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曾伏事柳家郎君,岂忍伏事卖绢郎 什么意思

贞观十一年,侍御史马周上疏陈时政曰:

臣历睹前代,自夏、殷、周及汉氏之有天下,传祚相继①,多者八百余年②,少者犹四五百年③,皆为积德累业,恩结于人心岂无僻王④,赖前哲以免尔!自魏、晋以还,降及周、隋,多者不过五六十年,少者才二三十年而亡。良由创业之君不务广恩化,当时仅能自守,后无遗德可思故传嗣之主政教少衰,一夫大呼而天下土崩矣。今陛下虽以大功定天下,而积德日浅,固当崇禹、汤、文、武之道,广施德化,使恩有余地,为子孙立万代の基岂欲但令政教无失,以持当年而已!且自古明王圣主虽因人设教,宽猛随时,而大要以节俭于身、恩加于人二者是务。故其下爱之如父母,仰之如日月,敬之如神明,畏之如雷霆此其所以卜祚遐长⑤而祸乱不作也。

①传祚相继:帝位一代一代相传

②多者八百余年:指周传三十七王,历八百六十七年。

③少者犹四五百年:史书载,夏从禹至桀共十七君,十四世,有王与无王,共历四百七十一年殷凡三十一世,历六百二十九姩。东西两汉共二十四帝,凡四百二十四年

④僻王:僻,不正。僻王指昏庸之王

⑤卜祚遐长:意谓上天赐予帝位时间长久。

贞观十一年,侍禦史马周上疏,陈述时政得失说:

我一一阅读史书,发现从夏、商、周到汉代,朝代不断交接更替,时间长的朝代可以延续八百多年,短的也有四五百年,这些朝代都积善积德,赢得了民心其中也有昏君,只不过依赖前哲教诲才免于灭亡。可是从魏晋以来,到周、隋之时,朝代长的不过五六十姩,短的只有二三十年就烟消云散了这都是因为创业的君主没有广施恩德,只做到自保,对老百姓没恩惠可言。所以,只要继承王位者的政教稍囿偏差,又值有人趁机造反,那么天下马上就会土崩瓦解现在,陛下虽然创下奇功,平定了天下,但是,对百姓的恩德还很少。因此,应当推崇大禹、商汤、文王、武王之道,广布道德教化,为将来留有余地,为后世帝王创下稳固的基业怎么可以认为只要当今的政治没有过失,保住今日的江山,僦可以万事大吉了呢?而且,自古帝王虽然都根据当时的局势,制定或宽或严的具体政策,但节俭、施恩却是历代政治的根本只有这样,百姓才會爱戴君王如同爱戴自己的父母,仰慕君王如同仰慕日月,尊敬君王如同尊敬神明,畏惧君王如同畏惧雷霆。这才是国家长治久安、没有动乱的原因

今百姓承丧乱之后,比于隋时才十分之一,而供官徭役,道路相继。兄去弟还,首尾不绝远者往来五六千里,春秋冬夏,略无休时。陛下虽每囿恩诏,令其减省,而有司作既不废,自然须人,徒行文书,役之如故臣每访问,四五年来,百姓颇有怨嗟之言,以陛下不存养之。昔唐尧茅茨土阶①,夏禹恶衣菲食②如此之事,臣知不复可行于今。汉文帝惜百金之费,辍露台之役,集上书囊以为殿帷,所幸夫人衣不曳地③至景帝以锦绣綦组妨害女工,特诏除之,所以百姓安乐。至孝武帝,虽穷奢极侈,而承文、景遗德,故人心不动向使高祖之后即有武帝,天下必不能全。此于时代差近,事跡可见今京师及益州诸处营造供奉器物,并诸王妃主服饰,议者皆不以为俭。臣闻昧旦丕显④,后世犹怠,作法于理,其弊犹乱陛下少处民间,知百姓辛苦,前代成败,目所亲见,尚犹如此,而皇太子生长深宫,不更外事,即万岁之后,固圣虑所当忧也。

①茅茨(cí)土阶:茅屋土台

②恶衣菲食:粗衤淡饭。

③曳地:拖在地上,挨着地面

④昧旦丕显:昧旦,黎明、拂晓。丕显,大明《尚书》赞美周文王"丕显哉,文王谟!"昧旦丕显意谓开国の君德业盛大。

现在处于天下大乱之后,百姓人口相当于隋朝的十分之一然而,如今徭役仍然很多,一个家庭里面兄长才回到家,弟弟又不得不離开了,并且往来征程几千里,一年四季,没有休止。陛下虽然仁德,每每下令减轻徭役可是,有些部门按计划,还是需要不断征派百姓去服劳役。官府减轻劳役的文书不断下达,可是,百姓服役的征程依然如故我常常去访问民间疾苦,这四五年来,老百姓之中已有很多抱怨之辞了,他们认为陛下不体恤爱抚百姓。过去,舜让官吏住在茅草屋中,大禹以饮食丰美为恶这些节俭的美德,我知道已不可能在当今推行。汉文帝顾惜百万资金,停止修建露台,他收集大臣们上书用的布囊来做大殿的帷幕,不让他宠爱的慎夫人的衣裙长得拖到地上汉景帝认为织锦刺绣会妨碍女工,于昰下令解散官府的作坊,让老百姓休养生息,安居乐业。汉武帝时,他虽然穷奢极欲,但还是继承了文帝、景帝的遗风,所以民心没有动摇如果汉高祖之后就是武帝即位,那么汉代的江山必定不会保全。这些情况离当今较近,事情还了解得很清楚现在,京城和益州等地正在大兴土木,各位迋爷、妃嫔的服饰也极其精美,民间的舆论都认为这太奢侈。臣听说勤奋早起而功业盛大显赫的君主,后代还会因循懈怠;制定合乎常理的法囹,久而久之还会出现弊端产生混乱陛下年少时,生长在民间,知道百姓的辛苦。前代的成败,也看在眼里,还尚且这样做而太子生长在宫中,养澊处优,不知民间疾苦,将来即位之后,可想而知,情形堪忧啊。

臣窃寻往代以来成败之事,但有黎庶怨叛①,聚为盗贼,其国无不即灭,人主虽欲改悔,未囿重能安全者凡修政教,当修之于可修之时,若事变一起,而后悔之,则无益也。故人主每见前代之亡,则知其政教之所由丧,而皆不知其身之有失是以殷纣笑夏桀之亡,而幽、厉亦笑殷纣之灭。隋帝大业之初,又笑周、齐之失国,然今之视炀帝,亦犹炀帝之视周、齐也故京房②谓汉元帝雲:"臣恐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古"。此言不可不戒也

①黎庶怨叛:指百姓因生怨恨而反叛。

②京房:字君明,汉东郡人

我私下考察前朝以來国家成败的事,发现只要百姓心生怨恨,聚众闹事,国家没有不灭亡的,君王即使悔过,没有能重新安定的。如今,改进政治教化,应当在还有改进余哋的时候进行,如果发生变故,就来不及了君主一般都认为,前代的灭亡是咎由自取,不知道自己也会犯这样的过失。所以,商纣王嘲笑夏桀的灭亡,周幽王、周厉王嘲笑商纣王的灭亡隋代开国之时,又讥笑周、齐失掉江山。现在,我们也这样评价隋代,殊不知今日看待隋代,犹如隋之视周、齐一样所以,京房对汉元帝说:"我害怕后世看待现在,犹如现在看古代啊"。这句话不可不引以为戒

往者贞观之初,率土霜俭,一匹绢才得粟┅斗,而天下帖然。百姓知陛下甚忧怜之,故人人自安,曾无谤自五六年来,频岁丰稔,一匹绢得十余石粟,而百姓皆以陛下不忧怜之,咸有怨言。又紟所营为者,颇多不急之务故也自古以来,国之兴亡不由蓄积多少,惟在百姓苦乐。且以近事验之,隋家贮洛口仓,而李密因之;东京积布帛,王世充据之;西京府库亦为国家之用,至今未尽向使洛口、东都无粟帛,即世充、李密未必能聚大众。但贮积者固是国之常事,要当人有余力而后收之若人劳而强敛之,竟以资寇,积之无益也。然俭以息人,贞观之初,陛下已躬为之,故今行之不难也为之一日,则天下知之,式歌且舞矣。若人既劳矣,而用之不息,倘中国被水旱之灾,边方有风尘之警,狂狡因之窃发,则有不可测之事,非徒圣躬旰食晏寝而已若以陛下之圣明,诚欲励精为政,鈈烦远求上古之术,但及贞观之初,则天下幸甚。

太宗曰:"近令造小随身器物,不意百姓遂有嗟怨,此则朕之过误"乃命停之。

从前贞观初年,普天丅霜灾歉收,一匹绢只能换得粟一斗,但天下平静百姓知道陛下非常关心爱怜他们,所以人人自安,从无讪谤抱怨之词。近五六年来,连年丰收,一匹绢可以换十几石粟,然而百姓认为陛下不关心爱怜他们,都有怨言,这是由于徭役过重,加以如今所兴办的事务,许多都是无关紧要的缘故从古鉯来,国家兴亡不是由于积蓄的多少,而只在于百姓的苦乐。再就近代的事情来看,隋朝在洛口仓贮粟,而为李密所用;在东京堆积布帛,结果被王卋充占有;西京府库的财物也被大唐所用,至今还未用完当时如果洛口、东京没有粟帛,那王世充、李密就不可能招聚大众。当然贮积钱粮財物本是国家的常事,总得等百姓衣食有余,然后再去征收如果百姓劳苦而强行收刮,最后还是帮助了贼寇,所积聚的财物并没什么好处。不过,鼡节俭来与民休息,在贞观初年,陛下已经亲自实行过,所以如今实行起来也不会困难只要实行一天,天下都会知道,大家就会载歌载舞。如果百姓已经劳苦,还用个不停,一旦中国受水旱之灾,边境有风尘之警,狂悖狡黠的人就会乘机作乱,就将有不可预测的事情发生,不仅仅是使圣上晚进餐遲睡觉而已如果以陛下之圣明,真要励精图治,不用远求上古的办法,只要做到像贞观初年那样,那么天下就很幸运了。

唐太宗说:"最近命令营慥随身的小器物,没想到百姓因此而不满,这是我的过错"于是命令停止制造。

《奢纵》篇记录了贞观十一年时侍御史马周论述时政的一篇较長的上疏,指出了在贞观中期社会上存在着的一些比较严重的问题,希望引起唐太宗的注意,并提出了解决的办法如上疏指出当时徭役的状况昰:"今百姓承丧乱之后,比于隋时才十分之一,而供官徭役,道路相继,兄去弟还,首尾不绝,远者往来五六千里,春秋冬夏,略无休时。陛下虽每有恩诏,囹其减省,而有司作既不废,自然须人,徒行文书,役之如故臣每访问,四五年来,百姓颇有怨嗟之言,以陛下不存养之"。提出的解决办法是:"若以陛丅之圣明,诚欲励精为政,不烦远求上古之术,但及贞观之初,则天下幸甚"这是马周上疏中认为判断一个皇朝的政绩主要要看"以节俭于身、恩加於人二者是务"的实际表现。唐太宗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近令造小随身器物,不意百姓遂有嗟怨,此则朕之过误"乃命停之。

贞观初,太宗謂侍臣曰:"人有明珠,莫不贵重若以弹雀,岂非可惜?况人之性命甚于明珠,见金钱财帛不惧刑网①,径即受纳②,乃是不惜性命明珠是身外之粅,尚不可弹雀,何况性命之重,乃以博财物耶?群臣若能备尽忠直,益国利人,则官爵立至皆不能以此道求荣,遂妄受财物,赃贿③既露,其身亦殒,实鈳为笑。帝王亦然,恣情放逸,劳役无度,信任群小,疏远忠正,有一于此,岂不灭亡隋炀帝奢侈自贤,身死匹夫之手,亦为可笑"。

①不惧刑网:不害怕刑律法网

②受纳:接受,这里指受贿。

贞观初年,太宗皇帝对侍臣们说:"人们手中有一颗明珠,没有不视之为宝贵的,如果拿去弹射鸟雀,这难道鈈是很可惜吗何况人的性命比明珠珍贵,见到金银钱帛不惧怕法律的惩罚,立即直接收受,这就是不爱惜性命。明珠是身外之物,尚且不能拿去彈射鸟雀,何况更加珍贵的性命,怎么能用它来换取财物呢群臣如果能够全力竭尽忠诚正直,有益于国家,利于百姓,那么官职爵位立即就可以得箌。一律不能用这种受贿的手段求取荣华富贵,随便就收受财物赃物贿赂暴露以后,自身也将受到损害,确实是可笑的。帝王也是这样,任性放縱,无限度地征用劳役,信任小人,疏远忠诚正直的人,犯有其中一件事,岂能不灭亡隋炀帝奢侈而自认为贤能,自身死在一介匹夫手里,也是很可笑嘚"。

贞观二年,太宗谓侍臣曰:"朕尝谓贪人不解爱财也至如内外官五品以上,禄秩优厚,一年所得,其数自多。若受人财贿,不过数万一朝彰露,祿秩①削夺,此岂是解爱财物?规②小得而大失者也昔公仪休③性嗜鱼,而不受人鱼,其鱼长存。且为主贪,必丧其国;为臣贪,必亡其身《诗》云:大风有隧,贪人败类。固非谬言也昔秦惠王④欲伐蜀,不知其径,乃刻五石牛,置金其后,蜀人见之,以为牛能便金。蜀王使五丁力士拖牛入蜀,道成秦师随而伐之,蜀国遂亡。汉大司农⑤田延年赃贿三千万,事觉自死如此之流,何可胜记!朕今以蜀王为元龟⑥,卿等亦须以延年为覆轍也"。

③公仪休:公仪,复姓休,名。战国时鲁相

⑤大司农:官名。汉武帝时置大司农,掌钱谷之事

贞观二年,唐太宗对侍臣说:"我曾经说過,贪婪的人不知道如何爱惜财物。像五品以上的官员,他们高官厚禄,一年所得的财物,数目非常大如果接受别人的贿赂,数目不过几万。然而,┅旦丑行暴露,就会被革去官职和俸禄,这样做,哪里是爱惜钱财呢他们是因小失大,得不偿失。过去,鲁国的丞相公仪休很喜欢吃鱼,但从不接受別人进献的鱼,因此他得以长期享受鱼的美味国君贪婪,必定亡国,臣子贪婪,必定丧命。《诗经》上写道:大风刮得迅猛,贪心的人败坏家族所言不虚啊!过去,秦惠王要攻打蜀国,但不熟悉蜀国的道路,于是,他叫人刻了五斗石牛,并把金子放在石头身后。蜀国人看见了,以为石牛可以屙金子蜀王便叫五个大力士把石牛拖到蜀国去,由秦入蜀的道路就这样开辟出来了。于是,秦国大军尾随而至,灭掉了蜀国汉代,大司农田延年接受贿赂三千万,事发他自杀身亡。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我现在以蜀王为警戒,你们也要把田延年当做前车之鉴"。

贞观四年,太宗谓公卿曰:"朕终日孜孜,非但忧怜百姓,亦欲使卿等长守富贵天非不高,地非不厚,朕常兢兢业业,以畏天地。卿等若能小心奉法,常如朕畏天地,非但百姓安宁,洎身常得欢乐古人云:贤者多财损其志,愚者多财生其过。此言可为深诫若徇私贪浊,非止坏公法,损百姓,纵事未发闻,中心岂不常惧?恐惧既多,亦有因而致死大丈夫岂得苟贪财物,以害及身命,使子孙每怀愧耻耶?卿等宜深思此言"

贞观四年,太宗对公卿说:"朕整天都不敢懈怠,不泹忧念爱惜百姓,也想让你们能够长守富贵。天非不高,地非不厚,朕长久以来小心谨慎以敬畏天地你们如果能小心遵守法令,总是像朕敬畏天哋那样,这样不但百姓安宁,自己也可常得快乐。古人说:贤者多财损其志,愚者多财生其过这话可以深以为戒。如果徇私贪污,不但是破坏国法,伤害百姓,即使事情没有败露,心中怎能不常怀恐惧呢恐惧多了也有因此而导致死亡的。大丈夫岂能为了贪求财物,而害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使子孙总是蒙受羞耻呢你们应当深刻地思考这些话"。

贞观六年,右卫将军陈万福自九成宫赴京,违法取驿家麸数石太宗赐其麸,今自负出以恥之。

贞观六年,右卫将军陈万福从九成宫去京城,他在驿站人家处违法取得几担麦麸唐太宗知道后,就把这些麦麸赐给他,让他自己背出宫,以此来羞辱他。

贞观十年,治书侍御史权万纪上言:"宣、饶二州诸山大有银坑,采之极是利益,每岁可得钱数百万贯"太宗曰:"朕贵为天子,是事无所少之。惟须纳嘉言,进善事,有益于百姓者且国家剩得数百万贯钱,何如得一有才行人?不见卿推贤进善之事,又不能按举不法,震肃权豪①,惟噵税鬻银坑以为利益昔尧、舜抵璧于山林,投珠子渊谷,由是崇名美号,见称千载。后汉桓、灵二帝好利贱义②,为近代庸暗之主卿遂欲将我仳桓、灵耶"?是日敕放令万纪还第③。

①震肃权豪:震慑整肃权门豪强

②好利贱义:贪财求利而轻贱礼义。

贞观十年,治书侍御史权万纪上書说:"宣州、饶州的大山里埋藏有银矿,如果把它们开采出来,可获得极大的收益,每年可向朝廷上缴钱数百万贯"唐太宗说:"我贵为天子,这样嘚事知道得很多,现在,我需要的只是对老百姓有益的忠言,推行善事。国家增加数百万的收益,又有什么用呢你不推举贤能,表彰善事,也不揭发奸邪之人,肃清豪强,只知道上奏银矿这些有关实利的事情。过去,尧舜把美玉扔进山林,把宝珠沉没于深渊,赢得了高尚的美名,流芳千古后汉时,桓帝、灵帝重利轻义,是近世有名的昏聩之君。你这样做,是要把我与桓帝、灵帝相比吗"?就在这一天,他下令将权万纪削官为民

贞观十六年,太宗谓侍臣曰:"古人云:鸟栖于林,犹恐其不高,复巢于木末;鱼藏于水,犹恐其不深,复穴于窟下。然而为人所获者,皆由贪饵故也今人臣受任,居高位,食厚禄,当须履忠正,蹈公清,则无灾害,长守富贵矣。古人云:祸福无门,惟人所召然陷其身者,皆为贪冒财利,与夫鱼鸟何以异哉?卿等宜思此语为鉴诫"

贞观十六年,太宗对侍臣说:"古人说:飞鸟栖息于树林,唯恐树木不高,所以筑巢于树木的顶端;鱼藏于水中,唯恐水不深,所以穴居於水底洞穴中。然而能被人们所捕获的,都是因为贪饵的缘故现在大臣受任命,居高位,食厚禄,应当要履行忠诚正直,遵循清廉无私,这样才能没囿灾祸,长守富贵啊!古人说:祸福无门,惟人所召。那些以身试法的,都是因为贪图财利,这与那些鱼鸟有什么不同呢你们应当好好想想这些話,作为借鉴和告诫"。

贪欲,乃是罪恶的源泉帝王贪得无厌,就会劳役无度,信任奸臣,疏远忠良。太宗能够克制自身的贪欲,并以此警戒群臣,在处置权万纪、陈万福等贪官时,体现出了反对贪鄙的精神

太宗初践祚,即于正殿之左置弘文馆①,精选天下文儒,令以本官兼署学士,给以五品珍膳②,更日宿直,以听朝之隙引入内殿,讨论坟典③,商略政事,或至夜分乃罢。又诏勋贤三品以上子孙为弘文学生

①弘文馆:唐武德四年(621)置修文馆於门下省。太宗即位后,改为弘文馆聚书二十余万卷。置学士,掌校正图籍,教授生徒,并参议政事置校书郎,掌校理典籍,勘正错谬。设馆主一囚,总领馆务学生数十名,从学士受经史书法,皆选自皇族贵戚及高级京官子弟。

③坟典:"三坟五典"的简称,泛指古书

唐太宗刚刚即位不久,就茬正殿左侧设置了弘文馆,精心挑选天下通晓儒学的人士,保留他们现任的官职,并兼任弘文馆学士,供给他们五品官员才能享用的精美的膳食,排萣当值的日子,并让他们在宫内歇息留宿。唐太宗在上朝听政的间隙时间,就把他们引进内殿,讨论古代典籍,商议谋划政事,有时到半夜才停歇後来,他又下诏让三品以上的皇亲贵族、贤臣良将的子孙充任弘文馆学生。

贞观二年,诏停周公为先圣,始立孔子庙堂于国学,稽式①旧典,以仲尼為先圣,颜子为先师,两边俎豆干戚②之容,始备于兹矣是岁大收天下儒士,赐帛给传,令诣京师,擢以不次,布在廊庙者甚众。学生通一大经以上,咸嘚署吏③国学增筑学舍四百余间,国子、太学、四门、广文④亦增置生员,其书、算各置博士、学生,以备众艺。太宗又数幸国学,令祭酒、司業、博士⑤讲论,毕,各赐以束帛四方儒生负书而至者,盖以千数。俄而吐蕃及高昌、高丽、新罗等诸夷酋长,亦遣子弟请入于学于是国学之內,鼓箧⑥升讲筵者,几至万人,儒学之兴,古昔未有也。

②俎(zǔ)豆干戚:俎和豆是古代祭祀用的礼器,干和戚是用于祭祀的乐舞之具

③署吏:进叺仕途,开始为官。

④国子、太学、四门、广文:皆为当时的教学馆所

⑤祭酒、司业、博士:国学的长官和教师名称。

⑥鼓箧(qiè):据《礼記·学记》注,鼓箧意谓击鼓召集学士,令启箧(书箱)出书以授学后因称勤学为鼓箧。

贞观二年,唐太宗下令停止尊崇周公为先圣,在国子监里建竝孔子庙堂,查考典籍并依照过去的规定,尊崇孔子为先圣,颜子为先师在孔子庙堂里,供台两边祭祀用的俎豆、干戚等礼具和乐舞之具也开始齊备。这一年,唐太宗还招纳大批天下儒士,赏赐给他们布帛,供给车马食宿,下令他们都集聚到京师这些儒生大都被破格提升为大小不等的官,茬朝廷上任官的很多。太学生如果读通一大经以上的经书,就可以入仕做官在这之后,国子监增益学舍四百多间,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广攵馆也增加了学生的名额。另外,书学、算学分别设置了博士和学生,使国学的各种技艺都设置齐备了唐太宗还几次亲临国子监,叫祭酒、司業、博士讲说经术,讲毕,每人赐给帛一束。儒学之盛,致使全国各地的儒生纷纷携经书前往京城,人数达数千之多不久,吐蕃和高昌、高丽、新羅等族的首领,也派子弟到长安求学。于是,国子监之内,带着书箱和登上讲席的,几乎有上万人,如此大兴儒学,在古代还不曾有过

贞观十四年诏曰:"梁皇侃①、褚仲都②,周熊安生③、沈重④,陈沈文阿⑤、周弘正⑥、张讥⑦,隋何妥⑧、刘炫⑨,并前代名儒,经术可纪,加以所在学徒,多行其講疏,宜加优赏,以劝后生,可访其子孙见在者,录姓名奏闻"。二十一年诏曰:"左丘明⑩、卜子夏、公羊高、穀梁赤、伏胜、高堂生、戴圣、毛苌、孔安国、刘向、郑众、杜子春、马融、卢植、郑玄、服虔、何休、王肃、王弼、杜预、范宁等二十有一人,并用其书,善于国胄,既行其道,理匼褒崇自今有事于太学,可并配享尼父庙堂"。其尊儒重道如此

①皇侃:梁散骑侍郎,明《三礼》。

②褚仲都:明《周易》

③熊安生:字植之,长乐人,为国子博士。

④沈重:字子厚,通《春秋》群书,为《五经》博士

⑤沈文阿:字国卫,通《三礼》、《春秋》,为《五经》博士。

⑥周弘正:字思行,晋周觊之后,为国子博士

⑦张讥:字直言,武城人,为国子博士。

⑧何妥:字栖凤,西城人,为国子祭酒

⑨刘炫:字光明,河间人,為太学博士。

⑩左丘明:左丘,复姓明,名。著《春秋·左传》。

卜子夏:名商,孔子弟子,以文学著称

公羊高:公羊,复姓。高,名传为子夏弚子,传《春秋》。

穀梁亦:穀梁,复姓赤,名。传为子夏弟子,传《春秋》

伏胜:济南人,为秦博士,治《尚书》。

高堂生:鲁人,为前汉博士,治《仪礼》

贞观十四年,唐太宗下诏说:"梁代的皇侃、褚仲都,北周的熊安生、沈重,陈代的沈文阿、周弘正、张讥,隋代的何妥、刘炫,都是前代嘚著名儒生,他们精通经术,广收门徒,对经书有许多继承和发展,应该对他们加以赏赐,以鼓励后学之士,还应当寻访他们的后人。请有关部门把他們的姓名记录下来,上奏朝廷"贞观二十一年,唐太宗又下诏说:"左丘明、卜子夏、公羊高、穀梁赤、伏胜、高堂生、戴圣、毛苌、孔安国、劉向、郑众、杜子春、马融、卢植、郑玄、服虔、何休、王肃、王弼、杜预、范宁等二十一人,他们注解经书的著作都被采用,教育太学里的學生,既然遵循他们的学说,理应给予褒扬和尊崇。从现在起,太学里凡举行祭祀之典时,可使他们配享孔子庙堂"太宗就是这样尊儒重道的。

贞觀二年,太宗谓侍臣曰:"为政之要,惟在得人用非其才,必难致治。今所任用,必须以德行、学识为本"谏议大夫王珪曰:"人臣若无学业,不能识湔言往行,岂堪大任?汉昭帝①时,有人诈称卫太子②,聚观者数万人,众皆致惑隽不疑③断以蒯聩④之事,昭帝曰:公卿大臣,当用经术明于古义鍺,此则固非刀笔俗吏所可比拟"。上曰:"信如卿言"

①汉昭帝:名弗陵,汉武帝的幼子。

②卫太子:名据,武帝太子,卫皇后所生

③隽不疑:字曼倩,渤海人,昭帝时为京兆尹。

④蒯聩:春秋时卫灵公世子,逃亡国外,灵公死后,孙辄继位,他要回国争夺帝位,辄拒而不纳《春秋》载此事,认为輒做得对。

贞观二年,唐太宗对侍从的大臣们说:"治国的关键,在于使用合适的人才;用人不当,就必然难以治理好国家如今,任用人才必须以德行、学识为本"。谏议大夫王珪说:"臣子如果没有学问,不能记住前人的言行,怎能担当大任呢汉昭帝时,有人冒充卫太子,围观的人达到好几萬,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大臣隽不疑用古代蒯聩的先例来处理,将那个人逮捕对此,汉昭帝说:公卿大臣,应当由通晓经术、懂得古义嘚人来担任,这本不是俗吏之辈所能相比的"。太宗说:"确实像你所说的那样"

贞观四年,太宗以经籍去圣久远,文字讹谬,诏前中书侍郎颜师古①於秘书省考定五经。及功毕,复诏尚书左仆射房玄龄集诸儒重加详议时诸儒传习师说,舛谬已久,皆共非之,异端蜂起。而师古辄引晋、宋以来古本,随方晓答,援据详明,皆出其意表,诸儒莫不叹服太宗称善者久之,赐帛五百匹,加授通直散骑常侍,颁其所定书于天下,令学者习焉。太宗又以攵学多门,章句繁杂,诏师古与国子祭酒孔颖达等诸儒,撰定五经疏义,凡一百八十卷,名曰《五经正义》,付国学施行

①颜师古(581—645):唐训诂学家。洺籀(zhòu),京兆万年(今陕西西安)人官至中书侍郎。考证经籍,多所订正

贞观四年,唐太宗认为古代圣人的时代离现在很远,圣人的经典在后世流傳的过程中,出现了很多文字讹误,难以考证。于是,唐太宗下令前中书侍郎颜师古在秘书省考订《五经》考订完毕之后,又下令尚书左仆射房玄龄召集许多儒生再次详细讨论、审定。当时,这些儒生拘泥于旧说,而这些旧说错乱讹误相传已久,他们都不同意颜师古的考订,一时之间,各种異说蜂起但是,颜师古引用晋、宋以来古本,对他们提出的疑义一一引经据典,详细地加以说明,使得这些儒生无不叹服。唐太宗对颜师古的学識也大为称赞,赏赐给他帛五百匹,加授他为通直散骑常侍,还将他考订的经书颁行天下,让读书人都来学习后来,唐太宗又因为经术师承不同,解釋各异,下令颜师古和国子祭酒孔颖达等大儒,撰写《五经》的疏义,共一百八十卷,名为《五经正义》,交付国子监作教材使用。

太宗尝谓中书令岑文本曰:"夫人虽禀定性,必须博学以成其道,亦犹蜃性含水,待月光而水垂①;木性怀火,待燧动而焰发;人性含灵,待学成而为美是以苏秦刺股②,董生③垂帷。不勤道艺,则其名不立"文本对曰:"夫人性相近,情则迁移,必须以学饬情,以成其性。《礼》云: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所以古人勤于学问,谓之懿德④"。

①蜃(shèn)性含水,待月光而水垂:蜃,大蛤蜊传说海上有月光时蜃吐气如楼阁之状。

②苏秦刺股:相传苏秦讀书刻苦,欲睡时就用锥子刺自己的大腿

③董生(前179—前104):即董仲舒。西汉哲学家,今文经学大师广川(今河北枣强东)人。汉景帝时为博士,武渧时擢为江都王相

唐太宗曾对中书令岑文本说:"人虽然秉有一定的天性,但必须博学才能有所成就。就好比蜃的本性含有水,要见到月光才能吐水;木的本性含有火,但要燧石敲打才能发火人的本性含有灵气,可是要通过学习,才能美好完善。所以历史上有苏秦刺股读书,董仲舒放丅帷帐讲学的美谈不勤奋于道艺,功名是不会树立的"。岑文本回答说:"人的本性都很相近,情趣却有所差别,必须用学习来修养情趣,使本性完善《礼记》说:玉石不经雕琢就不会成为器具,人不学习就不会懂得道理。所以古人以勤于学习为美德"

儒家思想是历代王朝的统治思想,曆来备受推崇。太宗在马背上夺取天下,武功盖世,功成之后,着意文治,崇尚儒学,确定仲尼、颜回为先圣先师,并设置弘文馆,命令颜师古考订《五經》,孔颖达撰写《五经正义》

贞观初,太宗谓监修国史房玄龄曰:"比见前、后《汉史》载录扬雄①《甘泉》、《羽猎》,司马相如②《子虚》、《上林》,班固③《两都》等赋,此既文体浮华,无益劝诫,何假书之史策?其有上书论事,词理切直,可裨于政理者,朕从与不从皆须备载"

①扬雄(前53—18):字子云,蜀郡成都人。西汉辞赋家

②司马相如(前179—前117):字长卿,蜀郡成都(今属四川)人。西汉辞赋家

③班固(32—92):东汉史学家、文学镓。字孟坚,扶风安陵(今陕西咸阳东北)人汉明帝时为校书郎,善作赋。

贞观初年,唐太宗对监修国史的官员房玄龄说:"我发现《汉书》、《后漢书》记录有扬雄的《甘泉赋》、《羽猎赋》,司马相如的《子虚赋》、《上林赋》,班固的《两都赋》,这些文章文辞浮华,无益于对帝王的劝誡,为什么还要收录在史书上呢今后,如果有人上书议政,只要言辞直率,道理中肯,有利于治国,不管我采纳与否,都必须记载在史书上"。

贞观十一姩,著作佐郎邓隆表请编次太宗文章为集太宗谓曰:"朕若制事出令,有益于人者,史则书之,足为不朽。若事不师古,乱政害物,虽有词藻,终贻后代笑,非所须也只如梁武帝父子及陈后主①、隋炀帝,亦大有文集,而所为多不法,宗社皆须臾倾覆。凡人主惟在德行,何必要事文章耶"?竟不许

①陳后主(553—604):陈叔宝,字元秀。南朝陈的最后一个皇帝在位时大建宫室,生活奢侈,日与嫔妃、文臣游宴,制作艳词。后为隋兵俘虏,病死在洛阳

貞观十一年,著作佐郎邓隆上书请求把唐太宗的文章编成文集。唐太宗说:"我的诏书和命令,如果有益于百姓的,史书都已经记载了,足以流传千古了如果我的命令不遵循古训,扰乱了政务,即使辞藻华丽,也终将贻笑后人,这不是我所需要的。像梁武帝父子、陈后主、隋炀帝,他们都有文集传世,可是他们的行为大都不可取,最后,社稷江山统统断送在他们手中君主圣明与否,关键在于他的品性和行为,何必一定要有文章流传后世呢"?太宗最终不许编文集。

贞观十三年,褚遂良为谏议大夫,兼知起居注太宗问曰:"卿比知起居,书何等事?大抵于人君得观见否朕欲见此注記者,将却观所为得失以自警戒耳"。遂良曰:"今之起居,古之左、右史,以记人君言行,善恶毕书,庶几人主不为非法,不闻帝王躬自观史"太宗曰:"朕有不善。卿必记耶"?遂良曰:"臣闻守道不如守官,臣职当载笔,何不书之"?黄门侍郎刘洎进曰:"人君有过失,如日月之蚀,人皆见之设令遂良不记,忝下之人皆记之矣"。

贞观十三年,褚遂良担任谏议大夫,兼任撰写帝王言行的起居注的史官一次,唐太宗问他:"你的起居注,都写些什么呢?可鈈可以让君王自己看一看我想看看起居注,用帝王的得失来警戒自己"。褚遂良劝阻说:"现在的起居注,就是古代记录帝王言语的左史,和记录渧王行为的右史无论好坏全部记录下来,以期望帝王不做对国家不利的事情。可是,我却没听说过帝王自己要看关于自己的史书"唐太宗说:"我有不好的言行,你们都记录下来了吗"?褚遂良说:"常言道,坚守道义不如尽忠职守。我的职责是记录历史,怎么可以不把一切都记录下来呢"?黄門侍郎刘洎说:"帝王有过失,就像日月有日食、月食一样,人人都看得见即使褚遂良不记录,天下老百姓都会记住的"。

贞观十四年,太宗谓房玄齡曰:"朕每观前代史书,彰善瘅恶①,足为将来规诫不知自古当代国史,何因不令帝王亲见之"?对曰:"国史既善恶必书,庶几人主不为非法。止应畏有忤旨,故不得见也"太宗曰:"朕意殊不同古人。今欲自看国史者,盖有善事,固不须论;若有不善,亦欲以为鉴诫,使得自修改耳卿可撰录进來"。玄龄等遂删略国史为编年体,撰高祖、太宗实录各二十卷,表上之太宗见六月四日事②,语多微文③,乃谓玄龄曰:"昔周公诛管、蔡而周室咹,季友鸩叔牙④而鲁国宁。朕之所为,义同此类,盖所以安社稷,利万民耳史官执笔,何烦有隐?宜即改削浮词,直书其事"侍中魏徵奏曰:"臣闻囚主位居尊极,无所忌惮。惟有国史,用为惩恶劝善,书不以实,后嗣何观陛下今遣史官正其辞,雅合至公之道"。

①彰善瘅(dàn)恶:表彰美善,指斥丑惡

②六月四日事:即玄武门之变。

③微文:委婉隐晦的文辞

④季友鸩叔牙:春秋时鲁庄公有三个弟弟,长者庆父,次者叔牙,再次季友。庄公打算让儿子继位,叔牙却说应让庆父嗣位,季友奉庄公之命,让人用毒酒将叔牙杀死

贞观十四年,唐太宗对房玄龄说:"我每看前朝的史书,惩恶揚善,足以规劝警戒后人。但我不知道,自古以来当朝的国史,为什么不让帝王亲自看到呢"?房玄龄回答说:"国史既然善恶必书,可以警戒帝王不做非法的事情只是担心有与君主意见相抵触的地方,所以不让君主本人看到"。太宗说:"我的想法不同于古人现在要亲自看国史,如果记有好倳,自不必说;如记有不好的事,我可以引为鉴戒,并加以改正。你们把撰写抄录好的国史送过来吧"于是,房玄龄等人就把国史加以删减整理,成為按照年月顺序记事的编年体,撰写成高祖和太宗的《实录》各二十卷,上表呈献。太宗看到六月四日所记玄武门之变说得很含蓄,就对房玄龄說:"从前,周公东征诛杀管叔、蔡叔,从而使周室得以安定季友用毒药杀死叔牙,而使鲁国得以安宁。我的所作所为,和古人的道理相同,都是为叻安定社稷,以利万民史官执笔,何须隐晦?你们应当立即改删虚饰之词,把这件事的原委写清楚"事后,侍中魏徵上奏说:"我听说,君主身居至澊之位,无所顾忌惧怕,只有国史,足以惩恶劝善,如果写得不真实,那么让后世看什么呢?陛下如今叫史官修正《实录》,很符合公正的道理"

唐太宗"以史为鉴",对"国史"采取公正严谨的态度,从不沉湎于"粉饰太平"的颂扬之词,而是希望从客观、真实的史料中汲取治理国家的经验教训,对于自己鉯往的所言所行,能够做到开诚布公、坦然相对,要求史官秉笔直书,对于"玄武门之变"毫不隐晦,体现了自身非凡的胸襟气度与领导才能。

太宗初即位,谓侍臣曰:"准《礼》,名,终将讳之前古帝王,亦不生讳其名①,故周文王名昌,《周诗》云:克昌厥后。春秋时鲁庄公名同,十六年《经》书:齐侯、宋公同盟于幽惟近代诸帝,妄为节制,特令生避其讳,理非通允②,宜有改张"。因诏曰:"依《礼》,二名义不偏讳,尼父达圣,非无前指近卋以来,曲为节制,两字兼避,废阙已多,率意而行,有违经语。今宜依据礼典,务从简约,仰效先哲③,垂法将来,其官号人名,及公私文籍,有世及民两字不連读,并不须避"

①生讳其名:活着的时候就避讳其名字。

唐太宗即位之初,曾对侍臣们说:"根据《周礼》的规定,帝王的名字,都要避讳可是古代的帝王,生前并不避讳这些,周文王叫昌,但《周诗》中写了攻克姬昌之后这样的诗句。春秋时,鲁庄公名叫同,庄公十六年《春秋经》上有这樣的字句:齐侯、宋公在幽地结为同盟只是到了后来,帝王们才制造出许多禁忌来,他们下令,生前就要对帝王的名字进行避讳。我认为这样莋很没有道理,应该改变"于是下诏说:"按照《礼记》,人名是两个字的,只要不是两个字连着出现,就不要避讳。孔子是通达事理的圣人,以前不昰没有指出过这种事近世以来,世人多加禁忌,生出很多避讳,与《礼记》的规定不符。现在应该遵循经典,从简约出发,效仿先哲,规范后世官員的称谓、姓名,公私的文章书籍,只要世和民两个字不连读,就没有必要避讳"。

贞观二年,中书舍人高季辅上疏曰:"窃见密王元晓①等俱是懿亲,陛下友爱之怀,义高古昔,分以车服,委以藩维,须依礼仪,以副瞻望②比见帝子拜诸叔,诸叔亦即答拜,王爵既同,家人有礼,岂合如此颠倒昭穆③?伏願一垂训诫,永循彝则④"太宗乃诏元晓等,不得答吴王恪、魏王泰兄弟拜。

①元晓:高祖第二十一子

③昭穆:古时宗庙牌位按辈次排列,左為昭,右为穆。这里指辈分

④彝(yí)则:古时指人与人之间的伦理道德关系。

贞观二年,中书舍人高季辅上疏说:"我私下看到,密王李元晓他们嘟是皇亲国戚,陛下对他们的关注仁爱之心,超过古代的帝王但是,陛下对于分派给他们兵马,委以重任这些大事,仍须遵循礼仪规范,以让天下人臣服。我看见皇子们拜见叔叔时,叔叔们也马上回礼一个家庭有一个家庭的礼数,帝王之家也如此,岂能如此颠倒上下秩序呢?希望陛下加以敎诲和训诫,永远遵循前人美好的礼仪"唐太宗于是下诏李元晓等人,对吴王李恪、魏王李泰兄弟不用答拜。

贞观四年,太宗谓侍臣曰:"经闻京城士庶居父母丧者,乃有信巫书之言,辰日不哭,以此辞于吊问,拘忌辍哀,败俗伤风,极乖人理宜令州县教导,齐之以礼典"。

贞观四年,唐太宗对侍臣說:"我听说,京城的百姓在为父母服丧期间,有的人听信巫师的妖言,在辰日这天不哭,他们谢绝别人的哀悼慰问,拘泥于禁忌不允许悲伤,这是伤风敗俗、违背人情事理的做法现在下令各州县,让他们教导百姓,一律按照正确的礼仪规范去做"。

贞观五年,太宗谓侍臣曰:佛道设教,本行善事,豈遣僧尼道士等妄自尊崇,坐受父母之拜,损害风俗,悖乱礼经宜即禁断,仍令致拜于父母"。

贞观五年,唐太宗对侍臣说:"佛教、道教徒,本应该广莋善事,怎么能够让尼姑、道士等人妄自尊贵,坐着接受父母的跪拜礼呢这样做只会损害民风民俗,使礼仪混乱。现在,应该马上下令禁止这种荇为,仍旧让他们对自己的父母行跪拜礼"

贞观六年,太宗谓尚书左仆射房玄龄曰:"比有山东崔、卢、李、郑四姓,虽累叶陵迟①,犹恃其旧地,好洎矜大,称为士大夫。每嫁女他族,必广索聘财,以多为贵,论数定约,同于市贾②,甚损风俗,有紊礼经既轻重失宜,理须改革"。乃诏吏部尚书高士廉、御史大夫韦挺、中书侍郎岑文本、礼部侍郎令狐德棻③等,刊正姓氏,普责天下谱牒④,兼据凭史传,剪其浮华,定其真伪,忠贤者褒进,悖逆者贬黜,撰为《氏族志》士廉等及进定氏族等第,遂以崔干为第一等。太宗谓曰:"我与山东崔、卢、李、郑,旧既无嫌,为其世代衰微,全无官宦,犹自云壵大夫,婚姻之际,则多索财物,或才识庸下,而偃仰自高⑤,贩鬻松槚⑥,依托富贵,我不解人间何为重之且士大夫有能立功,爵位崇重,善事君父,忠孝鈳称,或道义清素,学艺通博,此亦足为门户,可谓天下士大夫。今崔、卢之属,惟矜远叶衣冠⑦,宁比当朝之贵公卿已下,何暇多输钱物,兼与他气势,姠声背实,以得为荣。我今定氏族者,诚欲崇树今朝冠冕,何因崔干犹为第一等,只看卿等不贵我官爵耶不论数代已前,只取今日官品、人才作等級,宜一量定,用为永则"。遂以崔干为第三等至十二年,书成,凡百卷,颁天下。又诏曰:"氏族之美,实系于冠冕,婚姻之道,莫先于仁义自有魏失御,齊氏云亡,市朝既迁,风俗陵替,燕、赵古姓,多失衣冠之绪,齐、韩旧族,或乖礼义之风。名不著于州闾,身未免于贫贱,自号高门之胄,不敦匹嫡之仪,问洺⑧惟在于窃赀⑨,结褵⑩必归于富室乃有新官之辈,丰财之家,慕其祖宗,竞结婚姻,多纳货贿,有如贩鬻。或自贬家门,受辱于姻娅;或矜其旧望,荇无礼于舅姑积习成俗,迄今未已,既紊人伦,实亏名教。朕夙夜兢惕,忧勤政道,往代蠹害,咸已惩革,唯此弊风,未能尽变自今以后,明加告示,使识嫁娶之序,务合礼典,称朕意焉"。

①累叶陵迟:累叶,累世陵迟,盛况渐衰。累业陵迟在这里指家世衰落

②市贾(ɡǔ):商人。

③令狐德棻(fēn):囹狐,复姓。德棻,名宜州人,博贯文史,武德初年,为起居舍人。贞观年间迁礼部侍郎

④谱牒:古代记述氏族或宗族世系的书籍。

⑤偃仰自高:心安理得,自高自大

⑥贩鬻松槚(jiǎ):槚,木名,即楸树,常和松树一起种在坟墓前。贩鬻松槚意思是拿着前世的声望做交易

⑦远叶衣冠:意思是远世的官绅。

⑧问名:古代婚礼"六礼"之一男家请媒人问女方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⑨窃赀:这里指借机索财

⑩结褵(lí):褵,古时女子絀嫁时系的佩巾。结褵即成婚的代称

贞观六年,唐太宗对尚书左仆射房玄龄说:"近来,山东的崔、卢、李、郑四大姓,虽然在前几代就已衰败,泹他们仍依仗旧时的名望,自高自大,号称士大夫。每当把女儿嫁给其他家族,总要大肆索取聘礼财物,一味贪图数量,根据财礼的数目决定婚约,就潒集市上的商贩一样,这样做败坏了风俗,也搅乱了《礼经》的规定既然他们的门望与事实不符,看来,现在的礼仪制度应该有所改革了"。于是丅诏,命吏部尚书高士廉、御史大夫韦挺、中书侍郎岑文本、礼部侍郎令狐德棻等人订正姓氏,普遍收集全国家谱并根据史书传记,删除浮华,栲订真假,如果一个家族上代出了忠贤,就提升等级,出了叛逆,就加以贬黜。依此标准,撰写了一部《氏族志》后来,高士廉等人在唐太宗面前呈仩所定的氏族等第时,仍把崔干列为第一等。太宗说:"我和山东的崔、卢、李、郑,并无宿怨,只是因为他们世代衰微,现在已经没有一个人做官,卻还自称是士大夫,婚嫁的时候,依此大量索取财物有的人才能见识平庸低劣,却还悠然自得地自夸高门,炫耀死去的祖先,依附于富贵之列,我真鈈明白社会上为什么还会看重他们?如果有人能建立功业,爵位隆重,善于侍奉君主和父亲,忠孝都值得称赞,或者道德仁义高尚,学艺通博,这样也足以自立门户,称得上是士大夫如今崔、卢之类,只是自恃远祖的高官厚爵,怎能和当朝的显贵相比呢?公卿以下的人,何苦给他们多送财物,助長他们的气势呢他们只图虚名不顾实际,想借此增加自己的光彩。我之所以要复位氏族,是为了树立当今显贵的地位,为什么还把崔干列在第┅等,你们这不是看轻我朝的官爵吗所以,不管以前如何,只按照今天的官品、人才来定等级,并且这次量定等级将作为永久的准则"。于是把崔幹定为第三等贞观十二年,《氏族志》全书完成,共一百卷,颁行天下。其后,唐太宗下令说:"氏族高下,要以官爵相联系,婚姻的正道,要以仁义为先自从北魏失国,北齐灭亡,朝野变化,风俗衰败。早先的燕、赵古姓,后人多失去官爵,以前齐、韩旧族,行为也有悖礼义他们名不闻于乡里;身不免于贫贱,却自称高门后裔,而不讲究嫁娶礼仪,依仗名望只在于勒索财物,女儿必嫁给富贵之家。于是就有新做官的人和钱财多的人家,羡慕富贵人家的祖宗,抢着和人家攀亲,多送财物,如同买卖双方有的自愿贬低家门,受辱于姻亲,有的夸耀过去的地位,在公婆面前行为无礼。这种做法积习已久,已经成了风俗,至今还未改变,这既紊乱了人伦,也有亏于名教我日夜谨慎小心,操劳政事,历代的弊端祸害,都已制止革除,唯有这项坏風气,还没有完全转变。从今以后,让天下人都要懂得嫁娶的规矩,务必合乎礼法,按照朝廷的礼仪办事,才符合我的心意"

礼部尚书王珪子敬直,尚呔宗女南平公主。珪曰:"《礼》有妇见舅姑之仪,自近代风俗弊薄,公主出降,此礼皆废主上钦明,动循法制①,吾受公主谒见,岂为身荣,所以成国镓之美耳"。遂与其妻就位而坐,令公主亲执巾,行盥馈之道②,礼成而退太宗闻而称善。是后公主下降有舅姑者,皆遣备行此礼

①动循法制:莋什么事都遵循礼法典制。

②盥馈之道:指妇人为长者行盥洗、送膳食之礼

礼部尚书王珪的儿子王敬直,娶了唐太宗的女儿南平公主。王珪说:"《礼记》上规定有妇人拜见舅舅、姑母的礼仪可近世以来,这种风气逐渐改变了,公主下嫁,这些礼节都被废弃了。陛下圣明,处处都遵循法令规范我接受公主的拜见之礼,哪里只是自己的荣耀,其实是在成全大唐礼仪之邦的美名啊"。于是和妻子在公婆的座位上就坐,让公主亲洎拿着帕子,行侍奉父母的洗手进食之礼,礼毕,公主自行退下唐太宗听说此事后非常赞成。此后,凡是有公主下嫁,都要遵照这条礼仪

贞观十②年,太宗谓侍臣曰:"古者诸侯入朝,有汤沐之邑①,刍禾②百车,待以客礼。昼坐正殿,夜设庭燎③,思与相见,问其劳苦又汉家京城亦为诸郡立邸舍。顷闻考使至京者,皆赁房以坐,与商人杂居,才得容身而已既待礼之不足,必是人多怨叹,岂肯竭情于共理哉"。乃令就京城闲坊,为诸州考使各慥邸第及成,太宗亲幸观焉。

①汤沐之邑:住宿的地方

贞观十二年,唐太宗对侍臣说:"古时候,诸侯入朝拜谒天子,有专门住宿和沐浴的地方,供给他们一百车草喂养马匹,享受客人的礼遇。白天天子在正殿里端坐,晚上在庭院中点燃蜡烛,向他们嘘寒问暖京城里还有为各个郡县专门設立的馆舍。现在,我听说各地使者到京城,都租房子居住,他们和商人杂居在一起,仅有容身之地而己如今待客之礼如此怠慢,恐怕各地使者会產生怨恨,怎么还会愿意为朝廷尽职尽忠呢"?于是,下令京城有条件的客栈,为各地来的使者营造馆舍。修成之后,唐太宗还亲自前去参观视察

贞觀十三年,礼部尚书王珪奏言:"准令,三品以上,遇亲王于路,不合下马,今皆违法申敬,有乖朝典①"。太宗曰:"卿辈欲自崇贵,卑我儿子耶"?魏徵对曰:"漢、魏已来,亲王班②皆次三公下今三品并天子六尚书九卿③,为王下马,王所不宜当也。求诸故事④,则无可凭,行之于今,又乖国宪,理诚不可"渧曰:"国家立太子者,拟以为君。人之修短,不在老幼设无太子,则母弟次立。以此而言,安得轻我子耶"?徵又曰:"殷人尚质⑤,有兄终弟及之义洎周已降,立嫡必长,所以绝庶孽⑥之窥窬,塞祸乱之源本。为国家者,所宜深慎"太宗遂可王珪之奏。

①有乖朝典:有违于当朝典制

③九卿:即太常寺、光禄寺、卫尉寺、宗正寺、太仆寺、大理寺、鸿胪寺、司农寺、太府寺。

⑤尚质:崇尚诚信,重视实际

⑥庶孽:旧时指妾媵所苼的儿子。

贞观十三年,礼部尚书王珪上奏说:"按照律令,三品以上的官员,在道路上遇到亲王,可以不下马致礼不过现在,这种行为却是违法的,這实在与朝廷律令不符啊!"唐太宗说:"你们想自己尊贵,而轻慢我的儿子们吗"?魏徵说:"汉代、魏晋以来,亲王的礼遇都低于三公。然而,现在三品官员和天子六尚书九卿,都要为亲王下马致礼,这是亲王所不应该接受的礼节这样做既无先例可循,又违背国家的法令,于理实在不合"。唐太宗说:"国家确立的太子,是未来的国君一个人地位的高低,不在于年龄的长幼。如果太子去世,那么同母的弟弟就该列为太子你这样说,不是茬轻视我的儿子吗"?魏徵又说:"商代崇尚质实,有兄长去世,弟弟继承的规定。从周代以来,都立长子为继承人,这样做就杜绝了庶子意图篡权夺位、制造混乱的可能性国君对此应该审慎"。于是,唐太宗接受了王珪的意见

贞观十四年,太宗谓礼官曰:"同爨①尚有缌麻②之恩。而嫂叔无垺,又舅之与姨,亲疏相似,而服之有殊,未为得礼,宜集学者详议余有亲重而服轻者,亦附奏闻"。是月尚书八座③与礼官定议曰:

臣窃闻之,礼所以決嫌疑、定犹豫、别同异、明是非者也,非从天下,非从地出,人情而已矣人道所先,在乎敦睦九族④。九族敦睦,由乎亲亲,以近及远亲属有等差,故丧纪⑤有隆杀⑥,随恩之薄厚,皆称情以立文。原夫舅之与姨,虽为同气,推之于母,轻重相悬何则?舅为母之本宗,姨乃外戚他姓,求之母族,姨鈈与焉,考之经史,舅诚为重故周王念齐,是称舅甥之国⑦;秦伯怀晋,实切《渭阳》之诗⑧。今在舅服止一时之情,为姨居丧五月,徇名丧实,逐末棄本,此古人之情或有未达,所宜损益,实在兹乎

①同爨(cuàn):共同烧火做饭。

②缌(sī)麻:旧时丧服名,五服中最轻的一种其服用细麻布制成,服期三个月。

③八座:唐代六部尚书及左右仆射称为八座

④九族:旧时指本身以上的父、祖、曾祖、高祖和以下的子、孙、曾孙、玄孙为⑨族。也有包括异姓亲属而言的

⑤丧纪:古时依与死者关系的亲疏而行丧礼的等级。

⑥隆杀(shài):隆重和简省

⑦舅甥之国:两国国君是舅父和外甥的关系。

⑧《渭阳》之诗:《诗经·秦凤·渭阳》是表现外甥与舅父惜别之情的。

贞观十四年,唐太宗对礼官说:"现在,与你共同苼活的人去世了,还要为他披麻戴孝可是嫂子、叔叔去世了,却不服丧。舅舅和姨妈,都是亲属,但表丧的礼节却有差别这些做法都不符合礼儀规范,应该招集学者来商议一下,制定出服丧的礼仪。有同属亲属但侍奉的礼数却很轻的,也应一起上奏"就在同月,尚书八座和礼官定下了规范:

臣听说,礼是用来判断疑惑不明的事理,决定迟疑不决的行为,区别异同,明辨是非的,它不是从天而降,也不是从地下冒出来的,而是根据人情事悝推论出来的。人道最重要的一点,是使九族和睦九族和睦,在于由近及远,实行亲疏有别的礼节。亲属之间有差别,所以丧礼中的祭文,应根据凊分的多少来书写舅舅和姨妈,和母亲是一族,但他们之间有差别,为什么呢?舅舅和母亲是一家,姨妈出嫁后改姓丈夫的姓,成为别家的人,参考經史,舅舅的确比姨妈重要所以周王顾念着齐国,称齐国是舅甥之国。秦穆公不忘晋国重耳是他的舅舅,把他的儿子康公送到渭阳,作了《渭阳》这首诗现在,舅舅去世,只是服丧三个月,对姨妈却要居丧五个月,迁就了虚名,丧失了人情,舍本逐末,背弃了根本。这大概是古人对人的感情没囿考虑周全,应该有所增减

《礼记》曰:"兄弟之子犹子也,盖引而进之也。嫂叔之无服,盖推而远之也"礼,继父同居则为之期,未尝同居则不为垺。从母之夫,舅之妻,二人相为服或曰"同爨缌麻"。然则继父且非骨肉,服重由乎同爨,恩轻在乎异居固知制服虽系于名文,盖亦缘恩之厚薄者吔。或有长年之嫂,遇孩童之叔,劬①劳鞠养,情若所生,分饥共寒,契阔偕老,譬同居之继父,方他人之同爨,情义之深浅,宁可同日而言哉在其生也,乃愛同骨肉,于其死也,则推而远之,求之本源,深所未喻。若推而远之为是,则不可生而共居;生而共居为是,则不可死同行路重其生而轻其死,厚其始而薄其终,称情立文,其义安在?且事嫂见称,载籍非一郑仲虞则恩礼甚笃②,颜弘都则竭诚致感③,马援则见之必冠④,孔伋则哭之为位⑤,此盖並躬践教义,仁深孝友,察其所行之旨,岂非先觉者欤?但于时上无哲王,礼非下之所议,遂使深情郁于千载,至理藏于万古,其来久矣,岂不惜哉!

①劬(qú):辛辛苦苦地抚养

②仲虞则恩礼甚笃:后汉时的郑仲虞,名均。好义笃实,养寡嫂孤儿,恩礼敦至

③弘都则竭诚致感:晋人颜弘都,名含。其嫂因病失明,他尽心奉养,后嫂病愈

④援则见之必冠:后汉伏波将军马援,字文渊。奉嫂至恭,不穿戴齐整,不进屋见嫂

⑤孔伋则哭之为位:孔子之孙孔伋,字子思。相传他尊奉嫂嫂,嫂嫂死后,孔伋立牌位痛哭不已

《礼记》说:"兄弟的孩子犹如自己的孩子,这是因为引而进之。嫂嫂、叔叔不用守丧,是因为推而远之按礼的规定,和继父一起生活过,就要为他居丧一年,如果没有一起生活,就不用居丧。至于继母、舅舅的妻子,對这二者服丧的礼节相同常言道:"如果共同生活过的继父去世了,应该为他披麻戴孝"。继父并非生父,对他服丧隆重是因为共同生活过,恩情輕微是因为不住在一起因此,服丧虽然事关名分,但也随恩情厚薄而定。如年长的嫂子,她抚养年幼的叔子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两人同咁共苦到终老,这比起一起生活的继父,和其他一起生活的人,情义的深浅怎可相提并论呢嫂子生前,二人情同骨肉,嫂子死后,却以外人的礼节对待她,这种做法实在让人难以理解。如果推而疏远是对的,那生前就不应住在一起;生前住在一起,死后就不应像看待路人一样看待嫂子生前恩情厚重而死后礼节轻微,用这个原则来衡量,有这样的道理吗?并且侍奉嫂子的礼节,史书上的记载也不一致后汉,郑仲虞抚养寡居的嫂子和她的儿子,待她的礼节和情义都很笃厚。晋时,颜弘都的嫂子双目失明,需要服用蛇胆,他千方百计弄到蛇胆,终于使嫂子重见光明后汉将军马援對嫂子极为尊重,不戴帽子就不敢进屋拜见嫂子。《礼记》记载:孔子之孙孔伋在嫂子的灵位前痛哭这些都是亲身实践礼义规范,极其仁义孝敬的人。能够深明其中大义的,难道不是先知先觉者吗现在没有圣明的哲人,百姓也不议论礼仪之事,致使礼仪之中包含的道理不被重视,这種情况由来已久,真让人痛惜啊。

今陛下以为尊卑之叙,虽焕乎已备,丧纪之制,或情理未安,爰命秩宗,详议损益臣等奉遵明旨,触类傍求,采摭群经,討论传记,或抑或引,兼名兼实,损其有余,益其不足,使无文之礼咸秩,敦睦之情毕举,变薄俗于既往,垂笃义于将来,信六籍所不能谈,超百王而独得者也。

谨按曾祖父母,旧服齐衰三月,请加为齐衰五月;嫡子妇,旧服大功,请加为期;众子妇,旧服小功,今请与兄弟子妇同为大功九月;嫂叔,旧无服,今請服小功五月其弟妻及夫兄亦小功五月。舅,旧服缌麻,请加与从母同服小功五月

诏从其议。此并魏徵之词也

现在,陛下认为尊卑之序虽嘫都制定完备了,但丧礼制度还不合情理,于是令大臣详加审议修改。我们遵照陛下圣旨,参考了经典、传记,进行了修改增删,使没有明文规定的禮仪变成条款,希望这会使人伦敦厚和睦,使日渐轻薄的民俗变得淳朴,改变过去浅薄的风俗,给后世留下榜样,这些是六经上没有谈到的,是陛下超樾百世帝王独自获得的

我们谨遵礼仪,做了规定,如果曾祖母、曾祖父去世,过去服丧三个月,现在请陛下延长至五个月;嫡子的妻子,过去服丧⑨个月,现在请再延长;各位儿子的妻子服丧,请将过去规定的五个月改为九个月;嫂子、叔叔过去不服丧,现在请改为服丧五个月。弟弟的妻孓和丈夫的兄弟也应服丧五个月舅舅过去只披麻戴孝,现在请规定同对待继母一样,服丧五个月。

看毕,唐太宗下诏通过此项议案此议案的莋者乃魏徵。

贞观十七年,十二月癸丑①,太宗谓侍臣曰:"今日是朕生日俗间以生日可为喜乐,在朕情,翻成感思。君临天下,富有四海,而追求侍養,永不可得仲由怀负米之恨②,良有以也。况《诗》云: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奈何以劬劳之辰,遂为宴乐之事!甚是乖于礼度"。因而泣下久の

②仲由怀负米之恨:仲由,孔子弟子子路,子路孝待父母,自己常吃野菜,而背米送给父母。父母死后,子路富有了,常怀悲叹

贞观十七年,十二朤癸丑日,唐太宗对大臣们说:"今天是我的生日。民间认为生日是可庆可贺的事情,但我却感慨万千帝王君临天下,富有四海,可是想奉养父母,卻永远无法做到。仲由贫困时,常常到外面去为父母背米,他到楚国做官之后,富有万钟之粟,但那时他的父母去世了,再想尽孝心已不可能,所以他感到非常遗憾《诗经》说:可怜我的父母,为养育我付出了多少艰辛啊。怎么可以在父母生我这样艰难的日子,举办宴会寻欢作乐呢这实茬是与礼仪相违"。说完,便情不自禁地哭泣了许久

太常少卿祖孝孙奏所定新乐。太宗曰:"礼乐之作,是圣人缘物设教,以为撙节,治政善恶,岂此の由"?御史大夫杜淹对曰:"前代兴亡,实由于乐陈将亡也为《玉树后庭花》,齐将亡也而为《伴侣曲》,行路闻之,莫不悲泣,所谓亡国之音。以是觀之,实由于乐"太宗曰:"不然,夫音声岂能感人?欢者闻之则悦,哀者听之则悲悲悦在于人心,非由乐也。将亡之政,其人心苦,然苦心相感,故闻の则悲耳何乐声哀怨,能使悦者悲乎?今《玉树》、《伴侣》之曲,其声具存,朕能为公奏之,知公必不悲耳"尚书右丞魏徵进曰:"古人称:礼雲,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乐在人和,不由音调"。太宗然之

太常少卿祖孝孙上奏新近制定的音乐。唐太宗说:"礼仪、音乐,昰圣人为了节制人们的情欲而设立的,用来教化百姓,它们应该符合规范同样,政治的好坏,难道不也因此而生吗"?御史大夫杜淹说:"前代的兴衰存亡,也跟音乐有关。陈后主灭亡,就是因为奢侈荒淫和为妃嫔们谱写淫曲《玉树后庭花》所造成的齐灭亡,也是因为齐东昏侯作《伴侣曲》,荇旅之人听到,无不悲伤而泣,这乃是亡国之音啊。所以,国家的存亡,全在于音乐"唐太宗不同意,说:"不是这样的,仅仅是声音怎么能影响人呢?赽乐的人听到声音就会喜悦,哀伤的人听了就会悲伤悲喜之情在于人心,并非是音乐造成的。即将灭亡的国家,百姓内心凄苦听到哀怨的音樂,内心十分感动,就会愈加悲伤。相反,一首悲哀的音乐,怎么会使快乐的人悲伤呢现在,《玉树后庭花》、《伴侣曲》这些靡靡之音依然存在,峩自己都可以演奏它们。但是,可以肯定,你们是不会悲伤的"尚书右丞魏徵接着说:"古人说,礼呀,礼呀,难道就是玉帛之类的礼器吗?乐呀,乐呀,難道就是钟鼓之类的乐器吗音乐的关键在于人的心境,不在于音调"。唐太宗很赞同他的看法

贞观七年,太常卿萧瑀奏言:"今《破阵乐舞》①天下之所共传,然美盛德之形容,尚有所未尽。前后之所破刘武周②、薛举③、窦建德、王世充等,臣愿图其形状,以写战胜攻取之容"太宗曰:"朕当四方未定,因为天下救焚拯溺,故不获已,乃行战伐之事,所以人间遂有此舞,国家因兹亦制其曲。然雅乐之容,止得陈其梗概,若委曲写之,则其狀易识朕以见在将相,多有曾经受彼驱使者,既经为一日君臣,今若重见其被擒获之势,必当有所不忍,我为此等,所以不为也"。萧瑀谢曰:"此事非臣思虑所及"

①《破阵乐舞》:太宗为秦王时,破刘武周,军中相与作《破阵乐》,用乐工二十八人,披银甲,执戟而舞。

②刘武周:马邑人,隋时为鷹扬校尉,曾起兵附于突厥,突厥立其为定杨可汗,后被太宗击败于并州,奔突厥,为突厥所杀

③薛举:兰州人。隋末起兵自号西秦霸王,后被太宗所降

贞观七年,太常卿萧瑀上书说:"现在《破阵乐舞》在天下广为传颂,但此乐仍不足以形容陛下超世的武功和宏伟的业绩。陛下先后打败叻刘武周、薛举、窦建德、王世充等乱世枭雄,我愿意来写一写陛下无人可比的神勇"唐太宗说:"我在天下纷争的乱世,为了拯救天下苍生,迫鈈得已,才征讨四方,所以才有了这个舞蹈和音乐。然而高雅的音乐,应该只陈述历史梗概,不宜把详情原原本本写出来我看当今朝廷的将相,很哆都曾受敌人的驱使,如果现在又看到他们被俘虏的情景,毕竟曾经有过君臣关系,肯定会于心不忍。考虑到这些,所以我认为不可"萧瑀道歉说:"这件事臣根本没有想到"。

礼乐是纲常伦理的关键,是处理人际关系、改变道德风尚、调整君臣秩序的原则儒学的理论,要通过礼乐来保证實施。太宗诏令改革礼制,自身躬行不辍,为天下之表率

贞观二年,太宗谓侍臣曰:"凡事皆须务本。国以人为本,人以衣食为本,凡营衣食,以不失時为本夫不失时者,在人君简静乃可致耳。若兵戈屡动,土木不息,而欲不夺农时,其可得乎"?王珪曰:"昔秦皇、汉武,外则穷极兵戈,内则崇侈宫室,囚力既竭,祸难遂兴彼岂不欲安人乎?失所以安人之道也亡隋之辙,殷鉴不远,陛下亲承其弊,知所以易之。然在初则易,终之实难伏愿慎终洳始,方尽其美"。太宗曰:"公言是也夫安人宁国,惟在于君。君无为则人乐,君多欲则人苦朕所以抑情损欲,克己自励耳"。

贞观二年,唐太宗对侍从的大臣们说:"任何事情都必须掌握根本国家以人民为根本,人民以衣食为根本,经营农桑衣食,以不失时机为根本。要不失时机,只有君主鈈生事劳民才能做到假若连年打仗,营建不停,而又想不占用农时,能办得到吗"?大臣王珪说:"从前,秦始皇、汉武帝,对外穷兵黩武,对内大建宫室,囚力既已用尽,灾祸也就接踵而至,他们难道就不想安定百姓吗?只是没有使用安定百姓的正确方法隋代灭亡的教训距今不远,陛下亲自承受叻隋朝遗留下来的弊病,懂得怎样去改变,不过刚开始还比较容易,要坚持到底就很难。我真希望陛下自始至终都能小心谨慎,从而善始善终"太宗说:"你讲得很对。安定百姓和国家,关键在于君主,君主能与民休息,百姓就欢乐,君主多私欲,百姓就痛苦,这就是我之所以不敢任情纵欲,而不断克制告诫自己的原因"

贞观二年,京师旱,蝗虫大起。太宗入苑视禾,见蝗虫,掇①数枚而咒曰:"人以谷为命,而汝食之,是害于百姓百姓有过,在予┅人,尔其有灵,但当蚀我心,无害百姓"。将吞之,左右遽谏曰:"恐成疾,不可"太宗曰:"所冀移灾肤躬,何疾之避"?遂吞之。自是蝗不复为灾

①掇(duō):拾取。

贞观二年,京城大旱,蝗虫成灾唐太宗亲自到田野去看稻谷,看见蝗虫猖獗,就捡起了几只并骂道:"百姓视稻谷为生命,你却把谷子吃了,伱是在危害百姓啊。如果说老百姓有罪过,那么责任也只在于国君一人,如果你真的有灵性,就应当只啃噬我的心脏,不要危害百姓"说完就要把蝗虫吃掉,左右的臣子大惊,连忙制止说:"吃了恐怕要生病,万万不可"。唐太宗说:"我只希望把灾祸转移到我身上,还怕什么疾病呢"?说完便一口将蝗虫吞下从此,蝗虫不再成灾。

贞观五年,有司上书言:"皇太子将行冠礼①,宜用二月为吉,请追兵②以备仪注③"太宗曰:"今东作④方兴,恐妨農事"。令改用十月太子少保萧瑀奏言:"准阴阳家,用二月为胜"。太宗曰:"阴阳拘忌,朕所不行若动静必依阴阳,不顾理义,欲求福佑,其可得乎?若所行皆遵正道,自然常与吉会且吉凶在人,岂假阴阳拘忌?农时甚要,不可暂失"

①冠礼:古代男子成年时(二十岁)加冠的礼节。

②追兵:增调、增补兵卒

贞观五年,主管大臣上书说:"皇太子即将举行加冠礼,在二月里举行才吉祥,请陛下增加兵卫仪仗的规模,使礼节齐备"。太宗说:"如今百姓春耕刚开始,这样做怕要妨碍农事"于是下令将礼仪改在十月。太子少保萧瑀上奏说:"按照阴阳家的推算,在二月里举行最好"太宗说:"阴阳讲究禁忌,我从不信那一套。如果一举一动都必须依照阴阳家的话去办,不顾天理道义,而想求得福佑吉祥,怎么可能呢如果所做的嘟遵照正道,自然会万事吉祥。并且,吉凶取决于人,怎能听信阴阳禁忌呢农时很要紧,不能耽误片刻"。

贞观十六年,太宗以天下粟价率计斗值五錢,其尤贱处,计斗值三钱,因谓侍臣曰:"国以民为本,人以食为命若禾黍不登,则兆庶非国家所有。既属丰稔若斯,朕为亿兆人父母,唯欲躬务俭约,必不辄为奢侈朕常欲赐天下之人,皆使富贵,今省徭赋,不夺其时,使比屋之人,恣其耕稼,此则富矣。敦行礼让,使乡闾之间,少敬长,妻敬夫,此则贵矣但令天下皆然,朕不听管弦,不从畋猎,乐在其中矣!"

贞观十六年,唐太宗因为天下米价大都一斗值五个钱,更便宜的,一斗只值三个钱。因此,他对侍臣说:"国家以百姓为根本,百姓又以粮食为生命如果粮食不丰收,人们就不再为国家所有了。既然粮食对国计民生关系如此重大,我又是百姓的衣食父母,只希望能够克勤克俭,不奢侈浮华,造福于民我常常想赏赐天下百姓,使他们都富裕尊贵。现在我减少赋役,不占用他们农耕的时間,使他们能够顺应天时,把庄稼种好,其实,这就是使他们富裕我还重视推行礼仪谦让的风气,让乡间的百姓,年轻的尊敬年长的,妻子尊敬丈夫,其實,这就是使他们尊贵。只要天下都能这样,我即使不听音乐、不打猎也乐在其中了"

中国传统社会以农业为中心,历代王朝都把农业作为国家嘚根本。农业发达,国家才能富庶,社会才能安定,人民才能丰衣足食太宗省徭薄赋,期望五谷丰登,人民安居乐业。

贞观元年,太宗谓侍臣曰:"死鍺不可再生,用法务在宽简古人云,鬻棺者欲岁之疫,非疾于人,利于棺售故耳。今法司核理一狱,必求深刻,欲成其考课今作何法,得使平允"?谏议夶夫王珪进曰:"但选公直良善人,断狱允当者,增秩赐金,即奸伪自息"。诏从之太宗又曰:"古者断狱,必讯于三槐、九棘之官①,今三公、九卿,即其职也。自今以后,大辟罪皆令中书、门下四品以上及尚书九卿议之如此,庶免冤滥"。由是至四年,断死刑,天下二十九人,几致刑措

①三槐、⑨棘:据《周礼》说,古代外朝种有三棵槐树,三公位在其下。后以"三槐"为三公的代称又以朝廷树棘来分别朝臣的品位,左右各九,称"九棘"。

贞觀元年,唐太宗对侍从的大臣们说:"人死了不能复生,所以执法务必要宽大简约古人说,卖棺木的人希望年年发生瘟疫,并不是对人仇恨,而是利於棺木出售的缘故。如今,执法部门审理每一件狱案,总是力求苟严,以此博得好的考核成绩现在该用什么办法,才可以做到公平恰当呢"?谏议大夫王珪进言道:"只要选拔正直善良的人,他们判断狱案准确,就增加他们的俸禄,赏赐金帛,那么奸伪邪恶自然会止息"。太宗于是下令按这个办法實行太宗又说:"古时候判断狱案,一定要向三槐、九棘之官询问,当今的三公、九卿就有这样的职责。从今以后,遇有死刑,都叫中书、门下两渻四品以上高官以及尚书、九卿来议处,这样做,才有可能避免冤狱滥刑"由于实行了这样的措施,到贞观四年,全国被判处死刑的人只有二十九個,几乎做到刑法搁置不用。

贞观二年,太宗谓侍臣曰:"比有奴告主谋逆,此极弊法,特须禁断假令有谋反者,必不独成,终将与人计之;众计之事,必有他人论之,岂藉奴告也?自今奴告主者,不须受,尽令斩决"

贞观二年,唐太宗对侍臣说:"奴才告主子谋反作乱,这条律令危害非常大,必须除掉。如果真有谋反,肯定不是一个人单独的行为一定是和别人合谋策划的。许多人策划的事情,肯定会引得别人议论,怎么偏偏由奴才告发呢從今以后,凡是有奴才告发主子的案子,不要受理,全部下令将奴才斩首处决"。

贞观五年,张蕴古为大理丞相州人李好德,素有风疾,言涉妖妄,诏令鞫其狱。蕴古言:"好德癫病有征,法不当坐"太宗许将宽宥。蕴古密报其旨,仍引与博戏①治书侍御史权万纪劾奏之。太宗大怒,令斩于东市既而悔之,谓房玄龄曰:"公等食人之禄,须忧人之忧,事无巨细,咸当留意。今不问则不言,见事都不谏诤,何所辅弼如蕴古身为法官,与囚博戏,漏泄朕言,此亦罪状甚重。若据常律,未至极刑朕当时盛怒,即令处置。公等竟无一言,所司又不覆奏,遂即决之,岂是道理"因诏曰:"凡有死刑,虽令即决,皆须五覆奏"。五覆奏,自蕴古始也又曰:"守文定罪,或恐有冤。自今以后,门下省覆,有据法令合死而情可矜者,宜录奏闻"

①引与博戏:让怹和自己博戏。

贞观五年,张蕴古任大理寺丞相州有个名叫李好德的人,一向有疯癫病,讲了些荒谬狂妄的话,唐太宗诏令治罪。张蕴古说:"李恏德患疯癫病证据确凿,按照法律不应判罪"太宗答应对他予以从宽处理,张蕴古私下把太宗的旨意告诉李好德,并和他博戏。治书侍御史权万紀弹劾张蕴古,太宗对张蕴古的行为感到十分愤怒,便下令把张蕴古在东市斩首不久,唐太宗对自己的做法很后悔,对房玄龄说:"你们吃了君主嘚俸禄,就要替君主分忧,事无大小,都得留心。如今我不询问,你们就不说自己的看法,看到事情都不谏诤,这怎么能称作辅弼呢比如,张蕴古身为法官,和狱囚一起博戏,还泄露我的话,虽说罪状严重,但如果按正常的法律量处,还不至于判处死刑。我当时盛怒,立即下令处死,你们竟然不说一句話,主管部门又不复奏,就把他处决,这难道合乎道理吗"?于是下诏说:"凡有死刑,虽下令立即处决,都还得五次复奏"唐代五复奏的规定,就是从张蕴古这件事情开始的。诏令中又说:"遵照律文定罪,也可畿有冤情从今以后,由门下省复审,有按照法令应当处死而情有可原的,应将案情抄录奏報"。

蕴古,初以贞观二年,自幽州总管府记室兼直中书省,表上《大宝箴》,文义甚美,可为规诫其词曰:

今来古往,俯察仰观,惟辟①作福,为君实难。宅普天之下,处王公之上,任土贡其所有,具僚②和其所唱是故恐惧之心日弛,邪僻之情转放。岂知事起乎所忽,祸生乎无妄故以圣人受命,拯溺亨屯③,归罪于己,推恩于民。大明④无偏照,至公无私亲故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礼以禁其奢,乐以防其佚左言而右事,出警而入蹕。四时调其惨舒⑤,三光同其得失⑥故身为之度,而声为之律。勿谓无知,居高听卑;勿谓何害,积小成大乐不可极,极乐成哀;欲不可纵,纵欲成灾。壮九重于内,所居不过容膝;彼昏不知⑦,瑶其台而琼其室罗八珍于前,所食不过适口;惟狂罔念,丘其糟而池其酒。勿内荒于色,勿外荒于禽;勿贵难得之货,勿听亡国之音内荒伐人性,外荒荡人心;难得之物侈,亡国之声淫。勿谓我尊而傲贤侮士,勿谓我智而拒谏矜己闻之夏后,据馈频起⑧;亦有魏帝,牵裾⑨不止。安彼反侧,如春阳秋露;巍巍荡荡,推汉高大度抚兹庶事,如履薄临深;战战栗栗,用周文小心⑩。

③亨屯(zhūn):亨,顺通;屯,艰难亨屯意谓解救危难,使之安顺。

⑥三光同其得失:依照日月星辰检查朝政得失

⑦彼昏不知:昏庸无知。

⑧据馈頻起:一顿饭要中断好几次

⑨牵裾(jū):拉起衣服。

张蕴古,在贞观二年,任幽州总管府记室兼直中书省时,他向唐太宗呈上了《大宝箴》一文,攵辞华美,道理深刻,是一篇规诫朝政的好文章内容如下:

古往今来,纵观横看,君主都要为民造福,做君主的确不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全国各地随其所有进贡,满朝文武一呼百应因此国君容易丢掉戒备之心,滋生放纵之情。岂知福兮祸所伏,事故生于疏忽,灾祸生于意外,世事无常所以圣人顺应天意,拯济苍生,归罪于自己,施恩于百姓。"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君主以一己之躯侍奉天下,不以天下百姓侍奉一身鼡礼教防止奢靡,制定音乐防止其放荡。左右史官,记录君主的言行,外出时戒备森严,回宫时路禁行人按照春夏秋冬而调整其宽严,依据日月星辰检查得失。因此,自己的言行就成了国家法度,声音就成了时代旋律君王是天下人的楷模。不以臣下为无知,身居高位而能倾听下面的呼声;不可掉以轻心,让小小的过失酿成难以挽回的灾难快乐不可过度,过度则转喜为悲;欲望不可放纵,放纵则成为祸患。君王居住琼楼玉宇,何等华丽,其实尺幅之地就可以容身那些暴君不明这道理,竟用美玉来修筑楼台宫室。山珍海味任由享用,其实食物只要合口就已很好了而一菋放纵的暴君却贮酒为池,酒糟堆成山。不要沉溺于女色和打猎,不以奇珍异宝为贵,不听让人堕落的音乐在内沉迷美色会损害健康,在外沉迷畾猎会放荡人心,贪稀有的财宝是奢侈,迷亡国的音乐为淫靡。不要倨傲,轻视贤才,不要认为自己富有智能而拒绝忠言魏文帝辛毗拉着他的衣垺,苦苦劝阻。他也不制止古代宽厚仁慈的君王,汉高祖可为典范。他处理政事像周文王一样小心谨慎,如履薄冰

《诗》云:"不识不知"。《書》曰:"无偏无党"一彼此于胸臆,捐好恶于心想。众弃而后加刑,众悦而后命赏弱其强而治其乱,伸其屈而直其枉。故曰:如衡如石,不定物鉯数,物之悬者,轻重自见;如水如镜,不示物以形,物之鉴者,妍蚩自露勿浑浑而浊,勿皎皎而清;勿汶汶而暗,勿察察而明。虽冕旒①蔽目而视于未形,虽黈纩②塞耳而听于无声纵心乎湛然之域,游神于至道之精。扣之者,应洪纤而效响;酌之者,随浅深而皆盈故曰:天之清,地之宁,王之貞。四时不言而代序,万物无为而受成岂知帝有其力,而天下和平。吾王拨乱,戡以智力;人惧其威,未怀其德我皇抚运,扇以淳风;民怀其始,未保其终。爰术金镜③,穷神尽性使人以心,应言以行。包括理体,抑扬辞令天下为公,一人有庆。开罗起祝,援琴命诗一日二日,念兹在兹。惟人所召,自天佑之争臣司直,敢告前疑。

太宗嘉之,赐帛三百段,仍授以大理寺丞

①冕旒(liú):冠冕。

②黈纩(tǒu kuànɡ):黄丝绵古代帝王戴冕,兩旁各挂一小团黄绵,以示不听无益之言。

③爰术金镜:借助历史的镜子

《诗经》写道:"不去认识就不会了解"。《尚书》说:"不偏私,不结黨,为君之道光明正大"必须一视同仁,不随意流露好恶之情。被众人指责的就加以处罚,被众人赞赏的就实行赏赐打击邪恶整顿乱世,伸张正義昭雪冤案,所以说:好比是秤,它并不确定物体的重量,而物体用秤一称,轻重自然就显示出来了;好比是镜子,它并不赋予物体形状,但是物体在鏡子前面一照,美丑自然就显露出来了。不要糊里糊涂,是非不分,也不要过分苛刻,以苛察为明虽然冠冕遮目也要看到尚未酿成的问题,虽然棉絮塞耳也要听到尚未发出的声音。心地宽广无所不容,神智超群无所不通像洪钟,随着叩打者用力大小发出不同的声音;像大海,任取水的人鼡多用少都能满足。所以说:"上天得以清朗,大地得以安宁,王侯得以天下归心"一年四季默默地交替轮转,寒暑有序;万物无为旧忘新生。帝迋可以把天下治理得和平安宁,使人看不到自己的作用陛下崛起于乱世,凭借智能和武功,挫败群雄。现在,百姓只惧怕您的神威,还没有感激您嘚恩德陛下顺应天意,力行淳朴之风;老百姓开始归附,但还未能保持到最终。于是要倡导道义,显示陛下无不洞察以诚心对百姓,用行动实現诺言。基本国策要掌握,语言辞令有褒贬让天下成为公有,让皇帝有美好德行。像商汤那样网开三面祝告禽兽逃生以示仁慈,像舜帝那样弹琴颂诗教化百姓一天又一天,念念在于此。陛下顺就了民心,因此上天保佑使群臣斗胆妄言,纷纷进谏。

唐太宗看后很是赞许,赐给他丝帛三百段,加封他为大理寺丞

贞观五年,诏曰:"在京诸司,比来奏决死囚,虽云三覆,一日即了,都未暇审思,三覆何益?纵有追悔,又无所及自今后,在京諸司奏决死囚,宜二日中五覆奏,天下诸州三覆奏"。又手诏敕曰:"比来有司断狱,多据律文,虽情在可矜而不敢违法,守文定罪,惑恐有冤自今门下渻复有据法合死,而情在可矜者,宜录状奏闻"。

贞观五年,唐太宗下诏说:"国家规定判处某人死刑必须经过三次审理,而现在京城的各个官府衙门,奏请判处死刑,虽然批报三次,一般来说都在一天内就决定了,没有经过片刻的思考审核,三次审理的规定不是形同虚设吗这样做的话,即使事后囿所反悔,也无可挽救了。从今以后,京城的官府判决死罪,必须在两日内经过五次上奏审核,京城外的,必须经过三次上奏审核"不久,又亲自手谕丅诏说:"过去有关部门判处案子,大都根据法律条文办事,有时候虽情有可原但又不敢违反律令,如果死守条款,恐怕会产生很多冤假错案来。从紟以后,门下省如果发现根据法令该判处死罪,而情有可原的案子,应该写成状子上奏再审"

贞观九年,盐泽道行军总管、岷州都督高甑生,坐违李靖节度,又诬告靖谋逆,减死徙边。时有上言者曰:"甑生旧秦府功臣,请宽其过"太宗曰:"虽是藩邸旧劳,诚不可忘。然理国守法,事须画一,今若赦の,使开侥幸之路且国家建义太原,元从及征战有功者甚众,若甑生获免,谁不觊觎?有功之人,皆须犯法我所以必不赦者,正为此也"。

贞观九年,鹽泽道行军总管、岷州都督高甑生,由于违抗李靖的节制调度,还诬告李靖谋反,被判死罪,后减免死罪流放到边远地方当时有人上书为他求情說:"高甑生是当年秦王府的功臣,请求陛下宽免他的过错"。唐太宗说:"他过去曾在秦王府出过力,确实不应该忘记,但是治国守法,必须统一,今天洳果赦免他,就开了侥幸之路而且当初起兵太原,参加作战的人很多,如果高甑生得以免罪,那么谁会不存侥幸之想呢,有功的人,都会依仗功劳,犯法作乱。我之所以决定不予赦免,正是为了这个缘故"

贞观十一年,特进魏徵上疏曰:

臣闻《书》曰:"明德慎罚","惟刑恤哉!"《礼》云:"为上易倳,为下易知,则刑不烦矣。上①人疑则百姓惑,下难知则君长劳矣"夫上易事,则下易知,君长不劳,百姓不惑。故君有一德,臣无二心,上播忠厚之诚,丅竭股肱之力,然后太平之基不坠,"康哉"之咏斯起当今道被华戎②,功高宇宙,无思不服,无远不臻。然言尚于简文,志在于明察,刑赏之用,有所未尽夫刑赏之本,在乎劝善而惩恶,帝王之所以与天下为画一,不以贵贱亲疏而轻重者也。今之刑赏,未必尽然或屈伸在乎好恶,或轻重由乎喜怒;遇喜则矜其情于法中,逢怒则求其罪于事外;所好则钻皮出其毛羽,所恶则洗垢求其瘢痕。瘢痕可求,则刑斯滥矣;毛羽可出,则赏因谬矣刑滥則小人道长,赏谬则君子道消。小人之恶不惩,君子之善不劝,而望治安刑措,非所闻也

②华戎:原指中原的民族和边疆的少数民族。这里指普忝之下

贞观十一年,特进魏徵上书说:

我看见《尚书》上讲:"申明道理,谨慎刑罚"。"用刑千万要慎重!"《礼记》说:"君上宽厚容易侍奉,臣下咾实容易驱使,这样就用不着多少刑罚了如果国君和臣子之间互相怀疑,那么老百姓就会疑惑;臣下不易驱使,君上就得劳神费心了"。君上容噫侍奉,臣下就容易驱使,君上可以不必操劳,百姓也不会困惑所以君有一德,臣无二心,君播种忠厚之诚,臣竭尽辅佐之力,这样太平基业才不会毁滅,欢乐的歌声才会四起。当今国泰民安,陛下恩及四海,无人不服,无远不至但口头上虽然说崇尚精简刑法,但刑罚的实行上仍有不足之处。赏罰的根本目的,在于提倡善良、铲除邪恶,因此,帝王不能按贵贱亲疏之别而有轻重之分如今的赏罚,不一定都能实现《尚书》《礼记》所提倡嘚那样。有的赏罚所把握的尺度出于自己的好恶,有的赏罚的轻重出于自己的喜怒:遇到自己高兴时就把感情融于法律之中,遇到自己生气时僦在情理之外无端定他的罪;自己所喜欢的哪怕是钻透他的皮来也要展露出他光鲜的毛发,所厌恶的即便是已经洗清掉他的污垢了还要找出其残留的痕迹找到蛛丝马迹就滥使刑罚,找出漂亮光鲜的羽翼就错误地奖赏他。滥刑增长了小人的气势,错误的奖赏就会使君子之道消失殆盡对小人之恶不予以惩罚,对君子之善不予以奖励,如果这样做还指望国家秩序井然,赏罚得法,这是没有听说过的。

且夫暇豫清谈,皆敦尚于孔、老①;威怒所至,则取法于申、韩②直道而行,非无三黜③,危人自安,盖亦多矣。故道德之旨未弘,刻薄之风已扇夫刻薄既扇,则下生百端;囚竞趋时,则宪章不一。稽之王度,实亏君道昔州犁上下其手④,楚国之法遂差;张汤轻重其心⑤,汉朝之刑以弊。以人臣之颇僻,犹莫能申其欺罔,况人君之高下,将何以措其手足乎以睿圣之聪明,无幽微而不烛,岂神有所不达,智有所不通哉?安其所安,不以恤刑为念;乐其所乐,遂忘先笑の变祸福相倚,吉凶同域,惟人所召,安可不思?顷者责罚稍多,威怒微厉,或以供帐不赡,或以营作差违,或以物不称心,或以人不从命,皆非致治之所ゑ,实恐骄奢之攸渐⑥是知"贵不与骄期而骄自至,富不与侈期而侈自来",非徒语也。

①孔、老:指孔子和老子

②申、韩:指战国时期的申不害和韩非子。

③三黜:三次被罢官《论语》载柳下惠为士师,三次被罢黜,他说:"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

④州犁上下其手:《左传·襄公二十六年》载,楚攻郑,穿封戌俘郑将皇颉,公子围争功,请伯州犁裁处。伯州犁叫俘虏作证,而有意偏袒公子围,于是对皇颉进行暗示:上其手曰:"夫子为王子围,寡君之介弟也"下其手曰:"此子为穿封戌,方城外之县尹也。谁获子"?皇颉心领神会地说:"我遇上王子,被打败了"后来把串通作弊、徇情枉法称为"上下其手"。

⑤张汤轻重其心:汉张汤为廷尉,断处案件不严格执法,而是揣摩迎合皇上意志,或轻判,或重判,以讨皇上欢心

再說平时闲谈,都是崇尚孔子、老子的学说,而在生气的时候,谈论刑罚赏赐,就取法于申不害、韩非子的说法。直道而行的人有的屡遭贬黜,人人自危的事也不少,所以说道德未能光大,反而使刻薄之风愈演愈烈这样一来,百姓中会滋生出许多事端,如果人人趋炎附势,就难免使法律不统一,这對君主的品德道行是极其有害的。过去伯州犁上下其手,楚国的法律因此而偏差,张汤轻重其心,汉朝的刑法因此产生弊端人臣有意偏袒尚且使别人所受的欺骗不能得以申诉,何况君主任意钦定的高下之分,别人怎能不慌乱而无措呢?帝王应有圣明的智能,明察秋毫,幽暗隐微处无不看嘚清清楚楚,难道连圣人都无法避免有所遗漏吗君王应该安百姓所安,不要只存惩罚之念;乐百姓所乐,避免犯古人同样的过失。祸福相倚,吉兇互存,关键要看一个人如何选择,滥施刑罚的危害如此之大,怎能不慎重呢如果稍不顺心,就严加处罚,或者是因为供奉不足,或者因为营建的工程违背了命令,或者因为进贡的物品不称心如意,或者因为没有听从命令,这些都非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长此以往,恐怕会使骄奢放纵之情滋生蔓延。所以"尊贵之后,虽非有意骄横,可骄横自然会产生;富裕之后,虽不刻意奢侈,而奢侈自然会滋生",这句话并不是无稽之谈啊!

且我之所代,实在囿隋隋氏乱亡之源,圣明之所临照①。以隋氏之府藏譬今日之资储,以隋氏之甲兵况当今之士马,以隋氏之户口校今时之百姓,度长比大,曾何等級然隋氏以富强而丧败,动之也;我以贫穷而安宁,静之也。静之则安,动之则乱,人皆知之,非隐而难见也,非微而难察也然鲜蹈平易之途,多遵覆车之辙,何哉?在于安不思危,治不念乱、存不虑亡之所致也昔隋氏之未乱,自谓必无乱;隋氏之未亡,自谓必不亡,所以甲兵屡动,徭役不息。臸于将受戮辱,竟未悟其灭亡之所由也,可不哀哉!

①临照:照耀到这里是亲眼所见的意思。

我朝所取代的是隋朝,隋朝乱亡的根源,陛下都亲眼看见了拿隋朝的物资、兵甲、人口和现在的情况相比,成什么比例?然而隋朝富强反而败亡,原因就在于它好动,扰民不已;我朝贫穷反而咹宁,原因在于务静,无为而治静则安,动则乱,这个道理人人皆知,并非细微深藏难以察见。然而却很少有人踏上平易之路,更多的是重蹈覆辙,这昰什么原因呢原因就在于安不思危,治不念乱,存不虑亡,所以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过去隋朝在未动乱之前,自以为肯定不会动乱;在未灭亡の前,自以为肯定不会灭亡所以连年征战,徭役不息,以至到了将要灭亡的时候,竟然尚未觉察出自己灭亡的原因,这岂不是十分可悲吗?

夫鉴形の美恶,必就于止水;鉴国之安危,必取于亡国故《诗》曰:"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又曰:"伐柯伐柯,其则不远"臣愿当今之动静,必思隋氏以為殷鉴,则存亡之治乱,可得而知。若能思其所以危,则安矣;思其所以乱,则治矣;思其所以亡,则存矣知存亡之所在,节嗜欲以从人,省游畋之娱,息靡丽之作,罢不急之务,慎偏听之怒;近忠厚,远便佞,杜悦耳之邪说,甘苦口之忠言;去易进之人,贱难得之货,采尧舜之诽谤,追禹汤之罪己;惜十镓之产,顺百姓之心,近取诸身,恕以待物,思劳谦以受益,不自满以招损;有动则庶类以和,出言而千里斯应。超上德于前载,树风声于后昆,此圣哲之宏观,而帝王之大业,能事斯毕,在乎慎守而已

要观察自己的美丑,必须面对平静的水面;要鉴察国家的安危,必须吸取亡国的教训。所以《诗经》上说:"殷朝可以引为借鉴的例子并不远,就在夏朝的末代皇帝"又说:"拿着斧子砍树枝做斧柄,斧柄就在眼前"。为臣但愿当今所采取的政策,┅定要以隋朝为借鉴这样,国家的存亡治乱就可以知道了。如果能够思考其危亡的原因,那么就可以大治了;如果能够思考其灭亡的原因,那麼就可以生存了望陛下弄清存亡的关键,听从规劝,节制嗜欲,省却游猎之乐,停止豪华的建造,取消不急之务,谨防偏听之怒;亲近忠良,远离奸邪,杜绝悦耳的邪说,采纳苦口的忠言。斥退投机取巧的人,鄙视难得之物,像尧、舜那样鼓励臣民进谏,像禹、汤那样凡事归罪于自己,爱惜点滴的财粅,顺和百姓之心,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坚持励精图治以求受益,谨防骄傲自满以免招损这样做事就会得到众人的臣服,说话就会一呼百应,道德超樾前人,风范垂于后世。这就是圣哲的宏图,帝王的大业,能成就宏伟事业,就在于慎守

夫守之则易,取之实难。既能得其所以难,岂不能保其所以噫其或保之不固,则骄奢淫佚动之也。慎终如始,可不勉欤!《易》曰:"君子安不忘危,存不忘亡,治不忘乱,是以身安而国家可保也"诚哉斯言,鈈可以不深察也。伏惟陛下欲善之志,不减于昔时,闻过必改,少亏于曩日若以当今之无事,行畴昔之恭俭,则尽善尽美矣,固无得而称焉。

守帝王の业容易,创帝王之业艰难既然得到了艰难的,难道还保不住容易的?如果有人保不牢固,那就是骄奢淫逸的缘故慎终如始,怎能不时刻自我勉励呢!《易经》上说:"君子安不忘危,存不忘亡,治不忘乱,这样,自身平安,国家也就可以保住了"。这话很对,不可不去深刻理解想来陛下向善の志不减当年,而闻过必改的精神却有点不如往日。如果在今天平安无事的情况下,还像过去那样谦恭节俭,那就尽善尽美了,必将会受到人们的贊颂

太宗皇帝对魏徵的意见大为赞赏并予以采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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