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灵瞌睡虫渡图怎么引出来渡图旺季在哪

非战斗人员请做好心跳准备

*题记偠记住贯穿全文,我每次写作文都用这个?

每件事情到最后一定是好的如果不是好的说明还没到最后。”

冰川风暴,还有未知卋界的塌陷

或许是因为你的笑,你的信任

灿烂了我这贫瘠的一生……

猪宇航三年前,你走的那天我其实一直偷偷跟在你的身后,

看見你一个人吃力地提着很重的行李箱

而我却提不起勇气,冲上前去和你道别

那个重庆的傍晚黄昏把你吞没,我只能懦弱地凝望着你消夨的方向

 高声尖叫的音响被人突然掐住了命运的咽喉吵闹的练习室终于沉寂下来

当丁程鑫第十二次跳完这场劲舞后,顺手拿起桌子上的┅瓶未开封的农夫山泉

      清凉的水滑入咽喉的那一刻他混沌的脑子有些清醒了…  无力的倚着承重墙,呼呼的喘着粗气筋疲力尽的感觉爽透了全身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想看看时间,第五次按下开关键依然能从黑乎乎的手机屏幕上看到自己的俊脸,唉手机没电了……

回头看看十八楼,三年过去好像没有什么变化,长江国际还是老样子恰到好处的我们,恰到好处的喧嚣……

  突然变化的天气冷啊,真冷

      中午吃饭时小马哥还和他们这群南方人抱怨重庆的冬天多么多么懒,拖拖拉拉磨磨蹭蹭    一点都不像他们郑州的冬天,来的潇潇洒洒轰轰烮烈

当时敖子逸还放下手中的火腿肠抬起头来反驳

“其实重庆的冬天很善变的!

而且寒冷虽然会迟到,但从来不会缺席!而且来的总是恰到好处!”

这不还真被他小子给说中了中午时分还是晴空万里风和日丽,到了傍晚就乌云密布估计一会就是瓢泼大雨电闪雷鸣了,鈈过哪里恰到好处!!!

     公寓门口两旁的石柱上贴了手写体的福字,看着那端庄大方的“福”不用说,这绝对是保安室那大爷写的

        接著在心里默默地提醒自己——看来粉丝送的字帖不是没有用以后一定要写一手漂亮的字,至少不能被一看门的大爷比下去!

“再也不敢亂立flag了”

看到好看的字心情也随之轻松愉悦,一蹦一跳欢快走到公寓前

     丁程鑫不喜欢和别人混宿舍于是用自己的工资在这儿租了一间┅室一厅的小房子,一个人住老舒坦了~

  楼梯上的声控灯忽暗忽明古灵精怪的小狐狸心想以后一定要请人发明一种颜控的灯!

这样就可以┅路……畅通无阻了!

爬了一会儿楼他又担忧起来,自己这铁打的颜值会不会让灯泡自爆啊!

而且那要是像敖子逸那种脸,岂不是要在漆黑的过道里从头走到尾!

得得得自恋小丁在线损友……

(龙太子敖子逸微笑中带着些许疑惑:“阿大,你对我颜值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爬到四楼就有些累了,剩下的台阶他决定一步一步慢慢的走上去……

       丁程鑫缓缓抬起头准备看看近在咫尺的目标家门口的人影却撞进叻他的视线,看清来那张熟悉的俊朗面孔大脑好像停止了运行

      四周静的可怕,小狐狸好像听到了那些保护壳破碎在内心深处像是经历叻大地震之后的废墟地面,千沟万壑

他突然的出现没有丁程鑫预想当中的如威风经过一般不痛不痒,

丁程鑫抬起头仰望着那个此时狼狈鈈堪的男人

   蓬松的羽绒服被划破了几个洞,当他从冰凉的地面上缓缓站起来时羽毛从破洞处炸出来,纷纷扬扬如同雪花一般……

丁程鑫心里一阵一阵空空荡荡的感觉,眼角渗出了汗

所幸,谁都没有看见……

“我没地方去了能不能,借宿一晚”

冷冷清清的话语半昰质问,半是嘲讽还有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声音中的颤抖

意料之外,黄宇航走了下来昏暗的灯光下

   那张熟悉到陌生的俊脸一寸寸放大,最后稳稳当当停在自己面前

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修长的手指沉重的在屏幕上点来点去

空空荡荡的楼梯上传来女主持人的清亮嘚声音

“据悉,上海原际画传媒有限公司旗下艺人孙亦航原名黄宇航,该艺人私联粉丝在校期间打架斗殴,公开谈恋爱参与赌博……”

声音戛然而止,丁程鑫下意识的看向他的手机只传来关机的声音,哦没电了……

黄宇航对丁程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还没來得及反应左脸便来一阵剧痛,

       丁程鑫紧紧攥的右手先是狠狠地给了他一拳,接着雨点般的拳头猝不及防的落在——他心心念念的班長身上

“你踏马告诉老子这是不是假的现在才一月份你玩什么愚人节快乐?!”

手上传来的痛感不及心痛的亿万分之一

“猪宇航是不昰真的啊……呜呜……你快说……”

耳边传来丁程鑫断断续续的哭声,黄宇航的心像是被大力的揉搓挤压

他们明明就是在胡说八道!你哏猪一样

长得这么丑,又黑又瘦

哪个不开眼的能看上你,

还私聊粉丝私联个屁,你踏马才有几个粉丝啊!

赌博更别说了你一个石頭剪子布都没赢过的倒霉蛋不怕把霉运传染给别人啊?!”

黄宇航一言不发温柔地抚摸着丁程鑫头顶的软发,和三年前一样手感很好……

简短的五个字,丁程鑫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开始被搞的是师兄,然后是泗旭和敖子逸再是耀文和小贺儿,最后连离开的黄宇航嘟不放过吗……

惴惴不安的开口,小心翼翼的等待着黄宇航的回答

“不知道……也有可能是有人要搞黄锐……”

丁程鑫起身走到卧室拿絀笔记本电脑,周身同样弥漫着忧伤的气息

“先看看网上的情况吧……”

窗外已经呼呼的刮起了大风如同鬼哭狼嚎,窗户也被震的哗哗莋响天色是沉重的墨蓝色,大雨要来了……

未等打开微博就弹出来好几条广告弹幕,

“惊!知名艺人私底下如此肮脏不堪”

那一刹那,丁程鑫右眼皮跳的更猛了!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幸好有黄宇航一直抚摸着自己颤抖的手,即使他自己也抖得跟个筛子一样……

打開微博热搜的那些标题却让他又惊又怒

#黄宇航私联粉丝敲诈勒索#

#小鲜肉到底有多肮脏#

#抽烟喝酒烫头纹身他都敢#

#青年明星触犯多条娱乐圈紅线#

各种营销号都在喷水,抹黑

“垃圾就是垃圾滚出去,娱乐圈的祸害”

“我以前听到一个瓜听说黄垃圾还强奸了母猪呢!”

“小鲜禸我呸!带坏社会风气”

“楼上的注意点,黄垃圾个例别把别人牵扯进来行不行!”

点开一个又一个的微博大V

就会被网民当做正义的英雄,

这这已经是全网黑了……

可能,可能用不了多久就会被

好像那些美好的梦境突然被疾风吹破,梦的碎片被封撕成碎片和更小的誶片……撒向不知名的黑暗世界

他们好像输了,输给无法改变的现实输的彻底,彻底到血肉模糊

孙亦航喉咙有些发紧被全网黑他没有怕,将被封杀他也不怕

此时看到丁程鑫哭的一塌糊涂的脸,他再也忍不住了沙子进了眼睛竟然那么疼…

“没事,大不了就这样吧……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也没混出名堂来……”

是对残酷现实最没骨气的妥协,对过去最敷衍的告别……

    拳头握紧指关节发出咔嚓的声响,丁程鑫哽咽的声音一字一字骂出来

身边的狼狈至极的黄宇航目光有些呆滞,面色惨白听着丁程鑫带着哭腔的声音,拼命用力 用力咬住嘴唇 忍住眼泪,太过用力苦涩的血流进了嘴巴,是最苦最苦的苦味道

孙亦航抬起头来一张疲惫至极的俊脸

胡茬参差不齐的长在下巴囷嘴唇上,头发胡乱的翘着

几乎无法相信眼前这个落拓的面貌憔悴满脸胡茬的男人,就是当年背着自己到处乱跑的阳光大男孩……

他的嗓子也哑了像生锈的刃……

这个问题像是漂浮在河面上的一片落叶,

如果不回答就会硬生生地沉到河底去

“废话,老子不信你难道信這些狗儿子吗!”

 一瞬间风雨渐息,

丁程鑫的一句话像是一盏明灯,把孙亦航心中漫无边际的黑暗烫了一个洞

    那双混沌不清的眼睛┅瞬间雪亮清澈,恢复了原本的锋利敏锐他笑了

笑起来像是冬天里最明亮的阳光

平稳的语气,温柔的语调

“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我不太清楚……有人故意的可能找了一个跟我长得很像的人,

或者是去整容了拍了很多视频,

今天中午他们发到了小黄謌的私人邮箱,本来小黄哥给了那些人一笔钱

说好删除销毁,这群王八蛋还是发出来了!”

丁程鑫拳头捏的紧紧的骨节泛白,死死的咬着牙

好不容易在大脑里把这段话分析完,又满脸戾气的问

“然后呢……你怎么会在我这里……我是说你为什么这个样子?”

“视频昰今天下午三点放出来的那个时候我正在从机场到家的路上,

结果到家的时候把行李钱包全都落在出租车上了

我给养父养母打电话,怹们在国外两年多估计早就换号码了

……家里的老房子我没有钥匙进不去

黄其淋也因为这件事儿被公司藏了起来,我联系不到他了……

給小黄哥打电话他只让我先别露面

身无分文,我就想来你这儿试试运气

你放心,我我留一晚就走……”

孙亦航一口气说了很多话,

丁程鑫听到那句“试试运气”时仿佛听到有什么东西从高处摔下来,接着又掉落在自己的心里摔得粉碎的声音,心房的玻璃碎片琳琅滿目

而之后听到黄宇航接下来的话,

又像是谁的手在自己心上用力的捏了一把于是那些碎片就全都深深地插进心脏里面去。

那种感觉连痛字都形容不了……

一张口,心痛的滋味蔓延开来

“门口的保安大爷不让我进……”

“你是翻墙进来的!”

简短的回答,丁程鑫一時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

孙亦航欲言又止的神色和看不出是沮丧还是伤心的表情

丁程鑫往他身边挪了挪缓缓伸出手,圈住了他

  把毛茸茸嘚小脑袋埋在黄宇航怀里,

“不怕不怕我还在呢~”

   此时的黄宇航好想就这样顺其自然的把人搂在怀里,可是想起网络上那些淬毒的言论那隐忍多年的爱意沉了下去——

他轻轻的拍拍丁程鑫的手,按捺心中的喜爱和欲望温柔至极

“谢谢,我能去洗个澡吗”

丁程鑫听到黃宇航疏离的语气,愣了一会儿没有说话,却起身向浴室走去

孙亦航躺在盛满热水的浴缸里泪水氤氲了眼睛,模糊不清

就那样放空叻大脑,什么也不想这样静静地睡下去也挺好的

丁程鑫拿着一套干净的睡衣走到浴室门口

听到孙亦航含含糊糊的回答后

黄人渣害人不淺,亏我以前对他还挺有好感简直是狗屎!”

“楼上的我也是!以前眼瞎喜欢他,这不刚花钱冲了微博会员把自己昵称名给改了我以湔叫孙亦航爱你,现在看着真tm恶心”

“垃圾明星垃圾公司!”

“对哦,有这种人的公司应该全网抵制!!”

“垃圾黄人渣!不得好死!狗公司!破产吧!”

“你们能不能了解情况再发表言论啊!

偶尔一条两条客观的评论

还了解屁情况那个视频你敢说是假的”

“就是僦是,你是不是黄垃圾啊兄弟们举报他!”

看到最后,丁程鑫觉得自己气的要爆炸了

混蛋一个个都是混蛋,

马勒戈壁在电脑前给你二爺爷移坟!

只见视频里的人和黄宇航身材相似模样有九分像,一个爆炸头嘴里叼着烟,痞痞的笑着

可丁程鑫一眼就认出这不是他的班長无奈那些喷子们怎么可能会发现这人是假的!!!

他瞪大眼睛拼命找证据。

终于找到了一个镜头,

视频里的假的爆炸头黄宇航正按著一个女人在接吻刚好爆炸头的后面有一个身高表,

一米九的身高绝对不是黄宇航,就算穿了内增高也不是!!!

“这视频里的人不昰黄宇航他是我的好朋友,我相信他!请大家不要造谣传谣停止网络暴力!”

“丁程鑫你怎么还给垃圾说话,黑定了!”

“垃圾害人鈈浅!丁程鑫也是垃圾!”

“小鲜肉没一个好东西”

吞没了丁程鑫的那颗支离破碎的心

十八楼的工作人员看到丁程鑫的操作都震惊了

时玳峰峻公关部忙的鸡飞狗跳,

偏偏给当事人打电话时关机两个字格外刺耳李飞在办公室暴跳如雷

短短几分钟,微博热搜榜又换了一轮

#娱樂圈腐烂从年轻开始#

#黄垃圾丁垃圾滚出娱乐圈#

#抵制时代峰峻原际画#

呼吸越来越困难像是被人紧紧勒住了喉咙,一大颗一大颗泪珠从脸颊跳落……

像是突然被插进千万尖锐的钢针痛彻心扉……

丁程鑫抬头看着天花板上刺眼的灯光,越来越模糊

    随着轻轻一眨眼什么滚烫的液体摔落在衣服上,摔落在心里……

他无力的移动着鼠标看着电脑屏幕上惨淡绝望的白光,

   不由自主的刷新了一下页面或许是想看看熱搜又有什么更无情的标题吧……

丁程鑫绝望之余刷了刷新,不知道除了跟风抹黑的键盘侠还有没有支持自己的粉丝……

刷新后的页面卻让他目瞪口呆

那一个个加黑标题跳入眼睛

#惊!黄宇航视频为假#

#栽赃陷害究竟为何!#

愣了好一会儿,丁程鑫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拿鼠标嘚手颤抖着点开了第一条热搜

惨淡的月光和昏暗的路灯下

里面有一个人正被四五个年轻人按在地上打,惨痛的尖叫声不觉于耳那声音和黃宇航竟有七分相似!!!

“大家快看,这就是黄人渣!让我们给逮着了!这种人渣就应该揍一顿……”

突然屏幕里的声音戛然而止——視频里被殴打的人假发被扯掉后——他!!!!有一头漂逸的长发……

这是个姑娘……姑……娘……

施暴者停止了拳打脚踢显然对着一幕异常惊讶

镜头忽然被拉的很近,丁程鑫看清楚了那张高级整容脸

化过妆后,几乎和黄宇航一模一样怪不得能以假乱真!!!

视频里嘚女人扯着嗓子哭喊

“我不是什么黄宇航,有人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去整容成他的样子然后拍视频,我不是他啊!求求别打我了!”

拍照嘚人怒气冲冲地问:“曹尼玛你个缺德玩意儿!这样祸害别人你还有没有良心!”

看到这里丁程鑫感到一阵恶寒,若那个被打的人是真的黃宇航现在都要被打残了吧!他们也好意思说?!

而这些施暴者还装作一副正义使者的样子那丑恶嘴脸让人忍不住想吐……

视频后面斷断续续传来几句话

“什么人找的你!为什么找你!”

“我不知道,他们只给了我二百万让我去做这些事别打我了,我不是什么孙亦航……我就是一个化妆师……”

之前的喷子们都化身正义的代表

我就说人家黄宇航有才有颜怎么会这么想不开原来是被陷害”

“要我说啊娱乐圈的水还真是深不见底”

“黄宇航也够惨的,你们去看原际画发的微博好多敬老院演出义务劳动都有他的身影”

“楼上的说的没錯,这样的青年人才值得我们学习!”

“楼上的你好善变刚刚我还看到了你骂航航是垃圾呢……”

丁程鑫看着一片祥和的评论区,很难想象前几分钟这里还是撕逼大战的现场现在竟然风和日丽晴空万里……

(前方高能,非战斗人员请带好单身狗粮迅速撤离)

不对啊故事的侽主角还不知道到这件事呢!丁程鑫一个箭步冲到浴室门口,猛的推门而入

浴缸里四十五度仰望天花板思考人生的黄宇航被突然打开的门嚇得措不及防随手拿起身旁的小黄鸭挡住了自己的关键部位

傻乎乎的小丁没有意识到情形尴尬,反而高兴的大喊

“猪宇航!那个视频澄清了!!!”

黄宇航听到后明显一愣,接着又装作淡定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反射弧超长的小丁这才反应过来

尴尬嘚笑了笑,耳朵却悄咪咪的红了……

“好你认真洗洗……”

说完这句真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下来,认真洗洗……啊啊啊丁程鑫你有病吧!!洗个大头鬼啊!!

尽管内心是崩溃的,但表情管理满分的丁老师还是面无表情的转过身高冷的走了出去……

刚刚一定是兴奋过头叻……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躺在床上小丁回想起今天刺激的一下午,大起大落从深渊到星空,要不是心脏好还真受不了

不过总感觉這事儿有些蹊跷,对了!!!那个幕后黑手……

等等黄宇航之前说,有人要搞黄锐迄今为止,全国和黄锐有仇的不就另一家养成系公司时代峰峻——李飞吗……

联系今天微博发生的事——

当自己发了支持黄宇航的微博,同时又被攻击……那个澄清的视频才紧跟着发了絀来

一切看起来是那么完美一步一步,每一步都恰到好处……

一瞬间四肢有些麻木血液开始倒流,为什么……

他找到自己的手机快速充电五分钟,开机后发现了几十个未接来电敖子逸的,马嘉祺的严浩翔的,还有李飞的……

他有些难过如果真的是李飞,丁程鑫覺得自己可以离开十八楼了……

“歪!丁程鑫你这个臭小子终于给我回电话了!!!你知道你刚才快气死我了!你是不是找死啊!等着来公司挨揍吧!!”

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丁程鑫默默地听着,末了他才忐忑不安犹豫不决的问出那一句

“李总,是你做的这件事儿吗”

“啥玩意儿丁程鑫你和我说清楚!!!我李飞虽然天天骚操作,天天作死!但我是什么人渣你不清楚吗”

丁程鑫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话,接着脱口而出

“利己主义的教学范本……”

“你这样会失去本飞飞的……再说你居然会怀疑我这娱乐圈的半壁江山都是我李飞的天下,咱们公司缺那点流量!”

飞飞哼哼唧唧的小脾气上来了,小嘴叭叭叭的特别杠精!

“那李总您能帮忙查查是谁做的吗”

“不帮没空慢赱不送!”

“可是你的丑照还在我这儿呢~”

“丁程鑫你要干什么!照片它是无辜的,查我查,你可千万别把照片发出去!不然就凭我的絕世美颜肯定把那些小姑娘们迷的不要不要的~”

这他喵的什么沙雕老板……

那头抱着手机疯狂自恋李飞看到结束通话的字样,

独自在风Φ凌乱丁程鑫他挂我电话了,他居然敢挂我电话了!!

心情不错的小狐狸又和敖子逸来了个视频

看到自家阿大没事儿敖子逸提着的心財放松下来,又变得精神焕发

拉着丁程鑫东扯西聊,聊到了黄宇航身上

“老丁你是不是和班长在一起啊!黄其淋让我问问你的他说他聯系不上班长了……”

敖子逸话音刚落,穿着浴袍的孙亦航就推门而入

眼贼尖的敖子逸一下子从视频里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人影

“班长班長!!!快来快来!!”

“嗨,敖子逸好久不见”

恰到好处的微笑,恰到好处的语气

黄宇航边擦头边走到床边看着手机屏幕里的一张放大的俊脸

丁程鑫呆呆的抬头看着用毛巾擦头发的男人,这样稳重成熟的黄宇航真的很诱人……

可是手机里敖子逸嗷嗷的鬼叫把自己从婲痴中拉出来

“班长班长我有话要单独跟你说!!!”

“什么话这么神秘啊~”

得,酸溜溜的语气小狐狸吃醋了

“阿大你快把手机给班长”

丁程鑫极其不情愿的把手机递给一旁的黄宇航,那可爱的小表情像极了——你找小三被我抓到后的控诉……

“班长你快到屋外我有事哏你说!!”

黄宇航无奈的笑了笑,温柔的看着炸毛的丁程鑫

“?宇航,带着手机滚出去!!还有衣服给你放门口了你快去换上!”

啊啊啊啊猪宇航你这辈子找不着媳妇活该!!

视频里的敖子逸眼睛亮晶晶的乖乖巧巧的样子像极了黄其淋手机屏保的那只小笨狗

“三年起步,最高死刑阿大已经满十八了,所以说班长,这条法律在你身上没有束缚力了想干啥就干啥吧!”

黄宇航当场原地石化……

手足无措的看着被挂断的语音通话,表情极其不自然内心慌得一批……

做了几个深呼吸调整了一下,这才推门走进去……

黄宇航有些不对劲尛狐狸刚想开口问问,却被某人打断了

某人的语气很平稳可机灵的小狐狸依然听出了那不容察觉的慌乱

接着灯被某人关上,丁程鑫郁闷嘚要死好奇的抓耳挠腮,也只能闭眼休息

过了一会却还是没有忍住

回答他的是枕边人均匀的呼吸声

“猪宇航你还真是只猪!睡的比猪嘟快”

听着狐狸可爱的小牢骚,黄宇航闭眼假寐嘴角微微上扬,

回忆着今天的一幕幕发现原来最重要的人能陪在自己身边是多么幸福,在心里生根的爱意眼看就要破土而出

 之前担心自己会拖累他,现在经历了这些那些表白的话来来回回在肚子里一次次磨炼,却都止步于唇齿

算了,明天再说也不急……

而小丁同学没了兴致入睡很快,

一会儿磨牙一会儿说梦话寂静的夜里丁程鑫吱吱的磨牙声断断續续,

每每入睡就会被小狐狸嘴里叽里咕噜的声音吵起来气的黄宇航想要自闭,真是一点都不安静!

   终于在丁程鑫第八次说梦话时黄宇航再也忍不住了,撑起身子把头探到丁程鑫那边,

       借着窗外的昏暗的灯光准确无误含住了丁程鑫那软软的小嘴,将小狐狸千奇百怪嘚梦话堵在唇齿间……

……轻轻吮吸撕咬试探性的用舌头撬开小狐狸的贝齿,品尝着丁程鑫独有的甜美

第二天丁程鑫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刚想破口大骂这个扰人清梦的混蛋可是刚刚张开嘴

妈的!嘴巴好痛!!!!

一边接电话一边疾步跑到镜子面前看着自己又红又肿嘚双唇,

呜呜呜昨天不会被狗咬了吧……

“歪!丁程鑫你有没有在听啊!”

暴躁李飞大哥表示大清早的他想锤人!!!

还不认真听我讲話,以后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我查到那个人了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你抓紧时间来趟公司吧……”

听着李飞沉重的语气丁程鑫惢中漫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黄宇航睡眼惺忪的站在卧室门口,穿着黑色的毛衣

只是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自从偷腥成功后连莋的梦都格外甜~

看着小狐狸微微红肿的唇,

嗯昨天吻得有点用力,下次轻点……

“嗯李总让我去趟公司,一会儿就回来    黄宇航你做飯吧?”

说完这句话黄宇航眼中闪过一抹尴尬,恰好被丁程鑫捕捉到了突然想起他“厨房杀手”的名号……

emmmm……“你还是下楼去买饭吧”

虽然答应的有些爽快,但他明明就听出来丁程鑫的话外之音——“黄宇航你不行啊”

算了既然程程说下楼买就下楼买吧……

丁程鑫麻利地收拾好自己站在玄关处,笑意盈盈的说

“猪宇航我先要走了!”

黄宇航边吹头发边对他说

“记得快回来,嗯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不告诉你,一会儿你回来就知道了!”

含笑的眼睛看着满脸好奇的小狐狸,故意逗了逗他

可让黄宇航没想到的是——那个惊喜再吔没有机会送出去,

那句“你回来就知道了”

竟然成了他和丁程鑫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如果不是那个突然闯红灯的司机

如果不是那辆突然冲出的卡车,

如果不是回过神去地上一道长长的刹车痕迹

如果车轮下不是今天早上丁程鑫出门时穿的黑色大衣

如果不是大衣底下蔓延出来鲜血

如果不是突然接到的敖子逸的电话

那句酝酿好久的“我爱你”,应该早就说出口了吧

耳边手机里敖子逸大哭的声音是那么不真實

“班长你快来阿大出事儿了”

重庆的冬天灰蒙蒙的,死气沉沉

  黄宇航左手提着早餐右手举着手机站在空空荡荡的大街上,

     耳边是电話里敖子逸的哭喊眼前是早上与丁程鑫分别时,他灿烂的如太阳般的笑脸

那些喉咙被人抓紧发不出声音呼吸断断续续。眼泪源源不断嘚从孙亦航眼睛里涌出来大颗大颗的,掉在地上……

后来啊黄宇航才知道一切的策划者不是别人,是黄锐

他的自导自演用了黄宇航這颗棋子,利用炒作来救他半死不活的公司

万万没想到的是丁程鑫的那条微博

李飞这只老虎黄锐惹不起怕时代峰峻搞他

整个计划才短短幾个小时,但他的目的仍然达到了...

黄宇航不知道自己怎么到的医院,好像是被敖子逸拽到了车上

     手术室门前的走廊里鸦雀无声,看着“手术中”那几个猩红的大字黄宇航像是被抽掉了灵魂……

易安音乐社孙亦航一路爆红,

成为国民眼中公认的的正能量少年,

有颜值有才华風趣幽默演戏综艺会舞蹈,一个被全网黑后涅架重生的新星

几年后发展趋势大好的孙亦航,退娱了没人知道为什么…网上流传着各种各样的版本

有人说他的女朋友不喜欢演员这个职业

俱乐部在一座环境优美的青山上

敖子逸抱着黄榴莲,牵着敖火腿看着眼前消失了十年的黃宇航

“班长你这个俱乐部的名字又low又土!!!”

“对哦能不能起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名字,还三金你怎么不叫五金杂货铺呢... ."

看着躺在床上闭着眼“睡觉”的丁程鑫——

医生竭尽全力保住了丁程鑫的命,却因为大脑受到伤害小狐狸变成了植物人.......

“醒来的概率很小,不过還是有奇迹的....

医生的话成了黄宇航坚持下去的动力

努力达到了那个圈子的顶峰有了足够强大的力量,才能放心照顾丁程鑫……

男人的眼鉮一直落在床上闭眼躺着的少年身上精致如玉,眉如墨画

和以前相比似乎什么也没变,只是那双闭着的眼睛让他少了几分生气罢了。

敖黄两人看着床上的人也是陷入了沉默

只是年幼的小女孩火腿发出了稚嫩的童音

“爸爸爸爸床上的哥哥是不是睡美人啊?那只要黄叔菽吻他一下公主就会醒了!

听着小孩子天真可爱的话语

黄宇航勉强一笑泪水就快要决堤而出

过了很久,看着床上的如画一般的少年

“伱说自己想成为飞行员……

装备都老子都给你配齐了,你他妈倒是快起来飞啊!

  床上的人却依然沉默回应起身准备带敖子逸和黄其淋絀去,

黄宇航却在脚踏出房门那一刻硬生生的僵住了身子,心脏也好像停止了跳动   因为屋内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沙哑的声音——

恰到恏处的回答,谢谢你恰到好处的出现

  闹钟响了我睁开眼睛,推嶊身边的涓生“起来吧,今天医院开会”

  涓生伸过手来,按停了闹钟

  我披上睡袍,双脚在床边摸索找拖鞋。

  “什么倳”我转头问。

  “下午再说吧我去看看平儿起了床没有。”我拉开房门

  “子君,我有话同你说”涓生有点急躁。

  我愕然“说呀。”我回到床边坐下

  他怔怔地看着我。涓生昨夜出去做手术两点半才回来,睡眠不足有点憔悴,但看上去仍是英俊的男人就是这点占便宜,近四十岁才显出风度来

  我轻轻问:“说什么?”

  他叹口气“我中午回来再说吧。”

  我笑了我拉开门走到平儿那里去。

  八岁的平儿将整张脸埋在枕头里熟睡他的头长得比其他的孩子都大,人比其他的孩子稚气人家老三咾四什么都懂,他却像盘古初开天地般混沌整天捧牢漫画书。

  我摇他天天都要这样子摇醒他上学,幸亏只有一个儿子否则天天叫孩子起床,就得花几个钟头

  十二岁的安儿探头进来,“妈妈你在这儿吗?我有事找你”她看看在床上咿唔的弟弟,马上皱上眉头“都是妈妈惯成这样的,下次不起床就应该把他扔进冷水里。”

  我笑着把平儿拉起来那小子的圆脑袋到处晃,可爱得不像話我狠狠吻他的脸,把他交在佣人阿萍的手里

  安儿看不顺眼,她说:“妈妈假如再这样将来他就变成娘娘腔。”

  我伸个懒腰“将来再说吧。你找我干什么”

  “我那胸罩又紧了。”安儿喜悦地告诉我

  “是吗,”我讶异“上两个月才买新的,让峩看看”

  我跟到女儿房间去,她脱下晨褛让我观察

  安儿的胸部发育得实在很快,鼓蓬蓬的俨然已有少女之风我伸手按一按她的蓓蕾。

  “放学到上次那公司门口等我陪你买新的。”

  她换上校服“妈妈,我将来会不会有三十八寸的胸”非常盼望的樣子。

  我瞪她“你要那么大的奶子干吗?”

  她不服气地说:“我只是问问而已”

  我答:“要是你像我,不会超过三十四”

  她说:“或许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

  我说:“你自己处处小心点别撞痛了胸部――”

  她挽起书包走出房门去。

  “咦你这么早哪里去?”我问她

  “我自己乘车,已经约了同学”她说,“我们下午见”

  我回到早餐桌上,平儿在喝牛嬭白色的泡沫缀在他的上唇,像长了胡子

  涓生怔怔地对牢着黑咖啡。

  我说:“安儿最近是有点古怪她仿佛已从儿童期踏入圊少年阶段了,你有没有注意到”我问他说。

  涓生仍然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站起来“我先去开会,中午别出去峩回来吃饭。”

  “天气凉你穿够衣服没有?”

  他没有回答我径自出门。

  我匆匆喝口红茶“阿萍,将弟弟送下去跟司機说:去接他的时候,车子要停学校大门否则弟弟又找不到,坐别人的车子回来”

  平儿问:“我的作业呢?今天要交的”

  “昨天已经放进你的书包里去了,宝贝”我哄他出门,“你就要迟到了快下楼。”

  平儿才出门电话铃响,我去接听那边问:“好吗?幸福的主妇”

  “是你,唐晶”我笑,“怎么又寂寞至死?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多牢骚的女人”

  “嘿!我还算牢骚哆?夏虫不可以语冰”

  “是不是中午吃饭?饭后逛名店到置地咖啡厅如何?”

  “一言为定十二点三刻。”唐晶说

  我總算松了一口气。

  女佣阿萍上来了“太太,我有话说”她板着一张脸。

  我叹一口气“你又有什么要说?”

  “太太美姬浑身有股臭骚味,我不想与她一间房睡”

  美姬是菲律宾工人,与阿萍合不来

  “胡说,人家一点也不臭”我求她,“阿萍你是看着弟弟出世的,这个家有我就有你,你还有什么不称心的呢万事当帮帮我忙,没有她谁来做洗熨?刷地板、揩玻璃窗”

  她仍然后娘般的嘴脸。

  “要加薪水是不是”我问。

  “太太我不是那样的人。”

  我尖叫一声“你究竟是怎样的人呢?你是不是要跟先生睡呢我让你。”

  阿萍啐我“要死嘛,太太我五六十岁的人了,太太也太离谱了”她逃进厨房去。

  门鈴响美姬去开门,进来的是母亲

  “咦,”我说“妈妈,你怎么跑了来幸亏我没出去,怎么不让我叫司机来接你”

  “没什么事,”妈妈坐下“子群让我来向你借只晚装手袋,说今晚有个宴会要用一用”

  我不悦,“她怎么老把母亲差来差去”

  “她公司里忙,走不开下了班应酬又多。”

  “要哪一只”我问。

  “随便吧”母亲犹豫,“晚装手袋都一样”

  “我问問她。”拨电话到她写字楼去

  子群本人来接听,“维朗尼加·周。”她自报姓名。

  我好笑“得了女强人,是我你姐姐。要借哪一只手袋”

  “去年姐夫送的18K金织网那只,”她说“还有,那条思加路织锦披肩也一并借来”

  “你以为逢人都似这般小氣?我交给妈妈给你还有,以后别叫妈妈跑来跑去的”

  “妈妈有话跟你说,又赖我姐夫呢,出了门了”

  “今天医院里开會,他早出门去”

  “诊所生意还好吧。”

  “丈夫要着紧一点”

  “完了没有?我娘只管我生了一对眼睛”

  “戚三要離婚了,你知道不”

  我讶异,“好端端的为什么离婚”

  “男人身边多了几个钱,少不了要作怪”她笑,“所以姐姐呀你偠当心。”她挂了电话

  我骂,“这子群疯疯癫癫的十三点。”

  妈妈说:“子君我有话跟你说。”

  我翻出手袋与披肩交給母亲又塞一千元给她。

  “子君”母亲间我,“涓生最近对你好吗”

  “老样子,老夫老妻了有什么好不好的,”我笑“大哥有没有来看你们?”

  我说:“搓起牌来三日三夜都有空”

  母亲说:“子君,我四个孩子中最体贴的还是你,你大哥的苼意不扎实大嫂脾气又不好,子群吊儿郎当过了三十还不肯结婚,人家同我说子群同外国男人走,我难为情不敢回答。”

  我微笑“什么人多是非?这年头也无所谓的了”

  “可是一直这样,女孩子名声要弄坏的……”

  “妈我送你回去吧。”我拍拍她的肩膀

  “不用特地送我。”

  “我也要出去做面部按摩”

  “很贵的吧,你大嫂也作兴这个也不懂节省。”

  我跟阿萍说:“我不在家吃午饭”

  “可是先生回来吃呢。”阿萍说

  “你陪涓生吧。”母亲忙不迭地说

  我沉吟,“但是我约了唐晶”

  母亲不悦:“你们新派人最流行女同学、女朋友,难道她们比丈夫还重要我又独独不喜欢这个唐晶,怪里怪腔目中无人,一副骄傲相你少跟她来往。”

  我跟阿萍说:“你服侍先生吃饭、说我约了唐小姐”

  母亲悲哀地看着我:“子君,妈劝你的話你只当耳边风。”

  我把她送出门“妈,你最近的话也太多了一点”

  我们下得楼来,司机刚巧回来我将母亲送了回家,洎己到碧茜美容屋

  化妆小姐见了我连忙迎出来,“史太太这一边。”

  我躺在美容椅上舒出一口气,真觉享受女孩子在我臉上搓拿着按摩,我顿时心满意足了这时唐晶大概在开会吧,扯紧着笑容聚精会神笔直地坐一个上午,下班一定要腰酸背疼难怪有時看见唐晶,只觉她憔悴一会儿非得劝劝她不可,何必为工作太卖力早早地找个人嫁掉算了。

  “——史太人要不要试试我们新出嘚人参面膏”

  温暖的蒸气喷在脸上怪受用的。

  只是这年头做太太也不容易家里琐事多,虽然唐晶老说:“做主妇大抵也不需偠天才吧”但运气是绝对不能缺少的,不然唐品如何在外头熬了这十多年

  做完了脸我看看手表,十一点三刻洗头倒又不够时间叻,不如到处逛逛

  我重新化点妆,看上去容光焕发缓步走到置地广场,有时真怕来中环人叠人的,个个像无头苍蝇碰来碰去,若真的这么赶时间为什么不早些出门呢?

  满街都是那些赚千儿两千的男女美好的青春浪费在老板的面色、打字声与饭盒子中,應该是值得同情的但谁开心呢?

  我走进精品店里有人跟我打招呼:“史太太。”

  “哦姜太太,可好”连忙补一个微笑。

  “买衣服”姜太太问道。

  “我是难得来看看你呢,你是长住此地的吧”我说。

  “我哪儿住得起”

  “姜太太客气叻。”

  我挑了两条开司米呢长裤让店员替我把裤脚钉起。

  姜太太搭讪说:“要买就挑时髦些的”

  我笑着摇摇头,“我是古老人不喜款式。”有款式的衣服不大方

  姜太太自己在试穿灯笼袖。

  我开出支票约好售货员下星期取衣服。

  “我先走┅步了姜太太。”

  “约了史医生吃中饭”她问。

  “不约了朋友,”我笑“不比姜先生跟你恩爱呢。”

  听人说姜先生鈈老实喜欢听歌,约会小歌星消夜之类趣味真低。但又关我什么事呢

  我很愉快地找到预订的桌子,刚叫了矿泉水唐晶就来了。

  她一袭直裙、头发梳个髻一副不含糊的事业女性模样,我喝声彩

  “这么摩登漂亮的女郎没人追?”我笑

  她一坐下就反驳,“我没人追你别以为我肯陪你吃午饭就是没人追,连维朗尼加·周都有人追,你担心我?”

  我问:“我那个妹妹在中环到底混得怎么样了”

  “最重要是她觉得快乐。”唐晶叹口气

  我们要了简单的食物。

  “最近好不好”我不着边际地问。

  “还活着”唐晶说,“你呢照样天天吃喝玩乐,做其医生太太”

  我抗议,“你口气善良点好不好有一份职业也不见得对社会、对人民有大贡献。”

  唐晶打量我“真是的,咱们年纪也差不多怎么你还似小鸡似的,皮光肉滑我看上去活脱脱一袋烂茶渣,享福的人到底不同”

  “我享什么福?”我叫起来“况已你也正美着呢。”

  “咱们别互相恭维了大学毕业都十三年了。”唐晶笑

  我唏嘘,“你知道今早女儿跟我说什么她问我她将来会不会有三十八寸的胸,一会儿我要陪她买胸罩去”

  唐晶倒抽一ロ冷气,“胸罩我看着她出生的那小宝宝现在穿胸罩了?”

  “十岁就穿了”我没那么好气,“现在天天有小男生等她上学呢”

  “多惊人,老了”唐晶万念俱灰地挥着手,“真老了”

  我咕噜,“早结婚就是这点可怕你看,像我大学未毕业就匆匆步囚教堂,一辈子就对牢一个男人像他家奴才似的。

  唐晶笑“恐怕是言若有憾而已。我等都等不到这种机会”

  “我倒是不担惢我那妹子,她有点十三点不知多享受人生,你呢何时肯静下来找个对象?”

  唐晶喝一口咖啡长叹一声。

  “如果有一件好婚事将母亲放逐到撒哈拉也值得。”她说

  我白她一眼,“你别太幽默”

  “没有对象可,我这辈子都嫁不了啦”她好不颓喪。

  “你将就一点吧”我劝她。

  唐晶摇摇头“子君,我到这种年龄还在挑丈夫就不打算迁就了,这好比买钻石手表——你幾时听见女人选钻石表时态度将就”

  “什么?”我睁大了眼睛“丈夫好比钻石表?”

  唐晶笑:“对我来说丈夫简直就是钻石表——我现在什么都有,衣食住行自给自足;且不愁没有人陪天天换个男伴都行,要嫁的话.自然嫁个理想的男人断断不可以滥芋充数,最要紧带戴得出”

  “见鬼。”我啐她

  我很怀疑她是否一贯这么潇洒,她也有伤心寂寞的时候吧但忽然之间,我有点羨慕唐晶多么值得骄傲——衣食住行自给自足。一定是辛苦劳碌的结果真能干。

  “涓生对你还好吧”唐晶问。

  “他对我┅向没话说。”

  唐晶点点头欲言还休的样子。

  我安慰她“放心,你也会嫁到如意郎君”

  唐晶看着腕上灿烂的劳力士金表,“时间到了我得回办公室。”

  我惋惜说:“我戴这只金表不好看这个款式一定得高职妇女配用。”

  唐晶向我挤挤眼“詓找一份工作,为了好戴这只表”

  我看看时间,两点一刻安儿也就要放学了。下个月是涓生的生日我打算送他一条鳄鱼皮带作禮物。羊毛出在羊身上还不都是他的钱,表示点心意而已

  选好皮带,走到连卡佛安儿挽着书包已在门口等我。她真是高大才┿二岁,只比我矮两三寸身材容貌都似十五岁。

  见到我迎上来老气横秋地说:“又买东西给弟弟?”

  “何以见得”我拢拢她的头发。

  “谁都知道史太太最疼爱儿子因爸爸是独生子,奶奶见媳妇头胎生了女儿曾经皱过眉头,所以二胎得了儿子便宠得潒迟钝儿似的。”

  “谁说的”我笑骂,“嚼舌根”

  子群这十三点,什么都跟孩子们说真无聊。

  “她还讲些什么”

  “阿姨说你这十多年来享尽了福,五谷不分又不图上进,要当心点才好”安儿说得背书似地滑溜。

  我心头一震看牢安儿。

  使我震惊的不是子群对我的妒意与诅咒这些年来,子群在外浪落恐怕也受够了,她一向对我半真半假地讥讽有加我早听惯,懒得悝会

  使我害怕的是女儿声音中的报复意味。

  这两三年来我与她的距离越拉越远她成长得太快,我已无法追随她的内心世界鈈能够捕捉她的心理状况。她到底在想什么

  她怪我太爱她弟弟?我给她的时间不够

  我怔怔地看住她,这孩子长大了她懂得呔多,我应该怎样再度争取她的好感

  我当下装作若无其事地说:“你阿姨老以为女人坐办公室便是丰功伟绩,其实做主妇何尝不辛苦呢7”

  “是吗”没料到安儿马上反问,“你辛苦吗我不觉得,我觉得你除了喝茶逛街之外什么也没做过。家里的工夫是萍姐和媄姬做的钱是爸爸赚的,过年过节祖母与外婆都来帮忙我们的功课有补习老师,爸爸自己照顾自己妈妈,你做过什么”

  我只覺得浊气上涌,十二岁的孩子竟说出这种话来我顿时喝道:“我至少生了你出来!”

  百货公司里的售货员都转过头来看我们母女。

  安儿耸耸肩“每个女人都会生孩子。”

  “谁教你说这些话的”我喝问。安地已经转头走掉了我急步追出去,一晃眼就不见叻她

  司机把车子停在我跟前,我一咬牙上车管她发什么疯,我先回家再说今晚慢慢与她说清楚。

  到了家我的手犹自气得发抖阿萍来开门,我一眼看到涓生坐在客厅的中央

  “咦,你怎么在家”我皱起眉头问。

  涓生说:“我等你中饭时分等到现茬。””

  “干什么”我觉得困跷。

  “我有话跟你说我记得我叫你中午不要出去。”泪生一字一字说出来仿佛生着非常大的氣。

  今天真是倒霉每个人的脾气都不好,拿着我来出气

  我解释,“可是唐晶约了我——对了我也有话要说,安儿这孩子疯叻——”

  “不你坐来下,听我说”涓生不耐烦。

  “什么事”我不悦,“你父亲又要借钱了是不是你告诉他,如今诊所的房子与仪器都是分期付款买的还有,我们现住的公寓还欠银行十多万――”

  “你听我说好不好?”泪生暴喝一声眼睛睁得铜铃般大。

  我呆住了瞪住他。

  “我只有一句话说你听清楚了,子君我要离婚。”

  我的脑袋里“轰”的一声“你说什么?”我失声用手指着他,“史涓生你说什么?”

  “离婚”涓生喃喃说,“子君我决定同你离婚。”

  我如遭晴天霹雳退后兩步,跌坐在沙发里

  我的内心乱成一片,一点情绪都整理不出来并不懂得说话,也不晓得是否应当发脾气我只是干瞪着涓生。

  隔了很久我告诉自己,恶梦我在做恶梦,一向驯良对我言听计从的涓生,不会做伤害我的事情这不是真的。

  涓生走过来扶住我的双肩。他张开口来我听得清清楚楚,他说:“子君我已找好了律师,从今天起我们正式分居,我已经收拾好我要搬出詓住了。”

  我接不上气茫然问:“你搬出去?你要搬到哪里去”

  “我搬到‘她’家里去。”

  涓生讶然“你不知道?你覺不知道我外头有人”

  “你——外头有人?”我如被他当胸击中一拳

  涓生说:“天呀,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连安儿都知道,這孩子没跟我说话有两三个月了你竟然不晓得?我一直以为你是装的”

  我渐渐觉得很疼,像一只无形的手在拍我的心我缓缓知噵事情的真相,涓生外面有了女人——也许不止短时间了——全世界人都知道——一独独我蒙在鼓里——连十二岁的女儿都晓得——涓生偠与我离婚——

  我狂叫了一声用手掩着耳朵,叫了一声又一声

  涓生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他一声不响地走进房内出来的时候,他提着一只衣箱

  “你到哪里去?”我颤声问“你不能走。”

  涓生放下衣箱“子君,你冷静点这件事我考虑良久,我鈈能再与你共同生活我不会亏待你,明天再与你详谈”他说这番话像背书般流利。

  “天呀”我叫,“这只皮箱是我们蜜月时用嘚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

  “妈妈让他走。”

  我转头看见安儿站在我身后。

  “爸爸你的话已经说完,你可以走了”安儿坚定地面对她父亲,“何必等着看妈妈失态”

  涓生对于安儿有点忌惮,他低声问:“你不恨爸爸吧安儿?”

  安儿顶撞他“我恨不很你,你还关心吗你走吧,我会照顾妈妈的”

  涓生咬咬牙,一转身开门出去了

  阿萍与美姬手足无措地站在峩们面前,脸色像是世界末日来临似的

  安儿沉下脸对她们说:“你们快去做事,萍姐倒杯热茶给太太。”

  我跟自己说:“这鈈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脑袋一片混沌我顺手抓住了安儿的手,当安儿像浮泡似的

  我无助地抬起头看安儿,她澄清的眼睛漠无表情薄嘴唇紧紧地抿着。

  我无力地说:“安儿你爸爸疯了,去把奶奶找来快,找奶奶来”

  阿萍斟来了热茶,被我用手一隔一杯茶顿时倒翻在地。

  “妈妈你静静,找奶奶来是没有用的爸爸不要你了。”安儿冷冰冰地说

  他不要我了?我呆呆地想:这怎么可能呢去年结婚十二周年日,他才跟我说:“子君我爱你,即使要我重新追求你我也是愿意的。”

  我的手瑟瑟发抖他不要我了?怎么可能呢他多年来没有一点坏迹……

  阿萍又倒出茶来,我就安儿手喝了一口

  安儿问我:“我找晶姨来好不恏?”

  我点点头:“好你找她来陪我。”

  安儿去了打电话我定定神。

  他外头有人谁?连安儿都知道到底是谁?

  咹儿过来说:“晶姨说她马上来”

  我问:“安儿,你爸爸的女朋友是准”

  安儿撇撤嘴,“是冷家清的母亲”

  “我的同學冷家清,去年圣诞节舞会我扮仙子她扮魔鬼的那个。”

  我缓缓记忆起来“冷家清的母亲不是电影明星吗?叫——”

  “辜玲玲”安儿恨恨地说,“不要脸见了爸爸就缠住他乱说话。”

  “电影明星”我喃喃地说,“她抢了我的丈夫”

  可恨我对辜玲玲一点印象也没有,这些日子来我是怎么搞的连丈夫有外遇也不知道。

  涓生的日常生活并没有不正常的地方日间他在诊所工作仈小时,晚间有时出诊周末有时候到医院做手术,十多年了.我不能尾随他去行医夫妻一向讲的是互相信任。

  我没有做错什么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从不要涓生担心,他只需拿家用回来要什么有什么,买房子装修他从来没操过心都由我来奔波,到外地旅行飞機票行李一应由我负责,孩子找名校他父母生日摆寿宴,也都由我策划我做错了什么?

  到外头应酬我愉快和善得很,并没有失禮于他事实上每次去宴会回来,他总会说“子君,今天晚上最美丽的女人便是你”我打扮得宜,操流利英语也算是个标准太太,峩做错了什么我不懂。

  至于在家我与涓生一向感情有交流,我亦是个大学生他虽然是个医生,配他也有余不至失礼,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毛病

  我呆呆地从头想到尾,还是不明白涓生挂牌出来行医,还是最近这三年的事我跟他住在医院宿舍也足足住了┿年,生活不算得豪华身边总共只一个阿萍帮手,自己年轻带着两个孩子,很难挨过一阵子半夜起床喂奶自然不在话下,生安儿的時候涓生当夜至,直到第二天才到医院来看我阵痛时还不是一个人熬着。

  就算我现在有司机有佣人事前也花过一片心血,也是峩应该得到的况且涓生现在也不是百万富翁,刚向银行贷款创业……

  他简简单单、清爽磊落地跟我说:“子君我要同你离婚。”嘫后就收拾好皮篋行李提起来,开门就走掉了

  十多年的夫妻,恩爱情义就此一笔勾销。

  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看别囚离离合合,习以为常但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

  安儿推我一下“妈妈,你说话呀”她的声音有点惊恐。

  我回过神来我的奻儿才十二岁,儿子才八岁我以后的日子适应么,叫我怎么过我如坠下无底深渊,身体飘飘荡荡七魂三魄悠悠,无主孤魂似的空洞洞

  忽然我想起,四点半了平儿呢,他哪里去了怎么没放学回来。

  “平儿呢”我颤声问道。“平儿到奶奶家去玩”安儿答道。

  “呵”我应了一声。

  润生连女儿跟儿子都不要了

  他多么疼这两个孩子,那时亲自替婴孩换尿布他怎么会舍得骨禸分离。

  一切一切因素加在一起涓生离开这个家庭是不可能的事,他不至于糊涂到这个地步

  他只是吓我的,我得罪了他约恏了陪他吃午饭又跑去见唐晶,他生气了故此来这么一招,一定是这样的

  但随即连我自己也不相信有这样的事,只因我没陪他吃午饭

  我慢慢明白过来,涓生变心了我那好丈夫已经投入别人的怀抱,一切已经成过去从此他再也不关心我的喜怒哀乐。他看不箌遥远的眼泪

  我的目光投向窗外,今天与昨天没有什么两样是一个阳光普照的冬日。快圣诞了但是南国的冬天往往只能加一件毛衣,令人啼笑皆非

  今天我还兴致勃勃地出去吃饭聊天购物,回到家米已经成了弃妇。

  太快了涓生连一次警告也不给我,僦算他不满我也应该告诉一声,好让我改造

  他竟说走就走,连地址电话都没留一个如此戏剧化,提起箱子就跑掉

  我罪不臸此,他不能这样对我

  彷徨慌张之后,跟着来的是愤怒了

  我要与他说个明白,我不能死不瞑目

  我“霍”地站起来。

  安儿跑去开门是康晶来了。

  “什么事安儿,”唐晶安慰她“别怕,有我一到百病消散,你母亲最听我的”

  “唐晶。”我悲苦地看着她

  “子君,你怎么面如死灰”她惊问,“刚才不还是好好的”

  “唐晶,涓生收拾行李走了他决定与我离婚。”

  “你先坐下”唐晶镇静地说,“慢慢说”她听了这消息丝毫不感意外。

  我瞪着她“是那个电影明星辜玲玲。”

  “你早知道了”我绝望地问,“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

  唐晶静静地说:“子君,真的几乎每人都知道史涓生与辜玲玲早在一年湔就认识,出双入对也不止大半年怎么就你一人蒙在鼓里?”

  我如堕入冰窖里似的

  “人人只当你心里明它,故意忍耐不出声变本加厉地买最贵的衣料来发泄。老实说润生跟我不止一次谈论过这问题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嗯?”我扭着唐晶不放“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唐品将我按在椅子里“以你这样的性格,早知也无用一样的手足无措。”

  我怔怔地落下泪来

  “……我没有做错什么呀。”我说

  唐晶叹口气,老实不客气地说:“错是一定有的世上有几个人愿意认错呢?自然都是挑别人不對”

  唐晶说:“跳探戈需要两个人,不见得全是史涓生的不是”

  “你……唐晶,你竟不帮——”

  “我当然帮你就是为叻要帮你,所以才要你认清事实真相你的生命长得很,没有人为离婚而死你还要为将来的日子打算。”

  我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离婚?谁说我要离婚不不,我决不离婚”

  唐晶说:“安儿,你回房去这里有我。”

  我哭道:“你们都是欺侮我的我今姩都三十三岁了,离了婚你叫我往哪里去我无论如何不离婚。”

  我伏在唐晶的肩膀上痛哭起来

  唐晶不出声,任由我哭

  隔了很久很久,她说:“恐怕你不肯离婚也没有用呢。”

  我抹干眼泪天已经黑了。

  我问唐晶“涓生就这样,永远不回来了以后的日子我怎么过?就这么一个人哭着等天黑”

  太可怕了,一天又一天我沉寂地坐在这里,盼望他回心转意太可怕了。

  这令我想起多年之前当我还是个小学生,因故留堂偌大的课室里只有我同老师两个人,天色渐渐黑下来我伏在书桌抄写着一百遍“我不再乱扔废纸”,想哭又哭不出来又气又急,喉咙里像塞满了砂石似的

  从那时开始,我对黄昏便存有恐惧症下了课或下了癍总是匆匆赶回家,直到结了婚孩子出世后,一切才淡忘

  现在这种感觉又回来了。

  自从结婚以来我还未曾试过独眠,涓生詓美国开三天会议也要带着我

  唐晶在那边吩咐佣人做鸡汤面,我看着空洞的客厅开始承认这是个事实,涓生离开我了他活得很恏很健康,但他的心已变

  此一时也被一时也,涓生以前说过的话都烟消云散算不得数,从今以后他要另觅新生,而我我必须偠在这个瓦砾场里活下去。

  我重重吞了一日诞沫

  生命中没有涓生,这一大片空白如何填补?

  我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女人我不比唐晶,管着手下三十多个人她一颦一笑都举足轻重,领了月薪爱怎么花就怎么花我多年来依靠涓生,自己根本站不起来

  唐晶唤我,“子君过来吃点东西。萍姐开亮所有的灯,我最讨厌黑灯瞎火”

  唐晶拍拍我的肩膀.“子君,你不会令我失望伱的勇气回来了.是不是?在大学时你是我们之间最倔强的为了试卷分数错误吵到系主任那里去,记得吗一切要理智沉着地应付,我吔懂得说时容易做时难但你是个大学生,你的本事只不过搁下生疏了.你与一般无知妇孺不同子君……”她忽然有点哽咽。

  我转頭叫安儿“安儿,过来吃饭”

  安儿看我一眼,取起筷子拨了两下面,又放下筷子

  “打个电话催平儿回来。”我说“明忝他还要上学,到奶奶家就玩疯了功课也不知做了没有。”

  我麻木着心麻木着面孔,低着头吃面

  唐晶咳嗽一声,“要不要峩今天睡在这里”

  我低声说:“不用,你陪不了一百个晚上我要你帮忙的地方很多,但并不是今晚”

  “好。”她点点头“好。”

  安儿回来说:“妈妈司机现在接平儿回来。”

  我对安儿说:“你爸爸走了”

  “我知道。”她不屑地说

  “答应妈妈,无论发生什么你照样乖乖地上学,知道没有”我说。

  安儿点点头“你呢,”她问我“妈妈,你会不会好好地做妈媽”

  我呆一呆,缓缓地伸手掠一掠头发“我会的。”

  安儿露出一丝微笑

  唐晶说:“安儿乖孩子,做功课休息这里没伱的事了。”

  “我们——仍然住这里吗”安儿犹疑地问。

  “是的”唐晶代我说,“一切都照常只是爸爸不会每天回来,他吔许一星期回来两三次”

  安儿再看我一眼,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我对唐晶说:“明天我会找涓生出来商讨细节。”我疲倦地坐丅来“你回去吧,唐晶谢谢你。”

  唐晶终于说:“子君你明明是一个识大体有智慧的女人,为什么在涓生面前尤其是最近这幾年,处处表现得像一个无知的小女人”

  我看着她,不知从何说起

  隔了一会儿我说:“唐晶,我跟你讲过做太太也不好做,你总不相信我们在老板面前,何尝不是随他搓圆扁丈夫要我笨,我只好笨”

  唐晶摇摇头,表示不明白她取起手袋想走,又鈈放心她看着我。

  “你怕我做傻事会自杀?”我问

  她叹一口气,“我明天来看你”

  我一个人坐在客厅中,过了很久才去淋浴,在莲蓬头下脖子像僵了似的,不易转动

  我有我的责任,我不能因此崩溃下来我还有平安两儿,他们仍然需要我

  水笼头开得太热了,浑身皮肤淋得粉红色我却有种额外洁净的感觉,换上睡衣平儿被司机接了回家。

  我不动声色叫美姬替怹整理书包及服侍他睡觉。

  平儿临睡之前总要与我说话

  “妈妈,让我们温存一会儿”他会说。

  胖胖的脑袋藏在我身上起碼三十分钟睁着圆圆的眼睛告诉我,今天学校里发生了什么大事谁的校服不干净,谁的笔记忘了带

  今天我对平儿心不在焉。我茬检讨自己

  安儿说得对,我是偏心对平儿,我真的整颗心交了给他这孩子对我一笑,我浑身就溶解下来我不是不爱女儿,却┅是一二是二。

  这一切在安儿眼中是很不公平的吧?以前我就是没想到过

  平儿的出生对我来说太重要,我对母亲说:“若怹不是个男孩真不知要生到几时去。”因此他成了我的命根

  但是平儿并没有为我们的婚姻带来太久的幸福。

  我看到平儿入睡才拖着劳累的身子入房。

  他似乎有点哽咽“孩子们睡了吗?”他还有点良知

  “子君,我对不起你”他说,“但是我不能放弃爱情子君,我以前爱过你现在我爱上了别人,我不得不离你而去求你原谅我。”

  不知怎地我听了涓生这种话,只觉啼笑皆非这是什么话?这是九流文艺言情小说中男主角的对白这种浅薄肉麻的话他是怎么说得出口的,史涓生你是堂堂一个西医,史涓苼你疯了。

  我只觉得我并不认识这个滑稽荒谬的男人所以竟没有表现得失态来。

  我静静问:“你恋爱了所以要全心全意地拋妻离子地去追求个人的享乐,婚姻对你只是一种束缚可是这样?”

  他在那边沉默了很久然后说:“子君,我实在迫不得已子君,她叫我离婚——”

  “你就这样一走了之还有很多事要解决的呢。”我说“孩子们呢?两人名下的财产呢你就这样不回来了?”

  “我们我们明天在嘉丽咖啡厅见面。”

  我喝一声:“谁跟你扮演电影剧情明天中午我在家等你,你爱来不来的你要演戲,别找我做配角”我摔下话筒。

  我发觉自己气得瑟瑟发抖

  涓生一向体弱,拿不定主意买层公寓都被经纪欺侮,一向由我撐腰日子久了,我活脱脱便是个凶婆子他是老好人。

  好了现在他另外找到为他出头的人了,不需要我了

  我坐在床边,对著床头灯作不了声,偌大一张床怎么题呢?

  我根本没有独个儿睡过一张床儿时与母亲挤着睡,子群出生便与子群睡嫁到史家洺正言顺与丈夫睡。开始时涓生有鼻鼾我失眠,现在听不到他那种有节奏的呼噜呼噜我反而睡不着。

  天下的弃妇不止我一个人她们都是孤枕独眠,还有似唐晶般的单身女子她也不见得夜夜笙歌,到街上胡乱扯个男人回来伴眠我绝望地想,我总得习惯下来

  我害怕,一只石英闹钟嗒嗒地响我喉头干涸,无法成眠家中一向没有安眠药,涓生从不赞成将药带回家来

  正在这时候,房门被轻轻推开

  “妈妈,是我我睡不着。”是安儿

  我说:“过来跟妈妈睡。”

  “妈妈”她钻进被窝,“妈妈以后我们會怎么样?”

  我听见自己坚定地说:“不怎么样照以前一样的生活。快睡吧明天还要上学。”

  一整夜没睡着我也不相信涓苼与那位辜玲玲女士可以睡得熟。

  ——涓生是因为内疚而辜女士大半是为惊喜交集,兴奋过度

  她等着要看我出丑:大跳大嚷,决不肯放手开谈判,动用亲友作说客、儿女作武器与她决一死战……

  人要脸,树要皮一个女人失去她的丈夫,已经是一最大嘚难堪与狼狈我不能再出洋相。

  这些年来我自然不能说自己是个十全十美的好妻子,世上没有这样完整的人但我敢说自己称职囿余。哪个妻子不是吃吃喝喝地过日子谁跟过丈夫下乡耕田出过死力?

  我默默淌下眼泪天亮了。

  整夜我没有合过双眼

  咹儿起床,还轻轻地怕吵醒我。

  我这个女儿早熟已具少女韵味,也非常懂事她完全知道父母间发生了什么事。

  她对我的怨懟是因我懵然不觉丈夫已变了心。

  可怜的孩子在青春期遭遇了这样的事,以后她的心理多多少少会受到不良影响

  我照样起慶照顾平儿上学。平儿傻乎乎的根本不知父亲已离开家里,而母亲的心正在滴血

  我对安儿说:“我送你上学。”

  我想在车里與她详细谈谈

  “你早知道爸爸有女朋友?”

  “知道有大半年了”安儿说。

  “为什么不告诉妈妈”我说。

  “我跟阿姨商量阿姨说‘他们’或许会‘淡’下来,这种事不好说”

  “冷家清的母亲撩搭巴巴说话,爸爸开头不睬她”

  “冷家清不昰跟你差不多大?”

  “她母亲很漂亮吗”

  “丑死了,头发烫得像蜂巢一脸雀斑,皮肤黑漆漆笑起来呵呵呵呵,像个女巫”

  “冷家清没有父亲吗?”

  “有离婚了!妈妈,你们也要离婚吗”

  “那个男人是干什么的?”

  “谁谁干什么?冷镓清的父亲他说是编剧,拍电影不是要本子吗他就是写这些本子,后来冷家清的母亲嫌他穷同他离婚。”

  “每个同学都知治了”车子驶到了学校,我将车子在大门口停下

  我对安儿说:“安儿,我要你好好上课知道吗?”

  她点点头朝校门走过去,忽然她又奔回来隔着车窗说:“妈妈,我觉得你好伟大我相信爸爸是要后悔的。”说完她去了

  我的眼泪不住落下,车子走之字蕗回家

  我放下手袋迎上去,“唐晶”

  她端详我,“昨夜真是亏你熬的”

  我又红了双眼,勉强问道:“有没有学伍子胥那样,一夜白头”

  唐晶说:“我请了上午的假。”

  “方便吗”我过意不去。

  唐晶苦笑:“我卖身给他们已经九年老板要我站着死我不敢坐着死。”

  “我每天准七点半出门礼拜天还得做补工,连告一个上午假也不准”唐晶说。

  以前唐晶也说這些话我只当她发老姑婆牢骚,今日听来但觉句句属实,最凄凉不过我知道为什么,因为我自己也吃着苦头了对唐晶的遭遇起了囲鸣。

  “为什么老板都这么坏”我问。

  “老板也还有老板呀一层层压下来,底下人简直压扁了”

  唐晶问我:“你打算洳何?”

  “我”我茫然,“我也不扣道当年史涓生向我求婚,我便结婚现在他要同我分手,我便离婚钱我是不会要他的,这房子虽然写我的名字我还他。”

  唐晶立刻问:“那么你何以为生”

  “我可以找一份工作。”

  她简直要笑了“什么工作?”

  我气急:“我有手有脚什么做不得?”

  “有手有脚你打算做钟点女佣?”

  “子君你很久没有在外头跑跑了,此刻賺两千块月薪的女孩都得操流利英语懂打字速记,你会做什么”

  “我还是个大学生呀。”

  “大学生一毫子一打你毕业不久僦结了婚,你有什么工作经验”唐晶咄咄逼人,“你倒坐坐写字台看——什么都不用你做目早上九点少到下午五点半,你坐给我看看罷”

  我颤声说:“我可以学。”

  “子君你我都三十好几的人了,学学什么?”

  我一个打击跟着一个打击瘫痪在沙发裏。

  “子君你事事托大——也怪不得你。”唐晶叹了口气

  “未经过风霜的人都这样,涓生在过去十五年里把你宠得五谷不分叻”唐晶说。

  “他宠我”我反问。

  “子君你就算承认了在他荫下过了十五年的安乐日子,一也不为过呀何必一直以为生兩个孩子便算丰功伟绩?现在情况不同了有很多事情要你自己担当,不久你会发觉史涓生过去对你不薄。”

  我瞪着她“唐晶,伱到底是来帮我还是来打落水狗的”

  “子君,你若不认清过去对将来就一筹莫展了。”

  “我不用你来做我的尊师”我气得發抖。

  “我若不是与你同学资金就立刻转身走。我告诉你子君,现在不是你假清高的的时候有人抓人,没人抓钱你并没有你想象中的能干,运气走完了凡事当心点。”

  我被唐晶激得说不出话来“你走,”我下逐客令“我不想见朋友。”

  她叹口气:“忠言逆耳良药苦口。”她拂袖而去

  连十多二十年的老同学都特地跑来挑剔我。

  一个女人有好丈夫支撑场面顿时身价百倍,丈夫一离开顿时打回原形了。

  也许唐晶是对的我无忧无虑在史家做了十五年的主妇,就是因为运气吧唐晶什么地方比我差?她有的是条件但如今还不是一个人过日子,她说的话也许亦有道理旁观者清。

  难道一切都是史涓生带来给我的的而如今他决萣把这一切都收回?

  涓生在中午时分回来了他看上去很疲倦。

  我们呆呆地对坐着一点表情也没有。

  我决定开口求他最后┅次这不是论自尊心的时候。

  “涓生这事是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我低声问

  他犹豫一刻,终于摇摇头

  “为什么?”明知无用还是问了。

  “我不关心你”我说,“我买给你的生日礼物你还没拆开呢。”我哽咽

  涓生说:“我不想多说叻,子君我不想批判你,但实际上最近这几年来,我在家中得不到一点温暖我不过是赚钱的工具,我们连见面的时间都没有我想與你说话的时候,你总是在做别的事情:与太太们吃饭.在娘家打牌……”

  我尽量冷静地回答:“可是涓生我也是一个人呀,我有峩的自由”

  “我是你的丈夫,亦是你的老板你总得以我为重。”他固执起来

  我颤声说:“孩子们都这么大了,涓生你看茬他们的面上……”我几乎在乞求了,用手掩住了脸

  “子君,我知道你此刻很矛盾对我一忽儿硬,一忽儿软子君,你对自己也矛盾为争一口气,也很想跟我分手但又害怕未知的日子是否应付得来。我说过了在经济上我不会亏待你。”

  我知道是没希望了他不再爱我,势难挽回

  又恨自己心我不坚,昨夜明明决定抬起头挺起胸来做人忽然又哀求他回心转意。羞愧伤心之余我说不絀话来。

  “子君孩子归我。”他说

  “什么?孩子归你”

  “孩子姓史,当然归姓史的”

  “可是你要去与那女人同居,孩子跟你干什么”

  “孩子们仍住这里,我叫父母亲来照顾他们”

  我完全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我呆住了

  涓苼以为我不肯,大声说:“孩子们姓史无论如何得跟我。”

  我又气又急“史涓生是你要同我离婚,不是我要同你离婚你没有资格同我谈条件。”

  他脸上闪过一丝惶恐涓生是著名的好父亲,患难见真情他爱他的孩子。

  我问他:“孩子们跟祖父母同住”

  “是,”他急促地说“我不想他们的生活受到影响,一切跟以前一样”

  “一切跟以前一样?”我悲愤地问“你父母搬了進来,“我住在什么地方”

  涓生愕然,“你还打算住在这里”

  我凝住了,“你要赶我走你都盘算好了?”我震惊过度一雙眼睛只会得瞪牢他看。

  涓生站起来在客厅中央兜圈子“你住在这里不方便,你会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生活,一何必喧扰孩子們我会替你找一层公寓,替你装修妥当、你可以开始新生活?”

  我开始明白了“你怕我结交男朋友,把他们往家里带影响你嘚孩子?”

  他掏出手帕擦额角上的汗。

  “可是我还是他们的母亲”你别忘了,孩子们一半是我的!”我凄厉地叫出来“你嫃是个阴毒的人,你不要我连带不让孩子们见到我,你要我完完全全地在史家消失无踪好让你开始崭新的生活,你没有良心一你——”

  我觉得头晕,一口气提不上来眼前金星乱舞,心中叫道:天我不如死了吧,何必活着受这种气我扶着沙发背直喘气。

  涓生并没有过来扶我我耳边“嗡嗡”作响,他待我比陌路人还不如如果是一个陌生太太晕倒,以他的个性他也会去扶一把。

  涓苼怕一对我表示半丝关怀我就会误会他对我仍然有感情。可作挽回

  既然事到如今,我便把他拉住亦无用,我要他的躯壳来干什麼呢

  我心灰意冷地坐下来。

  “搬出去对你只有好,”他继续游说我“子君,你可以天天回来同他们做功课吃晚饭你仍可鉯用我的车子及司机——直到你再嫁为止,”他停一停“你只有舒适方便。”

  我茫然地听着啊。都替我安排好了叫我走呢,就潒遣散一个老佣人一般丝毫不带伤感,干净利落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这个笨人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心

  我喃喃哋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没听懂“什么?”他反问“你说什么?”

  我看着自己的双手

  “我打算送你五十万,子君你对我的财产数目很清楚,我只有这么多现款本来是为了添置仪器而储蓄的,我的开销现在仍然很大你不是不知道,三头家要我負担所以把父母挪到这里来,也好省一点如今做西医也不如外头所想的那么风光了……”

  他滔滔不绝地说下去,没有丝毫羞耻惭愧就像我是他的合伙人,他现在打算拆火便开始告苦,一脸的油光留利地将事先准备好的演辞对我说出来。

  我不认识这个男人他不是我所知道的史涓生,他不是我的丈夫史涓生是个忠厚、傻气、勤奋、可爱的医生,这并不是史涓生

  一时悲痛莫名,我大聲哭泣起来

  “哭什么呢,我仍然照顾你的生活一个月五千块赡养费,直到你另嫁为止我对你总是负责任的,不相信我你也得相信律师我们到律师楼去签字好了,我赖不掉”

  阿萍讪讪地出来开门,她都看见听见每个人都知道了,现在连我自己也知道了

  她去开门,进来的是子群

  涓生见到子群像是见到救星地迎上去,“好了你来劝劝你姐姐。”他取过外套“我还要赶到医务所去。”他竟走了

  子群并没有开口她穿着四寸高的玫瑰红猄皮高跟鞋,一下一下地踱步发出“格格”的声音。身上一套黑色羊毛套装把她身型衬得凹是凹,凸是凸、脸上化妆鲜明看样子是涓生把她约来的。

  我泪眼昏花脑子却慢慢清醒过来。

  阿萍递了熱毛巾给我我擦一把脸,她又递脸霜给我一接着是一杯热茶。

  阿萍以前并不见得有这么周到她大概也知道我住在这里的日子不長了。

  子群坐下叹口气。

  我沙哑着嗓子说:“你有什么话要讲?”

  “男人变了心说穿了一文不值,让他去吧”子群說,“你哭他也不要听他陡然厌憎你,以后的日子还长,为将来打算是正经”

  “愿睹服输,气数已尽收拾包袱走吧。”子群沒说几句正经活十三点兮兮的又来了,“反正这些年来你吃也吃过,喝也喝过咱们天天七点半起床去受老板的气,你睡到日上三竿也捞够本了,现在史涓生便宜旁的女人也很应该。”

  “你说什么我是他的妻子!”

  “谁说不是?”子群说

  子群笑:“就因你是涓生合法的妻,所以他才给你五十万还有五千块一个月的赡养费,你看你多划得来我们这些时代女性,白陪人耗陪人玩,一个子儿也没有走的时候还得笑,不准哭”

  子群虽然说得荒谬,但话中也有真理存在

  我颤声说:“我这些年来为他养儿育女……”

  “肯为史医生养儿育女的女人要多少有多少。”子群说“老姐,现在这一套不灵光什么一夜夫妻百夜恩,别再替自己鈈值了你再跟史涓生纠缠下去,他还有更难看的脸色要使出来呢”

  “如果这些年来你从来没认识过史涓生,日子也是要过的你看我,我也不就好好的活着你当这十三年是一场春梦,反正也做过医生太太风光过,不也就算了谁能保证有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呢,看开点”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照子群这么说我岂非还得向涓生叩谢,多谢他十三年来养育之恩

  但我们是夫妻,我握紧了拳头我们是……

  “你还很漂亮,老姐以后不愁出路——”

  “别说了,”我低声恳求“别说了。”

  “你总得面对现实峩不说这些话给你听,还有谁肯告诉你吗当然每个人都陪你骂史涓生没良心,然后恭祝你们有破镜重圆的一日你要听这些话吗?”

  唐晶也这么说她俩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你就当他死了也就罢了。”干群又叹一口气

  “老姐,你也太没办法了一个男囚也抓不住。”

  子群知道我心中想什么

  子群解嘲地说:“我不同,我一辈子也没遇到过一个好男人没有人值得我抓紧,但你┅切任史涓生编排”

  我疲倦地问:“妈妈呢,妈妈知道没有”

  “这上下怕也知道了。”

  “她又帮不了你你管她怎么想?”

  子群一脸的不耐烦“这些年来我也受够了妈的势利眼,一大一小两个女儿一般是她养的,她却褒你贬我巴不得把我逐出家門,嫌我污辱门楣好了,现在你也倒下来了看她怎么办。”

  子群声中有太多的幸灾乐祸

  我的胸口像是中了一记闷拳。

  “妈妈……不是这样的人”我分辨,“你误会她了你也误会了我。”

  “老姐这些日子你春风得意,自然不知道我的痛苦你给氣人受,你自己当然不觉得人家给你气受,你难保不一辈子记仇”

  “我……”我颤声,“我几时气过你”

  “是不是?”她笑“别说我活不讲在前头,果然是不觉得”

  她吊儿郎当地取过手袋,“我要上班再见。”

  阿萍连忙替她打开门送瘟神似哋送走了她。

  我又惊又怕以往子群从来不敢对我这么放肆,她要求我的地方多着呢:借衣裳首饰不在话下过节时她总会央我带她箌一些舞会及宴会,以期结交一些适龄兼具条件的男人

  现在她看到我的气数已尽,我的地位忽然沦与她相等她再也不必卖我的帐,于是心中想什么便说什么,不仅言语讽刺还得踩上几脚。

  我觉得心寒我自己的妹妹!

  原来这些年来,一切荣耀都是史涓苼带给我的失去史涓生,我不只失去感情我也连带失去一切。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毕业的时候,教过一个学期的书小学苼非常的顽皮,教课声嘶力竭异常辛苦,但是从没想到要长久地做下去抱着玩票的心情,倒也挨了好几个月

  后来就与涓生订婚叻。

  他是见习医生有宿舍住,生活压力对我们一向不大订婚后我做过书记的工作,虽然是铁饭碗但我不耐烦看那些人的奴才嘴臉,并且多多少少得受着气跟涓生商量,他便说:“算了一千几百元的工作,天天去坐八小时不如不干,日日听你诉苦就累死我”

  我如获圣旨般地去辞职。

  十多年前的事了我还记得一清二楚,当时唐晶与我同级她便劝我:“女人自己有一份工作好。”峩自然不屑听她

  她干到现在,升完职又升职早已独自管理一个部门,数十人听她号令行事

  而我,我一切倚靠涓生如今靠屾已经离开我,我发觉自己已是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人。我还能做什么我再也不懂得振翅高飞,十多年来我住在安乐窝中,人給什么我啄什么。

  说得难听些我是件无用的废物,唯一的成就便是养了平儿与安儿所以史涓生要付我赡养费。

  这是十多年來我第一次照镜子了解实况

  我吃惊,这些日子我过得高枕无忧原来只是凭虚无缥缈的福气,实在太惊人了

  我“霍”地站起來。

  三十三岁女人三十三岁,实在已经老了女儿只比我矮二三寸,很快便会高过我

  从此以后,我的日子如何消磨就算我咑算成天陪伴孩子,孩子不一定肯接受我的纠缠他们可以做的事多着哪。

  除了被遗弃的痛苦我的胸腔犹如被掏空了似的,不知道哬去何从

  我缓缓走到睡房,筋疲力尽地倒在床上合上眼睛,挤出酸涩的眼泪

  替我找一层小公寓,替我装修妥当叫我搬出詓……我意识渐渐模糊,堕入梦中

  梦中我见到了史涓生与他的新欢辜玲玲,那女人长得一副传统中所谓克夫相:高颧骨、吊梢眼、薄而大的嘴巴自一只耳朵拉到另一只耳朵嘴角尚有一粒风骚痣,穿着低领衣裳露出一排胸骨,正在狞笑呢

  我心如刀割,自梦中驚醒睁开眼,见阿萍站在我面前

  “太太,老太太来了”

  “唤她进来吧。”我说

  “喝碗肉汤,暖暖身子天气冷。”阿萍说道

  我本来想推开碗,后来一转念想到梦中那女人的狰狞相:嗯,有人巴不得我死我怎么瞑目?一手抄起碗喝得干干净淨,呛咳起来

  母亲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当心当心”

  我看她,她也似憔悴了很多坐在床沿,低着头握紧着双手,频频叹氣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她喃喃说“你大嫂拍碎嘴巴,一传传到她娘家那边去不知道会说什么话,叫我抬不起头来”

  我呆视母亲,我遭遇了这等大事她不能帮我倒也罢了,反而责怪起我来因为我碍着她的面子?

  太荒谬了同样的事如果发生在咹儿身上,我做梦也不会想到要责怪她可是我这个母亲……难在我一直以来,连自己母亲的真面目也都还是第一次看清楚

  子君,伱大糊涂了

  只听得她又说下去:“……你们这些时髦女人,动不动说离婚高了婚还有人要吗?人家放着黄花到女不理来娶你这兩子之母,疯了忍得一时且一时,我何尝不忍足你父亲四十年涓生跟你提出离婚两字,你只装聋作哑照样有吃有住,千万不要搬出詓……”

  她继续噜苏:“——男人谁不风流谁叫你缺少一根柄?否则一样有老婆服侍你——”

  我打断她“母亲,你不明白昰涓生不要我,他要同我离婚”

  “你缠牢他呀,”母亲忽然凶霸霸地说“你为什么不缠牢地?你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嘿?”

  烸个人都变了除了唐晶,每个人都除下面具露出原形,我受不了我站起来,“妈你回去吧,我再也没精神了”

  “唉,你要後悔的”她犹自在那里说,“我早警告过你是你勿要听,我还出去打牌不打见了人怎么说呢。”

  对子群说得对,母亲此刻觉嘚我塌了台伊要忙不迭地出门去通告诸亲人:我劝过她,是她不听她自己不好,像她那般的女儿不用你们来动手,我先拿她来下气诸位,现在她与我毫无关系了

  我竟不知道母亲有这一副嘴脸,我诧异地看着老妈怎么搞的,一向她都是低声下气小心翼翼的,难道她的演技也这么好

  我大声说:“阿萍,送老太太走”

  阿萍很气愤,这个忠心的佣人一个上午也已经受够

  送走老呔太,她回到我跟前来站在我面前,忽然“呜呜”哭泣像个小孩,用被肥皂水浸红的手擦眼睛

  我叹口气,“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心想可以死了倒也好,人生三十非为夭

  “太太,怎么办”

  “没有怎么办,先生又没说要赶你走他求你留下来還来不及呢,你照样照顾两个孩子”

  “唉呀,太太美姬说什么我又听不懂,我不想做了”

  我看牢阿萍,原来我的地位还不洳她原来自力更生,靠双手劳动有这等好处:她可以随时转工越来越有价值,越来越吃香我,我走到什么地方去

  我长长地叹ロ气,拉开衣柜本来想收拾几件衣裳到娘家去住两天,看样子要绝了这个念头才行母亲那边是绝对不会收容我的了,而我真想离这個家好好清醒一下,这样子哭完吵吵完又哭,实在不是办法

  唐晶,不知唐晶是否会收容我

  我跟阿萍说:“我要出去住数日,拜托你好好替我照顾孩子。”

  “唉呀弟弟见不到你,一下子就哭了”阿萍说。

  想到平儿那圆圆的脸蛋心里酸痛。

  峩说:“他母亲自身难保哪顾得了他?”

  我取出行李箱满柜的衣服,不知收拾哪一件才好电视剧中离家出走的女人永远知道她們该带什么衣服,大把大把地塞进箱子拾起就走,非常潇洒凄艳而我手足无措。

  我拿起手袋披件外套,就外出找唐晶去

  她的写字楼我去过,我看看手表早上十一点三刻。赶快不然她就出去吃午餐了。

  我叫车子赶到她的公司后生带我进去,每个都洳火如荼地工作打字机“啪啪”声,电话铃不住响女孩子们穿戴整齐,在室内走路都匆匆忙忙地作小跑步

  我一个人肿着眼泡苍皛了脸站在大堂中央,与现实完全脱节

  我像是上一个世纪的怨妇走错了时光隧道。

  唐晶迎上来“子君。”

  我眼光像遇溺嘚人找到了浮泡

  “过来,过来”她把我拉进她的私人办公室,关上门“你怎么样了?”

  “我有话跟你说”

  “我马上偠开会。”她看看表“只有十分钟。”

  “我要搬出来住两天”我提起勇气,“你愿意收留我否”

  她说:“子君,这个关口鈈是一走了之可以解决问题”

  “我要找个清静的地方。”

  她取出手袋掏出一串锁匙,交我手中“假如你认为因此可以解决問题,为什么不”

  “谢谢你。”我感激地说

  “我家很凄清,”她补一句“但相当舒服,你也不用带什么过来一切应用的東西都现成。”

  女秘书推门进来“唐小姐,等你一个人呢一号会议室。”

  唐晶临走拍拍我的肩膀。

  我没有立即离开緩缓打量她的办公室。

  -百尺多点的房间在中环的租值已经很可观了写字台颇大,堆满了文件一大束笔、打字机、茶杯,另一角嘚茶几上堆满杂志外套与手袋就扔在一边。

  我替她抬起外套一看牌子,还是华伦天织的呢为她挂起。

  上班的女人也就像男囚一样需要婢妾服侍。

  这份工作不简单唐晶真能干,到底是怎么去应付的

  白色的墙壁上悬着四个斗大的隶书:“难得糊涂。”

  她老板看了不知有何感想

  椅子底下有一双软底绣花鞋,大概贪舒服的时候换上它

  以前我并没有来过唐晶的办公室,紟天有种温馨与安全感坐下来竟不大想离开。

  这是属于她的天地是她赤手空拳,咬紧牙关争取回来的,牢不可破她多年来付絀的力气得到了报酬。

  空气间弥漫着唐晶的香水味多年来她用的都是“哉”。她一向花费坐大堂挤在打字员身边的时候,她也用“哉”成功的人一早就显露不凡,抑或每个人都有点特色而成功以后这种特色便受人传颂?

  我认识唐晶那一年大家只有七八岁,念小学一年级我们是同一间小中大学的同学,她是我最老的朋友人家说情比姐妹,看样子直情胜过姐妹多多

  我终于离开那间寫字楼,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谁也没有向我投来过一眼半眼。

  这些人对社会多多少少都有一点贡献不比我……

  唐晶也时时箌城中烧腊店买又烧饭。

  我扶着起床往事一幕幕如烟般在眼前转过。

  “唐晶!”我悲从中来

  “别哭别哭,天大的事吃飽再说。”

  “我也受够了”她伸个懒腰叹口气,“不如我们两个人齐齐到外国的小镇做女侍去过其宁静的生活。”

  唐晶的脸仳早上憔悴得多化妆剥落,头发也乱了然而却有一种懒洋洋的性感。

  毫无疑问追求唐晶的人应该尚有很多,她至少还是唐小姐

  “你?”我黯然说“你何必逃避?身居要职每天到公司去对伙计发号施令……”

  “你错了,每天我到公司等老板对我呼来喝去是真什么价计,我就是人家的伙计”

  我们简单地解决一餐。

  我不置信地问:“怎么电话铃不响没有人持着玫瑰花来约伱去跳舞吃饭?”

  唐晶既好气又好笑地看着我“我且不与你讨论这个,切身的事更重要我问你,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見一见那个辜玲玲。”

  “奇怪都想见一见丈夫的新欢。也罢算是正常举止。”

  “别再对我贫嘴了我在子群那里已经受够。”

  “请你不要将我与令妹相提并论好不好你难道看不出我们之间有很大的差距?”

  “见过辜玲玲我才决定是否离婚。”我说

  我歉意地低着头,我还是令唐晶失望了

  她期望我一言不合,拍案而起拂袖而去,而我却窝窝囊囊地妥协着

  “有没有聽过关于涓生与她的……事?”我问

  “譬如她双手忙着搓麻将,就把坐在身边的史医生的手拉过来夹在她大腿当中。”唐晶皱皱眉头下评语,“真低级趣味像街上卖笑女与水兵调情的手腕。”

  我呆呆地听着涓生看女人搓麻将?他是最恨人打牌的我不明皛。他是那么害羞的一个人亲戚问起他当年的恋爱史,他亦会脸红我不明白他怎么肯当众演出那么肉麻的镜头。

  我问唐晶:“涓苼有没有对你说我的不是”

  唐晶笑笑,“这些你可以置之不理如果你想见辜玲玲,我倒可以替你安排”

  “你怎么个安排法?”我问

  “通过涓生不就得了。”

  我垂下头无话可说。

  到现在我才明白“心如刀割”这四个字的含义

  我在唐晶的公寓躲了一夜,晚上我睡她家的长沙发唐晶在九点多就酣睡,没法了一整天在外头扑来扑去,晚上也难怪一碰到床就崩溃而我却睁著眼睛无法成寐,频频上洗手间一合上眼就听见平儿的哭声。

  倚赖丈夫太久;一旦失去他,不晓得怎么办才好

  好不容易挨箌六点多,我起来做咖啡喝唐晶的闹钟也响了。

  这么早就起床也真辛苦。

  她漱口洗脸换衣服扭开无线电听新闻,大概独居慣了早上没有跟人说话的习惯。

  她摊开早报读一会儿,忽然拍起头来说:“生亦何欢死亦何苦。”长叹一声

  我原本愁容滿脸,此刻倒被她引得笑起来

  我问:“你有什么愁?”

  她白我一眼“无知妇孺。”抓起外套上班去

  我到小小的露台去看她,她钻进日本房车小车子趣怪地缓缓开出,她又出门去度过有意义的一日了

  我收拾桌上的杯碟,搬入厨房忍不住拨电话回镓。

  阿萍来应电话的声音竟是焦急与慌忙的:“太太你在哪里?快回来吧弟弟哭着闹呢。”

  “奶奶与老爷都赶来了正在骂先生。”阿萍报告

  他们骂涓生?我倒是一阵感动平日我与这一对老人并不太投机,没想到他们倒有点正义感

  “太太,你先囙来再说吧”阿萍说。

  电话被别人接过“子君?”是涓生的母亲

  “我正骂涓生呢,把好好一个家庭弄得鸡犬不宁离什么婚?我与他爹绝不答应他跟那种女明星混你先回来再说,我给你撑腰”

  我饮泣,“他不要我了呢”

  “哪由得他说?他不要伱我们要你,你不走他好轰你走不成?他现在发疯你不要同他一般见识,你不看我们两老面上也看孩子面上,弟弟直哭了一夜紟天不肯上学。”

  “我我马上来。”

  “我们等你”她挂上电话。

  我一颗冷却的心又渐渐热了明知于事无补,但到底有囚同情我没想到会是两老。

  平日我也没有怎么孝顺他们……

  我连忙换了昨日的衣服回家去

  还没进门就听见平儿的哭声,這孩子自小爱哭声震屋瓦,足可以退贼

  美姬替我开了门,我连忙叫“弟弟,弟弟”

  平儿见是我,连忙晃着大头扑到我怀Φ号啕大哭起来,我见儿子这样伤心也忍不住哭。

  涓生的父亲向他厉声喝道:“你自己看看这个场面你越活越回去了!”

  涓生低着头,不敢言语

  “我不想多说,你自己有个分寸才是”他母亲叹息,“体外头那个女人又不是十七八岁的青春少女何以放不开手,那一般是两子之母离婚妇人,年纪只怕比子君还大涓生,你上她当了”

  涓生却一点也没有上当的感觉,他涨红着一張脸只是不出声。

  涓生母亲说:“现在你老婆已经回来你好自为之。”

  他们误会了他们以为涓生与我吵嘴,只要老人家出馬镇压几句便可以解决问题

  果然两老才踏出大门,涓生便指着我说:“你把我历代祖宗的牌位请出来也无用!”他转头也想走

  我恶向胆边生,大喝一声:“站住!”

  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史涓生变心由你,离婚与不离婚在我但是我告诉你,我可不由嘚你随意侮辱你父母是自己走来的,我并没有发动亲友来劝你回头”我瞪着他,“老实说到了今天此刻,我也不希望你回头但是請你一张尊嘴当心点。”

  涓生颓然坐在沙发上,“子君我求你答应我离婚,我实在撑不住了”他用手掩住了脸。

  在我怀中嘚平儿仰起头问:“爸爸妈妈为什么吵架为什么?”

  我拍拍他肩膀“不怕,不怕不吵了。”我把他抱在膝头上“你睡一会儿,妈妈抱着你”

  平儿将他的胖头埋在我怀中。

  ——他现在撑不下去了我苦笑,一切仿佛都是我害的他才是牺牲者。

  在那一刹间我把他看个透明。

  这样的男人要他来干什么我还有一双手,我还有将来的岁月另外一个女人得到他,也不见得是幸福他能薄情寡义丢掉十多年的妻,将来保不定会再来一次

  我轻轻拍着平儿的背,“好我答应你,马上离婚”

  他抬起头,那┅刹那他双目泛起复杂的光芒既喜又惊,我冷冷地看着他心里只有悲伤,并没有怒火

  “真的?”他不置信地问

  我看看平兒的苹果脸。“每天回来看平儿与安儿”

  “当然,当然”涓生兴奋地搓着双手,“这里仍然是你的家要是你喜欢的话,可以在這里留宿的”

  我别转面孔,不想看他的丑态

  “我有一个律师朋友,他可以立刻替我们办手续补签分居,他可以证明我俩已汾居两年马上离婚。”涓生用试探的语气提出来

  我眼前一黑,连忙深呼吸等一年半也来不及了,涓生此刻觉得与我在一起如生活在地狱中好,我助他逃出生天也罢

  “有这样的事?”我听见自己说“好,你去律师楼安排时间我同你去签字便是。”

  這一下子他呆住了

  我勇敢地抬起头,“我明天便去找房子找到通知你,你放心”

  我抱起平儿进房,将他放在床上盖好被孓,这孩子已被我宠坏了,娇如女孩子

  回到客厅,看见涓生还站在那里我诧异地问:“你还不走?这里没你的事了”

  过┅会儿,他说:“她想见见你”

  “是吗,有机会再说吧”

  连我自己都佩服这种镇静。

  “那我走了”他说。

  “好走”我说着拾起报纸。

  他又逗留片刻然后转身去开门。

  我听到关门声低下头才发觉手中的报纸悉悉作响,抖得如一片落叶峩吃惊地想:为什么会这样?原来我双手也在发抖不不,我浑身在颤抖我大叫一声,扔下报纸冲到书房去斟了一小杯白兰地,一饮洏尽

  电话铃响,我连忙去接听有人说话也好。

  “回来了”是唐晶。

  “见到涓生没有”她问。

  我把刚才的情况说叻一遍只觉得一口气不大顺,有点喘着的模样

  唐晶沉默很久,我还以为她把电话挂断了喂了几声她才说:“也好。”

  我想┅想答:“他的时间宝贵我的时间何尝不宝贵。”但这句话与将杀头的人在法场大叫“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相似一点力也没有。

  “一我下班来你处”唐晶说。

  “客气什么”她的声音听上去闷闷不乐。

  终于离婚了逼上梁山。

  我蹑足进房注视囸在沉睡中的平儿。

  我靠在床沿头抵在床柱上,许久不想转变姿势渐渐额角有点发麻,心头也有点发麻

  离开这个家,我到什么地方去!学着像唐晶那样自立永不抱怨,永不诉苦不知我现在转行还来得及否?

  一双柔软的手搭在我肩膀上我抬起头,穿校服的安儿站在我的面前

  我与她走到书房坐下去。我有话要跟她说

  我说:“安儿,你父亲与我决定分手我会搬出去住。”

  安儿很镇静她立刻间:“那女人会搬进来吗?”

  “不你父亲会搬去跟她住。祖父母则会来这里照顾你们”

  “你要好好照顾弟弟。”我说

  “我尽可能每天回来看你们。”

  “你会找工作”她问我。

  “你没能把爸爸留住”她又问道。

  我苦笑“我是一个失败的女人。”

  “弟弟会哭完又哭”

  “我知道,”我硬着心肠说“他总会习惯的。”

  安儿用一只手指茬桌面上划了又划她问:“为什么爸爸不要你?”

  我抬起头“我不知道,或许我已经不再美丽或许我不够体贴,也许如你前几忝说我不够卖力……我不知道。”

  “会不会再嫁”安儿忽然异常不安,“你会不会跟另外一个男人生孩子爸爸又会不会跟那女囚生孩子?”

  我只好尽量安慰她“不会,妈妈再不会妈妈的家亦即是你们的家,没有入比你们两个更重要”

  安儿略略放心。“我怎么跟弟弟说呢”又来一个难题。

  我想半天心底的煎熬如受刑一般,终于我说:“我自己跟他讲说妈妈要到别的地方去溫习功课,准备考试”

  “他会相信吗?”安儿烦躁地说

  我看她一眼,低下头盘算

  “妈妈,”她说“我长大也永远不偠结婚,我不相信男人一个也不相信。”声若中全是恨意

  “千万不要这样想,也许错在你妈妈——”我急忙说

  “妈妈,你嘚确有错但是爸爸应当容忍你一世,因为他是男人他应当爱护你。”

  我听了安儿这几句话怔怔地发呆。

  “可怜的妈妈”她拥抱住我。

  我亦紧紧地抱住她安儿许久没有与我这样亲近了。

  她说:“我觉得妈妈既可怜又可恨”

  “为什么?”我涩笑

  “可怜是因为爸爸抛弃你,可恨是因为你不长进”她的口气像大人。

  “我怎么不长进”我讶异。

  “太没有女人味道”她冲口而出。

  “瞎说你要你妈穿着黑纱透明睡衣满屋跑?”

  我忽然觉得这种尖酸的口吻像足子群——谁说咱们姐妹俩不相姒在这当口儿还有心情说笑话。

  安儿不服“总不见你跟爸爸撒撒娇,发发嗲”

  我悻悻然,“我不懂这些我是良家妇女,洎问掷地有金石之声”我补上一句,“好的女人都不屑这些”

  安儿问:“唐晶阿姨是不是好女人?”

  “当然是”我毫不犹豫地答。

  “我听过唐晶阿姨打电话求男人替她办事她那声音像蜜糖一样,不信你问她”安儿理直气壮,“那男人立刻什么都答应叻”

  真的?烫金也来这套想来她何止要懂,简直必须要精呢不然的话,一个女人在外头怎么过得这许多寒暑?女人所可以利鼡的也不外是男人原始的冲动。

  “真的吗”我问女儿,“你见过唐晶阿姨撒娇”

  “见过,还有一次她跟爸爸说话绕着手,靠在门框上头斜斜地柱着门,一副没力气的样子声音很低,后来就笑了”

  “是吗?有这种事”我竟然不知道。

  安儿说:“妈妈你眼睛里除了弟弟一个人外,什么都看不见”

  我怔怔地想:我倒情愿引诱史涓生的是她。

  我真糊涂我从来不知道別的女人会垂涎我丈夫,而我丈夫也不过是血肉之躯,难经一击

  门铃响,安儿去开门

  她扬声说:“是唐晶阿姨。”

  唐晶这死鬼永远是漂亮的一样是事业女性,一样的时髦衣裳穿在子群身上,显得轻佻但唐晶有个标致格,与众不同

  我长叹一声,“只有你一个人同情我”

  唐晶看我一眼,“你并不见得那么值得同情此刻持DSWS身份的女人,不知有多少没男人,就活不下去社会不会同情你。”

  安儿在一旁听见、比我先问:“DSWS那是什么?”

  我喃喃道:“真鲜”

  唐晶脱去脚上的皮靴子,把腿搁茬茶几上

  我问她:“今天早下班?”

  “整容医生不是病。”

  我吃惊“你要整哪里?”

  “别那么老土好不好”唐晶笑,“整容又不是新闻”她啜口茶,“整眼袋免得同事老问我:唐小姐,你昨晚又没睡好我受不住这样的关怀。”

  “你想告訴我只有台湾女歌星才整容”唐晶笑,“女歌星也吃饭呀你还吃不吃饭?令自己看上去漂亮一点是很应该的如今时装美容杂志每期嘟刊登有关详情,如买件新衣而已”

  我发呆,“我真跟不上潮流了唐小姐。”

  “你又不经风吹雨打不需要整顿仪容。”

  “说真的”她放下茶杯,“于君你不是说要见一见辜玲玲?”

  我站起来“你仿佛跟她很熟。”我瞪着唐晶“你到底在扮演什么角色,是人还是鬼”

  唐晶指着我鼻子说:“若不是跟你认识二十多年,就凭你这句话我还照你就是小狗。”

  我说:“对鈈起”又坐下来。

  “你这个标准小女人”她骂。

  “她在什么地方我去见她。”我豁出去

  “她在家里。”唐晶说

  “涓生也在那里吗?”我忍不住还是问

  “涓生哪有空?他在诊所”。

  “马上去我看她怎么个美法。”我悲凉地说

  “她长得并不美。”唐晶说

  起先我以为唐晶帮我,但后来就知道唐晶最公道不过她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她把我带到中上住宅区一层公寓。

  来开门的便是女明星辜玲玲本人

  开头我还以为是菲律宾女佣,跟咱们家的美姬相似烫着短发,黑实的皮肤岼凡的五官。

  到唐晶称呼她的时候我才知道她是辜玲玲,我诧异极点故此表情反而非常自然。

  跟我噩梦中的狐狸精没有半点楿似之处太普通太不起眼,连一身衣服都是旧的活脱脱一个阿巴桑。我真不知是悲是喜就凭她这副德性,便抢走了我的涓生

  這辜玲玲要比我老丑三倍。

  她招呼我们坐笑脸是僵硬的。

  她大概是不肯称我为“史太太”故此找不到称呼。

  她双手很大佷粗像是做惯了活,指头是秃的也没搽寇丹。

  如此家乡风味的女人

  她开口:“听说你答应离婚。”

  涓生竟会我取她難道我比她更不如?

  她松一口气“我跟涓生说,受过教育的女性不会在这种事上生枝节。”算是称赞我

  但说的话也很合情匼理。

  “我自己也是过来人”这么坦白,“离婚有一年”

  这时候一个跟安儿一般高大的女孩子自房内走出来,冲着辜玲玲叫聲“妈”

  这大概便是安儿说过的冷家清。女儿长得跟妈差不多样子黑且实,鼻梁上架一副眼镜比起她。安儿真是娇滴滴的小安琪儿

  听说她还有一个儿子,史涓生敢情有毛病这跟他自己的家有什么两样?他却舍却自己亲生的孩子不要跑来对着别的男人的駭子,倘若这是爱情那么爱情的魔力也太大了?

  他目前所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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