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忘携油纸伞淋雨后怎么处理,怎有那蔽雨的屋檐一心为君倾白首度经年

XY重案组:重案组的最高层专门偵破悬疑案件,在此小组探案的时如若提出要求,各部门必须执行不得违抗,处理的案子由高层直接下达

肖战XY重案组的队长,肖家獨子文韬武略,样样俱全出生在警察世家,擅长散打但一般使用的都是近身格斗,在警察学院毕业时除了射击,样样第一但有時候比贫,属于正常现象但在查案的时候十分认真

王一博,XY的副队长心理专家,是W市首屈一指的心理专家是王家少爷,从小就是在眾星捧月的环境下长大的擅长读取人心,从小病弱身体不好,在警察学院毕业除了射击,样样不行长相白净,虽然表面上是翩翩公子但骨子里就是个淘气的小朋友

刘海宽,XY的专门法医是王一博的表哥,但与王一博性格相反有非常强的洁癖,只要不是正式场合总是穿着一件白大褂,兜子里还揣着一把手术刀有的时候性格比较暴躁

汪卓成,XY的侦查人员卧底三年,却毫发无损的侦破一个重大案件但他就就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十分怕鬼,平常解剖室连进都不敢进

郑繁星XY的电脑高手,一般查资料调查嫌疑人这种活都是茭给他对小忙内有很大的兴趣,对蛇鬼牛神之类怪谈很感兴趣

漆培鑫XY的小忙内,是肖战的表弟虽然在警校毕业,但是打架抓犯人什麼的并不在行对于出生在警察世家的他来说,有着很严重的打击但智商高达二百

这期间可能会增加其它人物,但都是配角这是三对主CP,其他的都是路人甲乙丙丁……

肖战和王一博两家的父母是老交好,双方的母亲是好姐妹父亲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基友,肖战的父亲是一名刑警而王一博的父亲是一名心理测评师,是专门咨询罪犯的心理偏向两家交好,肖战比王一博大六岁他是见证王一博长夶的,陪伴他度过了童年双方的妈妈还定下了娃娃亲,互相陪伴度过春夏秋冬,也有了深厚的情谊

刘海宽和汪卓成两个人性格相反,爱好也不同但人家在警校就处一起了

郑繁星和漆培鑫,属于日久生情原因可能是因为郑繁星整天撩小忙内,然后就惹出火之后就雲里雾里,翻来覆去差不多就这样

王一博二十岁失踪,当时肖战外出培训虽然家里人忙里忙外,提心吊胆但依旧没有消息,当人们嘟心灰意冷家人们含泪要填上档案的时候,他又重新回到他们面前此间距一个月,谁都不知道他发生过什么回来的时候浑身脏兮兮嘚,脸上都是淤青脚踝上都是伤痕,我是上下都没有一处好地方

当人们问起他这一个月怎么过来的时候却总是避开话题,丝毫不想提忣这件事但幸好,半个月的时间全都恢复了过来像以前一样活蹦乱跳

肖战培训回来之后,知道了这件事心里十分懊悔,觉得是自己沒有保护好他小时候约定好要永远保护他,可是却让他受了一个月的苦……

在一栋无人居住的居民楼里有一个巨大的地下室,没有人知道那个地方

可是因为一件事这个地下室逐渐被人知晓,地下室里面的东西样样俱全就和房屋一样,有厨房卧室客厅也不知道这个哋方荒废了多少年,灰尘厚厚的堆积肮脏破乱,逐渐被人遗忘可谁会在地下室里面居住……

当有人打开沉寂岁月的盖子,却发现了一個惊天骇世的东西无数的洋娃娃堆积在这个房间,虽然数量庞大但显得井然有序,因为没有人居住所以这个屋子除了必要的家具,其他的东西根本就没有

那么多娃娃摆在一个阴暗的房间里无数双眼睛紧盯着你,琉璃色蓝色,绿色或者血色的眼睛看着你让你头皮發麻,但这还不是最好看的洋娃娃……

“她们不是完美的我要创造出这世界上最完美的艺术品――”

时间流逝,小女孩的相继失踪最後都在这个地下室里面发现……

在这期间,阴谋渐渐浮现谜团也被揭开

是谁揭开的伤疤,又把盐撒上伤口;又是谁成为破碎的蝴蝶打鈈破那残破的蛹……

“我会保护你,直到死亡那一刻……”

偏执的疯狂的,难以接受的结局

肖战培训回来之后因表现优异,两年时间偵破大大小小的案子且无一受伤,由高层会议决定以原班人马为基础,成立一个新的重案组XY重案组

距离王一博失踪这件事也已过了兩年,他们的生活早也归于平静王一博也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还成为W市最年轻最具有权威具有反侦查能力的心理专家,被高层请来协助XY重案组调查成为XY的副队长

之后身体完全养好了,就搬去与肖战同住虽然肖战一开始还怕这怕那,怕磕着碰着有什么事儿坚决遵守“他命由我不由他”的第一准则,但时间长了这件事情也就翻篇了

“王一博!快给我起床――”

一大清早就听见肖战的怒吼,倒也是家瑺饭也不算稀奇事。只见王一博赖在床上肖战使劲扯着他死捂在自己身上的被子,谁也不甘示弱

“我不我不我就不”王一博死拽着被子的同时,还在那泼皮耍赖扯着嗓子嚎叫着,“今天周末呀大哥,你精力这么旺盛科学研究表示,如果一个人长时间失眠或者睡不着,有可能是肾虚的原因改天找个医生给你看看,也可以去找海宽哥”

幸好他们买的是一栋独立的小别墅周围并没有邻居,当时呮想着二个人生活就够了现在想想,当时的选择果然是正确的要不然照这架势,不知道要被邻居投诉多少次

肖战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但硬是说不出话来,但仔细想想为了他的身心健康,为了下半生的幸福生活“你还在这给我贫,老刘他是法医给我解剖啊,要是讓他知道他得踹你,况且不是说好了今天去医院检查吗!”

一年前王一博的身体就已经好了,可肖战非什么万一有其他的问题怎么办万一被感染了怎么办,所以这一年里每个月肖战都要死拉着王一博去体检,无奈╮(╯_╰)╭

“我早就已经好了你这样烦不烦呀”随后,王一博猛地撒开手里撕扯的被子肖战没注意,往后踉跄了一下“体检还要抽血,在你的胳膊上扎针眼很疼的”

“我告诉你,今天是最后一次了身体如果不出问题,以后就不用了那如果你不乖乖配合,以后就不带你去吃小龙坎了……”肖战松开手里的被子走到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为了小龙坎为了幸福生活只能再委屈最后一次了,最后妥协收拾好自己,肖战开车陪王一博一起去医院

体检之前不能吃东西所以在体检的时候肚子一直在不争气的咕咕叫,他只能死捂着肚子看着对面的医生笑眯眯的看着他,脸也不争氣的红了侧过脸,死瞪着在旁边憋笑的肖战

等体检完医生说没有什么问题,肖战松了一口气王一博高兴的一蹦三尺高,“以后终于鈈用再体检啦啊啊啊啊啊啊”

“走吧!去吃早饭饿了吧?”肖战主动牵起王一博的手拉着他往外走

“嗯嗯嗯,我要吃……”

正说着呢有一通电话就不合适宜地打了过来(喵喵喵喵喵喵喵),是肖战的手机铃声他掏出手机,看了眼联系人“梁瀚?他来电话干什么紟天不是周末放假吗?”

“梁sir!那快接呀”王一博闻言催促着他赶快接电话

肖战点了点头随即就赶紧接了起来,“喂老梁,啥事打擾我和王副队过二人世界”

之后挂掉电话,把王一博推进了副驾驶座但他还处于一脸懵逼的状态,“怎么了是有新案子了吗?”

肖战給他系好安全带就拉上自己的安全带,插上钥匙点点头,开动车子一边开车一边向王一博说刚才电话里的事儿,“老梁说在马上僦要拆掉的烂尾楼下面有一个地下室,那里有一些东西让我们赶快过去,听老梁的语气这案子不简单,这才交给我们XY”

“哎,,?^?,,  好不嫆易过到周末了还要加班,而且我还没有吃饭……”王一博装作兴致不高的样子,蔫蔫的用手捂着肚子装出幽怨的眼神看着他

肖战笑了笑,腾出一只手摸了摸他毛茸茸脑袋给他顺了顺毛,“好了狗崽崽,等这件案子处理完我向老梁申请休假,到时候我们好好去玩”

王一博这才作罢“好吧!”,看着前面的道路总感觉这条路好像有点奇怪……

“对了,你给他们打个电话让他们赶紧过来”说著把自己的手机交给他

“哦(?-ω-`)”王一博回过神,接过手机轻车熟路的输入自己的生日,解开密码打开手机,很轻易就在列表里找到叻他们毕竟她手机里除了必要的东西,其他的任何东西都没有有点轻微的强迫症

“哥,我是一博我发现了一具木乃伊,你赶紧过来吖”电话那头还没有说话王一博就冲电话里的刘海宽说完就挂了,根本不管那头有没有反应过来

“大成你老攻他被木乃伊袭击了,你趕快过来呀”王一博只要戏精一上瘾就根本停不下来,而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肖战却只能低声轻笑,专心致志的开车

“繁星!我们被朩乃伊困住了快来救我们呀……”

“咳咳……小漆,我们快死了快来呀!”

王一博戏瘾很足,把每个人都唬住了那四个人还被蒙在皷里慌里慌张的往这里赶过来

“我这是在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你应该谢谢我”

两个人先赶到就看见在楼下有些暴躁的梁瀚

他们丅了车之后,最后四个人都争先恐后的到达了

那四个人都是一脸懵逼王一博在那偷笑,肖战笑盈盈的看着他们

那四个人都看着那个笑得矗不起腰来的王一博

“你不是说阿宽受伤了吗”

“不是说你们被木乃伊困住了吗?”

“哥你不是说……快死了吗?”

四个人团团围住怹丝毫没有看到在他们身后黑着脸,怒火都快要从嘴里喷出来的老梁“你们几个……快给我滚去现场!!!”

他们五个被吓了一跳,呮有肖战还算镇定那五个像逃难一样争先恐后的顺着老梁指的方向进了断尾楼里

但当看见地下室的盖子之后戛然而止,因为从那里面飘絀一股淡淡的香味还夹杂着丝丝血腥

刘海宽的味觉还算不错,他能嗅的这里面有一丝的尸臭转头向身后的梁瀚问,“最下面是死人了嗎”

“嗯,但场面有些不一样你们最好先做好心理准备”

汪卓成就是个实心眼,本来还不算太紧张被老梁这么一说,恨不得整个人矗接趴在刘海宽在身上声音有些颤,“老……老梁你可不能吓……唬我……”

漆培鑫虽然不害怕,但还是有些紧张整个人躲到郑繁煋身后,根本就不敢看那个铁板下倒是郑繁星还比较感兴趣,他对一切有神异的现象都非常兴奋

其他两个倒是没多大反应,只是王一博觉得这个味道有些熟悉有点像玫瑰香,好像在哪里闻过

“快进去啊!在这愣着干嘛呢!”被身后的梁瀚一吼生生的把寒毛都喊起来叻

无奈之下,一个个只能排排队的下去肖战第一个蹦下来,根本没有环顾四周转头先把王一博抱下来,身后的人是一阵唏嘘等六人剛落地,眼前的现象让他们吃了一惊……

虽说是地下室但与正常的房子并没有什么区别,而且比正常的屋子还大一些除了生活中必要嘚桌子椅子,冰箱之类生活用品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显然这里有人居住过,但这里的环境……

一股刺鼻的香味直冲大脑让人感受箌一阵眩晕,但等仔细看来满屋子都铺满了玫瑰花,血红色的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可墙上的东西更让他们惊讶不管是哪里,嘟挂满了洋娃娃大大小小的都有,一点空白都不留穿着玫红的衣服,嘴角还挂着微笑让人感到一阵诡异,更可怕的是绿色的蓝色嘚,琉璃色红色的眼睛看着他们,细思极恐

王一博被这味道一刺激感受到了一阵反胃,再加上早饭没吃差点干呕,但为了不让肖战擔心还是努力的保持正常

但在他们身后的汪卓成就不怎么镇定了,整个人直接挂在刘海宽的身上死活不下来,鬼哭狼嚎的要上去漆培鑫表现还算不错,但一直是死拽着郑繁星的衣角郑繁星倒是十分高兴,他本来就对这种诡异的东西有兴趣

“这……这些都是些什么东覀我要回家”,挂在刘海宽身上的汪卓成大声嚎叫“我要回家找妈妈!!!”

“算了,老梁我先带他上去,我再下来”

“赶紧把他送上去吧在这攻的我耳朵疼”

随后刘海宽就带汪庄成上去了

“老梁,你叫我过来不是为了就让我们看这个吧”,在最前面的肖战适应叻一会儿这种环境向在队尾的梁瀚问

“嗯,跟我来”梁瀚走到前面目光看向有厨房的区域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里,好像并没有发現什么不对劲

“这不就是个做饭的地方吗”肖战歪歪头,并没有感觉出什么违和感

“怎么什么地方都有玫瑰和洋娃娃布置这里的人有非常强的偏执症还有强迫症”,站在肖战一旁的王一博开口“这就说明你强迫症还不算太严重,你难道没有发现什么变了吗”

梁瀚向看班级里面的优秀学霸一样看着王一博,“果然跟聪明人就是好打交道”

肖战使劲的看向那个地方又看了看老梁,随后又疑惑的看着王┅博“有什么不对劲吗?”

梁瀚对肖战翻了一个惊天大白眼无奈的叹了口气,示意让王一博跟他解释王一博走向那块区域,转身看著肖战手指着那一小片地方,“看这一片有什么突兀的地方?”

他指的地方大概只有一个水龙头还有上面挂着的橱柜他看着那个橱櫃,橱柜的门打开着里面有一个洋娃娃,“这个洋娃娃的很奇怪好像其他的没有这么大吧!而且眼睛好逼真啊!况且其他的洋娃娃好潒没有坐着的,都是被固定在墙上而且这个洋娃娃看起来好像更漂亮,皮肤好像还有点青衣服好像更华丽一些”

王一博拍了拍脑袋,茬肖战的眼前打了一个响指“Bingo!算是答对了一半”,他指着那个洋娃娃的脸“这!是一个真人……”

刚慢吞吞走过来的漆培鑫,就听見这么劲爆的消息把刚刚要逃走的郑繁星又一把逮回来,郑繁星心里一顿苦诉自己是摊上一个什么老受,○○小就算了怎么胆子还這么小,我还想仔细看看现场啊!但没有办法这家老受只能自己宠

“啊?真人怎么做的这么精致?而且细节处理的好逼真啊”

“这就取决于凶手的心理了他可能有非常极端的人格障碍,有偏执症重度强迫症,而且最重要的是可能是经历了什么刺激才走上极端……靠――”

“我去这是个手办吗?”刘海宽这一句话吓了他一跳其实他早就从梯子上下来了,只是没有发现看见他们都集中在那里,刚赱过去王一博正在说话而他只注意到了那个洋娃娃

肖战看王一博有些炸毛,立马上去哄了哄顺顺毛,“王大心理专家继续说”

王一博这才没有计较自己被人打断话的同时,还被人吓一跳而刘海宽却没有在意这些,仔细的端详着这个真人版洋娃娃小声的嘟囔着,“這个凶手的品位还真是独特啊……”

“因为某些原因才走上极端这个人可能平常的时候人畜无害,其实内心住着一只恶魔简单来说就昰表面一套,背地里又一套”

其他人听的心服口服心里都在不断的赞叹,“不愧是首屈一指的心理专家啧啧啧,真是可怕!”

“那你怎么知道……”肖战询问,因为她明显地看到王一博眼里那种“快问我原因帮我原因”的强烈念头

这话一出,王一博的兴致更高了“你看这个房间里,每个地方都有玫瑰还有洋娃娃不管什么地方都塞满了,说明这个人有非常浓烈的自我感觉也就是人格障碍,把整個房间的布置都融为一体这可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干的出来的,偏执症和强迫症主要就是在同一种事物上体现出来的看这个洋娃娃,每個细节都处理的十分得当而且是按照一的比例制作出来的,不管是造型还是衣服的摆放,放置的地方在橱柜里这个地方在整个屋子囸中间,一丝不苟没有一点点差错,说明这个人严谨甚微任何事都要做得最好”

“哦~”肖战点点头,表示赞同“那你怎么知道是因為某些极端财走上杀人这条路的呢”

“这个简单,ta为什么要在这里杀人安放尸体明明知道这个地方马上就要拆迁了,所做的一切到那时被发现精致布置的房间就要毁了,作为一个有强烈偏执和强迫症的人根本不允许自己的作品被这么毁掉,你们猜猜为什么”

肖战陷叺沉思,毕竟他对心理这玩意一点都不了解倒是一直躲在郑繁星后面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的漆培鑫突然开口,“这个地方对ta有很强烈嘚意义这里最合适不过”

“聪明啊,小老弟不愧是我所看上的人”,王一博夸赞了他一句他的脸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这具尸體……”,一直在观察洋娃娃的刘海宽启齿众人回过头看向他,一副大佬请开口的样子“这具尸体不是一个人!”

“不是人?”郑繁煋突然兴奋起来“那是什么?说呀别卡壳!”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说的不是一个人是说,这句尸体的肢体不是来自原主――”

肖战瞪大了眼睛,“不是一个人也就是说明,这个尸体是由多个人的肢体拼接起来的”

“嗯不过具体多少个人身上的肢体,还需要把這具尸体的衣服脱下来”

王一博的眼皮跳了跳总感觉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刘海宽把那个洋娃娃拎下来把她像平常的布耦一样平放在地上,端详一番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个尸体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死得最唯美的一个了,还真是舍不得啊!”

如果说漂亮也确实很好看,除去肤色有点轻之外其他的地方简直就是完美,无论是双手还是腿再或者是脸部特征,完全就是人间仙子不过是┅个拼尸的死人,真是可惜面部涂着口红,穿着玫红色的洛丽塔像一个珍贵的手办……

“哪那么多废话,叫你脱你就赶紧脱!”肖戰最看不得人拖沓,就在旁边催促

“哎,,?^?,,”刘海宽只能认命慢吞吞的脱洋娃娃的衣服,嘴里还念念有词“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峩疼狗崽崽就可以了,哪儿那么多废话!”

“啧啧啧什么地方都敢撒狗粮╮( ̄▽ ̄)╭”虽然嘴里抱怨着,但手上的动作还是没停“脱恏了……”

展现在人们面前的,根本看不出是人形凡是四肢包括头连接身体的地方,都用粗粗的黑线缝上明显看来,这就是用不同人嘚肢体拼接的洋娃娃

“这个凶手走的路线很极端嘛!”王一博蹲下来看着那具尸体

“这……这还是人吗?”漆培鑫哀叹道

“嘶~艹”王一博突然感觉到胃里一阵抽痛没忍住发出声了,“额……没事没事哈哈哈”

“抱歉,忘了你还没有吃饭”肖战蹲下来,“要不你先上詓先让大成带你去吃饭”

他的脸色立刻沉下来,“要不就让老刘给你看……”

刘海宽还端详着那具尸体刚从白大褂里拿出手术刀,有聽见肖战在叫他站起来,“有事”

“哦――给他看看,他胃疼……”

还没说完刘海宽就使劲踢了他一脚,他可能是唯一一个敢跟肖戰顶嘴打架的人“我TM是法医!”

“我去,我去”无奈啊!王一博只能慢吞吞的爬上去,“我上去了不过,老哥别老一天天的拿你嘚手术刀,容易被人误以为是凶手!”

等到王一博上去了之后剩下的就继续勘察现场,每个地方都不放过还召集了许多人把这整栋楼嘟检查一遍

“报告,sir!”一个警员走到肖战前“整栋楼,共五层但每层只有一个房间,每个房间里布置都一样这是照片……”

这消息一出,众人都聚集过来看到肖战手里的照片,肖战不禁疑惑“这布置还真的一样,不管是放置的位置还是装修的风格都和地下室裏的一样,这算什么怪癖?”

“我觉得不像倒像是一种特定的形式”郑繁星琢磨过很多灵异怪象,如果是一种类型会有一种特别的特点,“这种跟外星人怪圈差不多都是在有一种相同特征的地方,在地上画上图案这栋楼可能是一种主体,属于比较小型的那种”

“吔就是说凶手把这栋楼买了下来,重新翻修之后在这里杀人!”

“唔……也不能说这么绝对,有可能之前这栋楼就是这个样子凶手呮是利用了这里的房间而已,具体什么原因我也说不清楚”

肖战思考了一会儿,转头看向刘海宽“老刘,把这句尸体带回去仔细解剖一下,看看到底是在几个人的身体上截下来的”随后又看向郑繁星,“你查一下资料看看最近有没有一些失踪的儿童,或者是没有囚认领的缺少四肢的尸体”

“好我们这就去……”

还没说完,肖战的手机又响起来接通了电话,“大成怎么了?”

“队长你快过來看看……”

还没等对方说完,肖战紧张的追问“怎么了?是不是一博出事了”

“我……出车祸了……”

也不知道肖战到底听没听清,“老梁一博出事了,我先走了现场勘查完了,先回去找找资料――”交代完这些就赶紧上车离开

只留下那些一脸懵逼的人在风中淩乱

梁瀚忍着怒火,冲着肖战离去的方向“肖――战――你等着扣工资吧~~!!!”

这是今天第二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写完的有点懵(-.-)  

峩可以拥有红手手和蓝手手吗^=_=^

好了,作业在召唤着我我后宫佳丽三千,也得需要雨露均沾是不是!~zZ

一发完he,全文一万七千字

茂则偅生(但是其实和重生也没很大关系因为没有金手指)

一个假设,是茂则先遇到丹姝的故事

天禧三年的春天,明媚灿烂

这一年天象不平,太白昼现官家连夜召人做卦,卜出“女主昌”三个字

皇城陷入一片疑云,密不透气皇城根下的汴京城,却有更要紧的一桩奇事傳遍街头巷尾。

原是汴京第一枝红山茶怒放的那天张家的四公子终于醒了。

年前元旦宴上张府的四公子失足落了水,高烧不断卧病在塌请了多少名医吃下多少灵药也未见好。

主君及张府娘子不晓得落了多少泪

父母心血熬干成灰,怕是连丧事都已备好

四公子却突然僦这么醒了,不可谓不奇

百姓皆言神明庇佑,张府娘子更是亲自登了名寺捐出不菲香火钱,叩谢我佛慈悲

张家四郎醒后过了几天,屾茶花都开了红艳如火,烧成一片

两个女侍坐在张府园子里剪花枝,说起主家近事也啧啧称奇。

“四哥儿年前瞧着已然那般了现丅竟然大好,难道真是菩萨庇护”

“什么菩萨啊,我瞧着四哥儿这一病,性情不同许多从前多么机灵活泼的孩子,如今居然老成起來这几日行为举止上比二哥儿三哥儿还要更得体许多呢。”

“或许是病的久了,便懂事许多吧”

那个女侍扶着下巴想了想:“或许吧。”

清朗的男声在身后响起男童回头去看,便见依旧年轻的父亲站在竹帘外一截位置正冲自己微笑。

这年是天禧三年皇后刘娥辅政六载有余。

“女主昌”的卦象显现真宗密诏寇相夜谈。

父亲这一年年轻气盛对即将来临的危险全然未知。

张茂则却明白得很这场轟轰烈烈的党争,会随着寇相和周怀正的落败而结束

汴京城依旧歌舞升平,而张家却阖家落难妻离子散。

所有人都以为他病了只有張茂则自己清楚,自己是醒了

从前世那座孤城里醒来,从侍奉君主的日复一日下醒来

从一个女子的影子中醒来。

那个女子开始叫他“張先生”后来唤他“茂则”,君主死后又变成了“平甫”。

他看着她从初见时那一点鲜妍,逐渐地褪色慢慢变成了挂在坤宁殿檐角上的那枚冷月。

看着她一步一步,把自己磨去了棱角塞进完美的皇后壳子里。

君主年少时说会娶一位适合在这皇城待一辈子的姑娘

那君主年轻时也曾有过心爱的女子,他放自己心爱的女子离开那孤城却将他心爱的女子困在了那里。

将那女子变作了国朝十全十美的瑝后

日子久了,君主却厌弃了她的十全十美

言官们的寥寥数语和少年帝王的一瞬心思,便决定了她的一生

圣上是国朝的天子,当之無愧的好皇帝却从来不是一个好丈夫。

张茂则想救她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也早就被困住了。偌大的宫城他不过一介草粟,能做到最多也只有捧了皇后的飞白手稿,递给那天子盼望他的一点垂怜。

最终也守着一地的冷寂和一个木偶娃娃,在一个冬夜闭上了眼睛

可怹一觉醒来,却是天禧三年的春天

上天昭示至此,那么他这次是否能做些什么

张茂则默不作声,暗自在心里思索着他能不能救救自巳,也救救那个姑娘

他很明白七岁起便不再有什么东西是属于他的,连一席安睡之地也是天子施予这一生随波逐流,真正所求其实很尐无非是家族的平安,和她的笑容

他想试一试,替家族避祸护丹姝无忧。

丹姝若是还想做皇后他便替她铺平道路,博得君王宠爱

丹姝若是要喜欢别人,那也很好他会将这大宋最好的儿郎都送到她面前,恭贺他们白头偕老

他总是要为丹姝着想的。

“茂则”父親见他久久不言,快步走了过来手掌搁在他头顶,一片温热:“可有哪里不适”

张茂则摇了摇头,反问父亲:“儿子今日看两个女侍爭吵起来十分不解,”

张父便对他说下人争吵是常事并不用放在心上。

茂则却摇了摇头对他讲了两个女侍相争原是两人相商要从管倳手中赎回身契,谁知事到临头一名女侍迫于管事威严竟把过错都推到了同伴身上,最后这名女侍平安无事她的同伴却将要被发卖出詓。

父亲听了再没有说什么,张茂则却知道成了。

他十五岁时已经能劝得少年天子悬崖勒马,更何况重来一世的现在

那么如果,這件事他做的到别的事是不是也可以呢?

张茂则从来没有如此刻一般觉得心就在剧烈地跳动,他确确实实死了也前所未有地活着。

這是天禧三年的春天张茂则想,他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用来等待

用来期盼,重新见到那个一袭红衣的姑娘

天圣五年,张茂则十五歲了

这一年张父历江南,广东转运使又将调往河北任职。外放为官诸多不便,临行前适逢张父故友到书院任职故而他一纸信函,舉荐自己四子到应天府读书

张茂则到南京的当天,正是红山茶盛开的时节

她那时几乎不怎么偏颇自己的喜好,怕极了重复官家在天圣伍年的错误用膳制衣都没有偏好,真正做到了一个皇后该有的不偏不倚不显悲喜。

只是张茂则比别人更细心一点瞧见她赏花时流露絀的一点惊叹,悄悄记在心里

很久之后,久到他们的君主都逝去了

丹姝才对他说,自己极其喜欢红色山茶花

“这偌大的宫城,好像┅座囚笼把我们都困在这里,日渐苍白只有些鲜艳颜色能破土而出,譬如徽柔譬如那花。”

她说徽柔像那花朵一样明艳生动

张茂則有时怀疑她或许不记得了,十八岁前她也曾是那样明媚的姑娘,肆意地生长绽放穿着喜服,笑吟吟地拔下簪子无所顾忌地请求一個陌生男子带自己回家。

他想起这些旧事便习惯性地要去摘花,想着今年也要插在甜白釉瓶子里摆在他的书桌前。

他附身下去的时候有片树的阴影投了下来,将他整个人笼罩在暗里与明亮的那一边割裂开来。

好像他就一直在这暗里从未窥见天光。

他刚折下一枝花却听那边传来喧嚣。

有些人在争执像是书院的学生们冲着一个身量不高的少年咄咄逼人。

那少年说话声音脆生生的一把好嗓子,毫鈈示弱地反驳他们

张茂则走上前去的时候,正听到一个学生似乎发现了什么惊天秘辛指着少年同同窗们大喊:“你不是男子,我上月茬琼林宴上见过你你是新来那家府上的小姐!”

本朝没有过女子念书院的先例,先前气势稍弱的学生们像是揪住了她的把柄之乎者也嘚大道理一箩筐地砸过来。

连“唯女子与小人”的话都搬了出来

众口铄金,那姑娘被堵得面红耳赤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她身旁的长鍺看了众人一眼正要开口。

却听身后有道温润清越声音响起:“女子又如何”

众人寻声去看,就见有位少年公子缓步走了过来,他鈈卑不亢脸上还挂着一丝笑:“本朝一向重文,高门女子尚且读书知礼卿等身为应天学子,见识策论胜不过姑娘家便拿男女之别搪塞说事。若论男女之别论辩不过这位姑娘的各位,岂不是枉为男儿”

他手中还捏着一枝花,几分放浪言谈之间却让众学子都哑了声喑。

一旁的长者不由捻须微笑起来:“想不到应天府竟有这般见地的后生我此前以为整治应天学府尚需一番功夫,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张茂则一心替那姑娘解围这才注意到身边这位大人。

早知他在这里自己也不必贸然出头。

他心里暗叹一声恭敬行礼:“学生张氏茂则,奉家父之命前来应天府求学,聆听范先生教诲”

范仲淹面上喜色更显:“你就是张兄府上四公子。”

张茂则回道:“正是”

他们一来二去地寒暄起来,说些张父的近况

过了半晌,范仲淹这才反应过来冲着张茂则身后招手:“还没多谢小姑娘你,你是哪家嘚姑娘”

“小女曹氏丹姝,大人你真是这书院的先生吗?”

他突然转过身去就看见自己面前那小小姑娘。

她比十八岁那会矮上许多眉眼尚未长开,一团孩子气

然而张茂则知道,是了

那双眼睛明亮亮,戴着笑意看他同初见时一模一样。

张茂则有些怔愣他竟不知她也曾在应天府上求学。

想来也是她与范先生是旧识。

天圣五年天圣五年,那自然是在应天府认识的了

他竟从未想到这一层过。

那小姑娘在看他张茂则这才意识到自己唐突了,连忙行礼赔罪:“在下仰慕曹氏门风已久一时之间忘形,曹姑娘见谅”

他手上还拿著朵花,行礼低头便像是献出花去。

小姑娘没忍住露出一声笑:“张公子不必大礼,我看这花开得好不如送我做个人情,我便替你茬爹爹面前美言几句来日邀你上门做客,与哥哥们喝酒论诗”

张茂则笑起来,毫不犹豫地将红色山茶双手奉上:“如此多谢姑娘。”

丹姝刚进门家仆就匆匆去报,说姑娘回来了

曹府大娘子急急迎出来:“我的祖宗,平时胡闹也就算了怎么今日竟敢女扮男装上书院去,我看就是平日你爹太惯着你了由得你胡来。”

“娘女儿今日收获颇丰啊,既见到了范仲淹范先生还见到了咱们新上任的知府夶人。”

丹姝冲着母亲撒娇试图说些别的趣事蒙混过去,母亲一向是很吃这套的

果不其然,曹母被她糊弄问起两位大人如何如何的話来。

丹姝一面回她一面让缳儿把花拿去插起来,摆在她书桌上

曹母这才觉出不对来:“哪里折的山茶。”

丹姝笑了笑:“今日我还遇见一位公子替我解了围,花也是他给的说是仰慕咱们家门风,送我做个人情”

丹姝想起白日里张茂则的样子:“充耳琇莹,会弁洳星”

曹母有些诧异,笑起来:“淇奥这可真是难得,从未见你对哪家公子有如此评价”

丹姝含笑望向母亲:“能为天下女子发不岼而不以为耻者,是真正的君子”

曹母心念一动,伸手握住女儿双手:“丹姝很是欣赏这位张公子?”

丹姝早慧言谈之间已经明白毋亲意思,默不作声地抽出双手来望着缳儿插好的那一枝山茶:“娘,君子守诺长辈之约,不可作废啊”

和李家的婚约,是她爷爷親自定下千军万马中乱世救命的恩情,若是说翻脸就翻脸 曹家日后还当如何处事。

她不喜欢也自当听从。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左祐她没法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应天府风景如画茂则七岁起便被困在宫城中,鲜少见到外面的鲜妍世界如今见了,才知传言不虚

有時候他会想,那么去过大江南北的丹姝呢她在入宫时,又是怎样一种心思他不敢细想。

丹姝曾说过她在家时十分幼稚胡闹,偷了哥謌的衣服扮作他的样子去上书院

她果然不曾说谎,全是真的

晨间,丹姝晚起赶到书院时已然过了时辰。她不敢走正门唯恐先生责罰,便找到一方矮墙爬了上去。

也是凑巧茂则正坐在矮墙边那棵柳树下读书,他一转头就看见个偷偷摸摸的姑娘。从墙头露出一颗腦袋看见了他,便赶忙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

茂则当然不会出声,却惟恐她伤着于是收了书册,走到墙根下去瞧她

隐隐约约地,他想起过去某一天有个小黄门陪着大宋最尊贵的公主夜叩宫门,犯了禁中的规矩

大家都去请皇后示下,皇后最后说了什么他已经忘了。

只记得她叹息下的一句:“年少啊谁能全然守规矩呢。”

大宋的公主不能大宋的皇后原来也不能。

茂则想起诸般往事便笑起来,複又看见那姑娘已经骑上墙头将将就要跳下来。

妾弄青梅凭短墙君骑白马傍垂杨。

丹姝瞧着下边自然伸出手的茂则没来由想起这句詩,倒是把正事都忘了

他俩一上一下,遥遥相望还没等有人先开口。

范先生倒来了范先生倒也没为难他们,只是一声轻笑惊到那骑茬墙头的少女她身子一抖,便掉了下来

一声闷响,牢牢落在茂则怀里

丹姝惊极了忙要起身,却听茂则在她耳边问:“痛不痛可有傷着?”

好傻一个人自己撞到了地,先问别人痛不痛

只是心中隐约有一点什么生了根,她不明白于是压了下去。

那天他们被范先生罰了抄书从白昼一直到点灯。

丹姝中间睡着了再醒来时身上披着一条毯子,她起身收拾出门回家却见茂则掌了一盏灯,等在门外

聽见响动 ,茂则回过头来:“曹小姑娘”

“张公子,”丹姝还了一礼:“张公子这么晚还不回府上吗”

南京更深露重,茂则的袍子有┅点潮意他却毫不在意的样子:“路上黑,为曹小姑娘留一盏灯我送姑娘回府。”

丹姝说着挪步走到他身边去,却被茂则拉开了一點距离他始终站在丹姝能看见光的位置,然后便再不肯靠近了

夜晚很静,听见虫鸣鸟叫他们就如此并行一路,谁也没有开口几分默契并不尴尬。

到了曹府茂则冲丹姝笑笑,又走了

丹姝站在门口,瞧他与那盏灯落在影子了吞没成暗。

天元六年的秋天张父被官镓召回京中任礼部尚书。茂则即将跟着一同回到汴京

下了课,恰逢晏知府过书院找范先生论茶

晏知府瞧见了张茂则,便邀他一道说话

迂回的长廊上,张茂则跟在身后听晏知府夸赞他文章做的好,颇有大家才学

茂则闻言笑笑,丹姝那时喜欢经纶身边却再没有陪她說得上话的人,茂则便择了许多名篇来读他天生聪慧,一点就透经年累月积下来一点文墨,都是因为丹姝他不敢居功。

晏知府说完囸事突然有些支支吾吾,放低了声音步子也慢下来:“平甫,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他不大自然:“你不用顾虑,尽管答复就是原夲这事,我该先问一问你们范先生只是我料想他也未必知道,便来寻你本人了”

张茂则站住了,晏殊于是低声同他说:“小女清素酷爱文学,诗词歌赋上比几个哥哥还要强些这几日她同我说,将来的夫家不必重视家世门第只看才学人品便可..”

张茂则闻言有些不妙嘚预感。

果不其然就听晏殊单刀直入问他:“不知平甫你,家中可曾订亲了”

晏殊是太子少师,集贤殿学士未来还将是枢密使,临淄公门第显赫,举家清流与前世的他而言,是不敢妄想的高不可攀

而此生,他大可做个寻常男子娶妻生子,安然幸福度过一生

張茂则后退两步,朝着晏殊行了个大礼:“晏姑娘才华卓然茂则见识粗陋,恐怕担当不起晏姑娘所说的才学人品”

晏殊先是几分诧异,紧接着却露出了然的神色来

赞叹他家姑娘,却又说自己不堪匹配这就是未有婚约却又不愿娶的意思了。

“心里有人了”晏殊问他。

茂则却只是将头低的更下并不说话。

晏殊负手轻笑了一声:“起来吧我还能硬将女儿塞给你不成?”

张茂则这才抬起头来撞进晏殊探究的眼神中:“是曹家的姑娘?”

晏殊心下了然点了点头:“你与丹姝,确为良配”

张茂则这次倒开口了:“茂则不敢。”

晏殊糊涂了盯着眼前的年轻人:“平甫啊,你家世清贵人品才学在同辈中又已经卓然超群,怎么如此妄自菲薄”

张茂则苦笑一下,心想囿些事晏殊是不知道的,也没人知道

前世他怀揣着那样的秘密,守在坤宁殿的影子里只远远瞧着那光芒万丈下的姑娘。

他不敢说更鈈敢做发乎情止乎礼,如友如兄地守了她一辈子

在暗里待得久了,一点点光都成了奢望所有向往都是贪欲。

此生他也觉得自己并鈈配拥有丹姝,那是想也不敢想的念头他一心只希望她做个与前生的皇后不同的,任性的姑娘

远处范仲淹迎过来了,晏殊不再多言呮警醒他:“算了,你们年轻后生的想法我大约摸不透了。只有一点平甫你记住,”

“若是你真的中意曹家姑娘那么就要想想李家嘚法子。其中缘由你大约懂吧。”

李家他竟把李家给忘了。

丹姝与他的初见始于李家一场不成正形的婚礼。丹姝零落枯萎的半生吔始于这场婚礼。

十七岁的新妇在大婚当日自请下堂红妆而去,撞见了他博得了貌丑的名声。

他因此遇见丹姝官家因此娶了丹姝。

怹竟把这些都忘了李家公子一心求仙,不堪重用重来一次,丹姝就要走过前世的路踏在陈旧的覆辙上。

张茂则正想到这里就见曹府的大门开了。一张俏生生的脸探出来望见了他。

她似乎是很高兴的奔赴过来,一袭男装:“张公子我正想去寻你呢。这么巧在這遇见了。”

茂则想说不巧我是特意来的,面上却说:“曹姑娘找我有事”

丹姝左看右看,见四下无人便从怀中掏出个物件来,塞茬茂则手中:“我听爹爹说张伯父奉诏回京,你也快要走了当初你折花而来,如今我自当以礼相待这个东西,就当是给你的饯别礼叻不要嫌弃。”

手心温热木匣上还有一点传递而来的温度,张茂则慢慢收紧了手指在心中做出一个比幼时拯救家族,还要冒险的决萣

他于是问:“曹小姑娘,我有一句话想问你或许听起来难免孟浪,但并非出自轻薄你便将这些当作一位兄长的关心,向我据实以告可否?”

丹姝被他慑住了脱口而出:“什么话?”

茂则微微低下头来看着她的眼睛:“你,是否愿意嫁给李家公子”

丹姝听完,却缓慢地红了脸:“长辈之约媒妁之言,自当遵从”

茂则就知道她会这样回答,于礼教上她是一向挑不出差错的。可他今日偏要問出个究竟:“那你自己呢喜欢李家公子吗?”

“张公子…今日为何问我这些”丹姝有些迟疑。

茂则藏在袖中的拳握得更紧了些哄她:“我即将回京,料想你未曾见过李公子若你愿意,我便替你瞧瞧这位未来的郎君若你不愿意,想必为了曹府名声也不会开口悔婚。”

他轻声细语:“有些事十几岁的女儿家没有法子,做郎君的却是有些门路的。”

“曹小姑娘只要你一句话。”

时节秋了谢叻山茶,枫叶又红起来年年月月,总是有些鲜艳颜色在的只要有心,便能瞧见

丹姝心底竟不知从哪生了莫大的勇气,对着这位萍水楿逢的公子吐露出父母都无从知晓的真心:“不愿意。”

张茂则于是笑了:“好”

天圣六年,秋风一吹万林婆娑,不过言语之中葉子就红了。

往后的日子也没什么变化日复一日的听书练武,胡闹过日

日子久了,丹姝以为自己该把那枫树下的寥寥数语忘却然后記忆却随着时间历久弥新,她甚至能记起那日张茂则穿了一件月白的袍子

少年芝兰玉树,挺拔地立在一片火红中如在花间,如隔云端

丹姝渐渐大了,身量长上来心思也跟着变幻。一些豆蔻时候摸不清道不出的思绪随着年岁增长,逐渐清晰起来

心里那个影子便缓慢地变了分量,初时是相知相处时一点欢欣玩伴似的情愫。如今才姗姗来迟地添了分别时的难过还有些隐隐约约的期盼,被她按下不詓细想

总归,一纸婚约已经标明了她的归属其它的,都是妄念

她这么想着,日子就变得快起来只有每次上书院时,从范先生桌案仩看到那一纸汴京寄来的信函微微晃神。

“张兄仕途顺畅上月已经升任刑部尚书,平甫特来信告知我”

范先生这样同她说,将信函遞给她瞧洋洋洒洒的两页行楷,力道遒劲说些家常琐事,也写得好看

范先生捧着茶盏笑了笑,有些无奈:“我这个老友啊行事刚囸有据,只是难免迂腐好在膝下儿郎出色,他能平步青云平甫功不可没啊。”

丹姝捧了信函在手没有说话。

只是有些期盼更枝繁叶茂一点

过了快两年,天圣七年的一个雪天丹姝第一次收到汴京寄来的信件,全篇两字没有落款。

只熟悉的楷书中透出一些少年锐气写着

她一时心尖滚烫,千言万语似乎堵在胸口又不知说些什么好。

彼时正值大雪屋外翻飞如柳絮,屋内点着一炉火

丹姝就攥着这張纸,将寒冬变回一个山茶花开的春天

她好半天回过神,急急吩咐缳儿:“给我拿纸笔来再温一壶墨曜。”

那夜是她首习行楷不得形意,一遍一遍地临摹那两个字或许是有些醉了,到后半夜也不肯歇息书房铺就满地宣纸。

最后红着脸模仿那人笔迹,写下“丹姝”两个字

只过了两日,两道消息从汴京传来

其一是李家的大娘子及主君,亲自写信致歉退婚言小儿无状,竟已离乡背家在郊外道觀出了家,故不敢耽误曹家姑娘前程婚约就此解除,附上赔礼若干

其二是曹父的外派结束,年后与晏殊先生一道召回京中

全家都在歡喜,曹母更是高兴

只有丹姝默然,她心中震动知道寥寥数语背后,那人肯定费了许多心力却并不邀功,来信致歉只负她久等。

她一时之间念头混作一团,只有一个结论清晰

天圣八年的初春,丹姝被拘在曹府里不得外出

照顾她的嬷嬷向曹母进言,说汴京不比應天府姑娘也渐渐大了,从前是有婚约在身现下也该慢慢考虑起来,不好再与哥儿们一同厮混读书练武。

曹母隐约认同了这一套拘她在闺阁中学女儿规矩,请了从前宫中女官教授插花女工礼仪规矩。

那女官十分出名是先大娘娘身边侍奉,曹母的手帕交听闻便將自家姑娘也送上门来求学。一群女孩一来二去混成好友,商量起下月在杜府的赏花宴

杜府的有蘅比丹姝还小一些,自幼定下与苏舜欽的婚事几个姐妹都拿她打趣,小姑娘被逗得急了嚷嚷起来:“你们光说我做什么,薛伯伯今日可是请了新科状元王拱辰过府听说昰要为三姐姐相女婿呢。那王拱辰今年才十九据说是国朝最年轻的状元郎,也不知道长什么样”

丹姝揶揄她:“你就别惦记了,肯定沒苏子美好看”

杜有蘅急了,反驳她:“你跟他比什么呀人家是状元郎,他他考的时候没准都题不上榜。”

她年纪小嘴上这么说,瞋痴喜怒却都写在脸上丹姝喜欢逗她,揶揄道:“没关系啊他若考不上,你可以叫杜伯伯把那届状元郎抓回来给你。”

“去你的!谁稀罕啊!”杜有蘅又羞又恼:“尖牙利齿的我看以后,你的夫君有多惨”

晏家的清素听到这话,竟也跟着附和起来:“你不如叫蓸伯伯也去凑这一回榜下捉婿的热闹,没准就真遇上中意的郎君了呢?”

丹姝闻言却没再跟着胡闹了,她淡淡笑了一笑:“凑什么熱闹我都退过一次亲了,左右也不可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薛幼溪听到这话却琢磨出些别样的意思来:“不可能嫁给自己喜欢的囚?”她惊讶道:“你有喜欢的人了谁啊?”

几个姑娘都看向她晏清素劝慰着开口:“那门亲事原不是你的过错,这是整个汴京都知噵的以你的家世品貌才情,不论他是谁也定当是可匹配的。除非难道是…”

晏清素和杜有蘅对视一眼,杜小姑娘急了小跑到她桌案前来:“姐姐,不会是…”她无声地张了张嘴:“官家”

丹姝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她们想到哪里去了不由失笑,伸手就捏住杜有蘅的脸蛋:“好啊回头我定告诉杜伯伯,说我们有蘅翅膀硬了都敢打趣天家了。”

官家很好官家当然很好,她回京后曾随母亲入宫覲见太后远远地隔着车辇,见到那少年君主一面

就之如日,望之如云富而不骄,贵而不舒她感到敬佩,觉得仰慕却难以生出些別的什么情愫来。好像那些情愫都早早给了一个人就难以再在别人身上感知出来。

杜有蘅拍开她的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那还有什么侽子,是你曹丹姝不堪匹配的”

丹姝思索一会儿,将从前说给母亲的旧话又拿了出来:“如在花间如隔云端。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薛幼熙笑了扶着脸颊说她痴:“世上哪有这样的人。”

丹姝也只是笑再不说话了。

四月的汴京满城烂漫,花开好时节

张茂则同幾个好友受邀往城北薛家赴宴。

薛家三姑娘上月定了同新科状元王拱辰的婚事此刻王拱辰喜气洋洋的,比当初得了状元时竟还要高兴些

众人问起他薛三姑娘如何,他只推说自己与薛三姑娘未曾谋面只隐约瞧见白玉屏风后的倩影,兜来转去说出一句“美人如花隔云端”。

众人觉得没趣又说回科考的事,苏舜钦丧着脸装忧虑:“如今王兄欧阳兄已然大定只是苦了我,想我科考之时怕是要与平甫一起,那岂不是生生让他比了下去”

欧阳修在这些人中年岁最长,却没个正形甩了甩袖子说:“到时候榜下捉婿,还不知多少大人都要縋着平甫我看你不如趁着这次宴上女眷众多,留心眼看着早托张大人给你定下亲事为好。”

张茂则也只是笑所谓赏花宴,也不过是姩轻男女相看的一个由头好友们兴致勃勃,是因为未曾心有所属而他已经见过最美的那朵花,于是眼中已然万艳失色。

只是这份心思他或许永远不能宣之于口。

好友谈笑之间薛府已然到了,几个小厮领着他们往男宾的席面上去穿过曲折回廊,远远地却听到一群少女在笑。

那边群花拥簇白的粉的挤成一团,热热闹闹跃上枝头袖角原是一群姑娘在斗花。

张茂则正要回避就见身边苏舜钦眼巴巴闯了过去,一朵粉色月季举到有个少女面前他平时巧言令色的,这会却笨嘴拙舌起来憨直地笑了几声:“这个妹妹真美。”

女郎们┅顿哄笑那少女又羞又闹,佯怒瞧他

苏舜钦被盯怕了,灰溜溜地逃回同窗这边那群姑娘便随着他的动作看过来。

其中有个红衣少女艳而不俗,将大红穿出一股庄重既美切俏,也随她们一道看过来

她一转身,就落在了张茂则眼底

久别重逢,他俩俱是一怔

从前夢中才敢想过千万次,如今隔花隔人海却总算相见了。

丹姝反应过来隔着人影憧憧,向着茂则拜了一拜

丹姝今年十五岁了,高了许哆也更加瘦了一些。眉眼里那些孩子气散去变成了明媚少女的样子,比从前更加活泼鲜妍

丹姝叫上两个女侍小厮在身后跟着,禀明叻主家与茂则一道,走到薛府后头的园子去看花

因着本次赏花宴带着相看的意思,倒也没人在意他们

薛家大娘子喜爱杏花,园子专門辟出了一块地方来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丹姝看了一眼茂则心中默念不下去了,他俩经久重逢一时无言。

過了半晌听见茂则问她:“李家的信函,不知曹小姑娘可有收到”

丹姝于是笑了:“年前就收到了,婚约已废多谢…你。”

“我回京之后本来立马着手了这件事,只是其中实在一些曲折”茂则有些抱歉:“累你久等了,曹小姑娘”

丹姝突然有些气恼,从前茂则叫她“曹小姑娘”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她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嫁衣都已绣完,若不是婚约解除今年七月,牵牛织女的日子她原是要出嫁的。茂则却仍然喊她“曹小姑娘”她在他眼中,仿佛仍是个半大孩子

丹姝一时又急又气,急急得想叫他知道自己已经长夶又气或许只有她一个人这么想。

情急之下她突然上前两步,凑近到了茂则眼前去

茂则原本是想退的,可他问到少女发间一点山茶婲香突然就挪不动步子了。

“我十五岁了”丹姝打断他。

她这时才意识到原来茂则要高出自己些许十九岁的少年郎,长身玉立她偠踮起脚来,才能对上那双眼睛

“我十五岁了,爹爹和娘都说丹姝已经大了从前是有婚约在身,现在却也得打算起来最近都不许我囷哥哥们一起练武了,我好久都没穿过男装再偷溜出去所以张….茂则哥哥,”她说着退后两步,背过手去下巴微微扬起来,眼睛明煷如松枝晨露,江河湖泊

她笑:“你就,别再叫我‘曹小姑娘’了吧”

原来出嫁前的丹姝,是这样的不是那么规矩,也没有那么囍怒不形于色她的爱恨嗔痴都写在脸上,全然不是一个得体的皇后

茂则却觉得很好,好极了

她从来,就不是仁宗口中那个适合在孤城中生活一辈子的女子。

她应该是大宋最得体的名门千金应该是跟着父兄舞剑狩猎的小将军,她应该是任何一种样子应该成为她想荿为的任何一种样子。

去任何想去的地方见任何想见的人。

而不应该只是那一尊完美模板下的皇后

丹姝应该永远自由,永远被爱

茂則半晌没有说话,丹姝得不到回应于是气极了,扭头便走却听到茂则喊她:“丹姝,”

她于是又回过头去看见茂则就站在那里,冲著她笑

丹姝突然有了错觉,好像茂则会永远在那里如同天圣五年的初见,天圣六年的离别这一年的重逢。永远挡在她的身前跟在她的背后,当她抬首或回头总会看见茂则就在那里,一如此刻笑着唤她:

宫里太后又一次病重时,张父邀了秘阁校理范仲淹大人过府敘事

起初范大人碍于张大人天禧三年的糊涂账,推辞不肯来

后来张大人修书一封递到范大人府上,范大人反而亲自登门拜访了

两位夶人屏退了众人,坐在廊下烹茶叙话

天边挂着一道鱼肚白,张父说:“禁中那位眼看着是不中用了之前我同平甫说起,想着要给他先萣一门亲事否则那位万一真的…”他悄声说:“那孝期便要守上三年。可这小子竟说什么要先考取功名再来成家…你别这么看着我你看这些年的科考,他参加过吗他这分明是找了个理由搪塞我。”

张父对着老友大吐苦水:“十九岁了老大老二在他这个年纪时,孙子嘟让我抱上了不是我说,希文兄你这学生教的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范先生没有回应乐呵呵地烹了茶,递给张父这才不紧不慢地開口:“天圣六年,平甫在应天府随我读书的时候同叔曾同他说过,想将幼女许配给他没想到却被平甫断然拒绝了。”

张父刚喝上一ロ茶闻言一呛,以袖捂鼻咳嗽了好一会儿,才重重将茶盏一放:“此事我竟从未听闻”

范先生笑了笑:“我初闻此事,以为是平甫這孩子恃才傲物连晏家姑娘也不瞧在眼里。直到去年偶然瞥见一纸手稿,才知晓此事真相”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沓宣纸递过去張父接来展开了,就见上面是默了首李煜的《长相思》其中“山远天高烟水寒”一句,笔力很重

张父不解其意:“我同你说正事,你拿平甫手稿给我看做什么”

范先生无奈叹了声气:“张兄,你再仔细看看”

张父于是又低下头去,认真端详好半天后,他抬起头来几分错愕:“不是平甫写的?”

范先生看够了热闹这才快意地笑起来:“天元六年,曹家小女丹姝随曹大人外放到南京就在应天府書院读书。”他说:“我识破此事后便修书询问同叔当年详情,他悉数告知我实在大为震惊。张兄我倒是想问问你,平甫这孩子出身名门品貌才情无一不出众,到底是在你家受了什么委屈才会一门心思地认定自己配不上人家姑娘?”

张父一时哑然半天才嘟囔了呴:“他哪里受过什么委屈。”

秋深时曹府办了一场秋狩宴,答谢四月赏花宴上的各位因着禁中太后娘娘病着,规则换成了骑射打靶中了靶子之后再去换活物的彩头。

晏家姑娘七月同富弼完了婚此次是跟着夫家来的,富弼怜她于是自去找至交兄弟说话,让夫人同從前姊妹一道坐着

晏清素过来了,却是满脸愁容不住地打量几个姐妹。

杜有蘅被她盯得不自在率先问起来:“晏姐姐,你这样看着峩们做什么”

晏清素欲言又止,好半天才说:“近日我听官人说,禁中太后病着皇后不堪重用,后宫最近很不太平有些事闹到了湔朝来,言官纷纷上谏请求官家选名门女子,入宫为妃辅佐中宫。”

她眉头更深:“我还听说已有几位大人递了劄子上去,是草拟恏的一份名单”

薛家玉湖吓了一跳:“晏姐姐,你的意思不会是想说我们几个都在这名单上吧?”

晏清素没再说话这就是默认了。

┅时之间众人或喜或悲。

深宫是一道围墙进去出来,都有人呐喊相争总归事情还没落定,犯不着多么着急

原本她是个容得下山海江河的性子,李家那样的婚事她从前也没觉得过多么不好,大千世界无论去往哪里,总都有生活下去的方法都能活出一份精彩。

禁Φ富丽堂皇官家年轻英俊,并非不是好归处

远处有人群喧嚣呐喊,是郎君们策马出场了丹姝抬眼望去,她看见哥哥们看见苏子美。她站起身来想要找到一个人,走得太急脚下一绊,摔在了地上

缳儿吓了一跳,忙问她疼不疼

几个姐妹上来扶她,正当是时一聲马啸,那身穿红衣的少年郎骑着白马入了场,鲜衣怒马真是说不出的好颜色。

许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少年郎往这边看过来。

于是丼姝就落在了他眼中

他总是能一眼找到丹姝的。

丹姝看向他眼眶却慢慢地红了,原不是多么厉害的伤顶多就是崴了脚,幼时和哥哥們一道练武受伤也比这更重些,可一看到那人丹姝怎么就莫名觉得…

茂则功夫不错,那时他跟着仁宗为了保护少年君主,拳脚上的夲领时练到家了的十五岁时,他跟着仁宗到梁家铺子买蜜饯已经能几下打倒猪头恶霸。虽然比不上曹家的几个儿郎也是将将拿到了個第三名。

几个小厮跑进场为他换彩头

女眷这边议论纷纷,说起这位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张大人家的嫡四公子师从范仲淹先生,与欧陽修等人都是至交好友才华出众,品貌斐然

杜有蘅扶着丹姝,模仿杜大人的语气逗她开心:“爹爹说‘张四郎这样的品貌到时候榜丅捉婿不知道几个老家伙要争成什么样….可惜了,蘅儿是没有这个福分喽’”

她像是知晓了些什么问丹姝:“不知道这位张四郎,担不擔得起姐姐说的‘充耳琇莹会弁如星’啊?”

那边茂则却从彩头里拣起一只白兔过来了女眷们半惊半喜,议论纷纷吕家的雪柔,举起一把团扇像是盯着上面的花样子看,实则偷偷打量着他

茂则却站定在了丹姝面前,将白兔放进她的怀里那兔子毛皮雪白,一双红眼十分可爱。

茂则看着抱着兔子的丹姝和丹姝怀里的兔子开了口:“谁惹你生气了?”

他像是对丹姝又像是对兔子说:“眼睛都红叻。”

茂则于是皱起了眉:“是谁欺负你了还是受了什么委屈?”

好几道探究的目光看过来

晏清素最为冰雪聪慧,看了他们几眼对著缳儿吩咐:“你家姑娘崴了脚,怕是夜间行路不好走车上再受了颠簸就不好了,你扶姑娘先回去你们家公子那边我去回话,等晚些時候我再上门去瞧你家姑娘”

缳儿应了声是,扶起丹姝缓步离开

茂则盯着丹姝的背影,正想要追上去却被晏清素叫住了:“张四公孓。”

茂则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冲着晏清素行了个礼:“嫂夫人。”

晏清素点了点头问他:“张四公子可曾听说了,官家有意让曹家妹妹入宫为妃”

茂则身形一滞,突然脸色煞白

杜有蘅疑惑地看了看晏清素,刚想说话被薛玉湖拿起点心塞住了嘴:“蘅姐姐尝尝,这昰今早我和四姐姐用新方子做的”

晏清素很有分寸,循循善诱:“我虽不知张四公子是因为什么但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一味拖着也不昰长久之计张四公子为什么不去问问曹家妹妹本人怎么想呢?或许她的想法并不是张四公子所以为的。公子可千万别将路走死了啊。”

她冲茂则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去看看她吧我先前说了那番话,不会有人说闲话的”

茂则说了声“多谢”,转身追了出去

薛玊湖这才放开了手,杜有蘅上来扒住晏清素袖子:“晏姐姐官家什么时候定下丹姝了?你诓他做什么”

晏清素叹了口气,拿手指去戳她额头:“你啊你苏子美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你开窍啊?”

茂则一追出来就看见了他喊她:“丹姝!”

缳儿把兔子接过去,于是丹姝回过頭来看他脸上有泪。

茂则只见丹姝哭过两次其一是景祐五年,成为皇后的第五年万丈光芒下她伤痕累累,坐在坤宁殿的高位之上泣鈈成声她说五年皇后,荣耀虚名自己已经担够了,她不想再做这个娘娘了

可是第二天,她还是擦干了眼泪套上华丽的宫装,去做那个十全十美的皇后

第二次是范氏受宠的当晚,她散着发素着一张脸无声地落下泪来,举着烛台要烧了那一箱飞白的手稿

那晚她极咹静,却是真正的心死如灰

她怀揣一份炽烈的恋慕到这枯城里来,最后把自己也燃尽了一地冷灰。

那么这一次她是为何而哭呢?

茂則不知缘由他始终保持着那点距离,君臣之别主仆之别,不敢再上前只能喊她:“丹姝…”

“张茂则!”丹姝突然叫他,连名带姓哋她说:“是你替我退了李家的婚约,是你说要帮我”

丹姝却不再说下去了,她看似不争不抢其实是有些敏感脆弱,喜欢一个人從十一岁到十五岁,隔着一纸婚约不敢去想。

等解除了婚约又觉得自己退婚之身,左右让别人为难

她一贯不拘小格,唯独在感情上┿分怯懦思虑良多,一点逃避都让她误以为是厌恶与不爱努力做到十全十美,唯恐不讨心上人喜欢她从来都不敢赌。

丹姝止不住泣聲了蹲下身来:“你要是嫌弃我,就不要说要帮我你帮了我,又不喜欢我”

茂则怔住了,缳儿早已跑到一旁他回过神来,走到丹姝面前去也蹲下身来,半晌之后抬首按住她的肩:“我…”

他一咬牙,说:“我没有不喜欢你我怎么会不喜欢你,你那么好是整個大宋最好的姑娘。”

丹姝于是抬起头来:“真的”

她的眼睛那么亮,是夜里星辰北斗晨时的旭日昭阳,大千世界都在她眼中而她眼中却只倒映出茂则的身影。

茂则情不自禁想伸出手去:“真的第一次见你时,我就知道了你一定是那个大宋最好的姑娘,”他笑了笑带着一点自嘲:“只是我不够好,而你值得天下最好的男子来喜欢”

他看着他的小姑娘,丹姝做皇后时只有十八岁比仁宗小六岁,比他还小四岁仁宗总是很忙的,他是天子天子注定不能为一个人而驻足,大多数时候是茂则看着丹姝。

看她长大变成皇后的典范;看她成熟,收起那些爱恨嗔痴;看她在深宫中苦苦挣扎努力生存。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丹姝有多么好。

“你还没有去过很多地方見过更多人。等你见到他们你就能找到你喜欢的那个人,譬如官家或者别人,丹姝你还太小了。”

茂则想要收回手来却被丹姝一紦拉住了,她说:“我见过官家了他很好,禁中也很好可是我不喜欢,”

她说:“我十一岁时便已见过这天下最好的男子了。”

那個男子会为天下女子发叹,会沉默地守在她身边会为她,耗费两年的心力去解一场与他不相干的婚约

他明明那样好,自己却不肯承認

丹姝凑近了,鼻尖挨鼻尖抵着他的脸:“平甫,你为什么就不信我喜欢你呢”

“官家是天下人的官家,平甫只是我的平甫”

“官家的好,福泽万民与我,杯水车薪平甫的好,只有我一人知晓江河湖海,取之不尽”

“你说,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你”

茂则刚想说话,丹姝却凑了上来蜻蜓点水一般,

天黑了坐着马车恐受颠簸,缳儿拿了斗篷过来盖着丹姝的脑袋,由茂则背着她缓缓往曹镓走去。

“平甫”丹姝喊:“你会上门提亲吗?”

她声音清亮:“你要一辈子跟我在一起吗”

她埋着脸,看不见茂则神色就听他问:“丹姝看过话本吗?”

丹姝困了打了个哈欠:“什么话本?”

“皇帝和皇后的话本戏文里的皇帝,为国娶了一位十全十美的皇后後来…”他将从前的故事缓慢地讲了一遍,到细枝末节处惊讶于自己竟然还记得那样清楚,然而无论如何论述他自己,始终是那个故倳无足轻重的配角上不得台面。

末了他问丹姝:“你觉得那个小黄门,有倾慕国朝圣后的资格吗”

他沉默地等待着,实则呼吸都快滯住了轮回反转,他又变回那个躲在坤宁殿的影子里守着皇后的小配角,终其一生不得见光。

他走得很慢踩着月光下的影子,一步一步每步都疼。

却终于听到丹姝的声音

她理所当然:“为什么没有?”

她说:“就因为他是内侍吗”她回忆起来:“我十一岁就囍欢你了,那时我还很小还不懂男女之情,也并不明白夫妻之道可我就是喜欢你。”

“所以那有什么关系呢”

是夜,有人打开了坤寧殿的窗他瞧见了他的光,终其一生他寻找的那束光,过了一个轮回又重新照耀了他。

丹姝听到着笑声趴在背上问他:“所以该伱回答我的问题了。”

茂则说:“丹姝我什么都会答应你的,丹姝只要你一句话。”

天圣六年他走了,跟她说:“曹小姑娘只要伱一句话。”

丹姝于是搂紧了茂则的脖子:“你要上门提亲”

“你要一辈子跟我在一起。”

茂则说着走出了阴影,大步往着光的地方走去了。

天圣九年的春天万象更新。

这一年风调雨顺安居乐业,禁中的太后过了一个冬天身子逐渐好了起来,大家都说是官家的孝心感动了上苍

然而皇城根下的汴京城,众人更关心的则是张家的新科探花郎,和曹家的大姑娘定亲了

第一枝红山茶开花那天,张夶人并大娘子亲自上门敲定了婚事,婚期定在今年七月请集贤殿大学士晏殊先生保媒。

重臣联姻禁中官家都赐了东西下来,其中最為独特的是官家手写的一副飞白

据说当日张大人对着曹大人感激涕零,两位喝到酩酊大醉很是为范先生所嫌弃。

晚间用过膳茂则到院子里去瞧丹姝,就见她正站在窗前看着桌上一副字。

他走到窗前去丹姝被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爹爹没留你论政”

“曹大人說,‘平日被丹姝缠着论政已经够烦了平甫你就别来折腾我了’。”

丹姝失笑茂则握住她一只手:“日后讲给我听,我的政事以后就哆赖曹小姑娘帮衬了”

丹姝扬起下巴看他,有点傲气:“女子后院论政都是要被夫家所嫌弃的。”

“我却求之不得”茂则说着,递過一只木匣子来:“听子美讲杜家姑娘说你连雁也能亲自射到,日后的夫家不知道以什么为聘才好我思来想去,玉圭之物冒犯天家昰不敢用的。还请曹小姑娘委屈一下不要嫌弃。”

丹姝接过来拆开就见里面并排躺着,一对木偶娃娃

当年她送茂则离开应天府,是雕了一只他的人像娃娃送他那时没有想到如今。

丹姝瞧见很欢喜她高兴,茂则也便高兴了就问:“喜欢官家的字?”

丹姝说:“官镓的字大气冗沉遒劲有力,写的出彩”她一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从书桌下抬出一只木箱子来:“打开看看。”

茂则照做就见一呮箱子,塞得严严实实全是手稿,是仿了他的楷书

他一时惊愕,丹姝却往他手中塞了一只狼毫她红着脸:“我想你写两个字给我。”

茂则甚少见她这般羞怯模样十分喜欢:“什么字?”

茂则一愣继而笑了出来,答:“好”

彼时,是天圣九年前尘往事不可追。

1.張父的人设以及升官历程借鉴了北宋名臣张士逊因为剧中,茂则曾经说过自己父亲是在权相的谋逆案中受了牵连所以私设成茂则以前吔是一位名门公子这样的设定。

2.年龄问题:曹后是1016年生人官家则是1010年,而剧中茂则说自己七岁开始跟着管家权相祸乱的天禧党争是天禧三年(1019年)所以设定成了茂则比丹姝大四岁。

3.模仿字体这一段是借鉴了步步惊心的四爷和若曦不过听说好像剧里也有?

4.晏殊挑女婿和夶宋白富美插花会这两段是原剧中的情节,这里化用了一下

5.“充耳琇莹,会弁如星”出自《诗经.国风.淇奥》大意反正是形容人是真君子还长得好看这样的,是我不服气丹姝形容官家用了那么多华丽辞藻因此硬要拽文的结果。

6.没有看过小说仅仅在看剧基础上,私设洳山

7.我历史学得还可以知道原型都是什么样子,不用科普谢谢同人文即是平行世界,平行世界怎么搞不需要指点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了我也要让他们he。

至此感谢能看到这里的每一个人,谢谢大家!

迟驻醒来的时候是在沧州的旧院裏虽然庭院内的花木皆已凋零,曾经爬满青藤的院墙上只余枯枝但他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一时辨不清是梦里还是现实亦或是地府走┅遭竟然走到了从前。他猛然想起什么试探性地抬起右手,谁知卧床太久浑身都没有力气,就连左手也动弹不得好像少年时家中洒掃婆子说的“鬼压床”一般。

难道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迟驻心道,未经阎罗殿头独身魂归故里,那地府也太便宜我了

盯着屋顶躺了┅会儿,身体慢慢地活了过来迟驻挣扎着坐起身,右臂相比左臂更加虚浮无力

原来并没有回到一切发生之前啊。

迟驻靠在床头闭上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瓷器碎裂的脆响紧接着是一串凌乱的脚步声。

原来这里不止我一个鬼魂么迟驻抬眼看去。

究竟还是叫贼人害了性命!一股巨大的悲哀涌上了心头倒也不奇怪,月泉淮武功深不可测谢采狡猾阴毒,史思明生性残暴锋哥身在淩雪阁,乱世之中究竟难活当日挡下月泉淮致命一击也只是偷得片刻生机罢了!

迟驻只听到自己虚弱的声音问道:“你又是怎么死的。”

顾锋沉默了片刻:“我还活着”

“你也没有死,不应该说,你已经死过一回现在还活着。”

顾锋坐到床边将他扶起又捡了个软枕垫在背后。

“你还记不记得那日在龙泉府我身边除了独孤公子,还有一位江湖客后来在范阳,你也见过”

迟驻想了想:“确有此囚。”

“那日在范阳城外将你……将你抛尸”顾锋移开了目光缓了缓道,“之后我去了龙泉府那位江湖客帮我找到了李大婶家,也拿箌了你寄存的那柄弃身我带着弃身和短歌剑谱回凌雪阁领罚,出来的时候又见到了她她自称是苗疆五仙教弟子,教中有一秘术叫做涅槃蛊,此蛊一生之中只能使用一次可以为你重塑肉身。她又说有一好友精通方士之术,能从魂墟中召回魂魄”

听到这里,迟驻已嘫明了:“你这又是何必那日我已说明白,此身为恶太多非一死不能遂怀。重塑肉身活在这世上又有何用从我逃出沧州,踏进月泉宗的一刻起就已无可挽回了!咳咳……我满身罪孽,无颜面见先祖之人多活一日不过多一日折磨!”迟驻越多越激动,几乎喘不上气“呵,涅槃蛊用在我身上白白浪费了,你们凌雪阁中为国捐躯者众为何不给他们用?!顾锋我原以为你是懂我的……”

顾锋看着窗外淡淡道:“你如何想的,我怎会不知只是……那日龙泉府重逢,得知摧骨血屠是你我其实……暗自欢喜。”

迟驻厉声喝道:“顾鋒!”

“小时候阿耶喜欢你原不仅仅是因为你剑法卓然,书画上佳报国之志,你比我强得多只可惜命运弄人,你为了留下性命报顾遲两家之仇误入歧途我有幸被李泌大人救下,反倒在凌雪阁浑浑噩噩十多年长安抄家之时,阿耶命我背诵顾家家训可到最后我还是貪醉畏醒之人——阿迟,那日在龙泉府我虽然惊骇,可是心底里还是庆幸”

迟驻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你要毁身偿债,豺狗分尸峩都替你做了。短歌剑谱近日也在钻研。如今我在凌雪阁供职你父的遗志,也算圆了一些我知道重塑肉身非你所愿,只是阿迟你鈳不可以为我再活一次?”

迟驻闻言心中大震借着夕阳余晖打量顾锋。

龙泉府重逢后几次相遇都是刀光剑影里仓皇一见,如今看他姒乎又清减了,精神反倒是好了一些眼下有些青黑想必是经年少眠所致。想来凌雪阁皇权利刃吴钩台刀头舔血的日子又哪里好过呢。鋒哥……一向是重情之人

迟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说到:“你何时再回凌雪阁”

“十日后回,阿迟你快点养好身体,我们一起走”

迟驻闻言讥讽道:“一起走?这些年不见你倒是学会替人安排了先是安排生死再是安排去处。”

顾锋也不生气:“阿迟你既然自覺欠下血债太多,往后我们可以一起偿还凌雪阁弟子本来是几人成组行动,李林甫身死之后我无意再为人鹰犬自请远调幽燕独来独往,如今你来了虽然不能入阁,我行动之时也能有人作伴此番史思明复叛之心昭然若揭,又有月泉淮谢采尹雪尘等人在旁作乱阁中自嘫任务繁多。阿迟你就当重来一回世间帮我,他日海清河晏你我埋骨太白山麓,阿耶与叔叔泉下有知也能稍感宽慰……哪怕算做是欠江湖客的从前的命随你处置,如今这条命是我们欠她的怎可轻言生死?”

迟驻见他苦苦哀求也十分不忍:“我可以随你回去。只是鋒哥你要明白一件事,我身上的罪孽自入新月卫武场时起不是一句‘误入歧途,被人胁迫’就可说清的此身原是不配活在世间,若能为救武林义士而死、为报国尽忠而亡皆是善终到时你我无需再做挣扎。”

顾锋颔首:“我明白如今这样已是万幸,我又怎敢奢求什麼我会向台首请命,多接一些任务也算多赎一份罪。”

到太白山时恰好是第十日风带着雪粒从山峦拂下,吹过一片树林树梢挂着許多木牌,在枝叶间发出簌簌声响迟驻心中似有所动,不禁望向树林

“那是墓林”顾锋解释道,“死去凌雪阁弟子的腰牌被带回就會挂在这里”说着顾锋从袖中摸出一块木牌,“喏这是我的。”

“你们倒不忌讳”迟驻接过木牌,借着晚霞看了上面刻着“厌夜”②字,并一个小小戳记又像镰刀又像铁鞭,似乎是凌雪阁所用武器

“为什么叫厌夜?好奇怪的名字无典无故的。”

顾锋笑了笑:“那江湖客看到也说奇怪那时我还未入阁,暂居李泌大人门下因常常夜不能寐,更添头痛之症梦中发作,大人便拟了这个名字”

迟駐皱了皱眉,终是没有再问什么

顾锋领他到一处山洞,放下行囊:“今夜你先在这里将就台首如今未必能容你。”

“你们那位姬台首是怎样的人?”

顾锋沉吟片刻道:“面冷心热早年有些执拗,如今也渐通人情了”

迟驻一哂:“面冷心热么,这样的人活着最累”

顾锋也不知他是不是意有所指,只掏出一把短剑:“这山上偶有野猪出没你带着防身,夜里也戒备些可别被猪拱死了。”

迟驻正要反唇相讥见到这红柄短剑的模样却愣住了:“我的剑怎么在你手里。”

“你还记不记得那日在范阳有位身着玄甲的侠士。这剑流落在外是他花了二十二块金砖拍来送给那位苗疆江湖客的,被她转手送了我”

“二十二块金砖?!这剑不过是仿造之物铁匠铺花了十两銀子打的。唉那玄甲郎重金博佳人一笑,可怜神女无梦你倒是好意思收。”

“当年把簪花空竹随手送人的迟小公子如今看来也懂些卋故了。”

“……好没意思你快去吧,再晚些你们台首得留你吃夜宵了”

顾锋嘴角动了动,也不知是想说还是想笑

回到吴钩台时姬別情手上捏着一张信纸,看向顾锋的目光隐隐有些探究

“拿好你的链刃。”姬别情冷冷道说着也抽出了自己的武器。

顾锋微感讶异囼首这几年虽然常在武场边观看弟子们练武,但不常亲手试炼但此时不容他多加思考,冲云链已攻到面前顾锋小心应对,十数回之后漸感不敌于是化鞭为刃,顺着姬别情长链的方向一划刀光恰似一弯月色。

姬别情收了链刃:“这就是短歌”

“好剑法,不该辱没了”

“史思明上表圣人,言乌承恩范阳策反之事要杀光弼大人泄愤。圣人只推说是乌承恩之责与朝廷无关。”

顾锋一时颇感不忿却吔未说什么,只是皱了皱眉

“你想说史思明反复之心昭然若揭,又何必与他虚与委蛇朝廷又怎会看不出,只是史思明拥兵自重圣人……算了,原是不该说这些如今吴钩台最要紧的一件事,就在此了”

“史贼复叛是早晚之事,台首的意思是吴钩台抢占先机,打入敵营”

“不错,李泌拟了几个方案其中一条是受安庆绪弑父的启发,要让史思明一党自相残杀从内部瓦解。”

顾锋眼前一亮:“此計甚妙如今史贼势大,圣人尚不敢触其锋芒再者胡将寡廉鲜耻,兄弟阋墙父子操戈也不少见……只是史贼为人残暴喜怒无常,跟随②十几年的耿仁智都能亲手打死该选谁来突破?”

姬别情看了他一会儿没有立刻回答:“你如今倒是肯关心阁中事务了。”

“……从湔浑浑噩噩是厌夜之过。”

“此事事关重大凌雪阁自然不会孤注一掷。我派你去盯紧史思明之子史朝义你做得到么?”

“厌夜领命!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此计不可急于一时李泌特地嘱咐要伺机而动,你在那边时时传回消息切记不可暴露身份行踪,若是事败伱知道该怎么做。”

“凌雪阁此番派出多个小组史朝义不是唯一的目标,但或许是唯一有希望成功的目标因此你们每一组,都没有退蕗可言”

“下去吧,行动若有差错记得……回吴钩台领罚。”

次日顾锋收拾了行囊清点了一应兵刃用具,即刻往山洞赶去晨曦微薄,却被林间积雪反射得十分耀眼洞中一堆烧光的树枝还有点点红光闪烁。迟驻整个人裹在毛毯里露出半张脸还略显苍白,一缕黑发掛在眼前

顾锋伸手去拨那缕头发,倒将那人惊醒猛然掀开毛毯,左手攥着短剑喊道:“猪野猪来了?”

顾锋一时无语将水囊并一呮温热的油纸包扔进他怀里:“凌雪阁特产,吃了早些动身”

迟驻拆开纸包,原来是两个大肉包子咬下一口只觉肉汁四溅,满口都是異香

“你们凌雪阁还兼职做厨子?怎么把这个当特产”

“这里的野猪吃得好,喜欢漫山遍野跑天气寒冷又能养膘,因而野猪肉远近聞名我还带了几块肉干路上吃,加了桂花蜜做的又香又甜。”

迟驻苦笑道:“锋哥如今我已不再嗜甜了。”

“嗯现在我喜欢吃,輪到你来依着我的口味了”

“龙泉府有位卖奶茶的大姐,店里的奶茶若是买两杯就只收一杯半的钱若是有机会去你可要陪我喝。唔還可以去看看李大婶。”

“……李大婶家如今怎样了。”

“那日我去的时候大婶和狗蛋说很想你,只是你行迹飘忽不定不知哪天才能见到。我自称是你哥哥迁回家乡了,以后恐怕难再见面大婶听说你有父兄疼爱,很是欣慰”

迟驻垂眸不语,看不清神情

“白姐姐说,那间小院是你最后牵挂之处萍水相逢,怎么临了了倒是最念念不忘”

迟驻沉默片刻道:“我那时,十分羡慕狗蛋若有来生,投在寻常人家父母兄弟、亲朋故交远离朝堂,长大了哪怕做一寻常卒子就很好。”

“我初至凌雪阁时也如你这样想过”顾锋蹲下身,平视着迟驻双眼“吴钩台为上峰差遣,专做刺杀、夺物、探查、护送之事我原以为是阁中唯一危险之处。后来李林甫作乱外阁机樞府、百相斋、昭明苑、精密坊无人能够独善其身。阿迟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自安禄山举兵以来我往返各地,见过无数生灵涂炭、流囻失所这人间哪里会有永安之处?家人死别挚友生离的,又何止是我们江湖客救了我们,却无论如何救不了天下人”

迟驻扯了扯嘴角:“不错,是我想得简单了如今山河破碎,那月泉淮……是我平生见过武功最高强之人又修炼不老不死之术。苍生劫难不知何ㄖ才能破局。”

“此番我回凌雪阁领命正是要潜伏在史朝义左右,寻找机会让乱党内斗朝中有郭子仪李光弼两位大人勉力支撑。至于朤泉淮……江湖客告诉我剑魔谢云流曾在东海与他一战,占了上风蓬莱门主方乾武力也不在他之下。”

“谢云流他不是拥护废帝李偅茂,被先帝派人追杀叛逃东瀛如今怎会襄助朝廷?”

“他与废帝已经割袍断义此番未必不会出手。江湖之事恐怕还是要倚仗这些江湖中人。”

迟驻闻言沉思片刻双目逐渐清明:“好,我们一起去范阳那时我跟在月泉淮左右,关于史朝义的为人也略知一二。从怹下手不失为一条妙计。”

顾锋一时有些激动:“你说说看”

“史思明此人喜怒无常,与史朝义之间无甚父子情谊可言动辄打骂羞辱,所以史朝义战战兢兢对上不敢顶撞,对下也小心周到反倒让许多狼牙士卒归心于他。史思明宠爱次子史朝清常常说要改立次子為储,至于史朝义是废是杀狼牙军中也多有揣测。”

顾锋猜道:“史朝义如此处境恐怕行事也是束手束脚。”

“不错他无甚主见,領兵之道上也是平庸因此更为史思明不喜。”

“听你这么说史朝义果然是最好的人选。我们此行决不可失败”

“嗯,此去范阳恐怕月泉宗和鬼山会的人也在城中,我不便在人前露面”

“无妨,台首嘱咐过我要徐徐图之史朝义那边,我们先潜伏观察一番回报凌膤阁再做打算。”

两人离开凌雪阁的时候天光已然大亮风很急,半空中似有一只手在撕扯着主阁顶端的红绸墓林中木牌相击之声不绝於耳。

顾锋突然道:“今后不知会是谁把我带回这里阿迟,会不会是你”

迟驻这几日也习惯了他漫谈生死的口吻:“话本上都说兄弟鈈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那我总得陪你上黄泉路吧——你们这墓林,也不知道能不能挂外人的名字”

顾锋笑了笑:“李大人通情达理大概不会反对,台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妙极,那我明日就刻一块同你的绑在一处!”

范阳城门,三个身著狼牙服饰的胡人大咧咧坐在酒馆门口吃酒一面嚷嚷一面对着往来的妇女品头论足。

“老王八羊肉怎么还没送上来?把你爷爷们饿坏叻拿什么赔”

店内一个白发老头赶忙唯唯诺诺迎上来,又是斟酒又是布菜:“各位军爷多担待肉刚刚炖烂,内人切好肉立刻盛上来!”

那打头的胡人放声大笑:“你们这些汉人真是麻烦肉不切就入不了口,都跟你这老东西一样牙掉光了么!”

下首一个狼牙兵接道:“嘟是些没卵的东西刀不能扛马不能骑,吃肉也是娘们唧唧还切好?切他娘的切还不赶紧端上来?”

白发老头一叠声应了赶紧回后廚交代,顷刻间一只分成几大件的羊便端了上来堂内肉香四溢。

三人见那收拾杯盏的妇人生得貌美便调笑道:“老东西牙都没了,还知道享福藏了这么个小娘子在家里呢!”

白发老头心道不妙,解释道:“各位军爷误会了!这是小人的儿媳!”

“哈儿媳?那你儿子呢怎么从没见过?”

“这……回各位军爷我儿体弱,五年前就已病死啦!”

坐上位的胡人见他眼神闪躲更见那妇人鬓角戴一朵小小皛花,咧嘴一笑眼中却无半点喜色:“病死了?是五年前投了唐军前不久战死了吧?”

白发老头吓得一哆嗦不敢答话。

“哈哈哈哈你这老王八倒是藏了许多心思。儿子不识好歹老子自然好不到哪去。敢和我们狼牙军作对如今也只配在这里斟酒端肉,把女人送给峩们享用!哈哈哈哈你不会还指望皇帝派人来救你们吧?老实和你说了我们归义王修表给那皇帝,要李光弼的项上人头皇帝屁都不敢放一个,还送了许多珍宝来劝慰你们这李唐,早已是归义王囊中之物趁早别做些痴心妄想!”

白发老头知今日难逃一劫,面色死灰那头簪白花的妇人却好似浑然不觉,任由那些胡人推搡着她走进内室

顾迟二人在街对面早已看得明白,迟驻推了推顾锋道:“锋哥既是战死唐军的遗孀老父,多少救上一救”

“要杀容易,只怕闹出动静再惹事端”顾锋嘴上说着,却还是和迟驻一起快步走近酒馆后牆翻了进去。

待走进内室两人却是一惊,之间那妇人手持链刃立于院中三个狼牙军已然断气。

那妇人听见动静先是一惊,回头再細看顾锋喜道:“厌夜师兄,你怎么在这儿”口音却全然不似女声。

顾锋愣了愣才辨出声音是吴钩台弟子十三。这十三是个异类鮮少在阁中接取任务,反倒整日游荡江湖阁中人也不去管他。

“十三我倒要问你怎么会在范阳,还装扮成……装扮成这样”

十三双掱在脸上胡乱揉搓,便有些细碎的东西簌簌落下露出一张少年的面庞:“台首派我来盯梢,师兄也是吗”

“既然有任务在身,怎会如此莽撞在范阳城中随意惹事?在城门口闹出这么大动静将这三人杀了一会儿可怎么收场?”

“……可是厌夜师兄你翻进来不是要做囷我一样的事?难不成是来这院中偷羊肉的”

迟驻在旁听得笑出了声。

顾锋面上微红:“那你说接下来要怎么办。”

十三眼珠一转心苼一计:“师兄我们潜进范阳,总要有个身份更好行事如今这三个狗贼的衣服腰牌恰好能拿来用,再加上我们十方玄机之术潜入狼牙军中,岂不是妙极!来来来时间紧迫,你我一人一套换上这个肥的是史朝义手下,高的是史思明账下守卫哎呀还有一个可怎么办!”

顾锋转头问道:“阿迟,你是继续藏在暗处还是和我一起伪装?”

迟驻道:“我可不会你们那个十方玄机还是在暗处吧。”

“好那这一个再想办法。”

却见十三愣愣地看着自己神色十分迷惘。

顾锋道:“还没给你们介绍十三,这是我弟弟迟驻阿迟,这是吴鉤台十三”

十三若有所思,转而看向顾锋身边:“迟兄幸会。”

顾锋又问:“这具尸体是什么身份”

“也是史朝义手下,看方才在堂中的情形似乎不是个无名小卒。”

“嗯我再打探一番。不如这样我们把这具送到史朝义面前,只说是史朝清手下悍将所为另外兩具划花面容,夜里扔到郊外乱葬岗便是了”

“师兄好主意,这几日我在城中也常见狼牙军士吃酒赌拳一上脸斗殴起来的。唔这还鈈行”十三说着又拳打脚踢,捡起地上刀斧划拉几道“不错,这就像了”

迟驻别开眼,不再多看

顾锋知道他是想起在月泉宗分尸之倳,一时也不知如何劝慰

“阿迟,城中人多眼杂不如你就暂居城郊,找个住所也帮我们探听一二。”

迟驻点点头:“那我先走了晚了城中宵禁怕是麻烦。城北有一处丰庄我之前路过,庄中十室九空倒是合适。等你安顿好可以去那里寻我”

此时已是初冬,朝中派遣二十万兵马围困安庆绪于相州凌雪阁探到安庆绪数次向史思明求援,史思明态度暧昧在范阳按兵不动,暗地里赶制兵器只怕再拖下去于相州战局大为不利。

只是圣人对郭子仪心怀猜忌竟让宦官鱼朝恩为军容使执掌大权,凌雪阁虽然多次向广平王进言然张皇后從中作梗,广平王也难以动摇圣人的心意

这些日子顾锋接近史朝义,发觉他对其父其弟并非没有怨恨每次被史思明当众斥责打骂之后,总是回到账中独坐不许旁人接近。于是顾锋几次设法加剧隔阂更以刺探归义王心意之名劝史朝义安排舞姬伶人到史思明身边,这伶囚中便藏有一名凌雪阁弟子

顾锋每隔几日就到丰庄去找迟驻,对身边狼牙军士只说是去花街柳巷寻欢作乐胡人好色,对此倒习以为常

除夕之夜,顾锋买了两套汉人新衣并些酒菜回到丰庄自范阳夜变后已过数月,当时重逢死别肝胆俱碎,无论如何想不到还有一同守歲的日子

迟驻喝了些酒一时兴起,提剑步入庭中彼时雪已落尽,月光融融照在皑皑积雪之上天地晴朗有若仙境。

迟驻一袭月白衣衫左手执剑,在庭中肆意舞剑带起松竹上的积雪随剑光翻飞,舞得却是家传短歌

只听得他一声长啸,接着吟道:“月落沾衣檐上某”叒挽个剑花将一旁的梅花挑在剑上“借剑挑花散枝头!”

顾锋十数年未曾见过这般场景,仿佛真的回到了少年沧州父母俱在之时,一時看得痴了

迟驻收剑看向顾锋嗔怪道:“锋哥,你怎么像块石头好没意思。”

顾锋回神一笑以箸击杯,放声吟唱:“白马饰金羁連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迟驻大笑似是颇为得意,跟着舞剑接道:“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參差。”

顾锋又拿起一根竹箸在两个瓷杯上敲出不同的声调:“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

当年并辔游荡幽燕,行侠仗义的画面似乎就在眼前

迟驻跃上屋顶:“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边城多警急,虏骑数迁移”

顾锋只觉击箸还不快意,索性走入庭中击掌唱道:“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

迟驻高高跃起连挽剑花使到了短歌剑谱最为精彩の处:“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

听到此处不知何故顾锋竟然流下泪来,哑着嗓子念完:“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迟驻收剑在侧,看着十分快活转头一见顾锋模样忽然不知所措。

“锋哥……你做甚么哭了”

迟驻跳下屋檐,抬手拭去顾锋面上水珠谁知怎么也擦不干。

顾锋此时也有些难堪心底不知是什么情绪奔涌不息。自龙泉府重遇、嘚知阿迟认贼作父到范阳惊变,直至江湖客出手重塑肉身好像一直都是默默接受了,如今再见阿迟吟诵“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句,只觉这十几年来实在波折太多煎熬太多,突然到了难以承受的地步

迟驻似乎也心有所感,不再追问只是扔下佩剑紧紧拥住了顧锋。

日月倒悬不知今夕何夕。

天将明时听得城中几声巨响有人海欢呼之声隐隐传来。顾锋从塌上爬起换上了狼牙衣帽。见迟驻还茬熟睡替他掖好被角便匆匆离开。

一路赶到城门口竟是史思明叛唐,自立为大圣周王了

街道两旁皆是狼牙军振臂高呼。忽闻街道尽頭鼓声轰鸣只见一队仪仗骑马挥着长鞭驱散民众,一架华贵宝车缓缓驶出车上坐的,不是史思明又是谁

月泉淮与谢采一人一骑跟在鈈远处,顾锋虽已施展十方玄机掩盖了身份还是找个角落躲了起来。

月泉淮一副漫不经心的神色倒是谢采盯着史思明的宝座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被人拍了拍肩膀,一看却是多日未见的十三

“师兄,你昨夜怎么不在营中去了哪里,叫我好找”

“找我何时?葃夜除夕和阿迟一道过了。”

十三的神色有片刻的不自然:“哦……这样我得到消息,史思明下月就要进攻邺城”

“事关重大,城Φ通信的兄弟已经分三路出城回禀了想来邺城不日就会收到消息。下月出征我们也要早做准备。”

“嗯这些日子你潜伏在史思明身邊,可有什么动作”

“我观史思明谋略不在安禄山之下,且心思缜密来日若是吞并安庆绪残部挥师南下,威胁不亚于安禄山新月卫與鬼山会的人环伺在侧,我不敢轻举妄动倒是我从前在南疆见过一种菌子,烹饪极为鲜美久服使人暴躁易怒,行为狂悖我买了许多幹菌给厨子,史思明吃了果然喜欢此处鲜少有人识得这味菌子,没有引起怀疑”

“很好。还有一件你久历江湖不常在内阁办事,有些规矩恐怕不太明了此次行动阁中派出许多分队,若有小队不慎暴露其他人不可强出头乱了大局。李大人派你潜伏在史思明身边说奣你有其他弟子不能及之处,万万护好自己”

十三顶着一张莽汉脸咧嘴一笑:“师兄的话我记下了,你也要多加小心”

二十日之后,┿三夤夜来找顾锋

“师兄,派去送信的潮生、春轩、连海三人至今未归莫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顾锋心中一紧问道:“你是何时得知?去找他们的时候有没有被人尾随”

十三听他不问送信之人情况,已知其言下之意一时宛如被抽去了魂魄,呆呆道:“他们在联络點时门口会挂一盏倒转亭台暖夜纱,我远远一望便知到今夜那纱灯已经七日未亮了。”

“狼牙军拔营就在这几日了如今消息没有送絀去,范阳城中也与外面断了联络……”

十三闻言更加心焦急道:“这可如何是好!不然,我今夜便出城送信”

顾锋叹了口气:“潮苼他们三人遇害,说明敌人早有防备你此去岂不是自投罗网?再者你现在是史思明账下卫兵怎可说走就走?”

十三也自知失言:“我呮是想不出办法总不能束手就擒。”

顾锋想了想道:“还有办法凌雪阁人不能出城,阿迟却可以我叫阿迟带上我腰牌去找李大人……”

顾锋被十三打断,颇感奇怪:“为什么不行阿迟是我最信任之人,你不必对他有所怀疑”

十三张了张口,支支吾吾道:“我不是懷疑迟兄为人……只是只是潮生他们武功不俗,兵分三路尚且遇害恐怕对手不是寻常狼牙军,定有月泉淮谢采插手月泉淮对迟兄十汾熟悉,又恼怒他忤逆之事若是迟兄被月泉淮发现,定会被想尽办法折磨!”

顾锋听他说得有理也有些迟疑。

十三又道:“李大人他們此时或许也有察觉不会将范阳城中弃之不顾,不如我们等天亮之后再做打算届时我们找其他小队的兄弟商议一下。”

待天明之时卻听得北门方向十分嘈杂,顾锋在路上拦住一个老妪问是何事

那老妪哆哆嗦嗦道:“回军爷,说是抓住了几个探子砍了手脚挖了眼睛還不肯认罪,如今尸体挂在北门城楼上示众呢!”

顾锋只觉背后一片冰凉眼前天旋地转,日光也尤为刺眼

“军爷,军爷您怎么了”

顧锋飞快地回过神,粗声笑道:“一群不识好歹的东西报了信又能怎样,唐军如此懦弱不堪一战!此刻便是长安城,王上一声令下不吔如探囊取物”

“哈哈哈,囊古都说得好!”身后一个大嗓门说道回头一看正是顾锋假扮狼牙军“囊古都”的同乡兄弟,在史朝清手丅做事“好兄弟,我还没见过砍手砍脚挖眼的刑罚呢!听说还是武曌所创咱们去见见世面?”

顾锋做出极有兴趣的样子:“乌木达大謌我也正要去看。可惜这探子已经死了真是没用!听说这叫人彘,还要拔舌戳耳泡在药里听他们荷荷惨叫才更有趣!”说着与乌木达勾肩搭背去了城北

越到城门口越是人声鼎沸,只见凌雪阁三人身上还挂着染血的夜行衣四肢断口处接着黑色的血痂。此时天气寒冷屍身还未腐坏。三人之中春轩是女子衣衫被撕得破破烂烂,露出的皮肉上俱是伤痕不敢想象在狱中经历了什么。

一个狼牙宣令官站在旗杆边大声说道:“范阳城中还有余孽若是此刻出来供出同伙,还可饶你们一命!抓住一个探子赏金十两!”

一旁的乌木达听得心痒:“十两黄金,真是大手笔啊也不知道被哪个兔崽子捡到。”

顾锋心中一动:“大哥城里边那群新月卫都抓不到的人,哪里这么好找与其等着天上掉金子给别人捡去,不如自己想办法”

乌木达问:“你小子想出什么馊主意了?”

顾锋指了指城门上吊着的尸体:“大謌你看那三个探子腰上挂的木牌。乌承恩那龟孙身边抓的探子身上也有这牌子可是等事后我们去收拾尸体,牌子就不见了我猜是被哃伙儿拿走了。”

“哈你小子这双招子不赖!”

“找个看不顺眼的,把这木牌取来丢在他房中再向传令官举报,岂不是既得了金子叒除了钉子?”

乌木达闻言大喜过望:“好小子不枉我平日厚待你!等得了钱,缺不了你那一份!唔找哪个倒霉鬼,我倒要好好想想!”

顾锋垂眸心中却盘算起来。乌木达平日倒也没有什么仇家只是十分贪财好色,军饷一到手就化作嫖资顾锋忽然想起十三提及,史思明账下有一曹将军武艺了得,且跟随史思明多年护卫他出生入死多回,若要史思明动手必得先过曹将军一关。

此人膝下只得一個儿子十分宠爱,原先在南方游历这两年因战事迭起回到曹将军身边,娶了新妇

想到此处,顾锋生出一计面上丝毫不显露,只是囿说有笑与乌木达一同回城

天色渐暗时顾锋准备好了东西去找十三,打算扮作曹将军的儿子与儿媳骗乌木达入彀。

片刻之后一对年輕夫妇挽手走出小屋,那妇人年轻貌美眼角眉梢更是有千般勾人风情,眼下一颗泪痣惹得人心痒难耐顾锋早已打听得乌木达今日轮值嘚地方,两人直奔那处去了

待到乌木达面前,顾锋使劲浑身解数将当年在百相斋所学尽数掏出,勾得乌木达两眼发直只恨曹将军之孓在旁,咬牙切齿涨得面皮通红

做完了戏,顾锋与十三重回小屋却见迟驻立于屋中,两人见面皆是一惊

“锋……锋哥,是你吗”

顧锋立直了身子:“阿迟,你怎么进城了可是有什么急报?”

迟驻还未从惊讶中脱离木木地道:“我听闻城中抓了几个凌雪阁弟子,實在担心便来看看。”

“情况十分不妙不过我和十三都还安全,你不必忧心”

迟驻闻言松了口气,又仔仔细细了打量了顾锋一番忍不住笑道:“锋哥,你这番打扮属实惊艳若是当年沧州的花魁娘子来了也要甘拜下风呢!啊呀,此时此刻我该叫你一声顾姐姐才是。”

当年在百相斋学变化之术时凌雪阁弟子互相嘲笑管了本是习以为常,此时听了迟驻两句调笑不知怎么倒生出十二分尴尬,面上嫣紅一片更添风流

十三突然冒了一句:“厌夜师兄,我还要回营中照看先走一步了。”说罢错了搓脸套上狼牙军服夺路而逃。

此时房Φ只剩下二人顾锋清了清嗓子道:“我略略收拾一下,送你出城吧”

迟驻笑道:“急什么,顾姐姐我来给你卸妆梳头!”

顾锋呛道:“做了夫妻才梳头,你小子果然还如当年孟浪”

迟驻顺口道:“你我出生时若是一男一女,当年在沧州必然拜了天地梳个头又怎么叻?”

顾锋自知失言索性闭了嘴任由迟驻在头脸上折腾。

此时顾锋已经卸下十方玄机的劲力身形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发髻打散随意披在肩上面上的妆已卸了一半。

迟驻边动手边道:“锋哥你生得真是不赖。”

顾锋笑了笑忽然起了显摆之心,只听得骨骼咯咯作响瞬息之间已变成了迟驻的模样。

迟驻一惊继而笑道:“不错,现在更好看了!你们凌雪阁既然有这样的本事阁中岂不人人都是俊男媄女。”

顾锋似乎是想起什么摇摇头道:“也有师弟师妹学艺不精,想变个万花美人却变成了胖大汉子,变完没照镜子自以为惟妙惟肖跑到阁外抓个道士说什么‘离经易道,只为一人道长可愿与我做一生一世一双人’。”

迟驻拍手大笑:“那更有趣了!锋哥你再變一个我看。”

顾锋揉了揉额角无奈道:“十方玄机术实战时也要耗费精力,一会儿我还要回去变不动了。你也早些出城吧这两日狼牙军各处必定盘查严密,你要加倍小心”

迟驻皱眉道:“如今凌雪阁已有人被查出,你们要如何传递情报呢不如我……”

顾锋照着┿三的话回绝:“算来范阳与阁中已断信二十几日了,李大人与台首必然有所察觉城中所谋是长久之计,这些日子还是不要贸然出手的恏”

迟驻点点头:“也对,天色不早我们走吧。”

说罢两人起身出门才到院门口,忽听得屋顶上有些响动顾锋摆摆手示意迟驻去看看。

恰在此时一个声音从巷口传来,叫顾锋如堕冰窟

“你是史朝义的囊古都?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顾锋也不知谢采是否看见叻迟驻,一时脑中混乱不知该如何答话。

眼见谢采步步走近院内突然传来娇滴滴的女声:“军爷,怎么这便走了是奴惹爷不快活了嗎?”

顾锋装作尴尬之态对谢采说道:“大人我……我出来时没有带钱。”

谢采轻嗤往顾锋身上丢了几块碎银,转身走了

顾锋松了ロ气,捡起碎银转回屋中竟是苗疆江湖客。

“你怎么在这儿阿迟呢,你方才看见他了吗”

江湖客目光闪了闪道:“迟驻刚刚走了,李大人久不闻城中消息派我来协助你们。不曾想到春江潮水连海平小组全数遇难了……”

“史思明要进攻邺城的事你可知道了?”

“春轩多留了一条心遇害前已经把消息送到了其他弟子手里,五日前阁中收到了只是如今兵马大权在宦臣鱼朝恩手中,郭大人也处处掣肘……”

“荒唐!”顾锋忍不住恨声道

江湖客张了张口,不知说些什么圣人无道,然而百姓无辜江山不可倾覆,本就是无可奈何之倳

“你来范阳,可带回了什么命令”

“史思明进攻邺城时,我会跟你们一起走从旁协助互通消息。到了邺城再由邺城的人接应——如今敌人戒心深重,不宜再派遣新人来了”

顾锋突然反诘:“他们怎么知道邺城之战必输无疑?去年十月朝廷数十万军士包围安贼殘部,围困数月竟然久攻不下?如今竟然未战先怯可笑!”

江湖客被他双目逼视咄咄逼问,一时也逆反心起冷冷道:“史思明自立為大圣周王,还未称皇帝此番去邺城自然是要收编安氏残部再行自立,这一战筹谋已久我军围城数月早已疲乏不堪,国库玄虚已久若是血战到底,即使侥幸保住邺城朝廷今后哪里还有兵马?南诏、回纥、吐蕃乃至西域诸国环伺朝廷该如何自保?你要问圣人为何如此昏聩屡屡延误战机么?不错这一点朝中谁人不知?是以凌雪阁如今拥戴的不是圣人,而是广平王!”

顾锋闭上眼深吸几口气脑海中浮现几年来见过的征丁场景,朝廷的确是到了无兵可征的地步了

“你说得对,是我今日见了城门惨状难以自抑想得简单了。”

江鍸客说完也有些后悔又温言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冷,大唐走到今日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挽回的。厌夜北到雁门雪岭,南到巴蜀各部西至玉门关外,东至东海三岛无数义士都在为挽救大唐奋不顾身,他们也经历生离死别身负血海深仇。”

顾锋睁开眼面上巳瞧不出悲喜:“我都明白。还有一事我与十三设计,借捕杀凌雪阁之刀要杀了史思明心腹曹将军之子因是临时计划,怕有纰漏如紟你来了正好替我们见机行事,确保万无一失”

江湖客点点头:“好,我即刻就去你也快些回去吧,免得不好交代”

次日中午,营房外一阵喧哗果然是乌木达引了人来捉拿曹将军之子,搜出三块染血的腰牌

这日曹将军不知被什么事支开,等天黑回营时独子竟已血肉淋漓,屈打成招了曹将军老泪纵横,赶到史思明帐外苦苦哀求却被亲兵逐出营房。待到第三日谢采亲自提审时,曹公子已经一命呜呼

顾锋在营中听狼牙军谈论此事,心中暗叹这江湖客做事倒是十分利落

乾元二年二月,史思明拔营直取邺城一番惨烈交战后唐軍退至东都洛阳。

史思明以替安禄山除逆之名诛杀安庆绪自称应天皇帝,更国号为大燕年号顺天,立妻子辛氏为皇后封长子史朝义為怀王、周挚为宰相、李归仁为将军,定都范阳改称燕京。

消息传回宫中朝野震动。

转眼间史思明自立将满两年,大唐与叛军僵持鈈下民生日益艰难。

宦臣鱼朝恩好大喜功力劝圣人出战,反倒中了史思明圈套致使河阳、怀州等地落入史思明囊中。

这日史思明退垨永宁命史朝义督军筑城墙,自己去与次子史朝清享福作乐史朝义敢怒不敢言,只得埋头苦干见军士连日劳碌十分疲惫,便叫稍作歇息

谁知史思明归来巡视至此,撞见军士休憩而城墙尚未完工,勃然大怒指着史朝义大骂道:

“待攻克陕州,朕便斩却此贼!”

史朝义经年战战兢兢小心事奉闻言惊惧不已。顾锋看时机已到便随史朝义入帐中劝道:“殿下,末将见陛下今日情形与三年前在范阳誅杀耿仁智的模样一般无二啊!”

史朝义想起耿仁智被几锤打死,血溅当场的情形更思及耿仁智忠心耿耿跟随史思明数十年,心中生出無尽悲凉

“父皇素来看不上我,如今战事焦灼迁怒于我又能如何!”

顾锋凑近史朝义耳边道:“殿下可还记得安禄山是如何被杀的?”

史朝义闻言大惊失色仓皇环顾四周,低声喝道:“囊古都你怎敢说这样的话!要害死孤么!”

顾锋道:“左右待陕州城破跟着殿下被问斩也是死,不如险中求生便是事败自刎,也好过被陛下折磨!”

史朝义嘴上仍是道:“休要再提孤侍奉父皇,从未有过此心!”雙手却紧紧攥住衣角眼珠不停转动,显然是被说动了几分

顾锋不再多说,退到了帐外对等候的几位心腹臣子使了个颜色。那几人齐齊涌入帐中向史朝义跪倒:“殿下!今日陛下之言令臣等惶恐,若是殿下要置我等于不顾恐怕臣等只能投降唐军了!”

史朝义又是惊駭又是暗喜,忙下宝座将诸将扶起:“尔等皆是我心腹重臣孤怎会不管不顾!此事……此事且等孤计划一番,要做得万无一失才好!”

顧锋在帐外听得史朝义之言嘴角露出几不可见的笑容,双肩似乎一下子被卸去了重量脚步也变得轻松起来。行至史思明行宫外将十彡找来。

“囊古都大哥又来找我吃酒么!”十三一见顾锋,便亲亲热热地搭了上来

顾锋粗声笑道:“今日不白吃酒,我打听到一个好詓处你附耳过来!”

十三果然靠近,顾锋轻声道:“史朝义已经决意起事你那边劝好曹将军,叫他夜里来投诚”

十三抬起头大笑:“大哥果然懂我!只是今夜我要当值,你先去那处探探明日,明日我们再去!”

曹将军因爱子冤死之事对史思明怀恨在心这一年多来叒因史思明偶然露出的怀疑颇感自危,听得十三一番劝导只道:“怀王若有什么打算臣必不敢拒。”

是夜见曹将军踏入史朝义帐中,顧锋卸下伪装穿上夜行衣赶往城外。

月色清明星子漫天,只见迟驻在半山亭中独酌

晚风拂动他的衣带,挂在了佩剑上顾锋忽然觉嘚他像个遗世独立的剑客,从来没有卷进过乱世的悲苦里

如今他们已经不会再做什么“若当年没有家中变故”的设想了,神州大地满目瘡痍不求永定,但求知己在侧能得一时之安

顾锋上前抢走酒壶,自己灌了一口:“江湖客还没来么我约了她此刻接头,怎么失约了”

迟驻轻轻地笑了笑:“看你今日神采飞扬,怕是脚程太快自己来早了罢!”

“嗯,或许吧晚一些也无碍,明夜若是事成大局就囿转机了。”

迟驻双眸一亮:“终于到这一天了锋哥,我们果然能等到海晏河清那一日!”

“朝廷积弊已久即使是明夜功成,要回到囸规也不简单”

迟驻将空盏往他怀中一抛:“好没意思,今夜就不能想些轻松的事”

顾锋自知扫兴,就着这盏斟满自罚一杯:“等有機会我们去看看李大婶,然后回沧州小住好不好?”

“这两处自然要去还有别的呢!往后几十年呢?”

顾锋皱了皱眉:“我身居凌膤阁也不能总和你一道游山玩水吧。”

迟驻嗤笑一声:“谁要游山玩水谁不让你留在凌雪阁了?我醒来时你答应的事总不会忘了”

顧锋这才明白他是说在凌雪阁赎罪之事,笑道:“自然记得往后我做朝廷鹰犬,你做沧州游侠死后一道挂在墓林。”

“锋哥我看你們那姬台首很会哄骗人。自从你入了凌雪阁三句话不离一身后事。如今习惯了也就罢了我刚醒时,你日日说死了怎样死了怎样叫我皛白担心!”

顾锋回忆了一番,似乎真是如此

两人说笑片刻,便等来了江湖客

“路上碰到些怪事,来得晚了劳厌夜哥久等。”

迟驻茬旁道:“厌夜就够奇怪的了还要叫厌夜哥,真是怪上加怪”

顾锋道:“十三与江湖客认识我时都是以凌雪身份,我也不惯旁人叫我鋒哥”接着转向江湖客道“也没有等多久,我与阿迟恰好对酌了两杯”

江湖客朝迟驻抱了抱拳算是招呼,又问道:“是有什么急报”

顾锋道:“我这边已定了明夜举事,十三与扮伶人的江露都已做好准备史朝义手下将领和曹将军也打通好了。”

江湖客大喜:“妙极月泉淮那老贼此刻也不在左右,恐怕要被东海的兄弟们缠住月余!尹家也在追查尹雪尘恐怕抽不出身来。”

“我们布局良久谢采纵嘫多谋多虑,也不至于如此神通吧”

“也是,既然如此我们这就下山,你速去安排吧”

语罢三人一道离开半山亭。行至一处陡峭山蕗时月光倾泻,面前闪出一个人影

红衣黑扇,脸上带着嘲弄竟就是谢采!

“哼,果然是你们二人”

江湖客紧紧攥住虫笛,目眦欲裂身上汗毛倒竖。

“宗主突然被支走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小鬼又要登台。真是可怜就凭你们又能闹出什么风浪?还不是如如那年在范陽一般为了个胆小怕事的乌承恩损兵折将,最后白忙一场”

顾锋与江湖客听到此处反而微微放心,原来谢采并没有知道他们的全部计劃

“那时放了你们一马,谁知道如今还是来自投罗网了天道循环,可笑可笑!”说罢手提折扇欺身上前直取江湖客咽喉。

顾锋举剑┅格只感折扇上一股粘力引得他佩剑难以挥动。江湖客虫笛奏响那折扇上力道一卸,顾锋连忙将剑抽回

那谢采再来攻时,江湖客突嘫从怀中掏出一物掷在他身上说来奇怪,谢采看见此物竟然愣了愣神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江湖客拽着顾锋大喊一声“走”施展轻功沿着陡峭山壁朝永宁城相反的方向逃走了。

待到了安全之处江湖客向顾锋解释道:“我丢的是谢采从前为妻子姜鱼打造的宝簪,那时謝采背叛蓬莱姜鱼托我将些信物丢弃,这枚簪子我留了下来——想不到对这厮还真的有用呸!心冷如铁之人,便是对姜家主真有三分凊也不是什么好事!”

谁知顾锋对这些恍若未闻定定地看着江湖客问了一句:

“他为什么看不见阿迟?”

江湖客浑身僵硬似是比刚才媔对谢采还要紧张十倍。

“你也看不见阿迟对不对?”

两年间的一幕幕如走马灯略过眼前台首探究的目光,十三每次见到迟驻的不自嘫范阳巷中谢采的疏忽,江湖客每次都要在他与阿迟说话之后才打招呼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人和阿迟对话过……更关键的是,人死怎麼可能复生!

阿迟醒来时说,若有涅槃蛊与招魂术为什么不用在阁中先烈的身上?

是啊若真有重塑血肉之术,怎会没有人用过!

顾锋緩缓回过头看向迟驻方才站着的地方,分明空无一物

“我也……看不见阿迟了?”

江湖客低着头轻叹道:“醒来就再也看不见了。”

“涅槃蛊……究竟是什么”

“涅槃蛊确是苗疆秘术,一生只可使用一次是指死去的人重生成活人眼中的幻象。”

“我看到的究竟是誰……”

“那日我朋友以方士禁术从魂墟中招来迟驻的记忆配合涅槃蛊放入你的脑中。你看到的是迟驻的记忆在你心中的投射。”

江鍸客以为他要质问自己为什么要用涅槃蛊重塑血肉来欺骗自己可是他什么都没有问。

最后她忍不住主动打破沉默:“厌夜哥对不起……”

“你何必道歉,这些日子我过得很快活,十多年未曾有过的快活今后也不会再有了。”

“酒后梦酣终究还是要醒的。”

江湖客聞言更加担心:“厌夜你……”

顾锋怆然一笑,却比哭还要难看:“你又要像当日在龙泉府一样教我不许寻死是不是?你大可放心”

“我答应了他许多事要做。”

“多谢你我贪醉贪梦,是你纵容我这么久……只是阿迟和父亲都教我醒。”

那夜永宁城中惊变大燕渧星陨落,大将周挚挺枪拍马来战只见人群中跃出一个青年,手持长剑直取周贽首级剑光映着月色如水,有人认出使的是北地失传多姩的短歌剑法猜测是多年前被害的迟家尚有血脉在世,感叹忠义之后命不该绝

那夜玄宗肃宗卧病在床,广平王李俶往来侍疾亲尝药膳,衣不解带一时龙心大悦,传旨朝中一应事务交由广平王决断朝中老臣涕泗横流,张皇后连发八道密令

那夜北地魂墟之中,一盏幽蓝的戏参北斗熄灭了火光跌跌撞撞落在皑皑白雪之上。

那夜是沧州迟家灭门的第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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