出喃喃怨语。

我从后面台阶偷偷地回到了自己的屋里我的老仆人睡在地板上。我不得不从他身上跨过去;他醒了一看见我就说,母亲对我又十分恼火又要打发他来找我,可是父亲阻止叻她我从来没有不向母亲道声晚安,不让她祝福几句就躺下睡觉的。可现在没有办法了!

我对老仆人说我自己会脱衣服睡觉的,我吹灭了蜡烛……可是我并没有脱衣服也没有上床睡觉。

我坐到一张椅子上像中了魔法似的坐了很久……我的感觉是那么新奇,那么甜蜜我坐着,稍微朝四下望望一动也不动,平稳地呼吸着只是有时想起了什么,就无声地笑笑;有时想到我堕入了情网爱的就是她,这就是爱情我心头不禁发冷了。齐娜依达的脸蛋在黑暗中悄悄地浮现在我的眼前——它浮着浮着就不动了;她的嘴边还挂着那种莫洺其妙的微笑,两眼有点乜斜地、温柔地望着我目光像在发问、若有所思……就和我跟她分别时那一瞬间的神情一样。末了我站了起來,踮着脚走到自己床跟前小心翼翼地、没有脱衣服就把头倒在枕头上,仿佛害怕剧烈的动作会惊动充满着我心灵的那一切……

我躺下叻但连眼睛也没有闭上。我不久就发觉我的房间里不断地射进来一道道微弱的反光……我稍微欠起身子,朝窗子瞥了一下窗框和那鉮秘而模糊地发白的玻璃都可以清楚地分辨出来。“雷雨”我心想;好像已经下过了,但它离得很远所以听不见什么雷声;只是天空Φ还不断地闪现着不很明亮的、长长的、仿佛有许多枝杈的闪电:与其说它们闪现着,倒不如说它们像垂死的鸟儿的翅膀那样颤抖着、抽搐着我跳下床来,走到窗前在那儿一直站到了天亮……闪电一刻也没有停止过;这是民间所说的一个雀夜 。我眺望着那片寂然无声的沙地那黑沉沉的、占地很广的涅斯库奇内公园,以及远处房屋正面有点儿发黄的墙壁它们在每次微弱的闪光中仿佛也在颤栗……我望著、望着,无法离开了;这些无声的闪电这些微弱的电光,好像跟我心中勃发的那无声的、隐秘的激情相呼应晨光熹微;朝霞像鲜红嘚鳞片出现了。太阳冉冉升起闪电显得越来越淡了,越来越短了:它们颤抖的间隔时间也越来越长了终于淹没在使万物苏醒而必将到來的白天的阳光中,它们消失了

我心中的闪电也消失了。我感到极度疲乏但心绪宁静……可是齐娜依达的形象仍然扬扬得意地在我心仩飘荡。不过这个形象本身看来十分平静安泰它像一只从沼泽草丛中飞出来的天鹅,出类拔萃地离开了它周围的丑恶环境当我快要睡著的时候,我最后一次同它告别并且怀着充分信任的崇拜心情拜倒在它的面前……

啊,温柔的感情和婉的声音,一颗动情的心灵的善良和宁静那初恋的、令人陶醉的喜悦——你们在哪里啊?你们在哪里啊

第二天早晨我下楼去喝茶的时候,母亲责骂我了不过没有我預料的那么严厉。她一定要我叙述昨天晚上是怎样度过的我作了简短的回答,把许多细节都略去了竭力把一切都说得无可指摘。

“他們到底不是comme il faut 人”母亲说,“你不必常常上他们那儿去闲荡你要准备考试,用功一些啦”

因为我知道母亲关心的是我的功课,她要说嘚只不过是这么几句话所以我认为用不着跟她争辩;可是喝完茶之后,父亲挽住了我的胳膊同我一块儿到花园里去,非要我讲一讲我茬扎谢金家所看到的一切不可

父亲对我有一种奇怪的影响——我们的关系也是令人奇怪的。他几乎不过问我的教育但他从来不伤害我嘚感情;他尊重我的自由——他对我甚至很客气……如果可以这样形容的话。他只是从来不让我跟他亲近我爱他,我很钦佩他我觉得怹是男人中的楷模——天哪!要不是我经常感到他的手在推开我,那我会多么热烈地爱他!可是只要他愿意他只消用一句话或一个动作,几乎一眨眼的工夫就能在我的心灵里唤起对他的无限信任我曾经打开过心灵——我跟他谈话如同跟一个聪明的朋友,跟一个宽容的教師谈话一样……后来他又突然把我抛在一边——他的手又把我推开了虽然用亲切而温和的方式,但毕竟把我推开了

有时他高兴起来——那就会像小孩子似的跟我跑呀跳呀,闹着玩(他喜欢各种剧烈运动);有一次也只有这么一次!他对我这般温柔,以致我几乎哭了起來……后来他的高兴劲儿和那温柔的神情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们之间所发生的一切并不能使我对未来抱有任何希望,对我来说仿佛这┅切只是一场梦有时,我只要一细看他那聪慧、俊秀、快乐的脸……我的心就会颤栗起来我的全部身心都会向往着他……他仿佛感觉箌我心里在想些什么,他会抚慰地随手拍一下我的脸颊——然后或是走开或是去张罗什么事情,或是又突然冷若冰霜了那种冷冰冰的態度是他所特有的;而我也立刻心里发紧,冷了下来他难得对我表示好感,但这决不是我那不言而喻的恳求所激起的这些爱抚的举动總是突如其来的。后来我细细地想了一下我父亲的性格我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他对我,对家庭生活都不感兴趣;他另有所爱并且完铨以此为乐。“你能够拿的东西你就去拿,别屈服于他人;你是属于自己的——生活这玩意儿就是这样”有一次他对我这样说过。另┅次我作为一个年轻的民主主义者当着他的面侈谈过自由(那一天他的态度在我看来是“亲切和善的”;所以任何话题都可以跟他谈谈)。

“自由”他重复着,“什么能给人以自由你知道吗?”

“意志自己的意志,它给予比自由更大的权力你要是有意志,那你就會是自由的你就能够指挥别人。”

我父亲首先想要的也是他最大的意愿,是生活——他已经生活过了……也许他预感到了他不会长久哋享受生活这“玩意儿”:他四十二岁时就去世了

我把拜访扎谢金家的经过情形原原本本地讲给父亲听了。他坐在长凳上用手杖在沙汢上来回划着,仿佛很专心又有点儿心不在焉地听着我的叙述。他偶尔笑笑似乎挺快乐而又有趣地不时望着我,还向我提出一些简短嘚问题和不同的意见来怂恿我说下去起先我甚至不敢提到齐娜依达的名字,可是后来我忍不住了便开始对她备加赞扬。父亲一直微笑著接着他沉思起来,伸了一下懒腰便站了起来。

我记得他从屋里走出去的时候,吩咐给他备马他是个出色的骑手,善于驯服最野嘚马论时间要比莱里先生早得多。

“爸爸我跟你一同去骑马好吗?”我问他

“不,”他答道脸上露出了平日那种既冷淡、但又亲切的神情。“如果你要去那就独自去吧;告诉马夫,我不骑马了”

他转过身去,快步走了我目送着他的背影——他在大门外消失了。我看见他的帽子沿着栅栏移动着:他上扎谢金家去了

在他们那儿,他待了不到一个小时马上就上城里去了,直到傍晚才回家

午饭後,我自己也上扎谢金家去了在客厅里我只见到了老公爵夫人。她看见了我就拿编结针挠挠包发帽下面的头皮,忽然她问我能不能替她誊抄一份呈文。

“很乐意!”我答道说着就在椅子边上坐下了。

“不过要注意字要写得大一点,”公爵夫人低声说给了我一张鈈整洁的纸,“少爷今天就抄行不行?”

“好我今天就抄,夫人”

隔壁房间的门稍微打开了点儿,齐娜依达的脸——一张苍白的、若有所思的脸头发随随便便地朝后梳着——在门缝里露了出来;一双大眼睛冷淡地瞥了我一下,她把门轻轻地关上了

“齐娜,齐娜!”老夫人喊道

齐娜依达没有答理。我把老夫人的呈文带了回去誊抄了整整一个晚上。

我那“强烈的爱情”就从那天开始了我记得,當时我就有一种类似初次上任去办公的人必定会有的感觉:我已经不再是个年幼的孩子了;我已经堕入了情网我说过了,我那强烈的爱凊是从那天开始的;我还应当补充一句:我的痛苦也是从那天开始的不在齐娜依达身边,我就觉得非常苦闷:我无法思索无法干事,整天一个心眼儿地想念她……我苦闷不堪……可是她在身边时我的心情也不觉得轻松。我妒忌我意识到自己是微不足道的,我傻里傻氣地绷着脸傻里傻气地献殷勤;一种无法克服的力量还是诱使我去爱她——我每次跨过她房间的门坎时,就身不由己地快乐得颤栗起来齐娜依达立刻就猜到我爱上她了,而我也不想隐瞒;她拿我的爱情寻开心逗弄我,娇纵我折磨我。能成为别人最大的快乐、最深的痛苦的唯一源泉和绝对顺从的根由是令人愉快的。可我在齐娜依达的手中却像一块柔软的蜡不过,爱上她的不止我一个人:上她家去嘚所有男人都为她而神魂颠倒——她把他们一个个都拴在自己的脚边了她时而唤起他们的希望,时而使他们忧心忡忡随心所欲地支配怹们(她把这称做让人们互撞),而她就以此取乐;可他们都不想反抗都乐于听从她。在她那整个充满活力的、美丽的身上狡黠和坦蕩、做作和天真、文静和活泼特别迷人地交融在一起。在她所做和所说的一切里面在她的每一个举动上面都有一种微妙的、轻柔的美,處处都显示出她那独特的、推涛作浪的力量她的脸是变化多端的,表情也随之而倏变:它几乎可以同时流露出嘲笑、沉思和热情的神情各种各样的感情,宛如在阳光灿烂的刮风日子里的云雾不时地在她的眼睛和嘴唇上轻快地掠过。

她的每个倾倒者都是她所需要的她囿时管别洛夫佐罗夫叫“我的野兽”,而有时干脆叫“我的”——为了她,他哪怕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他对自己的智能和其他优点是缺乏信心的因而一味向她求婚,并向她暗示别人只不过是空谈而已。马依达诺夫能和她那富有诗意的心弦共鸣:这个感情相当淡漠的囚几乎像所有的作家一样,竭力使她相信或许也使自己相信,他非常爱她他用没完没了的诗句歌颂她,并以一种又像做作又像真誠的欣喜表情给她朗诵这些诗句。她既同情他但有时又稍稍地取笑他;她并不相信他,在听够了他的内心表白之后就叫他朗诵普希金嘚诗,据她说这是为了净化空气。卢申这个爱嘲笑人的、谈吐粗俗的医生比其他人更了解她,也比其他人更爱她虽然背后和当面常罵她。她尊敬他但并不宽纵他——有时带着特别的、幸灾乐祸的高兴劲儿让他感觉到,他也在她的手掌之中“我是个卖弄风情的女人,我没有良心我是个天生的演员 ,”有一次她当着我的面对他说“啊,好吧!那么您伸给我一只手我把大头针刺进您的手里,您在這个年轻人面前会觉得害臊的您会觉得痛的,您这个好好先生不过还要叫您笑笑呢。”卢申涨红了脸转过脸去,咬紧了嘴唇但终於把手伸给了她。她刺了一下他的手他果真笑起来了……她也笑了,并把大头针刺得很深一边望着他那徒然朝四下张望的眼睛……

我朂不了解的是齐娜依达与马列夫斯基伯爵之间的关系。他风度翩翩英俊、机灵而又聪慧,可是连我这个十六岁的孩子也觉得好像他身上囿着某种可疑和虚假的东西齐娜依达竟然没有觉察到这一点,我也为之诧异或许她也觉察到了这种虚假,只是不感到厌恶罢了错误嘚教育,奇怪的结交和习惯母亲经常在身边,家境贫寒家里杂乱无章——这一切从这个妙龄少女享有充分的自由,意识到她优越于周圍的人为起点就在她身上发展成一种带鄙夷的随便和要求不严的习气了。平时不论发生什么事——或者沃尼法季来报告糖用完了或者外面传扬开了某种难听的坏话,或者客人们争吵起来了——她只是把鬈发一甩说:没关系!这一切她都满不在乎。

可是每当马列夫斯基赱到她跟前像狐狸般狡猾地摇晃着身子,姿势优雅地靠在她的椅背上带着洋洋得意和谄媚的微笑凑着她的耳朵说起悄悄话来,而她却紦两手交叉在胸前聚精会神地望着他,脸上微露笑意还不住地摇头的时候,我全身的血液常常会沸腾起来

“您为什么要接待马列夫斯基先生呢?”有一次我问她

“他有一撮那么漂亮的小胡子,”她答道“这方面您当然不会懂得的。”

“您是不是以为我爱他”另┅次她对我说。“不;我不会爱上一个我瞧不起的人我需要的是一个能使我屈服的人……但愿我不要遇到这样的人,感谢上帝!不要让峩捏在别人的手心里千万不能!”

“那么,您永远不恋爱了吗”

“可是您呢?难道我不爱您吗”她说完,就用手套的指尖碰了一下峩的鼻子

不错,齐娜依达经常拿我开心三星期来,我每天都见到她——她跟我什么把戏没玩过!她难得上我们那儿去对此我并不觉嘚遗憾,因为一到我们家里她就变成小姐变成公爵千金了,所以我见了她也很拘束此外,我害怕在妈妈面前露出马脚;她很不喜欢齐娜依达总是怀着敌意注视着我们。父亲我倒不那么害怕:他好像并不注意我很少跟她交谈,不过不知怎么的他们谈得很巧妙而且意菋深长。我不再做功课也不再看书了,我甚至不到附近地方去散步、骑马了我像一只被缚住了脚的甲虫,常常在那间我所喜爱的小厢房周围转来转去:我似乎要永远待在那儿……但这是不可能的母亲常常埋怨我,齐娜依达本人有时也把我撵了出来于是我就在自己屋裏闭门不出,或者到花园的尽头去爬到一间已废弃不用、但还完整无损的高高的石砌暖花房上面,两腿搭拉在临街的墙上我一连坐上幾个钟头,望着望着,可是什么也没有看见在我身旁,一群白蝴蝶在尘封的荨麻上面懒洋洋地飞来飞去;一只活泼的麻雀飞落在不远嘚一块半毁坏的红砖上生气地叽叽喳喳直叫还不停地扭动身子,舒展着尾巴;那些对我还有疑虑的乌鸦高高地栖息在一株桦树的光秃秃嘚树梢上偶尔呱呱地叫几声。阳光与风悄悄地在桦树的稀疏的树枝间闪烁、嬉戏;有时飘来了顿河修道院 那平静而凄凉的钟声——可我唑着望着,听着全身充满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这里面蕴涵着一切:悲伤欢乐,对未来的预感愿望,以及对生活的恐惧可我当時对此一点也不理解,我也无法对我心中的一切骚动安个名称——或者就用一个名字——齐娜依达——来称呼这一切更为合适吧。

可是齊娜依达老是耍我就像猫儿捉弄老鼠一样。她一会儿向我卖弄风情于是我神魂颠倒了;一会儿她忽然又把我推开了,我却不敢去接近她也不敢对她瞥上一眼。

我记得她一连几天对我很冷淡;我胆怯极了,畏畏缩缩地往他们的厢房跑去竭力设法待在老公爵夫人身边,尽管这时候老公爵夫人在破口大骂在叫嚷着什么:她那些期票官司进行得很不顺利,她已经向警察分局长解释过两次了

有一次在花園里我经过那道熟悉的栅栏时,见到了齐娜依达:她用两臂支撑着坐在草地上一动也不动。我本想悄悄地走开可她忽然抬起头来,向峩做了个命令式的手势我呆在原地不动了:我开头不懂她的意思。她又做了个招呼我的手势我立即跳过栅栏,兴冲冲地跑到她跟前去叻;可她用目光阻止了我向我指了指离她有两步路的一条小径。我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就在小径的边上跪下了。她的脸色是那么苍白表情是那么痛苦和悲伤,脸上的每一根线条都显得那么疲惫不堪为此我的心揪紧了,我不由得嘟哝了一句:

齐娜依达伸出一只手拔叻一根草,把它咬了一下扔掉了扔得稍远些。

“您非常爱我吗”她终于问我了。“真的吗”

我什么也没有回答,可我又何必回答呢

“真的,”她又说了一遍依然像刚才那样望着我。“是这样同样的眼睛,”她补了一句沉思起来了,并用双手捂住了脸“一切嘟让我厌烦,”她低声说“真想到天涯海角去,这我可受不了对付不了……我的前途如何呢!咳,我很痛苦……天哪多么痛苦啊!”

“为什么?”我怯生生地问

齐娜依达没有回答我,只耸了耸肩我还是双膝跪在那里,神色非常忧郁地望着她她的每一句话就这样銘记在我心里了。这会儿我觉得只要她不再伤心,我甘愿献出自己的生命我望着她——虽然我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觉得痛苦但我仍然活灵活现地想象得出:她忽然感到一阵不可抑制的悲伤就往花园里走去,接着仿佛被镰刀割下似的倒在地上了四周很明亮,而且苍翠欲滴;风在树叶间沙沙作响偶尔摇曳着齐娜依达头顶上那株木莓的长长的枝条。鸽子不知在什么地方咕咕地叫着蜜蜂发出嗡嗡的声喑,在那稀疏的草地上低低地飞来飞去我们的上方是一片令人赏心悦目的碧空,可我却那么忧伤……

“给我朗诵些诗歌吧”齐娜依达低声说,用一只胳膊肘支撑着身体“我喜欢听您念诗。朗诵起来像在唱歌不过这没关系,这是因为您还年轻请您给我朗诵《在格鲁吉亚的山冈上》 ,不过您先坐下”

我坐下了,朗诵了《在格鲁吉亚的山冈上》

“它不可能不爱,”齐娜依达把这句诗也念了一遍“這就是诗的妙处:诗能把不存在的事物告诉我们,它不仅比现有的更美甚至更符合实情……它不可能不爱——心里想不爱,但不可能!”她又沉默了全身蓦地抖动了一下,站了起来“咱们走吧。马依达诺夫坐在我母亲那儿呢;他给我带来了自己所作的一首长诗可我卻把他扔在那儿。他现在也很伤心……有什么办法呢!您总有一天会知道的……不过别生我的气!”

齐娜依达急忙握了一下我的手随即往前跑了。我们回到了厢房马依达诺夫就把他刚出版的诗集《凶手》朗诵给我们听,可我并没有听他朗诵他拖长着声调大叫大喊地朗誦着自己那四韵脚的抑扬格诗——诗韵像小铃铛的声音响亮而毫无意义地更替着,而我一直望着齐娜依达一个劲儿地想要了解她最后几呴话的含义。

也许莫非有个神秘的情敌

出乎意外地征服了你?——

马依达诺夫忽然用鼻音大声朗诵着——我的目光和齐娜依达的目光碰仩了她埋下了眼睛,两颊绯红我看到她脸红了,又惊又怕浑身发冷。我为她早就醋劲儿大发但只是在这一瞬间,我的脑海里才闪過她已堕入情网的念头:“天哪!她有意中人了!”

从那以后我真正的苦恼就开始了。我绞尽了脑汁反复思索,并且坚持不懈地不過尽可能不露声色地暗中注视着齐娜依达。她变了——这是显而易见的她经常独自去散步,而且散步的时间很长有时她不出来见客,整整几个小时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以前她可没有这样的习惯。我忽然变得或者我自以为变得目光异常锐利了。“是不是他呢或者是他吧?”我常常自问心神不宁地想着,从她的一个爱慕者猜疑到另一个爱慕者我暗暗地觉得,马列夫斯基伯爵(虽然我为齐娜依达而羞於承认这一点)比其他人更危险

我的观察力太差,连鼻尖以外的事都看不见虽说不露声色,大概也瞒不过任何人至少卢申医生不久僦把我看透了。不过他最近也变了:他消瘦了还是那样常常发笑,但不知怎么的笑声更低沉了更带恶意了,更短促了;他不由自主地、神经质地爱发脾气了以前那种轻松的嘲讽和假装的粗俗已不见影踪。

“年轻人您怎么常常上这儿来,”有一次只有我们俩待在扎谢金家的客厅里的时候他对我说。(公爵小姐散步去了还没有回来,公爵夫人的叫嚷声在顶楼上响了起来:她在骂女仆)“您应该念書,用功才对——现在您还年轻可是现在您干些什么呀?”

“您又不可能知道我在家里是不是用功”我不以为然地答道,态度有点傲慢但神情还是有点儿慌乱的。

“这算什么用功呀!您心里想的可不是功课嗯,我不跟您争论……在您这样的年纪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您的选择很不恰当难道您看不出来,这是个什么家庭”

“我不懂您的意思,”我说道

“您不懂吗?那么您会更倒霉我认为我囿责任提醒您。我们这些老光棍上这儿来还没有什么:对我们有什么影响我们都是久经锻炼的人,不会被任何情况吓倒可您的皮肉还嬌嫩;这儿的空气对您是有害的——请相信我的话;您会被传染的。”

“就是这样难道您现在是健康的吗?难道您是处在正常的状态中嗎难道您现在所感觉到的一切对您有利,有好处吗”

“我感觉到什么啦?”我问道可我心里明白,这位医生的话是对的

“哎呀,姩轻人年轻人,”医生继续往下说他带着这样一种神态,仿佛在这两句话里蕴涵着对我的极大侮辱“您哪能耍滑头?谢天谢地要知道您心里想的事就全在您脸上表露出来了。不过说有什么用!倘若(医生咬紧了牙关)……倘若我不是这样的怪人,那我自己也就不會上这儿来了只是我觉得纳闷:您很聪明,怎么看不出您周围所发生的事呢”

“可是发生什么事了?”我接着他的话说并且全神贯紸,警惕起来

医生带着一副嘲笑而又惋惜的神气瞥了我一下。

“我到底也是个好人”他低声说,仿佛在自言自语“把这话告诉他是非常必要的。总之”他提高了嗓门补了一句,“我再对您说一遍:这里的空气对您是不适宜的您觉得在这儿很开心,但乌烟瘴气什么嘟有!暖花房里虽然也香气扑鼻令人陶醉,但那儿是不能住人的唉!听我说,还是重新去读卡依达诺夫的教科书吧!”

公爵夫人走进來了向医生诉说起牙痛之苦。接着齐娜依达也来了

“您看,”公爵夫人补充说“医生先生,您要骂她一顿她整天喝冰水——她的身体很弱,这对她的健康难道有好处吗”

“您为什么要这样做?”卢申问道

“出什么事?您会受凉还会死去。”

“确实吗难道真會这样?那又怎么样呢——活该呗”

“原来这样,”医生埋怨地说了一句

“原来这样,”齐娜依达也说了一遍“难道活着就这么开惢吗?请瞧瞧四周……怎么——很好吗或许您以为我连这一点都不懂,也觉察不出来我感到喝冰水很舒服,您可以一本正经地告诉我为图一时快乐而拿我的生命去冒险是不值得的,——可我已经没有幸福可言了”

“可不是,”卢申说“任性和自以为是——这两个詞儿是对您的一个总结:这两个词儿充分表达了您的全部性格。”

齐娜依达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您的意见过时了,亲爱的医生您的观察力太差——您落后了。请您戴上眼镜吧现在我哪里顾得上任性呢;我愚弄你们,也愚弄我自己……那是非常快乐的吗!——至于说到洎以为是……monsieur沃尔杰马尔”齐娜依达忽然补充说,并跺了一下小脚“别装出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我可受不了人家对我的怜悯”她倏地走开了。

“这里的空气对您是有害的有害的,年轻人”卢申又一次对我说。

那天傍晚常客们都聚集在扎谢金家里。我就是其中嘚一个

话题转到马依达诺夫的长诗上去了;齐娜依达真诚地称赞这首诗。

“不过您可知道,”她对他说“假如我是个诗人,我会采鼡别的题材的也许,这一切都是胡言乱语但有时我的头脑里会出现一些奇怪的念头,尤其是天亮前我睡不着的时候,那时天空开始呈现出粉红色和灰白色我就会,比方说……你们不会嘲笑我吧”

“不!不会的!”我们都异口同声地扬声叫道。

“我就会描写”她繼续往下说,把两手交叉在胸前眼睛凝视着一边,“一群妙龄少女夜里乘坐一艘大船在静静的河面上行驶着。月色皎洁她们也都穿著白色衣服,头戴白色花冠唱着歌曲,听我说好像唱着赞美诗一类的歌曲。”

“我懂我懂,请继续往下说吧”马依达诺夫仿佛已經沉入幻想似的,意味深长地低声说

“忽然——岸上响起了一片喧闹声和欢笑声,出现了火把飘来了咚咚鼓声……一群酒神的女祭司們 奔跑着,又唱歌又喊叫。描写景色可是您的事了诗人先生……不过,我倒很想把火把描绘成红色冒着浓烟,让女祭司们的眼睛在婲冠下面闪闪发光而花冠应当是深色的。可您也不要忘记虎皮和酒杯还有黄金,好多好多的黄金”

“黄金应该放在哪儿呢?”马依達诺夫问道一边把他那平直的头发朝后甩去,还张了张鼻孔

“放在哪儿吗?放在她们的肩上、胳膊上和脚上哪儿都行。据说古代婦女的踝骨上都戴着金脚环。女祭司们招呼船上的姑娘到她们那儿去姑娘们不再唱赞美诗了,她们无法再唱下去但少女们一动也不动:大家顺流往岸边驶去。这时她们之中有个姑娘突然间悄悄地站起来……这可要好好地描写一番:她怎样在月光下悄悄地站起来,她的奻伴们又怎样地吃惊……她跨过了船舷女祭司们把她团团围住了,迅速地把她拉进黑夜里拉到黑暗中去了……这儿您可要想象一下那繚绕的烟雾,以及一片混乱的情景此刻,只听见女伴们的尖叫声她的花冠还留在岸上。”

齐娜依达不作声了(“啊!她堕入情网了!”我又想道。)

“只有这些吗”马依达诺夫问道。

“只有这些”她答道。

“这不能成为一首完整的长诗的题材”他俨然说,“不過我可以借用您的构思来写一首抒情诗”

“浪漫主义的?”马列夫斯基问道

“当然是浪漫主义的,用拜伦诗体来写”

“依我看,雨果比拜伦强”年轻的伯爵随口说道,“而且写得更有趣味”

“雨果是第一流的小说家,”马依达诺夫表示了异议“我的朋友东柯什耶夫,在他的西班牙文长篇小说《El Trovador》 里……”

“啊这就是那本问号都颠倒的书吗?”齐娜依达打断了他的话头说道

“是的。这是西班牙人的习惯嘛我想说东柯什耶夫……”

“嘿!你们又争论起古典主义和浪漫主义来了,”齐娜依达再次打断了他的话头“还不如让我們来玩玩……”

“玩方特游戏吗?”卢申接她的话说

“不,方特游戏玩腻了;来玩比喻吧(这是齐娜依达本人想出来的一种游戏:先說出一件东西,然后每个人竭力用另一件东西与之相比谁比喻得最恰当,谁就得奖)

她走到窗子跟前去了。太阳刚沉下;天空中高高哋飘浮着长长的、嫣红的云彩

“这些云彩像什么?”齐娜依达问道没等到我们回答,她就说道:“我认为它们像克娄巴特拉 去迎接安東尼 的一艘金船上的朱帆马依达诺夫您可记得,不久前您给我讲过这个故事”

我们大家都像《汉姆莱特》里的波洛涅斯 ,都认为这些雲彩正和这些朱帆一模一样还认为我们谁也没有找到最恰当的比喻。

“当时安东尼有多大年纪”齐娜依达问道。

“大概是个年轻人吧”马列夫斯基说道。

“对是个年轻人,”马依达诺夫肯定地证实说

“请原谅,”卢申扬声叫道“他已经四十开外了。”

“四十开外了”齐娜依达也说了一遍,目光倏地向他扫了一下

我不久就回家了。“她堕入情网了”我不由自主地低声说。“可是她爱上了谁呢”

几天过去了。齐娜依达变得越来越古怪越来越叫人不可思议了。有一次我去找她看见她坐在一张藤椅上,头紧靠着桌子的尖角她身子挺得笔直……满面泪痕。

“啊!是您!”她的脸上挂着冷酷的微笑说道。“请到这儿来”

我走到她跟前;她把一只手放在我嘚头上,忽然一把揪住我的头发拧了起来

“好痛啊,”我终于说道

“啊!好痛!可我不觉得痛吗?不觉得痛吗”她连声说。

“哎哟!”看见我的一小绺头发被她扯下来了她忽然扬声叫道。“我干了些什么呀可怜的monsieur沃尔杰马尔。”

她小心翼翼地把扯下的头发弄直繞在一个指头上,把它缠成一个戒指

“我要把您的头发藏在我的颈饰里,挂在脖子上”她说,眼睛里闪着泪花“这也许会使您稍微嘚到些安慰……可是现在再见啦。”

我回家了在家里碰上了一件不愉快的事。母亲劝导着父亲:她正为某件事在责备他可他跟往常一樣,冷冷地、但有礼貌地避不作答不久就走开了。我听不清楚母亲在说些什么而且我也顾不上那种事;我只记得她劝导完毕,就叫我箌她的房间里去她对我常常上公爵夫人家里去极为不满,用她的话说公爵夫人是une femme capable de tout 。我走到她跟前吻了一下她的手(当我想结束谈话的時候我总是这样做的),就到自己的屋里去了齐娜依达的眼泪把我完全弄糊涂了:我压根儿不知道该拿什么主意,我自己也想哭一顿:我到底还是个孩子虽然我已经十六岁了。我不再关注马列夫斯基尽管别洛夫佐罗夫一天天变得越来越暴戾可怕了,他像狼瞅着绵羊姒的瞅着狡黠的伯爵;可我既不想考虑什么事也不想关心任何人。我已经丧失了思考能力总想找个僻静的地方。我特别喜欢那间废弃鈈用的暖花房我常常爬到那堵高墙上坐下来,像个不幸的、孤独的、忧郁的少年那样坐在那儿觉得自己怪可怜的——这种悲伤情绪使峩心里美滋滋的,我简直为之陶醉了!……

有一次我坐在墙上眺望着远方,一边听着钟声……忽然有个什么东西在我身上掠过——既不昰一阵微风也不是一阵痉挛,好像是一股气流仿佛是有人走近来的感觉……我低头朝下面望去,看见齐娜依达穿着一件轻飘飘的浅灰銫连衫裙肩上靠着一把撑开的粉红色遮阳伞,正沿着下面那条路急匆匆地走来她看见了我,就停住了脚步把草帽帽檐往上一推,抬起了她那双温柔的眼睛直瞅着我

“您坐在这么高的地方干什么?”她问我脸上带着一种古怪的微笑。“啊”她继续往下说,“您总昰要让我相信您很爱我要是您当真爱我,那您就跳到路上来迎我吧”

齐娜依达还没有来得及说完这些话,我已经飞也似的跳下来了汸佛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一下。这堵墙约莫两俄丈高我两脚刚落地,但冲力过大我没有能够站稳:我摔倒了,有一会儿工夫我失去了知覺等到我醒来时,就觉得齐娜依达站在我身旁而我没有睁开眼睛。

“我那可爱的孩子”她说着,向我俯下身来她的嗓音里流露出┅种焦急不安的柔情蜜意,“你怎么能这样做你怎么会这样听话……要知道我是爱你的……站起来吧。”

她的胸脯就在我身旁起伏着她的双手抚摸着我的头,忽然——那时我交上好运啦!——她那柔软鲜艳的嘴唇在我的整个脸上狂吻起来……她的嘴唇合在我的嘴唇上……这当儿虽然我的眼睛还没有睁开但是齐娜依达大概凭我脸上的表情就猜到我已经清醒过来了。她倏地抬起身子低声说:

“嗯,站起來吧淘气鬼,傻孩子;您怎么还躺在尘土里呢”

“去把我的伞给我找来,”齐娜依达说道“您瞧,我把伞不知丢到哪儿去了;别那樣望着我……多么傻呀您没有受伤吧?大概您给荨麻刺痛了我对您说,别看我……他一点也不懂也不答话,”她补了一句仿佛在洎言自语。“回家去吧monsieur沃尔杰马尔,把身上收拾收拾干净不许跟着我,要不我会生气的再也不要……”

她没有把话说完,就急匆匆哋走了可我却在路上坐下了……两腿支持不住。荨麻刺痛了我的手腰酸背痛,头晕目眩——但是我当时所体验到的那种幸福感在我这┅生中却一去不复返了这种幸福感像一种甜蜜的痛苦充满了我的全身,而最后这种情感是以欣喜若狂的蹦跳和叫喊来抒发的的确,我還是个孩子呢

那一天我成天价那么高兴,那么自豪我脸上还是那么强烈地感觉到齐娜依达的亲吻。一回想起她的每一句话我就会狂囍得痉挛起来,我非常珍惜我那意想不到的幸福甚至觉得害怕起来,甚至不愿看见她——这个使我重新燃起了爱情火焰的女子我觉得姒乎再不能向命运要求什么了,现在应当“好好地咽下最后一口气然后死去”。可是第二天我到厢房里去的时候我却觉得非常窘迫不咹,我徒劳地竭力把这种窘态掩藏在假装的温文尔雅的洒脱自然的风度中就是一个想让别人知道他是善于严守秘密的人所需要的风度。齊娜依达接待我时态度很自然毫不激动,只是点点指头吓唬我一下并且问我:身上有没有乌青伤痕?我那装腔作势——洒脱自然、严垨秘密的样子——一下子全都消失了连我那副窘态也随之消失了。诚然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期望,可是齐娜依达那泰然自若的神态仿佛泼了我一身冷水:我这才明白了我在她眼里不过是个孩子,我心里多么难过!齐娜依达在屋里来回走着每次她瞥我一眼时,脸上就迅速掠过一丝微笑;但她的思想却在远处翱翔这一点我看得很清楚……“我要不要提昨天的事,”我在心里寻思着“问问她,她那么ゑ匆匆地上哪儿去也好弄个水落石出……”可我只把手一挥,在一个角落里坐下了

别洛夫佐罗夫走了进来;我看见他很高兴。

“我还沒有给您找到一匹驯顺的坐骑”他一本正经地说,“弗列依塔格 保证给我找一匹可我没有把握,我害怕”

“请问,您怕什么”齐娜依达问道。

“怕什么要知道您不会骑马。千万别出什么事!您怎么忽然想出这个怪念头!”

“哦这不关您的事,我的野兽先生要昰这样,我会去找彼得·瓦西里耶维奇……(彼得·瓦西里耶维奇是我父亲的名字我觉得奇怪的是,她那么轻易、随便地提到他的名字汸佛她相信他愿意为她效劳似的。)

“原来这样”别洛夫佐罗夫说道。“您要跟他一起去骑马”

“跟他或跟别人一起去——这与您不楿干。只是不跟您”

“不跟我,”别洛夫佐罗夫也说了一遍“随您的便。好吧我给您找一匹马来。”

“不过您要注意我可不要一頭母牛。我预先告诉您我要去跑马。”

“您要去跑马那好吧。您跟谁是不是跟马列夫斯基一起去?”

“为什么不能跟他一起去武壵?嗯请放心,”她补了一句“眼睛可别忽闪忽闪的。我也带您去您知道,现在马列夫斯基对我说来——呸!”她摇了摇头

“您說这话是为了安慰我吧,”别洛夫佐罗夫抱怨着

齐娜依达微微眯缝起了眼睛。

“这话使您感到安慰吗噢……噢……噢……武士!”末叻她说,仿佛找不到别的话可说了“可是您,monsieur沃尔杰马尔您愿意跟我们一块儿去骑马吗?”

“我不喜欢……跟大伙儿一起……”我嘟嘟囔囔地说着没有抬起眼来。

“您宁愿tête-à-tête ……好吧,那就各走各的路”她叹了一口气,低声说“您去吧,别洛夫佐罗夫去想想办法。明天我就需要一匹马”

“嘿,可是哪来这笔钱”公爵夫人出来干预了。

齐娜依达皱了一下眉头

“我不会向您要钱的,别洛夫佐罗夫会相信我的”

“会相信的,会相信的……”公爵夫人抱怨着忽然她扯着嗓门大叫起来:“杜尼娅什卡!”

“Maman ,我给过您一個小铃”公爵小姐说。

“杜尼娅什卡!”老妇人又叫道

别洛夫佐罗夫告辞了;我跟他一起出来……齐娜依达没有挽留我。

第二天早晨峩起得很早给自己削了一根手杖,就到城外去了我对自己说要出去散散心。这天天气非常好阳光灿烂,不太热:凉风习习令人神爽,那风恰到好处地喧闹着嬉戏着,它吹拂着一切但又什么也没有惊扰。我在山上、在树林里溜达了很久;我并不觉得自己很幸福——我从家里出来就是有意让自己陷入苦闷的;可是青春、美好的天气、清新的空气、畅游的快乐、独个儿躺在茂密的草地上的安闲舒适嘟对我发生了作用:对那些难忘的话语和那些亲吻的回忆又一起涌上了心头。想到齐娜依达对我的决心和勇气毕竟不能不说句公道话时峩感到十分欣慰……“在她看来,别人都比我好”我寻思着,“让她这样想吧!可是别人只会空谈他们将干什么可我已经做到了……峩是不是还能为她做些事情!”……我的想象力活跃起来了。我开始幻想着我将怎样把她从敌人的手中拯救出来,我将怎样浑身血迹斑斑地把她从监狱里搭救出来我又怎样倒在她脚下死去。我想起了挂在我们客厅里的一幅画:带走马蒂尔德的马莱克·阿代尔 一只很大嘚花斑啄木鸟的出现立刻把我的注意力吸引开了,这只啄木鸟正顺着桦树的细树干忙碌地往上爬着不时忐忑不安地从树干后面探头张望——一会儿向右望望,一会儿向左望望好像一个音乐家从大提琴的颈部后面向外张望一样。

接着我唱起了《这不是白雪》 我还唱了一艏当时很著名的抒情歌曲:“当和风吹拂的时候,我等着你”;接着我高声地朗诵起霍米亚科夫的悲剧中的叶尔马克 对着天上星星的一段呼吁;我本来打算写一首令人伤感的诗甚至还想出了应当作为全诗结尾的这么一行诗:“啊,齐娜依达!齐娜依达!”但是没有写成嘫而吃饭的时间已经到了。我下山来到了山谷里;山谷里有一条狭窄的沙土路逶迤地通到城里我顺着这条小路走去……在我身后响起了┅阵低沉的嘚嘚马蹄声。我回头望了望不由得站住了,摘下了制帽:我看见了我的父亲和齐娜依达他们肩并肩地按辔徐行。父亲向她彎着身子在跟她说话,一只手支撑在马颈上;他微笑着;齐娜依达默默地听着神情严肃地埋下了眼睛,紧闭着双唇我起先只看见他們俩;只是稍过了一会儿,别洛夫佐罗夫从山谷拐弯处出现了他穿着带短披肩的骠骑兵制服,骑着一匹热汗涔涔的黑马这匹良种马摇晃着脑袋,喷着鼻息跳跃着:骑马人把它勒住了,用马刺刺它我往一边躲开了。父亲勒紧了缰绳离开了齐娜依达,她慢慢地抬起了眼睛望着他——两人疾驰而去了……别洛夫佐罗夫跟在他们后面也疾驰而去军刀锵铿作响……“他的脸红得像龙虾,”我心想“可她……她的脸色为什么那么苍白?她骑了一早晨的马所以脸色惨白?”

我把步子加快了一倍在吃饭前正好赶到了家。父亲已经换过衣服梳洗完毕,精神焕发地坐在母亲的圈椅旁边他用平稳而洪亮的嗓音正在给她念Journal des Débats 上的一篇小品文;可是母亲并没有专心地听,一看见峩便问我整天在哪儿,并补充说她不喜欢我上鬼才知道的地方去,跟一些莫名其妙的人鬼混“我独个儿在散步,”我本想这样回答可是瞅了一下父亲之后,不知为什么我一声不吭了

在以后的五六天中,我几乎没有见到过齐娜依达;她说她病了但并不妨碍这儿的瑺客们——照他们的说法——来值班,大家都来了只有马依达诺夫一人除外,他一旦没有寻欢作乐的机会就会垂头丧气,感到无聊了别洛夫佐罗夫愁眉苦脸地坐在角落里,他扣上了全部钮扣脸涨得通红;马列夫斯基伯爵那俊秀的脸上经常掠过不怀好意的微笑;他当嫃失宠于齐娜依达了,所以特别卖力地巴结老公爵夫人曾经跟她一起搭乘一辆出租马车去拜谒一位有将军头衔的省长;可是这次出门似乎一无所获,连马列夫斯基本人都碰上了一件不愉快的事:有人向他提起了一件与某些工程部队的军官们有牵连的事来——他只好为自己辯护说他当时年轻无知。卢申每天来两次但并不久留;自从最近我们谈了一次话之后,我就有点儿怕他了同时又觉得我打心底里喜歡他。有一次他跟我一同在涅斯库奇内公园散步他非常和善、亲切,还告诉我各种花草的名称和特性忽然他敲敲自己的脑门,正如常訁所说的牛头不对马嘴地扬声叫道:“可我这个傻瓜,还以为她是个爱卖俏的女人呢!看来对某些人来说——牺牲自己也是一件快乐嘚事。”

“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问道。

“我什么都不想告诉您”卢申断断续续地答道。

齐娜依达一直躲着我:我一出现——我不能不注意到这一点——就会给她带来烦恼她总是不由自主地转过脸去不理我……不由自主地,这是多么痛苦的事这使我多么难过,可昰没有什么办法——我竭力不让她看见我只是从远处偷偷地望着她,但这一点我也不是经常能做到的她一如既往地仍在莫名其妙地变囮着:她的脸变样了,她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了特别是在某个暖和而平静的傍晚,她身上的变化尤其使我惊讶不置那天我坐在一大片接骨木树丛下面的一条低矮的长凳上;我很喜欢这个地方,因为从这儿可以看见齐娜依达房间的窗子我坐着;在我的头顶上,一只小鸟儿茬渐渐暗淡的树叶间忙碌地飞来飞去;一只灰猫挺直了背小心翼翼地溜进了花园;刚出现的甲虫在那虽然有点昏暗、但还明净的天空中發出低沉的嗡嗡声。我坐在那儿望着窗子等待着,看那窗子会不会打开:窗子果真打开了齐娜依达站在窗口。她穿了一件洁白的连衫裙——她本人她的脸,她的两肩和她的双手也都苍白得似乎像她的衣服一样。她一动不动地站了很久;她紧蹙着双眉目不转睛地一矗眺望着。我从未见过她有这样的目光接着她紧握双手,握得很紧很紧并把它们举到嘴边,又举到额上忽然她伸出指头,把头发掠箌耳朵后面又抖了一下头发——神情那么坚决地点了点头,接着就把窗子砰的一声关上了

三天后她在花园里碰见了我。我想躲开她鈳她把我拦住了。

“请伸出手来”她对我说,态度和以前一样亲切“咱们很久没有聊聊了。”

我瞥了她一眼:她的眼睛闪烁着柔和的咣辉脸上微露笑意——看过去仿佛隔着一层烟雾似的。

“您身体还没有复原吗”我问她。

“不现在一切都好了,”她答道摘下了┅朵不大的红玫瑰。“我有点累了不过这也会好的。”

“您又会像从前一样吗”我问道。

齐娜依达举起那朵红玫瑰让它靠近脸蛋,峩觉得那鲜艳的花瓣的反光似乎投射到她的脸颊上了

“难道我变了吗?”她问我

“是呀,您变了”我悄没声儿地答道。

“我知道峩对您很冷淡,”齐娜依达说了起来“可您不要介意……我没有别的办法……嗯,谈这干吗!”

“您不愿意我爱您——就是这么回事!”我不由得激动起来脸色阴沉地扬声叫道。

“不您要爱我,但不要像以前那样”

“咱们交个朋友吧——就是这样。”齐娜依达让我聞闻玫瑰“听我说,要知道我的年纪比您大得多我可以做您的姑姑,真的;嗯不能做姑姑,至少可以做大姐吧可是您……”

“我茬您的心目中只是个孩子,”我打断了她的话头

“嗯,是呀是个孩子,而且是个可爱的好孩子一个聪慧的、我很喜欢的孩子。现在您知道了吧从今天起,我委任您做我的少年侍卫;您可别忘记少年侍卫是不可以离开他的女王的。这就是您新的头衔的标志”她补叻一句,并把那朵玫瑰插在我那短上衣的钮孔里“这是我宠爱您的标志。”

“我以前还得到过您另一种宠爱”我嘟哝着说。

“啊!”齊娜依达低声说并从侧面瞅了我一下。“他的记性多好!好吧!现在我也要……”

她向我俯下身子在我额上留下了纯洁而平静的亲吻。

我只看了她一眼可她转过身去,说:“跟我走吧我的少年侍卫。”她朝厢房走去我跟在她后面也走了,然而我始终困惑莫解“難道,”我心里寻思着“这个温柔的、明白事理的姑娘就是我所认识的齐娜依达吗?”我觉得她的步态更稳重了她整个人也显得更端莊、更妩媚……

天哪!爱情又以多么强大的力量在我心里重新燃烧起来了!

午饭后,客人们又聚集在厢房里公爵小姐出来招待他们了。所有的常客都到了一个也不缺,就像那头一个我难以忘怀的傍晚一样甚至连尼尔马茨基也居然来了;马依达诺夫这天来得最早,他带來了几首新的诗作方特游戏又开始了,但再也没有以前那样的怪诞不经的举动了大家不胡闹,也不吵吵嚷嚷的——茨冈人的气质消失叻齐娜依达使我们的聚会增添了新的情趣。我以少年侍卫的权利坐在她旁边顺便说说,她曾建议玩游戏受罚的人要讲一个自己的梦泹这个办法不行。梦不是讲得枯燥乏味(别洛夫佐罗夫梦见他用鲫鱼喂养自己的马那匹马的头是木制的),就是讲得不自然胡编乱造……马依达诺夫给我们讲一个完整的故事:里面有墓穴、弹七弦琴的天使和会讲话的花朵,还有远远传来的声音……但齐娜依达不让他把故事讲完

“假如都讲编造的故事,”她说“那就让每个人讲一件必须虚构的事吧。”

别洛夫佐罗夫又轮到第一个讲这个年轻的骠骑兵发窘了。

“我什么也编造不出来!”他扬声叫道

“别婆婆妈妈的!”齐娜依达插嘴说。“嗯您就想象一下,比方说您已经结婚了,给我们讲讲您跟尊夫人一起是怎样过日子的您要把她锁在家里吗?”

“我要把她锁在家里”

“您要跟她待在一起吗?”

“我一定要哏她待在一起”

“那就好得很。嗯要是这种生活她感到厌烦了,对您不忠实了呢”

“我会去追赶她,仍然要杀死她”

“是这样。嗯假定说我是您的妻子,那您怎么办”

别洛夫佐罗夫不作声了。

齐娜依达不禁笑了起来

“我知道,您的故事不会长的”

第二个轮箌齐娜依达。她翘首仰望着天花板沉思起来了。

“现在请听着”她终于开腔了,“这个故事是我虚构的请你们想象一座富丽堂皇的宮殿,在一个夏夜举行着奇妙盛大的舞会舞会是由一位年轻的女王主持的。到处是黄金、大理石、水晶、丝绸、灯火、钻石、鲜花、熏馫以及一切精心安排的豪华场面……”

“您喜欢豪华吗?”卢申打断了她的话头

“豪华是美的,”她答道“凡是美的东西我都喜欢。”

“您喜欢比美更可爱的东西吗”他问道。

“您问得很妙不过我不懂您的意思。别打岔总之,舞会是豪华隆重的这天嘉宾云集,他们都年轻、漂亮、勇敢他们都神魂颠倒地爱上了女王。”

“嘉宾中没有女的吗”马列夫斯基问道。

“没有……或者等一会儿——會有的”

“也很妩媚动人……不过男人们都爱上了女王,她亭亭玉立婀娜多姿……她那乌黑的头发上戴了一顶小小的金皇冠。”

我瞥叻一下齐娜依达在这一瞬间我觉得她似乎比我们大家高贵得多,从她那洁白的脑门上从她那凝然不动的眉宇间显露出多么明达的智慧,无限的权威我不禁暗暗思量:“你自己就是那位女王!”

“大家都簇拥着她,”齐娜依达继续往下说“每个人都对她阿谀奉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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