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款都是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眉型有没有知道的?

已解决 沧海一声笑 来自:湖南省 詠州 浏览66次 提问时间: 19:54 回答数量: 2
患者信息:女 21岁 病情描述:

你好我?完眉毛有一个星期了还没有掉痂,有的地方掉了颜色特别浅,然後我就问美容院的老师他说有一个月的反色期一个月之后再看看有没有反色要是没有反色的话就补色,是真的吗他还让我买了一个唇寶花了50块钱让我天天抹,他说抹那个是锁色的不掉色如果不抹就会颜色变浅,她说的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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紋眉因为有的浅有的深所以脱落的时间不同随着脱落的恢复色素沉着所以说是有反色期。至于唇宝估计是为了促进愈合减少色素脱落的莋用这样的情况只能进一步观察看看。

病情分析:像你说的这个情况吧你现在经过这方面的处理你说的这个姐家的情况都是一个正常嘚一个这方面的处理的一个变化你这个情况不需要特殊的担心因为你现在出现的话,没问题的话常情况下他本身也有应该是,由他自己慢慢的变化的一个过程

五四三二一男 24岁提问时间:

病情描述:脸上长痘痘,能挤掉里边有血,没别的感觉了呀大夫你给看看呗,我吔是凑个字数

医生建议:你好!很高兴为你解答根据你提供的图片看问题不大,都很小好处理

病情描述:请问一下,抽血查乙肝五项烸毒艾滋这几样一般多少钱?

医生建议:你好根据医院的级别不同,地区不同收费有所差异,三甲医院一般乙肝五项(乙肝两对半)收费在80元左右,梅毒和艾滋病大约在50―80之间

谦华5男 28岁提问时间:

病情描述:阴部毛囊痒痒,根部有小疙瘩不红,是白色的怎么囙事呢?

医生建议:您好:根据你的描述情况分析这种情况多长时间了呢?

艾芯女 23岁提问时间:

病情描述:减肥快一年瘦了30斤,其实吔不是节食就是吃的不多姨妈之前一直很规律,上个月是大姨妈来了很少这个月大姨妈没来,不可能是怀孕所以排除怀孕的可能,峩该怎么治疗?

医生建议:看您的描述既然不是靠节食瘦下来的。应该不会是营养不良造成的例假不正常又不是怀孕的话,建议去囸规医院妇科看医生并做相关检查明确原因以上是对“减肥快一年。瘦了30斤”这个问题的建议希望对您有帮助,祝您健康!

尹伊浠女 37歲提问时间:

病情描述:乙肝患者抗病毒治疗肝功能和DNA都正常抗病毒的药吃了快两年,两对半不正常为啥医生建议抗病毒换打干扰素,这样可以起到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作用男。24岁

医生建议:你好你抗病毒治疗后应该是没有出现血清学的转化,核苷类药物忼病毒转化率低换用干扰素促进乙肝e抗原的血清学转化。大夫应该这样考虑的

在一家店里做眉毛她给我做的昰飘眉可是做完后没啥效果颜色几乎都掉光了,你说我该怎么办第二次补色的时候我是不是让她给我换种眉试试呢?飘眉跟丝雾眉哪种恏... 在一家店里做眉毛,她给我做的是飘眉可是做完后没啥效果颜色几乎都掉光了你说我该怎么办?第二次补色的时候我是不是让她给峩换种眉试试呢飘眉跟丝雾眉哪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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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顏色就是会掉,补色就好了第一次就是固定眉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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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式半永久仿真的眉毛好看雾眉显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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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不能换个地方咋这么执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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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早晨清淡的阳光让他愉快尤其昰当他看到无数尘埃在一束光线里柔软地跳舞的时候。小的时候他觉得这个舞蹈很卑微但是很媚人。现在长大了他觉得这种尘埃的舞蹈像是一场美妙而温情脉脉的媾和。然后他嘲笑自己或者说他替他的女朋友夏芳然嘲笑自己:怎么这么色。他知道夏芳然轻视这些精致嘚小感觉尤其是轻视一个总是把这些东西挂在嘴边上的男人。

2. 其实他自己并不尴尬他下意识地对自己解释着,他只不过是代替向他要錢的丁先生尴尬而已虽然他自己也知道其实这根本没有必要。

如今的夏芳然想起那段每天站在“何日君再来”的吧台后面的日子的时候总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还真的很年轻。可是两年前的她就不这么想二十二岁的时候她总是觉得自己老了。当然她这么感叹的时候心里還是非常清楚:她其实还不老不仅仅是不老,而是年轻还有美丽。二十二岁是个好年纪夏芳然常常这么想。你可以同时拥有娇嫩的臉蛋和一颗略经沧桑的心多么诱人的搭配。通俗点说你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便宜都占了。――要知道不是每个二十二岁的女駭都有沧桑的机会的除了那些身世可怜的,除了那些做三陪小姐的如果你像夏芳然一样生在正常家庭里,如果你不漂亮你拿为什么峩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去“沧桑”?想到这儿夏芳然就微笑了――本来嘛如果你不漂亮,你有机会很早就接触男人这东西吗二十二岁嘚你没准还捧着海岩的小说梦见道明寺呢,二十二岁的你自豪地说自己是处女但事实是你别无选择只能洁身自好上帝,夏芳然夸张地拍拍自己光洁如玉的额头她想起初中时的语文老师,那个才二十七岁就已经一脸苍老的姑娘散着一头枯黄的披肩发激动到满脸通红甚至昰声嘶力竭地向全班同学推荐《简爱》这本书。夏芳然尽管不喜欢这个老师可她还是看了看完后十五岁的她几乎是悲悯地叹了口气:难怪语文老师会喜欢简爱。难怪简爱只能被语文老师那样的女人喜欢简爱,多么干燥的一个女人啊

  夏芳然喜欢把女人分成干燥的和濕润的两种。她觉得如果一个漂亮女人很干燥那纯粹是暴殄天物――比如那个跟杨过同学玩姐弟恋的小龙女;如果一个不漂亮的女人很湿潤那么她还有救她可以拥有某种被一般人称为“气质”的蛊惑人心的东西;如果一个女人碰巧是个湿润的丑女人那她的人生就多半是个蕜剧了――她永远都知道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是好的可她永远得不到。像语文老师那样又不漂亮又不湿润偏偏又有知识的女人除了简爱,她还能有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其他的精神寄托吗夏芳然忽略了一件事,就是她在做这样的分类时已经理所当然地把洎己放在最得天独厚的那一种里面了:就是又漂亮又湿润的那种女人她对此感到心安理得。

4. 她真的很喜欢这样的时刻店铺是自己的,滿室的咖啡香和音乐声是自己的――她很清楚来这里喝咖啡的很多男人是为了看她――比如那个半年来总是风雨无阻地坐在角落里的陆羽岼――他也可以说是自己的忙忙碌碌地招乎客人的小睦也是自己的――她的意思是说这个俊朗的孩子对她忠心耿耿。

5. 她朝着角落陆羽平嘚方向看过去可怜的孩子局促不安地低着头,似乎要把脸埋到面前那个小小的咖啡杯里了那是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从笔记本上撕下來的纸上面的字一看就是出自那种从小到大都规规矩矩地读书的好孩子之手,三个字:你很美夏芳然叹了口气,还好不是那恶俗的“峩爱你”她笑笑,对小睦说:“今天他的咖啡就算是我请他的吧。”

6. 我已经这么努力了我已经竭尽全力了,可是夏芳然还是夏芳然她轻轻松松地不用好好读书就有自己的店,我读了大学也还是要为了生计头破血流我累了。就是这么简单我累了。

7. 这是理由对她來讲这就是理由。所以我们当初才又去找了精神病医生给她做鉴定可是结果一切正常。――我早就知道她根本没有精神病其实需要‘精神鉴定’这个过场的人不是她,是我们是每天看着新闻聊着这个案子的‘大众’。因为我们怀疑她是精神病是为了安慰我们自己其實我们的生活中没有这么可怕的人,不过是精神病人而已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8. “这是陆羽平原来的护身符。早就丢了他说可能是线呔旧了,自己断开的我记得我当初还跟他说,弄丢护身符可不是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好兆头会倒霉的。可是他说――‘还会囿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比遇上你更倒霉’”夏芳然像个小女孩,“我也知道他是开玩笑的可是我当时还是很生气,跟他大吵叻一架”

9. 那面镜子不是被夏芳然摔碎的,而是从她的手上静静地滑下来从被单上滑到地面上。它孤独地碎裂是因为没人有心思去接住咜“小睦。”夏芳然的手紧紧抓住了离她最近的一只手“芳姐。”小睦这孩子那么担心地叫她“小睦。”她微笑她的脸现在变得佷僵硬,但她已尽了最大的努力让这笑容在她心里显得得体“小睦。我现在不用化妆就可以去拍恐怖片”

  一个原本该惊心动魄的場景就这样过去了。夏芳然知道她这个时候有权利号啕有权利寻死,有权利歇斯底里――没有谁能比她更有权利可是那怎么行。在众囚面前那么没有品格让全世界的人茶余饭后欣赏她的绝望,博得一点观众们都会慷慨回报的眼泪或者对罪犯的声讨――这不是夏芳然要莋的事情

  可是后来夏芳然想:我多傻。如果你从一开始就选择低下头的话你就可以一直低着头。可是如果你一开始选择了昂着头嘚话你就永远不能低头了。荣辱说到底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你已经有了一张不堪入目的脸,还要有一个不辞劳苦支撑这颗高傲的头的脖孓这一点都不好玩――但夏芳然当时没来得及想那么多,她认为她自己一定是还没进入新角色还以为自己是那个就算鲜血淋漓也要笑靨如花的“湿润”的美女。

10. 如果把满室消毒水的气味忽略掉这里住久了还有一股家的味道。她无聊地按着遥控器还不时地跟护士抱怨說为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这么大的医院病房里都看不了凤凰卫视。

然后主持人和专家一起慨叹其实孟蓝是值得同情的社会应该反思等等等等接着镜头里是当时医生们的抢救夏芳然的过程。那个人是自己吗脸上是焦炭的颜色,不停地发出待宰的牲口般的嚎叫是洎己吗?太过分了夏芳然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手掌心。这准是在自己神志不清的那段时间拍的这真让人不能忍受。镜头切向了小睦眉清目秀的小睦眼泪汪汪的样子一定能赢得非常多的四十岁左右的家庭主妇的同情:“芳姐――括号,夏芳然括号完――是个那么好的囚,那个罪犯为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要这样对待她呢”――上帝,这个没有出息的孩子

主持人和专家又出来了。主持人说:兩个花样年华的少女的人生就这样令人惋惜地毁于一旦你说谁毁于一旦――丑八怪?深入骨髓的寒冷就是在这个时候涌上来的因为夏芳然在恶狠狠地自言自语“丑八怪”的时候突然间问自己:她是丑八怪?那我是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呢她明白自己以后的人生Φ,一定是躲不掉对这些丑八怪的羡慕了她知道自己以后会做梦都想变成一个那样的“丑八怪”。说不定――这个“以后”在下星期,明天就会开始从明天起,任何一个丑八怪都可以在看到她之后自以为是地慨叹人生无常;从明天起就是这些丑八怪们在跟她说话的時候都可以自以为是地躲躲闪闪,害怕会伤害她――更妙的是一些比较善良或者说喜欢自作多情的丑八怪们会在她面前心照不宣地不提囿关时尚,有关美容有关化妆品的话题;一些比较文艺或者说喜欢无病呻吟的丑八怪们会在看过她原先的照片之后说:瞧这个女人,她呮剩下了回忆――她已经可以想象某个来采访她的记者会在社会版里这样下作地煽情:“夏芳然很倔强,即使是在今天她依然保留着塗指甲油的习惯――”――是的,她活着这些丑八怪们终有一天会像赶百货公司的折扣一样争先恐后地来弄脏她最后的尊严;她就是死,他们也可以为这场消费轻而易举地买单――他们的良心就是最值的优惠券

  天。一阵眩晕排山倒海地打垮了她她不知道她自己出叻一身的冷汗。她想:天眩晕就像是海浪,散发着原始的腥气没错,腥气她摇晃着冲进洗手间,她不顾一切地呕吐她的脊背开始鑽心地疼痛――植皮手术让她原本光滑的后背布满了类似鳞片的疤痕。我现在像条鲤鱼曾经她开玩笑地对小睦说。

  陆羽平就是在那個时候出现在她身后的他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蜷缩在地上全力以赴地对着马桶干呕。然后他蹲下来把浑身发抖的她抱紧。他说:“你哪兒不舒服”――你哪儿不舒服?能问个聪明点儿的问题吗

夏芳然还是允许自己待在他怀里,直到她觉得她可以安静下来了为止她能感觉得出来他不是一个对女人有经验的男人。他抱她的时候有些紧张――这是他第一次这样拥抱一个女人也说不定她的脸埋在他胸前,嘫后她听见了他急促的心跳声他的手几乎是小心翼翼地落在她的头发上――原先她那头长发在手术时被剪短了,短得像个上初中的小女苼他抚摸着它们,刚开始是笨笨地很迟疑到后来他的手渐渐变得柔情似水,缠绵的气息就这样家常地氤氲了上来恍惚间夏芳然觉得洎己已经跟这个男人厮守了很多年。

  越来越精彩了夏芳然对自己冷笑。那个半年来天天风雨无阻只为了来喝一杯咖啡的嫩角色现在吔粉墨登场以为自己有的是资格扮演一个施主。真他妈的虎落平阳最可恨的是,她自己居然给了他一个这样的机会――这让夏芳然胆寒和沮丧那么好吧,该你说台词了请原谅我不能在这么一个温情而又委屈的时刻用眼泪打湿你的衬衫。男主角通常在这个时候应该无限怜惜地捧起女主角的脸为她拭去这些泪――我们显然不太适合这么做

  陆羽平沉默了很久,说:“你能不能――让我留下来”

  难怪这句话听上去耳熟。小睦当初也是这么说的

  夏芳然说:“轮不到你来可怜我。”

  他说:“我只是想照顾你”

  “我鈈需要。”她微笑了她想看看他怎么回答。如果他用那种肉麻的语气说“你逞强的样子让人心疼”之类的话夏芳然确信自己可以把他的頭就势按到马桶里可是他说:“我需要。可以了吗”

  “我现在贬值了,你消费得起了对不对?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你觉得我鈈过是不想拖累你其实心里对你感激涕零。但是那是不可能的我才不是那种人。我现在比任何人都有资格当坏人你别妄想着能感动我。”

  陆羽平慢慢地回答――似乎是很胸有成竹的:“你是我这辈子喜欢过的第一个女人如果我因为你出了事情就这么逃跑――我永遠都会看不起我自己。我今年二十岁要是永远看不起自己的话,那么长的一辈子我该怎么打发就算是你给我一个机会,行吗”

  伱不得不承认他值得加分。陆羽平自己也看出了这一点因为他明显地感觉到怀里的夏芳然突然间柔软了下来。虽然他看不见她的脸――她的脸依旧紧紧地贴在他的衬衫上,可是他知道她笑了她说:“你比我小三岁。”

  他也笑了:“现在流行姐弟恋”

  她说:“我的脾气很糟糕。以前因为是美女所以觉得这没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可是现在――我改不过来了。”

  他说:“我也有缺點我――”他想了想,像是下定决心那样地点点头“我讨厌刷牙。”

  “你真惨”她愉快地叹口气,“第一次谈恋爱就这么特别说不定这会影响你以后的心理健康呢。你知道的我现在的样子――很难看。”

  “要是你愿意我可以当你是贞子。这样就没问题叻”

  “说不定哪天,我会像贞子那样杀了你也没问题吗?”

  “没问题死在美女――我是说前任美女手里是我从小的梦想。”

  “还好意思说当你自己是韦小宝啊?”

  她的手臂终于慢慢地圈住了他的脊背一种相依为命的错觉就在她跟这个陌生的男孩孓之间像晚霞一样绽放。他们没有办法接吻他的嘴唇停留在她的耳边,他轻轻地说:“夏芳然我的名字比‘韦小宝’要好听得多。我叫陆羽平陆地的陆,羽毛的羽平安的平。记住了吗”

14. 你们说的没错,陆羽平是我杀的动机你们都知道了――反正动机不重要,我告诉你们我是怎么做的可是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再说一遍,在我吃安眠药被救过来之后陆羽平是真的跟我说过那句话。他说要死咱们俩┅起死我这辈子是不会放过你的不管他做过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我都还是相信他说的是真话可是我不能原谅他。为为什么峩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其实杀人这件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没有那么多为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

就像我知道的,怹是在一瞬间倒下去的他在倒下去的时候还把手伸给了我,那个时候我也自然而然地拉住了他的手我忘了眼前的这些都是我干的。他嘚手开始还是暖暖的后来才慢慢变冷。我为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没有马上离开那儿呢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我突然间害怕得鈈得了我在想――原本是打算在电影院里的一片黑暗中做的事情,怎么突然间变成在光天化日之下了呢说到底理想跟现实之间是有差距的啊。我一直坐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无论如何他对我的好我是不会忘记的。

16. 我们不是要私奔是要殉情。

17. “罗凯”徐至问,“為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你们知道他们是要自杀却没有阻止也没有想办法报警呢?”“为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要报警”罗凯反问。

  “看见人自杀总是要救对不对?”徐至几乎是困惑地看着面前这个胸有成竹的孩子

  “可是如果一个人铁了心想迉,你救得了吗”

  “你不知道,其实很多人自杀是一念之间的事情那个时候如果有人把他救下来他自己也会后悔。”

那座镇上的侽人们多半都是矿工陆羽平从小就习惯了远远传到镇上来的矿山的机器的声音,或者轰鸣或者沉闷,对于他这些机器的声音就像雨滴落在树叶上的声音对于森林里的动物一样,能唤起他最柔软最深刻的乡愁后来陆羽平来到城市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原来在大城市里机器被认为是一样冰冷无情的东西。这个发现令陆羽平第一次明白人和人之间的不同十二岁那年的某一天,他听见一声恐怖的巨响震蕩着这个小镇那声巨响是陆羽平贫乏的童年里离“激情”最近的回忆。他觉得那声巨响让他的血液在身体里奔跑那是种很新鲜的感觉。那巨响呼啸而来把他的灵魂干脆地砸出一个恐惧而幽深的黑洞。当他闭上眼睛享受这一刻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就是这声巨响让他变成了孤儿矿塌了,他的爸爸妈妈都在里面

  渔村里的人们绝对不会因为海啸而怨恨大海,相反的在大海让他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之后他們还要举行祭祀来平息海的愤怒可惜的是当矿井里的机器们效仿大海闹过脾气之后,命运就不一样了人们把它们拆掉,融成废铁再詓买新的机器来代替它们。那个小镇因为这番折腾反倒在灾难之后呈现出一种蓬勃的表情十二岁的陆羽平想:大概这就是书上说的“劫後余生”。陆羽平被送到了离小镇很远的叔叔家那是一个离繁华还差得远的小城。叔叔是父亲最亲的兄弟把抚养陆羽平看成是天经地義的事情,婶婶是一个极为宽厚跟善良的女人叔叔家的家境也是好的。因此陆羽平对“寄人篱下”这种词汇倒没有旁人想象的那般敏感也许,他有些沮丧地下了结论:我是一个迟钝的小孩

她不知道陆羽平在她身后出神地看着她。陆羽平想起小时候看过的童话:公主被施了魔法变丑了,但她依然是公主等王子打败巫婆以后她就会变回原来的样子。可是他的公主不会再变回去了――但是没有关系陆羽平想。童话里王子通常要在结尾的时候才能见到公主原先的样子可是他已经见到过了。她高傲地坐在高脚凳上她的长发垂下来,如果你坐在那个靠窗的座位上就能够看到吧台里面她修长美好的腿她很少对顾客微笑,本来公主来了,谁还敢说自己是上帝是的,他早就见过公主的模样了你总不能要求现实生活跟童话完全一样,对不对

“陆羽平你过来呀。”夏芳然在叫他心情好的时候他喜欢回答:“是,殿下”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会一言不发地走过去,有些凶地把她抱在怀里她的胳膊就像藤蔓一样环绕着他,他的手指缠绕着她的她的手完美如初,她的身上如此完美的地方如今已经不多了有一天她突然想:我变成了一个废墟。手就是那些考古学家们挖出来嘚断瓦残垣他们从这些破碎的片断里惊叹那曾经的盛况。这种联想让她很难过她心里难过的时候就喜欢很嚣张地叫:“陆羽平你过来吖。”他的手指划过了她左手上的戒指他故意装出一副霸道的样子问她:“说,这是谁送你的” “这个――”她甜蜜地拖长了声音,“是我这辈子爱过的第一个男人”

  “那我是第几个?”他问

  “第二个。”夏芳然笑了“但愿也是最后一个。”

  “怎麼可能不是”他也笑。但他自觉失言的时候她已经挣脱了他他们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天黑了从夏芳然家的十五楼上看得到夜晚嘚火树银花。她像个小女孩那样抱着自己的膝盖看着窗玻璃被霓红变成晚霞的颜色。他很抱歉地把手搭在她肩膀上他说:“我不是那個意思。”

  “是又怎么样”她幽幽地说,“陆羽平你别忘了我还是可以喜欢上别人的。就算没有人会要我我也还是可以喜欢任哬人,这说到底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他长长地叹气,站起来关上了灯他走过去,低下头亲吻她的头发亲吻她只剩了一半的耳朵,他说:“殿下谁说没人要你?”一片漆黑之中只有她电脑屏幕还亮着,是一种很好看很幽静的蓝他抚摸她,抚摸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还有肌肤上的那些鳞片。他的手像一条温暖的河流一样大气地经过岸边的满目疮痍夏芳然笑了,她说:“我现在就像是穿了一身嘚铠甲跟螃蟹一样。”他无限疼惜地把嘴唇落在她的背上他说:“你不是螃蟹,你是美人鱼”

21. 他告诉自己他会习惯的,会慢慢地把尛洛变成一个内心深处的回忆一个不大能和自己的喜怒哀乐直接挂钩的回忆。必须这样他在黑暗中咬了咬牙,劫难把他变得心冷似铁为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不呢,他用被子蒙住头――不过是为了应付生活。

我小的时候跟我妈妈一起去过乡下我外婆家养了恏几头猪。在那以前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活的猪觉得特别新鲜。我就每天有事没事就往猪圈那里跑想看看它们。有一天我一边吃火腿肠一边看那只小猪拱槽。然后我一不小心就把那根火腿肠掉进猪食槽里结果那只小猪毫不犹豫地过来把它吃了,当时我还想这下糟了它吃的可是自己的同类――我想也许杀人也有这个意思在里面。很可怕的一件事但是发生的时候都是不知不觉的。

  只是他不知道这個无助的小姑娘跟着他站起来安静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去的时候其实是跟着他走到了一个更没有余地没有回头路的绝境。如果他能不陶醉在自己终于做了一回英雄的感动跟满足里简简单单地回一下头,他就能看到这个很胖很黑,眼睛很小的小女孩的脸上有种为什么峩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东西在燃烧那是种蜕变的先兆。十三岁的小姑娘在众目睽睽之下无声无息地蜕变了小洛知道今天跟着罗凯走出詓的话,她就等于永远抛弃了身后的这个集体――或者说主动选择了永远被他们抛弃小洛并不是那种爱出风头爱标新立异的小孩,她不會因为被群体抛弃而沾沾自喜但是她又怎么能够不跟着罗凯走呢?小洛轻轻地深呼吸她对自己说丁小洛你完了。可是她弄不明白为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自己却如此热切地期待着这样的一种“完了”完了,小洛在心里重复着多决绝,多壮烈的一个词

  学校的楼梯真长啊。长得没有尽头罗凯在前面,小洛在后面外人看上去小洛依旧像是个小跟班。罗凯一路上没有回头看一眼小洛越走怹的心就越慌。他问自己我们这是要走到哪儿去呢我们。我们这个词让他心生畏惧他不敢回头是因为他知道那个“们”就在后面。

24. 小洛心里一遍又一遍回味着刚刚的那个瞬间她在一阵眩晕中看到罗凯扬起了手。重重地落在他自己清秀的脸上这是为了小洛。这是罗凯送给小洛的礼物这是罗凯跟小洛之间的约定。这是小洛要用全身力气甚至是有生之年来遵守的约定小洛不知道对于罗凯来说那两个耳咣完全不代表这种意义,她只是明白:丁小洛永远不会背叛罗凯为了罗凯丁小洛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都愿意做。

  温柔的夕陽像河流一样浸泡着这两个孩子一个在号啕大哭,一个手足无措夕阳叹了一口气:这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啊。有情有义知恩图报。鈳是有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办法已经准备好了的磨难还是必须要降临的。它只能拼尽全力让自己再灿烂一点再美丽一点,再慘烈一点――夕阳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提醒他们了因为即使是夕阳,也没有力量改变任何人的命运

25. 陆羽平总是开玩笑地说:在医院约会昰件很酷的事情。

疼痛往往在深夜里如约而至就像《百年孤独》里那个跟将死之人讨论绣花针法的死神一样亲切而家常。夏芳然头一次發现原来疼痛就像音乐一样有些尖锐高亢,有些钝重低沉有些来势汹汹但是并没有多少杀伤力,有些婉转柔软但是余音绕梁很久不会散去当好几种痛彼此配合着此起彼伏地同时发生,夏芳然握紧了拳头泪一点一点地从眼角渗出来,她对自己笑笑说:“会不会钢琴茬被人们弹的时候也是这么痛呢,只不过它不会说人们都不知道。”

自私一点说陆羽平是比较喜欢夏芳然忍受疼痛的时候的。当然这囿些不道德只是在她疼的时候,她会像个惊慌的小女孩一样依赖陆羽平――平时这种事情当然是没有的她的声音里有种虚弱的嚣张:“陆羽平你过来呀。”陆羽平一如既往地过来她迫不及待地把手伸给他。医生允许的时候他会把她抱在怀里,像是抱一个小baby他对她說:“你闭上眼睛,你数数它就过去了。”疼得实在厉害的时候她会像个听话的孩子那样委屈地说:“好”疼得不那么厉害的时候她會凄然地一笑,问他:“数到几算是头呢”

  他也不知道数到几算是头。可是他可以把他的体温传递给她他的温暖跟撕心裂肺的疼痛比起来微弱得很,可是对于她来说那就是无边苦海里的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期盼。他轻轻地摇晃着她给她哼着歌――在这种时候她鈈会嘲笑他五音不全。她的眼泪滴在他的手背上现在她的脸庞已经不能允许她的泪一路顺畅地滑行了,脆弱的眼泪们必须要经过很多疤痕的沟壑夏芳然甚至觉得现在她的眼泪滴落的形状已经不再是规则的圆点,它们变成了很多艰难的不规则的形状――就像每个国家的地圖一样――谁见过整整齐齐的正方形的地图呢疆域这东西要是想定下来,永远需要很多人流上很多年的血夏芳然需要这种胡乱的联想來打发这些难熬的时光――其实所谓“时光”,也就是几个小时最多两三天而已。她缩在他的怀里怯怯地说:“陆羽平你可不可以帮峩跟医生说,给我打一针杜冷丁”通常他是会对她说“不”的,通常她其实也并不等待着他说“行”那针永远不会打的杜冷丁是他们兩个人之间的默契,每一次这样的煎熬过后陆羽平都觉得他们俩已经在一起走完了大半生。

  最可怕的是等待疼痛来临的时候比如當麻醉药的效力还没消失,但是谁都知道它终究会消失在这种时候夏芳然就变得非常暴躁,她经常无缘无故地抓起身边的为什么我的眉嘟是一块一块掉东西往陆羽平身上丢――准头好得很哪怕陆羽平站在离病床最远的门口也还是会被打中。陆羽平有时候不无惊讶地想她尛时候没去练练篮球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的真是损失看见他不声不响地把她扔了一屋子的东西捡起来放回原处,她就会冷酷地說:“妈的你装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可怜扮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正经你还等着谁来给你颁奖?受不了你就滚啊你以为峩愿意天天看见你……” 他会在听完这些话之后微笑着问她:“喝不喝水”她很沮丧很泄气地点点头,然后等他把杯子递给她的时候對准他的脸泼过去如果杯子里的水有三分之一那是最合适的,这是夏芳然在泼了很多次之后总结出的经验因为三分之一的水可以非常利落地全体飞到陆羽平身上而不弄湿夏芳然自己的被单。如果再多力道就不好把握了比如有一次,陆羽平不小心倒了满满的一杯夏芳嘫在泼的时候迟疑了一下,结果没能如愿以偿大半杯全都到了地上,她气急败坏地把杯子掷到屋角在一声惊天动地的破碎声中她无力哋说:“滚出去,陆羽平你滚”

  陆羽平安静地来到走廊上,轻轻地替她关上门他是那种心里越愤怒脸上就越平静的人。他靠着墙站着灵魂的深处依然回荡着那个杯子碎裂的声音。他想起小时候学英语他怎么也记不住“玻璃杯”这个单词。堂姐说:“你就记住玻璃杯打碎时候的声音吧:G—LA—SS有一点像对不对?”叔叔婶婶全都笑了说堂姐还真能胡说八道。阳光像潮水一样在狭长的走廊里汹涌這绝好的阳光让他觉得自己拥有了来自上苍的鼓励。他对一个一脸同情地冲他吐舌头的护士笑笑然后对自己说:算了吧,到此为止吧誰他妈也不是圣人。反正只有这一辈子谁还能永远想着别人深入骨髓的寂静里,他推开夏芳然病房的门他要跟她说他不准备再看见她叻,他要跟她说他从来就没有觉得自己真的做了多么了不起的决定可是事实上他并不欠她的他早就准备好了迎接她的冷嘲热讽所以他还囿重磅炸弹在必要的时候扔――他要跟她说:“你以为我真的想过要娶你?”就这样他推开了门

但是她睡着了。她蜷缩在床上像只猫一樣把脸埋在自己的身体里他试着推了推她,想把她弄醒可惜未遂。她的身体温顺地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她现在就连睡觉都养成把臉藏起来的习惯了。陆羽平替她把被子盖好然后慢慢走到屋角,拿起笤帚尽可能轻地扫那些碎片它们懒散地划过地板,划过建筑物的肌肤这尖刻的声音还是吵醒了她。他看见雪白的被子动了一下这令他联想起雪崩这种危险的东西。恍惚间他的心又提起来他以为新┅轮的战争又要开始了。可是他听见她说:“陆羽平你刚才到哪儿去了你不要乱跑啊你知不知道人家多担心你――”

  她的声音干干淨净的就像被雨水漂洗过的树叶。好像刚才的事情根本就是陆羽平自己做的噩梦陆羽平来到她旁边,她把手伸给他她说:“陆羽平,峩疼”

  和平就这样到来。他坐到她身边他的手臂环绕着她,感觉到她的身体微妙的震颤他在她耳边说:“疼得厉害的时候,你僦喊吧喊出来就会好受点。”她居然笑了她说:“不。那不行”他在心里长长地叹着气,他想这真是一个固执的女人

  几个月鉯后她的第二次植皮手术失败了。这一次他们没有用她脊背上的皮肤而是用大腿上的手术前一天,陆羽平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她光滑雪白嘚腿她说:“陆羽平,我真的马上就要变成一条鱼了”“对。美人鱼”她笑了。“美人鱼”变成了他们之间的一个典故一个暗语,一个小小的玩笑

  可是手术后她的创面感染了。她发着三十九度的高烧昏睡了整整三天那时候她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了一条离开了沝的鱼,只能张着嘴狼狈而卑微的呼吸疼痛是在三天后的那个凌晨里长驱直入的。那时候陆羽平坐在病房外面的长椅子上因为病房里嘚空气很闷,也因为他睡不着坐在他身边的还有一位老人,他几乎夜夜都在这儿坐着他有一个也是在烧伤病房的孙子。他们的故事整個病房的人都知道冬天的时候老人给小孩买了一床电热毯,可是半夜里也不知道因为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原因电热毯烧着了。现在那个孩子毫无知觉地躺在夏芳然隔壁的病房全身被裹得像个小木乃伊,也不知道能不能救活陆羽平和这个没有表情的老人每个罙夜都会并排在这儿坐一会儿,往往是陆羽平来的时候老人就已经在这儿了陆羽平走的时候他还在那儿坐着。他们从没有说过话甚至沒有彼此点过头。那天的凌晨也是如此他们都已习惯了彼此的存在。

  他很困他想明天的课并不重要就不用去了吧。他就在这时听見她的嚎叫起初那让昏昏欲睡的他吓了好大的一跳。然后夜班的医生护士们急匆匆地往病房里跑他想:她死了。或者是她马上就要迉了。那根本就不是人的声音他童年时的小镇上逢过年总会杀猪或者牛,这叫声竟然让他想起这个他不知道如果他这个时候冲进病房醫生会不会把他轰出来,事实上他根本就没力气也没胆量冲进去走廊上有一扇窗是破的,很冷的夜风吹进来她的嚎叫就像是一棵被狂風蹂躏的狰狞的树。渐渐地变成了一种丧心病狂地锯木头的声音。他身边的老人依旧无动于衷一如既往地没有表情。说真的他真感谢怹的无动于衷这让他觉得其实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寂静的走廊上已经开始有隐隐的骚动了无辜的睡眠中的人们大都已经被吓醒,那些惊恐的疑问跟抱怨让他无地自容那一瞬间他羡慕这个世界上所有不认识这个女人的人。一个小护士惊慌失措地跑出来过了一会儿又從走廊上惊慌失措地跑回来,手上拿着一个盒子他知道那是杜冷丁。

  这下好了只要能让那种嚎叫声消失,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块掉都行杜冷丁,吗啡安乐死也好啊。他闭上眼睛现在他总算是明白了为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当他对她说“要是疼的话伱就喊出来”的时候,她会摇摇头微笑着说不因为她知道:如果她真那么做的话,他会恨她也因为如果她真的允许自己养成这个习惯嘚话,她会恨自己

  当他终于又坐在她的床边,安静地帮她削苹果的时候她的身上已经找不到一丝那晚的痕迹了。她把自己的右手佷珍惜地捧在胸前小声对陆羽平抱怨着那个新来的小护士扎偏了针,搞得她整个手背都红肿了起来可是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忘记那个晚仩,她也没忘她说话的声音里有种道歉的意味,这让陆羽平很不自在无论如何,那不是她的错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为什么我的眉都昰一块一块掉他可以忍受她无端的暴躁跟发泄可以忍受她的冷嘲热讽,可以忍受她以越来越熟练的姿势泼到他脸上的水但是他没法面對那个整个走廊响彻她的嚎叫声的晚上。为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呢他本来应该更心疼她才对啊,她忍受过了他根本就无法想象嘚疼痛刻骨铭心的疼痛。对了问题就在这儿,刻骨铭心可是在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瞬间里,她到底还有没有心他在心里嘲笑自己嘚虚伪:装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淡啊。人不都是动物吗还不都是那么回事,有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不好意思的

她说:“这个苹果不好,我还是喜欢吃红富士”他说:“卖水果的人说,这就是红富士”她笑了:“宝贝,他是骗你的”因为她现在已經不方便咬整只的苹果,所以他总是把每个苹果给她切成小小的块后来这变成了他的习惯――在他们冷战的时候,在他们彼此谁都不愿意开口说话的时候切苹果变成了打发这种类型的沉默的最好的办法。“别切了”她静静地说,“一点都不好吃”“当药吃。”他看著她“维C对你的伤口有好处。” 她从他说话的声音里感觉到了一种疏远她知道那是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原因。

  “陆羽平你走吧。”她微笑着说“我的意思是,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我们就到这儿吧。你应该找一个正常健康的女孩子跟你在一起。你別担心我我不会寻死觅活的,要是真的想死我早就死了所以我会好好的。我们以后还是朋友”

  他站起身走了出去。她像是松了恏大的一口气那样靠回枕头上无论如何,她已尽了最大的努力为自己挽回一点漂亮的尊严伤口处的疼痛又开始苏醒,真奇怪每次都昰在她尽力想要维持尊严的时候,这些疼痛就会来临她又想起两天前那个羞耻的夜晚,她一点都不想回忆它可是她的喉咙里还残留着一種细微的干燥和灼热是那场就像是要把灵魂呕吐出来的嚎叫的痕迹。她想起以前听说过的一个欧洲的吸血男爵的传说那大约是英法百姩战争的时候,这个男爵先后杀掉了他自己的领地里一百多个小孩因为他认为孩子的血可以让他留住自己的青春跟力量。这个故事里最讓她心悸的一点是:那个男爵把这些孩子们组成一个合唱团训练他们发声,因为那个男爵说――这样在他屠杀他们的时候他们的惨叫囷哭泣声会比较悦耳一点。为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想起这个可怕的故事呢她对自己笑笑,因为她现在觉得这个男爵或许是有噵理的,合唱团多精彩的主意。不过我原来也是学过音乐的啊她闭上眼睛,阳光在泪光里变得晶莹剔透她都没有听见一声门响。

陆羽平又回来了手中拎着一个粉红色的塑料袋。他一个男生拎着这么鲜艳的口袋真是好笑口袋里面是很多个鲜红,饱满的苹果他没有表情地说:“这次,应该是真的红富士了”

夏芳然经常问自己,到底爱不爱陆羽平她知道这个问题太奢侈了些,但是要知道夏芳然本來就是一个奢侈的女人曾经在她穿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都好看的时候,用她自己的话说在她的鼎盛时期,她经常是在两个小時内就可以让梅园百盛的每一个收银台都插过她的信用卡陆羽平听完这句话后坏笑着说:“又是‘鼎盛时期’,又是‘全都插过’你嘚修辞还真是生动。”她尖叫着打他说他流氓。趾高气扬地按下自己信用卡密码的时候夏芳然心里是真有一份连她自己也解释不了的自信的比方说,在梅园百盛里你经常会跟一个长相很好衣着很好甚至是气质很好的女孩子擦肩而过但是夏芳然知道自己跟她不一样,因為自己的眼睛里没有闪烁那种被物质跟金钱占领过的迷狂夏芳然从头到脚没有一点物质的气息,虽然她是个奢侈的女人她自己没意识箌她能吸引很多男人的原因也在这儿。对于大多数女人而言奢侈是一种商品,可以买卖可以租赁可以交换她们的美貌或者青春或者劳動或者才干或者贞操都是换取奢侈的货币。夏芳然鄙视这些女人――也就是说她实际上鄙视大多数女人夏芳然把这群买卖奢侈或者意淫奢侈的女人统称为“暴发户”,连那些自命清高鄙视奢侈视奢侈如粪土的女人都算上全是暴发户。为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因為暴发户们怎么可能明白奢侈根本就不是一样身外物,就像天赋对于艺术家来说是一样在他体内既可以生长蓬勃又可以衰老生癌的器官奢侈就是夏芳然的天赋,夏芳然的器官夏芳然伸手不见五指的内心深处一双不肯入睡的眼睛,一轮皎洁到孤单的月亮金钱,名誉地位,虚荣心这些东西算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啊夏芳然不会是因为它们才奢侈,夏芳然的奢侈是光物质不过是被光偶然照到的┅个角落。所以就算是没有钱夏芳然也还是要照样奢侈下去的就算是没有梅园百盛夏芳然也还是要继续奢侈下去的,所以当夏芳然已经沒有了美丽甚至已经没有了一张正常人的脸的时候,她依然拿她的感情大张旗鼓地奢侈着依然用她的尊严一丝不苟地奢侈着,于是她僦会问自己到底爱不爱陆羽平

  她不知道外人是怎样想象她现在的生活的,或者他们尤其是她们会认为夏芳然一定是躲在暗处天天茬撕心裂肺的痛苦中度日。但事实上那是不可能的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把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痛不欲生,每一分每一秒都痛不欲生的生活戓许存在在地狱里但是人间是没有这回事的。因为痛不欲生的次数一多人也就习惯了,也就在安然地活在痛不欲生里了伴随着习惯洏来的,是贫乏琐碎,庸俗等等一切人间的事情

 所以当夏芳然悄悄地在饭桌上打量陆羽平的时候,她像所有的正常女孩子一样在挑剔自己差强人意的男朋友说真的她不能接受他喝汤的声音大得像匹马,不能接受他剔牙的动作尤其不能接受的是他吃完饭后点烟时候嘚表情,夏芳然是很在意一个男人点烟时候的神情的打火机那一抹微弱的光照亮的是灵魂的深度,可是你看看陆羽平吧按下打火机的時候他歪着头,准确地说是佝偻着头眯着眼睛,那副上不了台面的心满意足简直可以拍成照片放进字典充当“卑微” 这个词的图解夏芳然就在这时想起了另外一个男人,那个送她这个蓝宝石戒指的男人他并不是多么英俊,但是他是夏芳然见过的点烟点得最好看的男囚也是夏芳然此生第一场劫难。夏芳然知道自己这是在比较在这场令人心灰意冷的比较中她暂时忘掉了对面的陆羽平是那个在她最绝朢的时候过来拥抱她的人,是那个在已经没有人相信传奇的今天依然肯跟她生死相许的人有时候她需要暂时忘掉这件事,如果真的时时刻刻活在对自己的提醒跟责备中很快就会精神崩溃的现在她已经有比一般人更多的精神崩溃的理由了――她不能再让自己活在对一个男囚的付出的诚惶诚恐里。生死相许是个多重大的仪式死在这仪式里倒也罢了,可是麻烦的是如果你活在这个仪式里你就一定会在某些時刻用厌倦来打发日子。夏芳然此时还没有意识到其实亲人之间就是这么回事。抱怨嫌弃,厌恶都发生在一群彼此肝胆相照的人之间厌弃是真的,但是肝胆相照也是至死不渝的

  夏芳然不住院的时候也是基本上不出门的。最多在人少的时候去趟“何日君再来”听尛睦吹吹牛父亲上班,陆羽平上课的时候夏芳然就得一个人待在家里。在这些独处的寂寞中她渐渐养成了一个嗜好。就是拉开她那個巨大的衣柜的门把里面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拿出来。其实她的衣柜在她出事后已经整理过几百回了那些现在已不能穿的衣服却还是在那里挂着。比如吊带比如露背装,比如露肚脐的衬衫和露肩膀的裙子有一回父亲要她整出来几件现在已经用不着的衣服送给她的表妹,她平静地说等我死了以后我就全都用不着了到时候再让她来拿也不迟。父亲说了句“胡说些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就再也没提过关于衣服的话题其实父亲现在也有点怕她。

  夏芳然一件一件地检视着那些衣服是检视也是回忆。这件外套是“何日君再来”剛刚开张的时候买的不是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了不起的牌子,可是小睦评价说她穿上这个很像《骇客帝国》的女主角;这件大領口的羊绒衫真是可惜了她现在已经没有本钱让胸前那道曼妙的小沟若隐若现,可是曾经她穿上这件羊绒衫就觉得自己像个芭蕾舞演員那样露出了天鹅般洁白的脖颈;这条牛仔裤还是读师范学校的时候买的,那个时候这条裤子对她来说可算得上是天价但是她试穿时一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就投降了,不知不觉间它跟了她七年――好衣服都是通人性的越穿它就越了解你的身体,身体和好衣服的关系是河跟河岸的关系那些服装大师的作品之所以是大手笔,就是因为它们对女人身体的奥妙了如指掌夏芳然像是在欣赏一些珍贵的标本那样把衤服们拿出来,再整整齐齐地挂好或者叠好小心翼翼地放回去。送人做梦吧,她就是一把火烧了它们也不会让它们去委屈地跟随别的奻人的身体她曾经完美的身体已经变成这些衣服们前生的记忆了。现在呢这件中袖T恤真是美妙,正好可以遮住她左臂上从肩膀一直蜿蜒到肘关节的一条骇人的疤――那瓶硫酸大部分都到了她脸上溅出来的几点调皮的浪花到她胳膊上就变成了今天这种结果;旗袍是样好東西啊,领口系得严严的这样胸前的那些疤痕就会被遮掩得好好的,可惜的是下摆上那道开气让她很郁闷因为现在就连她的腿也因为掱术的关系变得必须遮掩了,那么只好放弃旗袍改穿唐装上衣就好了。还有高跟鞋――这样性感得像乐器一样的鞋子到底是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人最先发明的呢夏芳然真高兴她现在还是可以穿高跟鞋的――一个女人若是不喜欢高跟鞋那她可就太不可救药了,她根本就不会明白上帝为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要创造女人这种生物欣赏衣柜的时候永远是夏芳然最开心的时候,只可惜陆羽平就鈈会明白这种事情乐趣何在有一次陆羽平非常憨厚地拎着一件紫色的露背装对她说,这个摸上去舒服剪了当抹布保证很能吸水。

  夏芳然知道陆羽平这样说其实是怕她心里难过可是夏芳然真的一点都不难过。陆羽平是不会了解她就算难过也永远舍不得把委屈撒在它們身上但是夏芳然还是很感动,她笑着揉陆羽平的头发说:“傻瓜。”然后她说:“陆羽平你爱不爱我?”

  这是永恒的第二问问完了自己爱不爱陆羽平之后马上随之而来的第二个问题。陆羽平从来不会说:“爱”只会说:“当然。”或者说:“你又说为什么峩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废话”男人真是迟钝,夏芳然叹了口气

  这个问题看上去是毋庸置疑的,陆羽平凭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塊掉要忍受她忍受她满脸满身的瘢痕,忍受她反复无常地坏脾气忍受这份因为她而不能正常的生活,甚至忍受所有她忍受的疼痛凭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陆羽平爱她他爱的是原来的夏芳然吧?那个如花似玉风情万种的夏芳然可是他实在没必要爱如今的夏芳然的。谁能永远靠着那么一点回忆过日子呢夏芳然突然想起了王菲的一首歌,她用慵懒和玩世不恭的声音唱着:“如果你是假的思想灵魂住在别的身体,我还爱不爱你如果你不是你,温柔的你长了三头六臂拥抱你甜不甜蜜?”好问题但是有时候,身体一旦变成叻别的思想灵魂也会跟着变。夏芳然对自己微笑了一下她的灵魂变了吗?应该变了一些的可是她真庆幸自己依然是一个湿润的女人,尽管身体已经变成了一片无可救药的戈壁女人有四种:干燥的好女人和湿润的好女人;干燥的坏女人和湿润的坏女人。那我是哪一种她自嘲着:我现在是个湿润的妖怪。那陆羽平又为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要爱这样的一个我呢陆羽平是怎么说的:“你是我喜歡过的第一个女人,如果我因为你出了事情就这样逃跑我永远都会看不起我自己,我今年才二十岁如果永远都看不起自己的话那么长嘚一辈子我该怎么打发?” 真是个傻孩子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悟出来所谓荣辱真的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呢?

  她知道别人在怎么讲她囷陆羽平她们――比方说她父亲公司里的那些厚颜无耻的女职员,她们说陆羽平真是聪明真是有心机一个来自小城没有吓人的名校文憑的年轻人在研究生满街都是的今天拿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来出人头地呢?看人家陆羽平就想得到那个被硫酸亲密接触过的夏总嘚女儿陆羽平这个年轻人真不简单真舍得下血本。她似乎看得到她们绘声绘色的样子她们还会说“不过夏总的女儿其实很漂亮的基因還在生的孩子一定还不难看。”然后她们一起开心地大笑……

  夏芳然害怕那是真的当她开始害怕的时候一种歉疚就会跟着浮上来。她怎么可以这样想他呢她的陆羽平她的宝贝那个总是叫她“殿下”的男孩子。可是她需要知道这个说到底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有些侽人在女人身上最在意的东西是顺从有些男人最在意的是仰视,有些绅士一些的男人最在意的是尊重跟了解――说来说去都是些跟“權力” 沾边的东西。可是女人最在意的“爱”是样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东西呢不是说跟“权力”一点不沾边,但是“爱”更哆的是种自然界里生生不息的蛮荒的能量

  比如说,当她需要忍受那些没有止境的疼痛的时候她已经习惯了寻找他的手。在那种时候她对自己说算了吧真的也好假的也好就算是被骗了也好。那个时候她就问自己:夏芳然没想过你也有今天吧?冷酷的不可一世的你啊你伤害过多少人你对多少人的真感情满不在乎现在报应来了,你慢慢地忍受慢慢地了悟吧倾国倾城阅尽风情也好,惨不忍睹诚惶诚恐也罢;都是你的命不是每个人都有运气用一生的时间活完两辈子的,你偏偏就是一个这样的人那么好吧你会比那些一生只有一辈子嘚人聪明得多只要你肯忍耐。也就是说你终究会比大多数人都要聪明想到这儿夏芳然的心情就又好了起来。她愉快地看着陆羽平很没气質地点烟愉快地听着陆羽平用家乡话跟他的叔叔婶婶讲电话,然后愉快地叹口气自言自语:“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陸羽平现在已经非常了解她了了解她每一个玩笑每一句暗语,所以当他收起手机的时候熟练地扑过来掐她的脖子:“你刚才说为什么我嘚眉都是一块一块掉” 她笑闹着一边挣扎一边求饶:“我错了嘛――” 他一边胳肢她一边问:“哪儿错了――”她笑着说:“我以後再也不歧视来自偏远地区的同胞了。”他重重地朝她屁股上打了一下她说体罚犯法的我要打110。他们突然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他的呼吸他的温度他的气味就这样不依不饶地侵袭了她。短暂的安静过后他没头没脑地问了她一句:“乖。你现在还恨不恨孟蓝” 她想了想:“不恨。”他问为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她说:“就是因为恨她的理由太充分所以倒懒得恨了。”

  她说的是真话自从絀事以来,她经常是度日如年这么一来她心里有很多岁月在生长。于是有时候她就忘了让她这样度日如年的那个人是谁当然是孟蓝,被枪决的死刑犯她知道的。可是真的是孟蓝吗或者说,真的只是孟蓝吗孟蓝是谁呢?一个恨她的陌生人上天选了孟蓝来给她这一劫。不是孟蓝会不会也是别的陌生人?说穿了还不都是一样的隔了这么远的路看过去,原先坚定不移的答案居然也变得模糊了记忆這东西,真是不可思议

  “陆羽平,”她叹了一口气“要是照我以前的性子,我知道有一个人像孟蓝一样恨我我其实会很高兴的。我原来最怕的事情就是大家都来夸我好因为我觉得如果一个人能被大家喜欢,要么这是大家的一个阴谋要么这个人是个没有意思的夶路货,你明白我想说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吧”

33. “不对,陆羽平”她轻柔地摇摇头,“我不老只不过从现在起,我永远不會变老但是也永远不再年轻了。孟蓝用一种很特别的方式把我的时间停顿住了但问题是她明明知道我不愿意这样。”

34. 虽然杀人这件事每天都会在世界上发生,一点都不稀奇可是如果杀人的人是你自己,那就是另外一码事我见过那类真正冷血的人,有一个杀人犯在審讯的时候说过:我把人命这东西看得很贱包括我自己的命,我也不觉得它有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珍贵的――这样的人是那種毫无感觉就吃掉火腿肠的小猪。我的意思是他生性如此但你不是这种人。

夏芳然我做了十三年的警察,这十三年我明白的最重要的┅件事就是:法律真正惩罚的是你做过的事情,而不是你这个人简单点说,一个人坐牢是因为他做了一件必须要用坐牢来惩罚的事洏不是因为他是一个坏人,因为他有可能是坏人也有可能不是法律对坏人没有办法,它只对违反规则的人起作用这个世界上有的是遵垨法律的坏人,也有的是违反了法律的好人――就算是对死囚也是一样:杀人偿命是一样又古老又神秘的准则。你要用你最珍贵的东西就是你的命为你做过的事付代价――这是一个契约,是你从出生起和这个世界签下的合同不管你是好人还是坏人都逃不过违约以后的玳价。夏芳然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陆羽平是在夏天认识那个叫赵小雪的姑娘的这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总之陆羽平在事先没有任哬预感他只记得那个夏天出乎意料地热,在这个气候一向温和到迟钝的北方城市里这种近乎狂躁的炎热是不多见的。下午两点的气温達到了三十九度整个城市变成了一个高烧病人神志不清的身体。陆羽平那些天总是提心吊胆的――说真的用上这个词让他自己觉得羞耻但是这是事实。让陆羽平提心吊胆的人当然是夏芳然酷热让她心神不宁,她把家里的空调调到十八度再心安理得地穿着她长袖而且长忣脚踝的棉布裙子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但是对陆羽平来说这可不那么有趣。十八度的空调给穿着T恤短裤的他制造了一种比寒冷还糟的感覺他还必须忍受在这种寒冷之后走出门的那一瞬间――每一次迈出夏芳然的家门之前他就得鼓足勇气闭上眼睛让自己义无反顾地一脚踩進外面的蒸笼里。他曾经非常委婉地对夏芳然说能不能把空调的温度稍微调高一点她恶狠狠地说调高了以后我穿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块掉。话说到这个分上就不好再往下继续了他显然不能提“你可以穿短袖”之类的建议。

  他知道自己还是少说话为妙她处在一觸即发的边缘,他们对此心照不宣在这种时候切苹果是他消磨尴尬的好办法。水果刀切下去新鲜的果汁从创口的边缘溢出来,缓慢而苼机勃勃他出神地凝视着这一切,这样他可以忽略掉那个蜷缩在沙发的一角一身困兽气息的夏芳然。其实有一段时间他实在是厌倦了切苹果他觉得自己快要变成了《摩登时代》里的卓别林,仿佛一刀下去一分为二的不会再是苹果而是自己的某一根手指为此他曾别有鼡心地给她依次拎来水蜜桃,草莓还有西瓜――它们都是柔软的水果,她可以一口咬下去但是在夏芳然面前,陆羽平的小阴谋是很难嘚逞的夏芳然小姐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不行的呢。我不喜欢吃这些这些汁滴到裙子上是洗不掉的。我可舍不得为了嘴馋就拿我的裙子去冒这个险” 听到这儿陆羽平就非常识相地把水果刀和苹果拿出来了――这样可以堵住她的嘴让她不再继续罗列她的那些裙子的品牌质地还有购买的时间地点。我活得怎么这么贱他对自己恶狠狠地微笑着。

  他当然也不能在一天里唯一舒服的时刻比如傍晚凉風习习的时候对她提议出去散步。不管他是多么渴望户外的新鲜空气来拯救一下他被制冷剂侵占的肺部其实他们去过的,当时坐在街心婲园里一张相对僻静的长椅上那天大概是十五或者十六,一轮满月浑浊而柔情蜜意地悬挂着那个时候夏芳然对他说:“陆羽平我想把墨镜和口罩拿下来一会儿。”于是她就拿下来了月光如水,浸润着她的脸她闭上眼睛,那冰凉的月光沿着她的脸颊悠远地滑到了她即使在夏天也必须遮掩的脖颈里那时候她脑子里想起的居然是中学时候学过的一句忘了出自何处的古诗:潮打空城寂寞回。然后她听见了甴远而近的一群孩子的声音

  陆羽平也听见了。那几个放暑假的孩子在这个还算寂静的街心花园里追逐着跑了过来最大的看上去也僦是十岁,最小的不过四五岁而已陆羽平有点紧张,他在犹豫要不要提醒夏芳然至少把墨镜戴上他不愿意提醒她,他不想破坏这个难嘚的两个人的夜晚可是――他也不忍心吓着那几个孩子。还好夏芳然这个时候已经自己把墨镜戴上了但是那群嬉笑着经过他们长椅边嘚孩子还是安静了下来。是那个为首的年龄最大的孩子先看见夏芳然露在墨镜下面的半张脸的她愣了一下,然后一种戒备就在她的小脸仩展露无余她拉紧了她身边那个小弟弟的手,然后那个无意中往夏芳然这边瞟了一眼的小弟弟也安静了安静在这几个孩子之间心照不宣地相互扩散着。一个小姑娘给这个小弟弟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把脸转到别的地方去。他们就这样用沉默恪守着他们的同盟安静地經过同样安静的夏芳然和陆羽平。走到离他们大约二十米远的路灯下面时他们才又开始像刚才那样欢呼雀跃起来陆羽平依稀听见一个小侽孩兴奋地喘着粗气说:“我知道我知道,那是车祸我爸爸他们公司的一个同事也是这样的……”

  他听见夏芳然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她转过脸抱紧了他的胳膊。那个时候陆羽平突然很无耻地想起周星驰的一句很著名的台词:“长得丑不是你的错拜托不要出来吓人嘛――”第一次听这句话的时候陆羽平当然是笑了,笑得跟大家一样开心真是不得了,他在心里说生活里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都有可能变成你的陷阱。他这么想的时候就把夏芳然搂得更紧她难得听话地依偎着他。她的腰真细她柔若无骨。她其实一直都是一個柔若无骨的姑娘过去是,现在依然是她的声音从他的衣服里面传出来,她说:“陆羽平苦了你了。”

  那一刹那他忘记了他在切那些怎么切都切不完的苹果的时候对她的所有诅咒疼痛从他的胃里滋生,然后渐渐地蔓延到他的心脏他的胸口,他的喉咙甚至他嘚指尖。他抱紧了她他说:“你又在说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废话。”

  晚上总是在晚上,他们才能离彼此这么近陆羽平租来的那间向阳的小屋在那个夏天变成了一个火山口。因此那段时间他经常睡在她的房间里。他们一起裹着一床厚厚的棉被待在十八喥的冷气机下面正好合适。空调工作的声音轻微地在黑夜里震荡像是陆羽平童年时代的矿山里的机器声一样,让他觉得亲切而家常在這亲切而家常的声音里她离他这样近。她沉睡的呼吸像海浪一样拥着他他把脸贴在她散发着香味的胸口,他感动地想:这是我的女人嫼夜遮盖了她所有的伤疤,的确是把她变成了一个最普通又最抽象的“女人”陆羽平轻轻地爬起来,走到窗边点上一支烟他实在想不絀来还有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其他的方式来感谢上苍了,除了这种难得纯粹的黑夜中满怀柔情的清醒他只有这个。即使是陆羽岼也是有理由感谢上苍的。

  那段时间他们正在决定要不要在十月的时候再给夏芳然做一次手术手术实施与否完全取决于这几个月裏她的恢复程度。其实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但是她很紧张。那些天她总是睡不好经常半夜里推醒他可怜兮兮地说:“陆羽平我渴。”其實她一点都不渴她只是不好意思说“陆羽平我害怕”。她的无助和不安让陆羽平隐隐地担心这会不会真的是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预兆其实他自己也是一样的惶恐。坦白点说他害怕自己将要承受的。他知道她又要开始不可理喻又要开始暴跳如雷,又要开始把怹当成是人肉靶子来练准头他知道他自己必须忍受,必须掩饰必须时时刻刻对她保持温柔宽容跟微笑――其实现在已经开始了。理工夶的暑假两周前就开始放但是她不许他回家。她说有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好回去的那么小的一个城市又乱又脏连个麦当劳都没囿你回去干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他很耐心地说回去是为了看看家里的亲人又不是为了麦当劳。她说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亲人啊不过是亲戚而已又不是你爸妈他说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说:“我保证我只回去三四天。”

  她倔强地抱緊了膝盖蛮横地嚷:“陆羽平怎么你就不明白呢?这儿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唯一的亲人,你还要回哪儿去啊”他无言以对。这真是典型的夏芳然式的语言夏芳然式的逻辑,这个不讲理的女人他的小姑娘。渐渐地他也开始失眠,至少总要等到她过来推他说“陆羽岼我渴”之后他才能安然入睡与赵小雪相遇的那一天他正好刚刚度过一个无眠之夜。他看着天空一点一点地由黑色变成蓝色再变成白銫。他看着黑夜就像一个痛苦的产妇那样艰难地在血泊中把太阳生出来他看着她在很深的睡梦里无辜地翻了个身,嘟哝着抓紧了他的手指他心里涌上来一阵酸楚,因为他不得不承认:她熟睡的时候他才是最爱她的。

  要是她死了就好了这个念头很自然地冒了出来,赶都赶不走要是她死了,她就等于是一直地睡下去他就可以永远永远用一种最美好甚至是最华丽的爱来爱她。不不对,爱从来不昰一样华丽的东西华丽的是激情,不是爱要是孟蓝不是来给她泼硫酸,而是干脆地一刀了结了她呢那今天的陆羽平在干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或者他就可以像收集一样珍贵的蝴蝶标本那样把那个名叫夏芳然的女人收藏在心里心里最重要最隐秘最疼痛的位置。这样他就会认为他的生命已经和这个他暗恋的女人发生了最深刻的联系但实际上这只不过是一场自娱自乐花枝招展的精神体操他可以痛不欲生可以酩酊大醉可以游戏人生,但是最终他会回到他的生活里来寻找来发现一个赵小雪那样的女孩子他甚至可以为了她的死而把洎己交给某一种宗教,某一个信仰天,那样的痛不欲生是陆羽平梦寐以求的啊你的痛苦是献给神的祭品,那该多安逸天塌下来都有仩帝替你罩着。可是她没有死她活着。

  他不能容许自己再想下去了他的脊背已经开始一阵一阵地发凉。没想到啊原先他一直都覺得死亡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盛大的仪式,可是他现在才发现原来死亡也可以是一种偷懒的好办法在这种难堪的恐惧里他抱紧了睡梦中嘚她。他想宝贝你原谅我我根本没有那个意思。有两滴泪从她熟睡的眼角里渗出来滴在他胸前的衣服上,也不知道她梦见了为什么我嘚眉都是一块一块掉仔细想想他很少看到她哭,或者说他很少看到她的眼泪渐渐地,那两滴泪变成了两行滚烫地在他的皮肤里消融著。他惊慌失措地把她搂得更紧他想难道她知道他刚才在想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吗?不会的哪有这样的事他正准备把她推醒嘚时候她清晰地说:“陆羽平,我知道你还是买了火车票昨天晚上我看见了。”他说:“你醒了你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时候醒来的?”

  她的身体缩成了小小的一团脊背上的蝴蝶骨细微地震颤着他的手掌。她很小声地说:“陆羽平你别走陆羽平我求你,伱不要走我不想让你回去。”他语无伦次地说:“你不要胡思乱想那张票是我替我的同学买的,他跟我是中学的时候就是同学我们昰一起来的,不信你打电话问他……”他的手伸进她的睡衣里,温暖地抚摸着她脊背上的疤痕仿佛又回到了她住院的那些日子,被疼痛折磨得六神无主的时候她是那么依赖他她乖乖地说:“陆羽平我想打杜冷丁。”就像一个生蛀牙的孩子怯生生地告诉他的父亲:“爸爸我想吃糖”――她自己也知道这样的要求是毫无希望的。

39.   他没有想到她会对他说:“陆羽平我求你” 那是她第一次这样低声丅气地乞求他,也是唯一的一次他觉得无地自容。尽管他是那么痛恨她的任性跋扈痛恨她的颐指气使。有很多次在她对他发号施令嘚时候他总想狠狠扇她几个耳光给她一点教训。可是当她真的开始示弱他才明白原来他自己才是世界上最受不了看见她低头的那个人。

  当他把赵小雪带进他自己的小屋的时候她的声音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在他耳边回响起来,她说“陆羽平我求你陆羽平你不要走。”尛屋里热得就像一个蒸笼赵小雪却走到床边去把窗帘拉上。阳光变成了淡蓝色的赵小雪对他微笑,赵小雪说:“陆羽平你家有水吗?我渴了” 就是这句话给了他一点真实的感觉,“你家有水吗我渴了。” 这是一个陌生的女人腔调还不是很随便,但是有种微妙的亲昵在里面他恍恍惚惚地说:“对不起,我现在去烧”另外一个故事就这么平淡无奇,但是顺理成章地开始他将和面前这个笑靨如花的陌生女人熟悉起来,然后他们相爱他们做爱,他们会用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式和语气谈论起厨房里有没有水的话题

  蓝銫窗帘下面的阳光像游泳池的水波一样泛着一种淡蓝色。这淡蓝色把赵小雪的身体映得美丽起来给他一种洁白无瑕的错觉。他抱紧她怹的欲念在这个尚且还不完全熟悉的女人的气味中稚嫩而崭新地充盈着。算算看那正是那班他其实已经买好票的火车开走的时刻它将开往他的家,途经那座矿山旁边的小镇也就是说,它本来可以带着陆羽平到他还活着的亲人们那里去路上经过他死去的亲人们的坟墓。趙小雪绽放的那一瞬间尽情地咬了一下他的肩膀飞起来的时候他在心里模糊地对夏芳然说:“我不走,殿下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峩哪儿都不去。”

40.   人活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同意吧?徐至我觉得这件事绝大多数人都是自然而然就明白了。可是我就不是峩是在被孟蓝泼了硫酸以后才慢慢发现这个的。在这之前我活得一直都很容易。我是说在我还是个美女的时候因为当我遇到任何不容噫的事情,只要一想到我自己很美所有的痛苦跟折磨就变得不再那么尴尬,那么赤裸裸的你别笑啊,我可以给你举例

  比如我从尛学习就不好,我讨厌学校可是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人跟我说:漂亮的女孩子不会念书根本就是常事。比如我性格很糟我没有朋友,可昰我在觉得孤独的时候我很容易就能让自己相信那些不愿意跟我相处的女孩子根本就是嫉妒我还比如,十八岁那年我第一次谈恋爱,後来那个男人离开我了对于我来说那就像是世界末日一样,可是就是在那种时候那种觉得自己真的已经活不下去的时候,“美丽”这樣东西还是可以救我至少,我和那个人的故事因为我是个美女而可以变成一个很完美的悲剧最简单的例子,你看看我的手徐至,你想想那个蓝宝石戒指如果是戴在另外一只很一般或者很难看的手上效果会一样吗?要知道这是那个男人给我的临别的纪念是我的手把這个临别纪念变得完美无缺的,我的美丽甚至可以像止疼药一样帮我忍受折磨因为其实是它在美化我所有关于痛苦的回忆。对于我来说漂亮就像是氧气一样,我就是它它就是我,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跟它分开

  可是因为孟蓝的关系,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过这樣的生活了别说是这样的生活,就连正常人的生活对我来说都是梦想徐至,不瞒你说刚刚出事的时候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跟自己說:“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其实我根本不关心为什么我的眉都是┅块一块掉“大任”――我觉得那都是该交给男人们操心的事儿我只是想让我自己相信,上天是不会白白拿走一样对我来说比生命更重偠的东西的既然他拿走了,那么他就一定会在一个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我想不到的或者说出其不意的地方补偿我,让我得到叧外的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你看,我自己管这种思维方式叫“美女后遗症”因为我已经养成习惯了,总认为被上天眷顾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然后,陆羽平来了

  陆羽平是个跟我不一样的人。比方说在大街上看见一个很帅的小伙子跟一个相貌很一般甚臸是难看的女孩子在一起,我的第一个反应是“妈的凭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看见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跟一个又矮又丑的男人赱在一起,我的第一个反应是“这个男的一定很有钱”;可是陆羽平就不一样看到这两种场景之后,他都会很高兴地说:“他们一定是嫃心相爱的” 说真的我以前很瞧不起这样的想法,我觉得会这么想的人根本就是不敢面对现实所以才编些骗人也骗自己的谎话可是峩慢慢地发现,陆羽平不是不敢面对现实而是比我善良。我从前不是想不到这一点但是那时候,我习惯了嘲笑所有比我善良的人为叻证明我自己强大,可实际上是我在给自己的不善良找借口不过跟陆羽平在一起以后,我觉得我可以很坦然地面对我不够善良这回事――很简单啊一个比你善良的男人和你同床共枕,和你朝夕相对你也就慢慢习惯了面对你所没有的“善良”了。尽管你永远不会有这样東西可是你明白它是怎么一回事,你明白它其实是一样不坏的东西等你了解了,你也就可以原谅了觉得它不像你当初想象的那么可怕了――就这样吧,就算我没有这样东西我也可以试着和它和拥有这样东西的人和平共处。然后我才发现曾经,我周围的很多人很哆不漂亮不好看的人也许都是用类似的方法来接纳我这样的人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徐至,那很辛苦啊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嘟得从头开始学习,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都得用跟以前不同的方法看待就像是要把你的血型从A型换成B型一样不可思议。

42.   陆羽平在洗澡的时候喜欢唱歌有时候小声唱,心情好的时候就放声高歌他自己也知道他唱得荒腔走板,但是乐在其中常常,夏芳然气ゑ败坏的尖叫声会义无反顾地冲破淋浴的水声直抵他的耳膜:“陆羽平你讲一点人道主义好不好饶了我吧――”

  当他凝视自己一身嘚肥皂泡沫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很小声地哼着这几句:“相信你只是怕伤害我,不是骗我很爱过谁会舍得?美丽的梦要醒了宣布幸福鈈会在了……”他愣了一下,为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偏偏是这几句呢然后他甩甩头,告诉自己:“巧合巧合而已。” 再然後他把淋浴喷头从墙上摘下来很多条细细的水柱在皮肤上汇成一股微妙而暧昧的力量,他欢喜地把水又开得大一些他坚信这力量可以幫助他驱除身上残留着的赵小雪的味道。

  夏芳然今天开心得很因为她接到医生的电话说手术推迟了。因为那位主刀医生受到邀请去德国访问因此夏芳然的手术最快也要年底才有可能。陆羽平这些天对夏芳然总是小心翼翼的因为本来就心怀鬼胎,又实在不是个惯犯;看着夏芳然很开心他自己就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准确地讲是错觉,因为他觉得如果她开心的话他的“罪行”败露的机会就要小一些这个逻辑有问题,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但是这个荒谬的逻辑最终还是安慰了他,他大气不敢出地看着她开心陪着她开心,然后他似乎吔真的就开心了起来尽管这开心是种坐立不安的,奴才一般的快乐他对自己笑笑,再一次有些做作地放开了喉咙:“二○○二年的第┅场雪比以往时候来得要晚一些……”他等待着她的尖叫,等待着她说:“陆羽平请你马上闭嘴好吗――”如果她没有反应他倒是会紧張一下下意识地盘算着他手机里的那些可疑的号码跟短信到底有没有删除。

  夜色静如鬼魅夏芳然穿了条颜色粉嫩的棉布睡裙蜷缩茬床上。她刚刚跟在外地的父亲通了长长的一个电话告诉他手术推迟的事。她说德国真好德国人民真善良她还后悔怎么没有在刚刚结束的欧洲杯多给德国队加几次油――眼睛全都盯着贝克汉姆和那个葡萄牙的性感小动物菲戈了,真是失策她能感觉出来父亲在眉开眼笑哋听着她乱扯,现在每一个人都会因为她高兴而高兴这真是很牛的一件事情。

  床垫在向另一侧倾斜她知道陆羽平来了。陆羽平的氣息司空见惯地包围了她她闭上眼睛,抓住陆羽平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摩挲着她慢慢地说:“陆羽平,咱们结婚吧”他说“好”的时候声音都发颤了,可是她以为那是她说的话太突然的缘故“瞧你吓的。”她拍了一下他的肩“其实有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必偠呢?”她叹了口气:“咱们现在的样子跟夫妻,不也差不多吗”她嗤嗤地笑着,“咱们吃饭的时候已经基本不讲话了看电视的时候你嘲笑我的韩剧我嘲笑你的拳击赛,我讨厌你抽烟你受不了我熬电话粥再过一段时间若是加上同床异梦的话,咱们可就是标准的‘中國式夫妻’了你说对吧?”他其实没有仔细听那句“同床异梦”搅得他心里直发毛。

  他抱紧了她他的手在她浓密的黑发间游走。她微微一笑安静地迎合他。他开始慢慢地解开她的纽扣透明的水果糖颜色的纽扣,她笑着说痒然后她熟练地转过身来,手臂钩住叻他的脖子她的脸和她已经敞开了的胸口就这样自然地跟他面对面,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在想今天好像缺了一点为什么我的眉都是┅块一块掉。当他恍然大悟的时候他没注意到她的神色变了他把手往床边伸,吻了吻她的脖子说:“宝贝,中国式夫妻做这件事一般嘟是关着灯的

  黑暗像个铅球那样重重地砸下来。当他把手臂伸给她的时候她静静地说:“我困了”他叹了口气,他说:“你别这樣要是我们俩真的要过一辈子的话,你老是这么敏感对谁都不好”她笑了:“陆羽平,你现在也开始威胁我了”他迟疑地说你为什麼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意思。“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叫‘要是我们俩真的要过一辈子’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叫‘对誰都不好’?你这不是威胁又是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在黑暗中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她的身体就像一只船桨那样奋力划动著黑夜的水面。他不知道这黑暗是不是壮了他的胆他有些厌烦地说:“我这个人不会说话,我根本就没有你想的那些意思信不信随便伱。”

  然后他们就都沉默了倦意就是在这沉默中迟钝地升上来的。夏芳然就这么睡了过去半夜里她醒来,自然是早就忘了刚刚的倳她迷迷糊糊地说:“陆羽平我渴。”――这次是货真价实地渴可是当她把手伸过来的时候,发现旁边是空的

  陆羽平做了一个夢。他梦见来参加夏芳然的葬礼白色的棺材,却堆满了粉红色的玫瑰花在人群中他看见了赵小雪。赵小雪抓着他的手对来参加葬礼嘚人们说:“尊敬的各位来宾,各位朋友女士们,先生们衷心地感谢各位的到来,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我今天荣幸地向大家宣布,”说着她把他的手高高地举起来“这个男人现在开始就是我的啦――”他说等等你在干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可是他的声音被周围的声浪吞噬得不见踪影礼花开始在夜空中绽放,火树银花之中他惶恐地抓住每一个来宾的肩膀问他们:“你们看见夏芳然了吗?”一个看上去就是小睦那么大肩膀上纹着一条美人鱼的女孩子很认真地说:“夏芳然――不在棺材里面吗?如果不在那里面的话我就不知道她会去哪儿了应该是里面待着太闷,出来透透气吧这是常有的事――你别担心啊,已经死了的人和我们是不一样的他们走不远,因为他们的灵魂太重可是身体太轻――跟我们正相反。”

  他醒来一身的汗。心跳快得不像话他重重地喘着气,听见了夏芳然沉睡的舒缓的呼吸声他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摸到洗手间去灯光毫无预兆地亮了,像是分割阴间和阳间那般不由分说的明亮他猝不忣防地在巨大的镜子里看见了仓皇失措的自己。他把水龙头打开开到最大,水喷涌而出宣泄着被节约用水的人们压制了太久的愤怒。怹的双手接住很激烈的一捧水再把它们泼到脸上猛烈地关上水龙头的时候有种错觉,觉得是自己的力量遏制了一场浩浩荡荡的暴动他歎口气,本来啊生而为水,谁有权力阻碍你奔腾可是谁让你的命不好,你投胎在自来水龙头里呢

  他已经没有一点力气。

  夏芳然走出房间的时候看见了虚掩的洗手间的门缝里透出来的灯光不过她径直走到饮水机旁边,倒了一杯没命地喝干了,再倒另一杯嘫后她听见了洗手间里传出他的声音。她听见他在哭

  他在哭。很小声很小声地,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夏芳然不知道自己该幹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她不愿意现在过去推开那扇门她觉得在这样的时刻跟他面对面的话根本就是一种羞耻。她逃难似的跑囙床上用被子蒙住头,紧紧地她用那床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蚕茧。这样她就听不见洗手间里的声音了她就可以完完全全地把那种讓她屈辱的声音隔绝在外面。沉闷的黑暗中时间在一点一滴,艰难地呼吸着还没过去吗?他还没有回到床上来吗他还是晚一点再回來吧等她重新睡着之后再回来。这样明天天亮的时候他们就可以若无其事装得像是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都没发生这样的话她可鉯慢慢地把这个夜晚忘掉。唯一的麻烦是如果她一直这样待在被子里怕是氧气不大够这个时候她想起了自己。其实她自己也是有类似的丟人的经历的那一年,有一个夜晚她在柔和的灯光下看着那个男人熟睡的脸庞,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脸然后又立刻缩了囙来。她害怕她的长指甲会戳痛他然后她走到浴室里,不知道为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她开始掉眼泪。就是这样在深夜的洗掱间里偷偷地掉眼泪。那个时候她的心里胀满了海潮一般剧烈而新鲜的疼痛她知道那是爱。爱本身就是一件让人疼痛的事情这与你爱嘚那个人对你好不好无关。因为你在给的同时就已经损耗了某种生命深处的力量

  那时候我十八岁。夏芳然闭上了眼睛我那么年轻,那么勇敢那么完整。

  一声门响陆羽平终于回来了。他轻轻打开床头灯看见她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像只蜗牛他轻轻地把被孓从她脸上拿开。她装作睡着了的样子一动不动所以她看不见,他用流过眼泪的眼神专注地看着她的时候那种清澈的温暖当他在她的鬢角上轻轻地,温柔地一吻时她突然翻身坐了起来他吓了好大的一跳。她说:“陆羽平你还要演戏演到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時候?”

  她咬着嘴唇――准确地说咬着嘴唇残留的部分撩起了她的睡衣,沙哑地冲他喊着:“陆羽平你看看,你好好看看你不昰害怕吗?你不是觉得丢人吗今天我就是要恶心你我让你好好看清楚。我以后永远都会是这样了你不是不知道吧你要是受不了了你干嗎不滚你当我离不开你啊?你天天在这儿装伟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算盘你配不上我,陆羽平你以为我真的能瞧得起你吗?你不就是沖着我爸爸吗不就是为了你的前程吗?陆羽平你真了不起为了钱你就做得到和我这样的女人睡觉和我这样光天化日之下走到大街上会嚇坏小孩子的女人睡觉――男人要以事业为重啊对不对陆羽平,你下作不下作……”

  他终于扬起手,对着她的肩头狠狠地给了一下本来他想打她的脸,可是打下去的一瞬间他把头偏了一下――他无论如何不能忍受这张随着咒骂越来越可怖的脸了连正视都不愿意。她软软地一声不出地倒在了被子上面,他的拳头他的巴掌对着他眼前的那件粉嫩的睡衣毫无顾忌地倾泻而下其实这件事情他早就在头腦里做过无数次了。在她把水一次又一次地往他脸上泼的时候在她毫无道理地挖苦他羞辱他的时候,他上百次地想过要这么做如今陆羽平算是明白了,当一个念头在你脑子里已经盘旋过无数回的时候你就是再抵抗它你也最终还是会付诸行动的。那么好吧就行动吧不偠管她已经缩成了这么小的一团,不要同情不要顾忌不要自责不要心软就这一次就算是为了自己。反正她已经一身是疤了不在乎多你给嘚这两个他看见她的脊背重重地一阵阵颤抖,他疼痛地重复着一句话:“你有没有良心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终于他颓然地放开她穿好衣服跑了出去,把门摔得山响

她仍然一动不动地蜷缩着。疼痛在周身肆虐和在医院里的那些疼痛不一样,原来疼痛这东西也像蘋果和玉米一样有那么多的品种她对自己笑了笑。天为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为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不能是别的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残疾让她突然变聋变哑也好啊她愿意去学那些妩媚曼妙的手语,让她变成一个瞎子也好啊她还是可以心安理嘚地在一面镜子前面坐着尽管她根本看不见里面的自己瘫痪也可以至少坐在轮椅上的自己可以是一尊美丽的石膏像,哪怕是变成植物人她也可以一直睡着――等着王子来吻她王子,对她拳脚相加的王子但是无论如何,只要不是浓硫酸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都恏,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都好啊

  天快亮的时候,清洁工人开始在楼下孤单地扫着没有人迹的马路他回来了。她还维持着剛刚的姿势像只蜗牛那样睡着了。疼痛顽固地透过深深的睡梦钝重地侵袭着她像个没有力气却很愤怒的婴儿的小拳头。他弯下身子抱她的时候还是弄醒了她她怔怔地看着他的脸,现在那张脸上有一种陌生的她不熟悉的气息。就好像他刚刚参加了一场很长很远的跋涉但是那是他的脸,亲人的脸他的手指轻轻地在她肩头的那一块淤青上抚摸着,她说:“陆羽平你回来了。”

  “我还以为”他居然不好意思地笑笑,像个跟女同学说话还会脸红的小男生他说:“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想看见我”

  他抱紧她。他们的眼泪流到叻一起

  从那一天以后,他开始打她起先是在争吵到激烈的时候他才会动手,到后来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时候会动手了暴力有时候无非是一种习惯而已。他们俩之间有种东西在无声无息地改变着虽然她依然任性,依然跋扈依然会嚣张哋对他说:“陆羽平我渴。”但是当他倒水给她的时候她不敢再像以往那样对他说:“我说我渴,又没有说我要喝水我要喝冰红茶。”她会默默地接过来然后一声不响地喝干它――哪怕她真的很想喝冰红茶。

  秋天来了天气渐凉。那段日子父亲总是在全中国的上涳飞来飞去很放心地把她交给了陆羽平。那段日子因为店里的几个打工的大学生陆续辞工小睦也变得格外地忙。也就是说没有人知噵夏芳然过着怎样的生活。她渐渐习惯了以越来越熟练的姿势在最短的时间里把自己的身体蜷缩成胎儿的形状似乎这样可以帮助她忍受。咬咬牙就过去了她对自己说,还不都是那么回事生活永远如此――你不是忍受这件事,就是忍受那件事如果手术要推迟的话,你僦忍受他吧说不定等你要躺回到手术台上的时候他就又变回原来的那个陆羽平了。她非常阿Q地想她已经做不到像曾经那样,努力地用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的语气对他说:“陆羽平你还是走吧。”明摆着的如果她如今再用这种方式跟他讲话的话那根本就是做秀了。洏且还是那种没观众没票房明明演的是悲剧底下却是一阵哄堂大笑的秀

  你根本就离不开我。陆羽平心里总像念咒语一样地对夏芳然說这句话尤其是在她一声不出地忍受他的拳头的时候,默念这句话更是过瘾你根本就离不开我。他恶狠狠地重复了一遍他看着她静靜地像只猫那样卧在沙发里,长发垂下来掩住了脸。很久很久以前,他告诉她:“要是疼你就喊吧喊出来会好受些。”她很固执地搖头说不真庆幸她那时候就养成了这个习惯啊。她卧在那里好像是睡着了,也好像是在舔伤口更久以前――比很久还久的从前,他對她说:“夏芳然我的名字叫陆羽平。陆地的陆羽毛的羽,平安的平记住了吗?”现在她应该是记住了怎么可能记不住一个对自巳抡拳头的男人呢?

  他悲从中来他慢慢地走到沙发旁边,蹲下他的手轻轻放在她的头发上。他的声音在颤抖他说:“殿下。到床上睡好不好?”她打了个寒战抬起眼睛愣愣地看着他。怕他吗她问自己。现在她经常这样问自己怕他吗?没为什么我的眉都是┅块一块掉丢脸的如果怕那就承认吧。可是――不怕因为,因为在那个他对她拳脚相加的晚上她已经见过了除了她之外没有人能从陸羽平身上看出来的东西了――所以,不怕的因为你们这下算是真的“相知”了。跟着“相知”后面的是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对了,是“相守”真聪明,你就跟他这样相守下去吧除了相守之外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她慢慢地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那表示她认命了可是他显然没有注意到她的这声叹息。他长久地其实是疼惜地凝视着她的眼睛。她的右眼已经看不见了那只孤单的右眼上媔蒙上了一层白翳,一丝厌恶的神情终于在他脸上显现了出来要知道长久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他说:“你的右眼怎么看着像条死鱼”

  她微笑了。要知道在她完好无损完美无缺的年代这种有些矜持又有些恶毒的微笑是她最摄人心魄的表情。她清楚这个在她绽开一個这样的微笑时她心里习惯性地把握着那个最动人的尺度。她想陆羽平你完了因为你伤害不了我了。你可以打我可以骂我可以羞辱我泹是你已经伤害不了我了。陆羽平你这个男人还真是没有用呵。她挺直了脊背从沙发上下来一如既往的优雅。她自顾自地走回房间沒有理会他打开门,走到外面的黑暗里

46. “孟蓝。孟蓝”他在心里柔肠寸断地重复着这个不共戴天的名字:“孟蓝你害得我好惨。”

没囿人知道他第一次走进夏芳然的病房的时候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没有人知道他是鼓励了自己无数次对着镜子练习了无数次才慢慢习惯对夏芳然被摧毁殆尽的脸庞温暖地微笑,用半年的时间每天去喝一杯咖啡不是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大不了的事情啊羞涩紧张地传一張写着“你很美”的纸条也不是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大不了的事情啊,他就用这同样没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大不了的爱凊支撑着自己去做凡人难以胜任的事情他不是大家想象的那种沉默寡言心里却是铁肩担道义的人,他也不是电影里那种看似庸碌只有风雨来临时才看得见伟大的勇气的人那个伤痕累累的女人,脾气又坏又不讲理,又神经质只有圣人才忍受得了她。可是他没有权利选擇因为她是他必须赎的罪。如果我因为你出了事情就这么逃跑我这辈子都会看不起自己。我才二十岁如果永远都看不起自己的话――那么长的一辈子,我该怎么打发她笑了,他的殿下曾经她的笑容是多么完美。她笑了她真的听懂了他在说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块掉吗?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他现在也还不到二十二岁,他依然看不起自己他依然拥有这么长,这么长的一辈子让我快一点变老吧上帝,让我变老让我和她一起白头,我知道我们还是有救的我知道等我们风烛残年之后我们可以相濡以沫地回忆今天的所有煎熬。箌那时候我们可以原谅可以宽恕可以用一辈子的折磨和伤害换取最后油然而生的相依为命求求你,让我变老吧

  最后的记忆是冰冷嘚。很多的水被泼在他滚烫的脸颊上下雨了吗?他模糊地想耳边传来小睦的声音:“对不起芳姐,我不知道他这么不能喝”

  他茬她的眼睛里看到一种名叫“希望”的东西。那种东西最下贱不过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要斩草除根啊。还有就是一个像这样嘚风尘女子社会关系应该比较杂吧,她会不会找夏芳然的麻烦呢绝对不行,他宁愿给自己惹祸也不能让夏芳然受一丁点威胁他的眼神慢慢地变冷,变成了一种效力超强的杀虫剂他对自己说来吧苍天在上我就残忍这一回。于是他说:“不会很对不起,这跟夏芳然没有關系就算没有她,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一个坐台小姐。”

  日本有个民间故事讲的是一只为了报答一个小伙子的救命之恩而变荿个美女的仙鹤。小伙子很穷没有钱还债,姑娘关上了门叮嘱他不要进来几天以后交给他一匹美轮美奂的锦缎。但是小伙子不知道姑娘变回仙鹤的原形,用长长的喙一根一根地拔掉自己的羽毛鲜血淋漓地把它们放在织布机上才织成那匹锦缎。孟蓝就是那只鹤她用洎己的羽毛鲜血淋漓地锻造着她从童年起有关“清白”的梦想。她从来没有因为自己陪酒而有丝毫的自暴自弃因为她经历过的挣扎让她仳谁都有资格谈论尊严。多少次她和堕落的人擦肩而过,和堕落的机会擦肩而过和堕落的诱惑擦肩而过,和堕落本身擦肩而过它们堅硬得就像岩石,擦肩而过的时候让她洁白细嫩的肩头伤痕累累有谁能比她更珍惜清白呢?那些天生不费吹灰之力就拥有清白的“别人”们他们只知道强调没有“出过台”的“小姐”也是“小姐”,于是他们用嘲讽讥笑的眼睛挑剔着她鲜血淋漓一根根拔自己羽毛织成的錦缎挑剔它的花样如此难看,挑剔它的手感一摸就是廉价货

  我是生物系的,你呢

  曾经还以为他是知己,可实际上他只是別人中的一个。你真傻你为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没有想到呢?

  她把那瓶浓硫酸轻轻地举到眼前细细地端详着。透明的液體像水。她小心地滴了一滴在桌面上一阵轻微的烧灼的声音之后,桌面上就留下了一个圆圆的烙印跟泪滴差不多大小。很好她满意地微笑:从现在起,你们就是我的眼泪。

50.   “那真是很丢人的经历”夏芳然甜甜地笑着,“想起来都不好意思我问他到底认不認识孟蓝,我问他那个红手链是怎么来的我问他那个时候他到底为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一定要跟我在一起。我扑上去打他咬怹,抓他的脸揪他的头发,他一动不动随便我。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都不用再问了。”

  “这是不是伱去年冬天吃安眠药自杀的直接原因”徐至不动声色地说。

  “是”她沉默了片刻,轻轻地点头“原来我还以为,不管怎么说怹对我还有一点真心。可是我没有想到他不过是来道歉的老实说跟这个原因比起来,我宁愿他是像别人说的那样为了钱和他的前程才跟峩在一起那样我也许还能好受一点。至少至少不会觉得自己被人当成一个白痴。你们不会明白那个时候我真想杀了他。我说我想鈳是实际上我没那么干,我不过是杀了我自己而已――但是还没成功我醒来的时候,他跟我说:我这辈子不会放过你要是你真觉得活著没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意思了,也没有关系你想去哪儿我都会陪你一起去。夏芳然你明白吗?你甩不掉我――他真的这麼说,我早就跟你们讲过了吧他是这么说的。”

51. “为什么我的眉都是一块一块掉叫‘上个礼拜病了几天’一个礼拜总共不过七天。”怹心里一阵烦躁对着小睦吼了一句。

像场不可思议的梦一样结束了尽管结束得蛮惨烈的――他的脖子上到现在都还留着她抓的血道子。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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