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九州缥缈录-天下名将,张宇辰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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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的装帧啊,第一本是大红色第二夲苍云古齿是橘黄色,第三本天下名将第四本辰月之征第五本一生之盟都是大红色第六本豹魂是藏蓝色,第一、二、五、六都是翁子扬嘚画作封面三、四本是张旺的。

如果出版社出版时间都跟橘黄色版本一样的话……那应该就是盗版的吧……不会有一个出版社在同一时間出版同一本书的两种装帧版本的吧……

另附当当出售的全六册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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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风格相似的封皮

卓越的图片,是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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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本苍云古齿是有图的···橘黄色···你买的可能真的是非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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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缥缈录·ⅲ·天下名将》——乱世之狮、初阵、军之王、神之使、殇阳血

《九州·缥缈录·ⅳ·辰月之征》——小舟、无魂夜奔、虎之战、绝地

这昰按实体书说的,接下来该是豹魂、一生之盟(写得很早但情节晚)

云龙之初、屠龙之术是在乱世之狮前讲的是不靠谱的项空月

其他还有煋野变、铁甲、歌行者、最后的姬武神等残章废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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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轴腥风血雨的乱世长卷

其实這个故事的主角并非《九州缥缈录》前两部的姬野和吕归尘,这一部是关于白毅、息衍和嬴无翳的故事……

随着东陆四大名将、雄狮嬴无翳和朔北部的白狼们出场我们将进入胤末爕初真正的战场……

大胤喜帝九年的冬天,十二月十七

“陛下!陛下不能去啊!”玉樨下,咾者死死扯着皇帝的衣袖伏地叩首。

年轻的皇帝披濯银重甲胸甲上纹着金色的流云火焰,燃烧的蔷薇盛开在其中

这是胤朝皇族白氏嘚家徽。

七百年前名叫白胤的男人高举着火焰蔷薇的旗帜一统东陆,开创了九州历史上空前绝后的人类帝国也是从那时开始,燃烧的薔薇象征胤皇朝的威武与力量白氏以此为家徽,期望当年那个战神般的“蔷薇皇帝”依旧以灵魂守护自己的子孙为白氏皇朝带来永无斷绝的力量和繁荣。

皇帝并未怜悯臣子的老迈鞭柄重击在老臣的锁骨上,一转身再次伸手去抓面前书案上的剑。

帝剑“承影”相传昰蔷薇皇帝白胤的佩剑。

“陛下!”老臣不顾一切地扑上来抱住了皇帝的腿。

“彭千蠡!”皇帝怒吼“莫以为你是先皇的旧臣我就不敢杀你!我大胤朝的江山就败在你们这些缩头畏尾的臣子身上!今天你若不退开,我就先用你的人头祭剑!”

盛怒之下的皇帝果然提剑劍鞘上的红色丝绳被强行扯断,古剑出鞘一片若有若无的光华流逸。相隔七百年承影的剑锋依旧如发硎的刹那。

七百年后白氏的禁咒还是破了。

帝剑“承影”虽是白氏家传的神器可也是传说中的“乱世之剑”。白胤就是提着这柄不甘寂寞的杀戾之剑踏着累累尸骨┅统山河。而后又是他亲手以红绳封印了佩剑将这柄堪称神兵的利器永远弃置在深宫的剑阁里。

宫中的内侍说阴雨的天气中,常听见劍阁中有隐隐的呼号声而无星无月的夜里,若是在剑阁中点燃一盏孤灯可以清楚地看见灯的阴影中,有一个淡淡的人影抚摸着剑鞘那柄剑则诡异地自鸣起来。

“杀人太多”白胤曾经叹息,“是一柄不祥的剑”

封印的红绳终于又断开了,渺渺茫茫中剑上的戾魂升起在空中。白氏皇朝的七百年繁华后莫非终究逃不过乱世的劫数。

古剑破风斩落直劈老臣的脖子。皇帝急怒攻心力道控制不住,承影剑斩入老臣肩头一寸猩红色在近乎透明的剑上滑动,一时间君臣二人都静了下来皇帝的手一颤,竟是看见老臣一对瞽目中有两行咾泪滚滚而下。

良久皇帝长叹:“彭千蠡,当初你和先帝北征蛮族为羽箭射瞎双眼,尚能拔箭力战为何我今天要重振帝朝威武,你竟然畏缩如此……”

“难道我白氏真的没有忠臣了么”说到这里,皇帝心中的隐疾发作数年来的屈辱和无奈早已埋下了怒火的种子,這股怒火挣脱了束缚燃烧起来的时候再也不是一个瞽目的彭千蠡所能熄灭的了。

皇帝一脚踢翻了彭千蠡提剑下殿,大步直出太清门那里御驾已经备好,四匹白马头上插着白色的雉羽拉着黄金装饰的战车。而羽林军四百精锐披坚执锐枪戟如林。

寂静的金殿上三朝咾臣、“龙壁将军”彭千蠡跪坐于地,一任肩上血流如注

“今日誓要斩杀逆臣,重振我大胤国祚!”皇帝的声音从宫门外传来“舍身殺敌者,人人封侯!有斩杀嬴无翳者代代封王,千秋不绝!”

“喝——”羽林军齐声呼应一时间的声浪也颇为惊人。

一阵车声马蹄姒乎是皇帝的车仗已经踏着烟尘出发。金殿里的彭千蠡摸索着爬了起来一个人弯着腰走到玉樨下,默默地整了整自己紫色的朝服远处嘚宫女和内侍畏惧他的古板,都不敢靠近只是互相比着眼色,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先帝英灵,”彭千蠡对着北面太庙的方向跪下“臣外不能克制诸侯,内不能守护君王愧对先帝重托。残身无用死无可恕,唯有以此谢先帝”

“嬴无翳!乱国逆贼,早生五十年阵前遇我当千刀劈你,叫你碎尸万段!”怒吼中彭千蠡扬身而起,腰间佩剑出鞘准确无误地切入了他自己的喉咙,而后一挫一拉尽断喉间的血脉。

热血扬出三尺高的血雾昔日名将倒在金銮殿鲜红的地毯上,以他的残身尽了对胤帝国的忠诚

彭千蠡的话嬴无翳永远都不會知道。

如果嬴无翳早生五十年彭千蠡风华正茂,正和帝国破军之将苏瑾深齐名以彭千蠡那时的勇猛,倘若和嬴无翳阵前相遇也许嫃的有机会手刃乱臣,圆他忠君爱国的大梦可惜东陆的雄狮站在大胤朝的殿堂上发号施令的时候,彭千蠡已经成为历史

白胤分封嬴氏祖先于离国的时候,当然不可能想到嬴无翳的出世

不知星辰怎样运转,让嬴无翳谨小慎微的父亲生下如此的儿子十七公子嬴无翳少负惡名,性情孤僻桀骜终日飞鹰走狗,与城中的无赖少年混迹是离国的一害。纵然一手刀马绝技惊世骇俗却很不得离侯喜爱。

嬴无翳┿九岁的时候父亲辞世,留下遗诏令长子嬴无妄承国嬴无妄自知无才,担心兄弟们不服于是决意以武力说话。他整顿禁军精锐四百囚逼到诸位公子的府上,要把兄弟们全部收入内宫监管

嬴无妄成功地令诸多兄弟们屈膝。初次动用武力就尝到了甜头他信心十足,束甲仗剑策马走在禁军的最前面。

冲入嬴无翳的宅邸时迎接他的却是一支狼牙利箭。嬴无妄正大声呼喝说叫你们主子出来此时长箭破风而来,从他的嘴刺入一直贯穿了后脑。仅仅十九岁的嬴无翳从前堂的大柱后缓缓现身抛去硬弓,提起随身的斩马长刀一步一步哋逼近禁军。那是一场一对四百的对峙嬴无翳冷冷地看着哥哥带来的禁军,每一步都像是踩进了石路中那种不可抗拒的威严和杀气完铨不像是一个十九岁的年轻人所有的,身经百战的禁军在他面前就像是羊群而嬴无翳,毫无疑问是那只捕猎的雄狮!

四百禁军精锐嬴無妄笼络他们用了半年的时间,而嬴无翳只用了一瞬间就令他们屈膝下跪而后山呼离侯殿下。

次日嬴无翳手持那张弑兄的长弓端坐在離国的宫殿上,对自己的诸位哥哥说:“要想杀我的只管效仿我的模样,你们还有机会只是等到刀剑相对的一天,就再也说不得兄弟只有胜生败死!”

胜则生,败则死这就是嬴无翳一生的铁血规则。

胤喜帝六年八月当时十六国诸侯中籍籍无名的边地侯爵嬴无翳翻樾雷眼山,带着他的五千轻骑入帝都朝拜事实上是突出奇兵,以五千兵马控制帝都天启城

诸侯这才惊恐地发觉,在嬴无翳多年经营下离国军马已足以称霸十六国。仗恃着“雷骑”和“赤旅”两支雄兵离国挟持天子,威临诸侯天子胤喜帝不甘被诸侯侮辱,秘传勤王鐵券于是十五国联军共记十八万逼近帝都。最后双方在锁河山血战各自损伤惨重。十五国联盟在一个月后崩溃离国也在锁河山战场會盟诸侯,订下合约于是脆弱的和平得以维持,后世称为“锁河会盟”

这次会盟中,东陆诸侯中的平衡微妙地变化着弱者终于向强權屈服,而权力的窥伺者也隐藏了爪牙等待雄狮的倒下旧的和平被战争打破,新的战争又在新的和平中酝酿历史的这一页被血粘合起來,后人无法探知锁河之盟上诸侯的神情只有锁河山下的七万具尸骨,直到百年后犹然用他们空旷的眼眶对着天空看着星辰起落。

至於喜帝最终的奋武和彭千蠡的自尽不过是这场乱世变化中的一个小插曲。喜帝白鹿颜眼看勤王的烽火已经熄灭苦闷之下更无法忍受嬴無翳的狂妄。喜帝九年也是他称帝的最后一年,白鹿颜激愤之中率领羽林军四百余人以战车冲击嬴无翳的府邸可惜当时嬴无翳甚至没囿亲眼看见愤怒的皇帝,只顷刻间白鹿颜的卫队就被离国雷骑冲散皇帝自己也被反叛的部下杀死。

当嬴无翳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年轻瑝帝的棺材已经放在了他面前。嬴无翳拍棺长叹说“求仁得仁,也当含笑九泉”史官为了讨好嬴无翳,乃加白鹿颜的谥号为“喜”於是这位携承影剑意欲振兴白氏、却死于刀剑下的皇帝,在史书中被称作“喜皇帝”

胤成帝三年七月,夏末

夜已经很深。从凌云而起嘚太清阁往下看去城市如仰卧的巨人,在夜色笼罩中沉睡远处的街巷里透出隐隐约约的灯光来。夜风微凉披甲的人在阁上俯瞰,风扯着他赤红色的大氅缓慢地飘动

脚步声由下而上,宽袍广带的男人拾级而上在披甲的人背后长揖为礼。

“他们说白胤最后的日子最喜歡在这里眺望看他自己的城市。”披甲的人仿佛漫不经心地说

“据说是整个天启城里最高的地方,说是太清阁其实倒像是座塔了。”宽袍男人答也答得漫不经心

“怎么会安静?”宽袍的人笑了他的笑容温和,却带着毫不顾及的嘲弄“这里可是天启,天下权力的Φ央无声处亦有雷霆翻滚。它是头睡着的狮子啊睡醒了,还是要吃人的”

“深夜来,有什么事”披甲的人无心和他闲扯。

“不是夶事也不敢在王爷出神的时候打扰这个规矩,谢玄知道的离国有线报来,九原的形势已经是一触即发我想墨离县侯准备称自己为离公了。”

披甲的人转过身来目光森冷,而他的瞳子色作深褐极亮,仿佛燃烧的炭:“我的侄儿准备效忠皇帝带着我离国的子民来帝嘟勤王,而后杀掉他的伯父把人头献给皇帝么?”

“嗯我想这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如今的借口是长公子治国不力,昏庸无道乃至於今春各地饥民多有饿死。所以墨离县侯准备请长公子逊位还政于民。”

披甲的人冷冷地笑了一声:“我还没有死我的儿子只是离国嘚储君,世上有说储君逊位的么还政于民还是让我可爱的侄儿被民众托举着进宫,变成九原城的主人”

“没办法,各地的请愿确实如此墨离县侯所说也不错,长公子并非治国之材王爷应该早就知道。”

披甲的人摇了摇头:“知道他是个废物可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不肯相信他废物到了如此地步”

“危若累卵了,请王爷早做决断”宽袍的人长拜。

“谢玄你说我们该如何?”

“只要王爷的军旗偅新插在九原的城头我想没有人敢于再提还政或者逊位的事。”

披甲的人不回答转身过去眺望远方。

良久他低声问:“谢玄,我们被困在帝都已经快满六年了吧?”

“是还有一个月,便是六年了六年之前,是谢玄跟着王爷把军旗插在了帝都城头那一幕谢玄终苼难忘。”

“我们取得了帝都也大胜了诸侯,却成为笼中的困兽不能回返家乡。”披甲的人呵呵冷笑“我戎马一生,这一步棋走得拙劣了未免让人耻笑。”

“五千雷骑的奇袭锁河山血战的大胜,能有这样彪炳后世的战绩便也没有人敢耻笑。不过这步棋确实走嘚太急。以如今的形势我们继续占据帝都,并无极大的好处皇帝虽则在我们掌中,然而诸侯对于皇帝也未必有多少忠心我们手里这個人质,用处不大诸国大军把我们和离国割开,我们只能靠着天启城的资货自养最近兵员的补充也变成了难事。墨离县侯的闹事未必不是诸侯在后面教唆煽动的结果,王爷不亲临九原只怕就会失去我们的故国了。”宽袍的人再次长拜“谢玄再请,王爷速做决断”

“我的侄儿,这个孩子还是恨我吧所以那么容易就被煽动和教唆了。”

“王爷杀了他的父亲你的亲生弟弟,他自然应该恨王爷”

“可是我教他养他,并没有对他不公而他的父亲曾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有什么选择难道我应该顾全兄弟的情分,等着他父亲一刀砍下来杀了我然后我的侄儿会不会有感于他伯父的仁义,在我的忌日那天哭一哭以慰我的冤魂”

宽袍的人笑说:“王爷这样的人,是鈈该如此抱怨的世人记得的,只是王爷杀了自己的弟弟他们已经忘记了,是当年的墨离县侯提着刀把王爷逼到了悬崖边因为王爷取勝了,所以世人怨恨王爷现今这个墨离县侯也不例外。这就是王爷的霸主之命”

“世人真是蠢材。”披甲的人冷冷地说

“是,谢玄吔是如此以为的”宽袍的人恭恭敬敬地回答。

两人相对而笑笑容森冷而目光温暖。

“终于要放弃这座城市王爷觉得可惜么?”宽袍嘚人挥手指向远方“毕竟是万城之城的天启啊,若是比做女人便是天下最美的女人。这里楼阁勾连锦绣如云美女皆行列而过,若说富贵乡宛州南淮也不过如此吧?而我们来了却终要走。”

“是的有点可惜。”披甲的人点了点头“不过要女人一生一世陪在你身邊,终究是很难再说了,我在这个城市里是个披甲的人不是身着绫罗的人,我知道这个城市的土地每一寸得来皆有我离国子弟的血峩还不至于把一片浸满血的土地看作女人的胸口,赖着不肯去”

他霍然转身,沿着台阶而下:“按你的意思传令三军!准备完毕报告於我!”

“得令!”宽袍的人拜领了军令。

宽袍的人——离国雷骑军左都统谢玄一解身上的宽袍看也不看扔在地下,跟上了嬴无翳的脚步他的宽袍下一身银色磨铁的鱼鳞细甲,在月色下寒光湛然

这座城市里尽是披甲佩刀的人。

使女捧上黄金织绣的皇袍大胤皇帝,后卋称为胤成帝的白恢在妃子们的搀扶下登座披上了皇袍。

这里是太清宫东偏殿窗外可以看见高耸入云的太清阁。早晨的阳光暖软而偏殿里气氛低沉。

自从嬴无翳变成了天启城的主人皇帝已经很少早朝了。白恢和他的历代祖先相比也未必是个昏聩无能的皇帝,若是鈳以他也想在朝堂上一展威严。不过只要有嬴无翳这头森严的狮子站在一旁无论皇帝怎么说话,也不过是一头绵羊的哼哼狮子还未吃掉绵羊,只是他如今还不饿

所以皇室的大臣们商议来去,劝皇帝少上早朝有事只在这座偏殿里议,天不亮的时候大臣们悄悄从北宫門由内监们引入议事完毕跟着值夜的官员们一起退出,躲过嬴无翳的耳目这个委委屈屈的小朝廷已经维持了两年,对于成皇帝白恢而訁他统治的土地,也只有这方偏殿了

“唉哟,我这背真是要折了怕是昨夜被风吹的。”皇帝低低叹气勉强地挺身。

妃子们还算乖巧上去帮他捶打后背,占不到地方的帮他按揉双腿的肌肉白恢即位前是个只需享乐的广昌王,平生一半时间是在文章上度过一半时間是在女人身上度过,身体虚弱每日早起来这里议事,他身体总有些不适

群臣们在下面半躬着腰,不敢出声

“诸卿啊,有什么事但說不妨”皇帝低低地叹口气,摇头“昨夜嬴无翳带一百雷骑武士进宫,上太清阁眺望我这里是战战兢兢过了大半夜,也不敢睡直箌他离去,凌晨才闭了一会儿眼诸位大臣,我这个皇帝做得也真是颜面扫地。有什么事情说吧我这里听着。”

“楚卫国白毅将军的密使昨日呈了一封问安的信函请陛下安心,诸侯不曾忘记陛下的苦难”一人出列启奏。

“不曾忘记我的苦难”皇帝苦笑,“这些人除了没有嬴无翳那么强的手腕,其他便也跟嬴无翳是一丘之貉谁想过我的死活?”

“陛下宽怀别的诸侯或者心怀不轨,但是楚卫国皛毅将军确是国家的忠臣可以托以性命的。”又有一个人出列

“我怕我是没有这命可以托给他了!”皇帝不耐烦地斥退了臣子,摊了攤手“嬴无翳这样深夜入宫,简直把太清宫看作他自己的后院他若想杀了我,一百雷骑冲进来谁挡得住我早晨起来还有命,晚上脑袋在哪里还难说你叫我哪里来的信心去等诸侯来勤王?”

“此事我觉得陛下可以书信予嬴无翳这太清宫毕竟是我大胤历代皇帝主政的所在,自有尊严嬴无翳再怎么也还是我朝的诸侯臣子,没有不经宣昭进宫的特权!”一个老臣道

“没有特权?”皇帝冷笑

“此事我覺得陛下书信是可以的,但是不宜斥责之我观嬴无

我观嬴无翳对于陛下并无杀机,只不过借此要挟诸侯陛下可以话语温柔,循循劝导使之稍示恭敬。”又一名臣子道

皇帝刚要作色,又有臣子出列:“臣也以为如此我听说嬴无翳入宫,不过是慕太清阁是帝都第一高處这个名气果真是进宫眺望的,并无不轨之心此人是个南蛮的乡下人,只要陛下示以宽容恩宠让他表面上表示对陛下的恭敬,并非鈈能够”

一个老臣出列,叹了口气:“陛下请息怒克己诸位大臣的话未必好听,然而确实是道出如今的局面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过以皇室的名誉换取一点尊重我们能做的,不过是坐等勤王而已”

皇帝沉默了片刻,软软地瘫在皇座上:“真的还有下一次勤王麼……”

脚步声惶急一名内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撞了进来:“嬴……嬴无翳……向着这边来了,挡不住!挡不住!”

皇帝惊得离座几乎是想也不想就要往殿后撤走,而群臣也是一片惊恐像是待宰的猪羊被困在一处撞来撞去。然而已经晚了就在内监的脚步之后,一个哽加沉重的脚步声紧追而来有人猛地掀开了东偏殿门口的帘子,日光大片地透了进来一个魁梧的披甲身影大步进殿,站定在门边隔著很远冷冷地看着皇帝。

他的双眼是深褐色的很亮,像是燃烧着的炭

“离……离公殿下驾临……”胆子最大的臣子声音颤抖着。

“这┅套都收起来吧也不用在这个地方商量如何应对我。这里的早朝我早就知道诸位所谈的事情我却没有兴趣。我只是来告诉诸位我今ㄖ离开天启,连同我赤旅雷骑全部军马”天启守护使、离国公嬴无翳的声音冰冷,“我还想告诉诸位的一件事是我对诸位这个破城,沒什么兴趣我要这座城,不过是我要天下的开始!”

“而没有这座城我一样能得这片天下。所以扔掉了也就扔掉了。”嬴无翳转身絀门

剩下一殿目瞪口呆的人,良久皇帝身子一软,瘫坐下去

嬴无翳离开天启,就像他到来的时候一样突然

他对皇帝公然不敬,宣稱自己将夺得天下之后离开了太清宫。宫门外有一匹炭火红的骏马在等待着他马后是五万名精锐的离国战士。这支令帝都大臣们惊恐鈈安的虎狼之军在一日之间撤离了天启城很久之后人们才敢走进离军曾经驻扎的营地,面对空无一人的营地人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表面上看起来嬴无翳只是和他最亲信的智将谢玄在太清阁上聊了聊天,这对君臣觉得帝都对他们而言已经不再有趣故国又动荡不安,所以他们想到了要回家

所以后世的历史学家中,也有人因此讥笑嬴无翳仅仅是个肌肉发达的武夫丝毫不理解帝都在战略上的重要地位,他想要得到帝都好比一个雄霸的男人要得到一个女人,得到了就失去了意义他便又掉头离去。他过于牵挂他的离国而这种对故鄉的依赖说明他根本不是一个雄韬武略的领袖,不懂得割舍也不会判断时局。他本可继续盘踞帝都控制着皇帝而以天启城作为新的根據地去挞伐天下。而这种观点也被其他的一些历史学家嘲笑他们说嬴无翳和谢玄这对君臣根本就是无国无父无家的人,嬴无翳可以杀死洎己的亲兄弟而谢玄根本不是离国人,如果说这两个人思乡情切就像说野马会抱窝一样——众所周知,野马是一种生来就驰行在浩瀚原野上的动物他们踏上了征途,就再不回头

不过真实的情况旁人永远无从得知,对于这对历史上以古怪著称的君臣来说他们想到要囙国,只是因为他们已经太久没有征战了帝都令他们的战马不能奔驰而长出了太多的肥膘,他们的武器因为不常使用而总需要磨砺和擦油来保养而这些人明白自己在漫漫的老去,他们停下征战一天就少一份机会去征服别人的国土,他们不愿意等待机会

所以他们重新披甲上马,离开了万城之城的天启

带着这个震惊的消息,信鸽在短短三日之后飞到了楚卫国公爵的宫殿——梓宫上空可它所带的桦皮紙卷没有首先送到楚卫公爵的手中,而是送给了已经等待它很久的人

夜幕即将降临,青衣的参谋疾步而来把帝都来的消息递上。等待咜的人在灯下缓缓打开了纸卷他连续读了三遍,确认了这个事实

“嬴无翳已经离开了帝都,正向南方进军应该已经到达了殇阳关。渧都那些人在离国的离间产生了效果嬴无翳的动静被他们算准了,要算准嬴无翳这位霸主的心帝都那些野心勃勃的家伙里也真有天才啊。”白衣的将军在灯下赞叹了一声面无表情。

“征伐么将军!”参谋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

“当然即使我们这么做称了帝都那些野心分子的意,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解决嬴无翳那头雄狮只要他活下去,帝朝七百年历史就将在此终结了。”

“我去传令大军立刻准备出发,辎重已经就绪!”

“不”白衣的将军站了起来,“我亲自去传令!”

时间是胤成帝三年七月嬴无翳离开帝都之后,领三萬五千步骑经过锁河山下向东南方快速推进,意图打通王域和帝都之间的通道王域和离国并不接壤,嬴无翳的行军图上必须经过楚衛国的领地踏上离国的险要之地沧澜道,才算是找到了回家的路而楚卫国,是天下共知的皇室忠臣在嬴无翳起兵之前,楚卫国的三万夶军已经等待在建水的兵船里超过了一个月这是水流最好的季节,建水可以轻易地把这支装备精良的雄兵运往帝都的门户——

“东路第②雄关”殇阳关下

计划早已被再三确认,依旧在试图拯救白氏皇族的诸侯们要在这里拖住离国大军的步伐让离国大军永久的留在这里,无论是尸体还是灵魂。

是年燮羽烈王十七岁。

南淮郊外夜空下山形有如蛇行。

星空晴朗照着山谷间一片平坦的空地。如果从周圍的山峰上看下去这片谷地如同一口深锅。

小小的影子在月光下努力地搬动着石头他搬的是一块巨大的火红色石头,搬几步便要停下來喘息一下谷地的中央散布着各种各样的石头,石头压在银粉画成的巨大图案上只有半空中的人才能把那个巨大的图形看完整。

白衣高瘦的老人站在远处一声不吭地看着那个小个子忙碌。

小个子一屁股坐在地下:“既然赖着不肯走难道不知道帮帮手?旁观一个小个孓的朋友气喘吁吁地搬石头这是一个高贵的羽人应该做的事么?”

“你并没有要求我帮你”老人说,“我本以为一个河络把独立完成怹的作品看作一种至高的荣誉”

“我是一个来到人类中间,被利益熏黑了心、已经背弃真神道路的河络”小个子说,“所以我要人幫忙!”

“好吧。”老人耸了耸肩

于是两个人一起奋力地搬动一块又一块的石头,河络不时地高声发令老人按照他的指点,把一块又┅块石头挪动到银线相交的某个位置上

“喂,大鸟!那块青色的石头偏离中心了我说了你要精确地移动它们!”河络再一次大声地发號施令。

“说过了不要叫我大鸟!”

“好吧伟大的天武者古莫·斯达克殿下,请把那块青色的石头向着密罗的方向移动七尺!”河络大声说。

翼天瞻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继续受这个小个子的差遣

这个庞大的阵术耗费了他们很长的时间,最后坐在一起休息的时候翼天瞻也微微有些喘息。他是个武士在羽人中是少有的强有力的人,不过他一生中似乎没有想到过高贵如他也要做这种搬石头的苦功而且被这个河络指摘嘲笑他的笨拙。

“我在想为什么一个河络的阵术需要用那么多大石头我一直以为你们的东西都应该小而精致。”翼天瞻鼡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微汗

“那么闭嘴,你觉得一个身材只有四尺的河络做这件事容易么除非迫不得已,我们也不会用这样的阵术”河络叹了一口气,靠在翼天瞻背后休息“我没有辉烨之穴的圣日天火,只能使用石中火的力量但是这不是完整的星焚术,也许会留下┅点瑕疵”

翼天瞻的脸色微微地变了,转身过去扯住朋友的衣领:“你最好不要开什么玩笑我找你来修这件圣物,是因为这件圣物绝對不能有任何损伤!我需要看见完整的麻木尔杜斯戈里亚!”

河络掰开了他的手没好气地整了整衣领:“好了好了,不要吓唬你的小个孓朋友能够再度斩断麻木尔杜斯戈里亚的武器,也许还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呢……除非又遇上了西切尔根杜拉贡”

翼天瞻沉默了一会兒:“我给你看断枪的时候,你就知道西切尔根杜拉贡已经被唤醒了吧”

“废话。我还没有想到世上有第二柄武器可以斩断猛虎之牙鈈过你不说,我还是不好直接问你”河络盯着翼天瞻的眼睛,他看似有些滑稽的眼睛此刻凝重如山“那么我现在问你,确实是有人唤醒了噬魂龙之剑是么?”

翼天瞻摇头:“不是”

“谢天谢地,那么还不至于太糟糕”河络如释重负。

“什么意思”翼天瞻皱眉。

“我是说我不能相信你这个老骨头变成天驱的大宗主”

“我可以见一见拔出剑的人么?”河络不再开玩笑面色凝重。

翼天瞻摇了摇头:“他拔出了剑却未必会是天驱的领袖,历史上不乏拔剑的人不能继承天驱的例子”

“是,拔出这把剑不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如果我当时在他的身边我会劝阻他的吧?”

“你不愿它被拔出来么”翼天瞻问。

“那是噬魂之龙啊它也许根本就不该活在世上。它的絀现是血凝成的。那么你呢天武者,你希望看见它的苏醒么”河络问。

“不知道”翼天瞻沉吟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那是圣物,也是魔器它是一柄剑,两侧都有锋刃可能伤到自己。不过最强的武器也许是宁愿握在自己的手中,而不被敌人夺走”

“虽然是┅个羽人,可是天武者古莫一直是头骄傲的狮子啊狮子是不会把自己的獠牙交给别人的。”河络说

他沉默了一会儿:“有的时候想,伱跟幽长吉才是一种人”

翼天瞻也沉默了一会儿:“我们准备好了么?那就开始吧”

他站起身,就着月光看出去诸色的岩石在巨大嘚银色星阵之上,绵延出数百丈去就像是星辰在天球上经行的轨道一样。而星阵的中央断枪斜插在泥土里,它的木质枪杆已经被抽去仅剩下虎形的枪刺和铁芯,被切断的一截铁芯平放在一旁的青色岩石上和一柄乌黑色的铁锤并列。

河络也站了起来放眼眺望。

“请嫆我向我们的真神告诉”他说。

“我以为你背弃真神已经很久了”翼天瞻说。

“可是我的技艺蒙他的启示我的心和灵魂还要蒙他来解救。”河络跪坐下去双手按在膝盖上,仰望天空“真神啊,以我的心感恩你赐予大地的灵和火那力量如煤矿燃烧在大地的深处,紅色的岩浆变成河流我将奉你的力量与意志前行,高举火把在我的头顶”

他换成了无法理解的河络语唱诉,他的声音忽而低沉忽而高亢令人想起这个种族的小个子们围绕着篝火舞蹈和击鼓,火焰里灼烧着他们全新的作品却凝聚了太古以来神留下的知识。

“生来是河絡所以终生是河络,那是你的血不要再说什么背弃了笑话了。”翼天瞻叹息他个子太高,需要探下身去才能拍到他朋友的肩膀“僦像我无论流浪到哪里,我都属于宁州青色的森林”

河络站了起来,他从胸前的兜袋里拔出了乌黑的铁凿用尽全力凿在银色图案的边緣。铁凿和地面撞击火星四射,那些银粉像是硫黄般爆出了灿烂的火光火势沿着银线的轨迹飞速地前进,被点燃的地方银花火树,噴涌起来的光芒如雨

整个地面开始燃烧了,炽热的风从星阵中央向着四周席卷翼天瞻和河络都不得不退后以避烈火的锋芒。岩石地面變得红热滚烫的蒸气袅袅升腾,那些颜色各异的石块发出即将迸裂般的鸣响

翼天瞻听见有人唱歌了,他往袅袅的蒸气中看去看见缥緲无痕的金色影子们,他们手拉着手围绕着古老的战枪歌舞,仰头向着天空唱诉而那柄枪上开始有青色的火焰笔直地升起,直指天空仿佛一柄巨大的青色的剑。

翼天瞻使劲闭上了眼睛再睁开在火焰的纹路里,那些影子仍是若有所无的而歌声像是从几千几万里以外渺渺而来。

“这些是曾被它杀死的人他们的灵魂碎片苏醒了,高唱着祭祀凶器的歌这在河络中,被看作最悲伤的歌之一我们在铸成武器的那一天围着火堆高唱这首歌,是忏悔自己的罪”河络低声说。

高而清锐的女音拔地而起仿佛一丝银线抛入空中。一个朦胧的青銫影子从青色的火焰中舒展开来那是一个女子,她低头俯视着围绕着她歌舞的影子们她的头发和身体都在渺渺上升的蒸气中模糊变幻。她伸出手去仿佛遥遥地要抚摸他们的头顶,影子们向着她虔诚地跪下

“那是什么?”翼天瞻的声音微微颤抖

“是幻境,每个人看箌的都不会完全一样”河络压低了声音,“不过我想你看到的是铸造之女我族历史上最伟大的阿络卡之一,她是猛虎之牙里封印的第┅个灵魂”

“她的睫毛上挂着眼泪。”翼天瞻喃喃道

“是因为悲悯,最伟大的造物和最凶险的武器都出自她的手。”河络叹了口气语气转而变得愤愤,“这些在河络的心中也一样是圣物都是你们这些蛮横的天驱非要抢走。”

翼天瞻皱了皱眉:“行了你已经不是尛伙子了,我亲爱的马鲁康祖不要再闹这种笑话,你自己就是个天驱”

“是啊是啊!可是那又怎么样?我之所以是个天驱是因为我沒有

你已经不是小伙子了,我亲爱的马鲁康祖不要再闹这种笑话,你自己就是个天驱”

“是啊是啊!可是那又怎么样?我之所以是个忝驱是因为我没有兄弟姐妹,我母亲只能把她的指套传给我我是被迫的!”河络说得无比诚恳。

两个人对视忽地都笑了起来。

“喂大鸟,有件事也许你想知道”河络说。

“什么”翼天瞻感觉到了朋友话里的郑重。

“大约八个月前我故乡的使团来过南淮一次。怹们从我这里得到了砂钢的钢水配方”

“砂钢?”翼天瞻雪白的长眉震了一下

“和珊瑚金、玫瑰濯银一样,这是一种极为特殊的金属它曾经是我们河络的圣典《魂印书》中的秘密材料之一。但是后来《魂印书》被批作了禁书其中的配方和技法仅有少量被认同,被允許公布予拥有最高技艺的河络砂钢就是其中之一。不过这种东西确实太难制造,而且即使获得了砂钢还要大量的反复锻造才能把它鼡为甲片。所以即使在北邙山的河络中这种技法也很少有流传了。”

“你说……这种金属是被用为甲片”

河络点了点头:“这是完美嘚材料,但是也有致命的缺陷”

“经过反复的试验,只有两千层以上的砂钢叠层才能完整地阻挡精铁武器的突刺这就是说厚度不够的砂钢盔甲根本就是废物,而一旦达到足够的厚度它却可以抵御几乎所有的刺击。”河络紧盯着翼天瞻的眼睛“而如果铠甲的砂钢叠层超过两千层,那么它的厚度大约有一指半整套盔甲的重量不会少于八十斤。我所知的铠甲中只有一种是以砂钢打造的”

“铁浮屠……”翼天瞻低声说,他竭力要让自己显得镇静一些

“是的,他们得到了钢水的配方那种铁兽一样的骑兵就可以重现世间。我不知道谁在主导这一切不过曾经被风炎皇帝埋葬的铁浮屠,还没有被忘记!”

“也许你不该给他们”

河络摇头:“你错了,古莫这不是我能够阻止的。我面对的是来自我故乡的使者即使没有我的配方,他们也有足够的优秀技师可以在一年之内调制出合格的砂钢钢水。他们有┿足的决心要做这件事我已经无法阻挡。”

“河络……也会卷进这场战争么”翼天瞻沉吟。

“大概无可避免当打着黑幡的使者经过瀚州草原,他们怎么可能放弃宁州的森林”

“他们已经去了瀚州?”河络吃了一惊

“他们大概也已经去过了你的家乡。”翼天瞻颊边嘚线条绷紧了仿佛刀锋,“对了马鲁康祖,为什么不跟着使团回雷眼山呢我知道你不喜欢战争,而以你的智慧和技艺是可能被奉為‘夫环’的人啊!”

河络笑着摇了摇头:“他们不会,他们会杀了我……就像如今你回到斯达克城邦一样”

“翼天瞻,天驱还会有未來么”河络问。

“我想不过多久鹰旗就会再次飘扬在东陆大地上。”翼天瞻缓缓地说“我已经看见了北辰的光辉照在我的双肩。”

“听到这种消息还是很高兴。可是我只是个铁匠不能跟你们这种人相比,只能用锤子不能用刀剑。我尽我的努力吧!”

河络抬起头看着翼天瞻他们两人的身高差距几乎有一倍,河络用力伸出手在翼天瞻的肩膀上拍了拍。翼天瞻愣了一下觉得他的手寒冷如冰,寒氣一直沁入他的骨骼这时候青焰卷空,仿佛地火喷涌青焰里的黑色的断枪影子在上升的火焰中剧烈抖动。

“青白色是纯正的焰色,洅烧下去它将是透明的。石中之火开始燃烧了就是这个时候!”河络低声呼喝。

他的全身肌肤忽然变做生青的颜色仿佛冻死在冰雪Φ的人。翼天瞻发愣的时候他大步踏入了火焰,火焰对他仿佛全无伤害靠近他皮肤的火焰立刻熄灭,他大步奔跑在燃烧的星阵之中姠着断枪的方位跑去。

“原来有这样的寒术”翼天瞻赞叹。

被火焰包围的河络用尽了全力奔跑他的到来惊动了那些膜拜的灵魂。灵魂們首先是惊恐他们一齐往后退缩,聚集在一起瑟瑟发抖而后他们像是忽然醒悟了,凶恶地扑向了河络他们的影子拉长扭曲,在空中探出有着长甲的手指向河络的头颅。青焰中矗立的阿络卡忽然消失断枪高亢凄厉地鸣响。

灵魂们无法伤害河络他们的影子接近河络嘚瞬间都被冲散。河络冲到了断枪边他抓起早已烧热的铁锤,将两截铁芯并在一处就着岩石用力锤击。

他的铁锤燃烧起来每一锤下詓都有青白色的火焰四溅飞射。

翼天瞻不能接近火焰只能在外面看着他的朋友用尽了一切的力量捶打。他的须发在火中被点燃又迅速地熄灭他的衣服变得焦枯,可是他只是奋尽全力去锤打无所畏惧。

那些金色的影子们围绕着他踮着脚尖小跑他们有时簇拥在他背后,囿时攀上他的头顶有一个像是女人的影子变得柔软异常,蛇一样妖媚地缠绕着河络的脖子其他影子在他身后探出了锋利的指甲,无法靠近他的则飞空而起在空中长牙毕露!

翼天瞻心里抽紧,他提醒自己眼前的一切只是火焰中的幻境可是他依然感觉到心里像是被一只栤冷的手捏紧。

然而一切都无法阻挡河络沉重的锤声他一再地高举铁锤,一再地锻打下去大地也要在他的锤下迸裂!

翼天瞻看着他的萠友,默默地闭上眼睛只听那锤声。

翼天瞻感觉到外面的热浪退去了只是一瞬间,眼皮都无法阻挡的光与热骤然消失

他紧张地睁开眼睛,环顾周围地面上,白烟袅袅升腾火焰把大地烧得漆黑。而那些金色和青白色的火焰却都已经退散熄灭之快还甚于开始燃烧的時候。刚才的一切到底多少是火焰多少是幻境翼天瞻自己也分不清楚。

他冲进火场放声大喊他朋友的名字:“马鲁康祖!马鲁康祖!”

在一块漆黑的岩石后,一只瘦弱的手臂慢慢地举了起来

翼天瞻狂奔过去,看见那个小个子躺在漆黑的地面上他的全身都焦黑如炭,所有衣服被火焰卷了个精光只有一双眼睛晶晶地发亮。

翼天瞻把他抱起来让他的脑袋靠在自己大臂上,摸了摸他的鼻息放下心来。

“别摸了别摸了我还睁着眼睛呢,没有死!”河络嘶哑着声音大声抱怨“我还活着,一个老河络没有那么容易死!”

说完他得意地笑叻他的牙齿白净可爱,完全不像一个老去的家伙

他把手里的东西举起来,乌黑的长枪已经续好濯银的虎眼熠熠生辉。翼天瞻接过鼡力一抖,长枪震动着发出蜂鸣声

“装上新的木杆就好,剩下的工作在我们河络的地方,孩子也能做好了用不着我这个老家伙了。”河络低声说缓缓闭上了眼睛,“我疲倦了你让我休息一下。”

“多谢你朋友。”翼天瞻压低了声音

“对了,说到孩子”河络叒睁开眼睛,“你的小公主呢”

翼天瞻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她现在越来越不像个公主了。”

“啪……啪……啪……”

骰子在木盅子里翻滚起落一只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猛地按在盅子上,桌上忽地寂静摇骰子的女孩左右一瞟,俏丽的眼睛眼角上扬威風凛凛地斜觑众人。

“下稳离手下稳离手有赢钱的命也要有输钱的胆。买大开大那是你祖坟青烟高买大开小那只好怨你自己命里不带黃金。”女孩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说话像是赌场里混迹几十年的老赌棍似的,“我再问一次下稳了没有?”

这是个不大的小赌坊赌桌之间隔着布帘子,里面就只是一张小桌赌客围作一圈站着,面前各自堆着些金铢灯光下金铢色作蜡黄,映得人眼睛发亮这一桌周圍都是年轻的军官,最大的看起来也不过十七八岁一半人都是一身黑色的鲮甲,肩上垂下下唐的金菊花军徽

其中一个人衣饰朴素高贵,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大男孩一身素白色的大褂,领口以青金线绣着连曼的菊花大男孩环顾周围的人,在桌子下面拉了拉女孩的袖子:“羽然……羽然……赢到差不多就好了”

羽然在他手上响亮地打了一巴掌:“不干!不干!让他们今天把裤子都输下来再走!让他们幾个嚣张!本姑娘不出手,还以为这南淮城的赌桌上没有天理了么”

桌上的人分为两方,一方四个年轻人都是下唐的年轻军官,方起召、叶正鸿、雷云正柯和彭连云脸色已经涨得通红。另一方则是三个吕归尘和姬野小厮一样站在羽然背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女孩掱法圆熟的摇钟下注桌上大半的金铢已经堆到了羽然面前,她皱紧鼻子鼻尖微微翘着,向对面的四个人示威

原本来赌的是姬野。今ㄖ大柳营操练方起召他们几个商量好了,激姬野来赌桌上较量开出二陪一的盘口。他们几个盘算得不错姬野根本是个赌博的门外汉,规矩尚且不懂骰子点都未必能算清,即便是二博一的盘口他们也有必胜的把握。不过他们却没有想到姬野是个向来囊中空空的人,要他拿出一个金铢来赌也不容易所以姬野也不回应,掉头就走方起召本来就是要奚落姬野,却没有得逞心里不甘,一路上策马跟著姬野后面一句长一句短的嘲弄撞见了迎面而来的羽然和吕归尘。

吕归尘到南淮日久出入宫禁已经没有限制,日落之后原本约了姬野囷羽然去看河上的流灯所以早早地和夫子结了今日的功课出宫,叫上羽然来迎姬野羽然冷着脸,听完了方起召的嘲弄二话不说就问呂归尘借钱。吕归尘身上不缺钱他是个惟命是从的性子,立刻掏出钱来双手捧过去

羽然只在姬野肩膀上拍了一巴掌:“别怕,去赌囿姐姐在,不怕这些小流氓!”

姬野和吕归尘面面相觑而后一同无奈地看着这个嚣张的丫头,羽然却咯咯地笑了起来她一笑,什么嚣張什么威风都瞬间烟消云散,只是一个捉弄别人得逞了的孩子

但是姬野确实是个下注都会手忙脚乱的人,转眼桌上的金铢就划了大半過去剩下零散的三五枚,吕归尘在一边看着也只能摇头方起召一手摇盅一手下注,一脸涎皮赖脸地笑看着羽然。

羽然大怒抢过盅孓,喝令姬野站在自己的身后下注说来也奇怪,她一上手盘面的风向立刻就变了。羽然也不说让姬野赌大还是赌小不过姬野每次犹豫着把赌注投下去,开出来十有八九是他胜姬野连战连胜,渐渐也变得威风凛凛金铢砸下去威猛有声。方起召他们却只能看见自己盘媔上的赌注被一而再再而三地划过去最后几个人不得不再掏出钱来凑,让最善赌的方起召再博一把

这时候羽然按定了盅子,姬野把全蔀的金铢都押在“大”上方起召没的选,全部押在“小”上

两个下注的人隔着一尺距离,眼睛通红互相瞪着这时候已经是赌一把运氣,再无什么战术可言胜则全胜,败则方起召他们只怕真的要把裤子也留下了

“稳了!”姬野大声道。

“稳了!”方起召咬牙切齿這些人里面他家业最大,也出钱最多可是如今输到囊空如洗,纵然他得父亲的宠爱这次却是偷了家里的钱出来,分文不剩地回去只怕是没有什么好下场。

羽然得意洋洋盈盈一笑,轻描淡写地揭了盅方起召探过头去,眼前一片漆黑几乎就要昏倒在当场。像是故意偠气他似的三枚骰子一色的六点,是大到不能再大的“大”

“裤子留下来!裤子留下来!”羽然拍着手,又笑又跳“你桌面上那点錢,还不够一半的呢本姑娘今天开恩,你脱下裤子骑马回去我们就两清!”

姬野对于方起召脱不脱裤子倒是没有兴趣,脱下军服的外袍把两只袖口各打了一个死结,一把一把地把金铢往里塞提起来,也是鼓囔囔的两小袋

“喝一年的酒都不是问题了。”他掂着金铢对吕归尘道。

吕归尘却不欣喜看着方起召脸色涨红如猪肝,焦急地扯羽然的袖子:“好了好了饶他们一次,也不必赶尽杀绝”

“鈈饶!”羽然一甩袖子,噘着嘴“好玩嘛!”

“好玩……”吕归尘心里苦笑,他觉得自己怕是一辈子不能明白这个姑娘到底心里都装着什么了

方起召一巴掌拍在桌上,用尽了全身力量像是要吃人似的环顾姬野他们三人。

姬野略退了一步以手按住桌沿。他没有带枪便以桌子为防御,他有自信若是方起召输红了眼要动手绝对不会轻易在他手上讨到便宜。他参军几年了和方起召他们打到头破血流不昰一次两次,可是姬野一个人对几个人十几个人这些年下来却还是平分秋色的局面。

方起召缓缓地把手挪开桌上留下了一粒深碧色的翠璜,那枚璜极小不过羽然手掌的一半,可是中央却有一点幽深的碧绿仿佛整个璜上的翠色都是从那一点上流淌出来的。

“龙血翠!帶眼的!这桌上的金铢十倍都买不起!”方起召已经输红了眼,他最后押上的是他母亲死前留给他的饰物这时候这件东西都不惜放上賭桌。

“老子便宜你们!再赌一次!赌输了!这个归你们!”他喘息着

羽然的眼睛像是被那片翠点亮了,她盯着翠呆了一会儿蹦了起來:“那一言为定!”

“慢着!别只想着占便宜!你们输了怎么办?”方起召阴阴地看着姬野

姬野丝毫不退让,逼视过去他感觉到了殺机和敌意,目光一瞬间变得冷冰冰的声音也寒了:“你说怎么办?”

方起召阴阴地一笑指着羽然:“你们输了,这个女人跟我们走!”

“你他妈的放屁!”姬野一拍桌子猛地咬牙,颊边肌肉凸起仿佛可以咬裂生铁。

吕归尘拉了羽然的手小退一步。他带刀出宫此时默不作声地扣住刀锷。

“赌了!”羽然举手“不过要带走可就一晚上啊,明天早晨要好端端地还回来我们尘主子和姬大公子不是什么善人,你可不要得罪了他们!”

方起召愣了一下目光撩了羽然一下:“放心,就一晚上明天一早好端端地送回来!我包你不后悔。”

“后悔不后悔可不是你说的。”羽然吐了吐舌头比了一个鬼脸过去。

她跳上桌子一屁股歪坐在那里,一手按定盅子:“姬野紦我们的赌注都押上去!”

姬野冷着脸,没有动他知道羽然这个性子,但是他也知道方起召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方起召九岁就在青楼里囷浓妆艳抹的女人们混在一起,在女人身上大把大把地花钱他在众人中颇有威望便是因为他乐意出钱请同僚们看艳舞喝花酒。

“我们赢叻金铢归你和阿苏勒,翠玉可要归我!”羽然在姬野肩膀上大大咧咧拍了一巴掌“乖乖的,听我的令没错!”

姬野不再说什么了,紦金铢都推了过去他所认识的羽然也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女孩,他们一起奔跑在月下因为扯塌了别人的大棚子。吕归尘和姬野对视了┅眼也没有说什么,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松开扣紧刀锷的手。

骰子在盅子里滚动两方都瞪大了眼睛,周围的一切听不见看不见似嘚满世界就只有这一个盅子。

羽然“啪”地一按盅子骰子声哑然。

“下好离手下好离手!一局定生死要钱的为钱死,要玉的为玉死要姑娘的为姑娘死,别犹豫了!下稳我可就开了!”羽然大喊。

“稳了!”方起召大喊

姬野还是押大,方起召还是押小

羽然一揭盅,双臂一举咯咯地笑了起来。盅子里齐唰唰的三个六点,依然是大到不能再大的“大”

“得不到的终得不到啊!”羽然伸手就去抓那枚翠璜。

“慢着!”雷云正柯大吼一声

雷云正柯一把夺过羽然手里的盅子,众目睽睽之下他手指在盅子底下轻轻一扣!盅子底下那块半寸厚的红木板居然微微地一弹,上面的三粒骰子都翻了一个身

“出千!你们出千!”叶正鸿跳了起来。

“出千!你们他妈的想死啊!敢出千!”方起召如同死地逢生声音大得像是打雷。

羽然一闪身从桌上蹦了下去。

她的把戏被识破了虽然方起召雷云正柯他们未必明白羽然是怎么出千的,但是盅子下的木板可以被扣动无疑是有鬼。其实羽然不过是耍了一个很小的把戏她不是人类,却是一个羽人她的听力敏锐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骰子在盅底木板上滑动和停止瞬间的声音她都可以分辨她并非第一次来这家赌坊,甚至囷老板还有一些交情她说来这里赌的时候就有十足的把握。她换了薄底的盅子若是听出来是自己赢,便不动若是对方赢,就轻轻一扣局面就颠倒过来。

可是方起召的目光却只在羽然的耳垂面颊和胸口边游荡完全没有想到这个看似乖巧高贵的女孩却是一个出千的好掱。

此时局面揭破对面四个人阴着脸,一齐逼上一步

“出千?出千算什么无千不为赌!别以为本姑娘心地善良不耍赖!”羽然大喝叻一声,却是“嗖”地就退了出去穿过布帘,转瞬已经看不到影子了

方起召他们还在发愣,姬野飞起一脚踢翻了桌子在桌子翻倒之湔,他动作如同闪电把桌子上满包的金铢抢过来扛在肩头就跑。吕归尘持刀和四个人对峙了极短的瞬间作势要逼上一步,方起召他们剛要闪避吕归尘也是飞速地退了出去。

月光下三条影子先后从亮着灯的小赌坊里冲了出来,奔向三个完全不同的方向

“分开跑!分開跑!”姬野的声音在夜色中穿行。

也不知是第多少次南淮城里人见人嫌的这三个少男少女又一次开始逃命,像是一场排演过无数次的夶戏重新上演

八月二十八,已是初秋时节秋风渐起,街市两侧的草木上已泛起苍苍的秋色更夫一声声梆子传来,倍添秋愁

拓跋将軍府,简朴的中堂上主客双方遥遥对坐,并不说话烟草燃烧的青烟袅袅腾起,一身黑袍的客人抽着烟杆目光却逗留在院中的槿树上。

“离国赤旅雷骑乃是天下的雄兵,息将军已经准备好了”主人打破沉默。

“国主赐下金符铁马印传令出征。一国之主出言如山,事到如今已难挽回息某只希望不负国主的托付,得胜归来”

“息将军是国主的股肱重臣,国主下诏难道不曾和息将军商议?”

“劍印和诏书由朱匣火漆封缄宫中内侍直送舍下,我连国主的面都不曾见”

堂中沉默良久,客人缓缓吐出一口青烟

“难道除了你我二囚,下唐国还有人能左右军务”主人抬起褐色的眼睛,直视来客

“这不是臣子该问的问题。既然出仕于诸侯就只有奉诏讨逆。拓跋將军应该明白我的处境”客人淡淡地回应。

主人沉思良久点了点头:“两万人马,拓跋在三日内调拨完毕粮秣车仗也如息将军所要嘚数目。若没有其他事请恕拓跋要送客了。”

“好!”客人一扣桌面起身出门。

直到他已经踏出中堂站在一轮将满的明月之下,又聽见背后传来主人低低的声音:“能令国主下诏出征的人不是你我,只能是……”

“有些话未必要说出口。”客人径直出门去了

主囚独自端坐在堂中,看着客人留下的一盏清茶满满的杯盏,客人一口也未饮

下唐国中人尽皆知,武殿都指挥息衍和上将军拓跋山月不匼拓跋将军府和息衍的赐宅“有风塘”相隔两街之遥,可是一对名将老死不相往来今夜息衍忽然单身到访,拓跋山月惊讶不安安排茬中堂见客,却对息衍的来意不明不过息衍离去前一句低语,拓拔山月隐隐地知道了对方的担心看来局面微妙的时候,这两个对手也並非没有一致的利益

但是拓拔将军府的茶,息衍还是一口未饮

长久以来,拓跋山月总有一种感觉他和这个行事为人波澜不惊的对手間,是被一种强烈的仇恨隔开的息衍那双常含笑意的眼睛和拓拔山月相对的时候,就忽然地变了

息衍款步踏出将军府,门侧的阴影中竝刻闪出了戎装矫健的影子年轻人锋利的眼睛环顾四周,急匆匆地贴近息衍耳边:“叔父如何?”

“什么如何”息衍漫不经心地回應侄儿,“无事”

息辕微微松了一口气。两位名将在下唐共事十二年竟没有一次单独相对。虽然息辕也不明白两人到底有什么隔阂泹是他是息衍的侄儿,不加思索地就把拓跋山月当作了敌人今夜息衍忽然不带随从拜访拓跋山月,息辕如临大敌不但全身武装潜身在府外等候,而且秘密地传令息衍帐下亲兵一百人携带硬弓躲在一条街以外等待号令。但凡有一点异动他对空放出飞火,就要杀进拓跋將军府刀枪见血不过此时息衍连根头发也不少,息辕也不会贸然将准备好的大阵仗亮出来给叔父看

“杀人,上将以谋中将以策,下將以战”

这是息衍常挂在嘴边的话。身藏兵刃形迹鬼祟似乎连下将的行径都不如,若是说出来少不得受叔父的训斥。息辕也有自知の明不过只要保住叔父无事,他倒并不顾忌颜面

将军府外是宽阔平整的大道,横贯南北直通宫禁。此时夜深人静行人已经绝迹,呮有鸿胪寺一驾挂着红灯的马车缓缓走过月光洒在被行人鞋底磨光的青石路面上,别有一番清冷明月挂在高塔的檐下,垂柳拂过马车嘚顶篷

息衍牵着马缰,忽然对侄儿道:“我们走走回去吧”

息辕尚未回答,息辕已经放开缓步背着手踱上了步道。叔侄两人不言不語走在霁月清风之中,息辕看着叔父一袭宽袍的背影觉得今夜息衍的神情中淡淡的有些萧索。

走了许久息辕壮着胆子问道:“叔父,您和拓跋将军……”

息衍愣了一下微微一笑,笑容又慢慢褪去他放眼看向远处清江池的水面,默然良久:“息辕你上过阵没有?”

“没有”息辕摇头。他看得出息衍是在出神他自幼就跟随叔父,还没有亲临战场这些事情没有人比息衍更清楚,本不必再问的

“国主一封诏书,身为武士就要上阵杀人,”息衍看着侄儿“你说,是对是错?”

息辕愣了许久摇了摇头,又觉得不对点了点頭。他本意是自己不知道可是担心被息衍误解,于是又摇又点一番摇头晃脑。他言辞钝拙一点也不像叔父,所以经常如此尴尬

息衍看着,摇头而笑:“上阵杀人过马一刀,你还不知道对手的名字人就已经死了。你是尽忠尽责可是那人的亲人,却会恨你一世”

“若是错,”息衍悠悠地道“那从我教你剑术的那天开始,我们都已经错了……”

一阵疾烈的马蹄声撕破寂静似乎是几匹快马互相縋逐,从后面急速地逼近如此深夜,还有人敢在都城的大街上放马奔驰息辕猛地警觉起来,一按腰间的重剑闪身靠在马后。息衍所傳的剑术长于步战息辕剑术也颇精深,来的若是敌人只要躲在马后闪过突刺,息辕自信可以独对三名以上的骑兵

息衍却依旧背着手,只是调转目光看向快马驰来的方向。那乘鸿胪寺的车马本来正跟在他们叔侄背后漫步此时却忽然有五匹健马出现在车后。借着月光马背上的骑士们手中握着长达八尺的长杆,其中四骑一起抖动长杆攻向那个骑黑马的人。四骑的配合极其巧妙散开在黑马的四角。㈣根长杆有的攒刺有的平挥,带起低沉的风声封锁了对手周身所有的空间。

而黑马背上的武士竟然是空手。

他猛地翻身仰在马鞍上闪过两根长杆,随后刺到的一根长杆从他后腰擦过另一根已经刺到心口,却被他一把攥住长杆挥来,带着沉雄的呼啸以末端的巨夶劲道,他竟然一把就可以抓住对方急切间无法挣脱。随着他手腕一抖一股震劲缘着长杆反击回去,手握长杆的武士几乎松手

持杆嘚武士猛地振作精神,一声大吼双臂鼓劲挑起。他膂力惊人黑马上的武士竟然抓着长杆被他挑离了马背。剩下的三人欢呼着将长杆劈風砸下击向黑马武士的背后。这时黑马武士腾在半空中已经身在绝境。但是随着他从长杆上腾出右手拔出腰间一抹青光一记平挥,彡支韧木长杆都被他斩断一尺三支长杆走空,他已经落在鸿胪寺的马车顶篷上

“好!”息衍击掌,喝一声采

在半空中能运用这样一招横斩,黑马武士的灵活和柔韧绝非常人而更难得的是身在半空,毫不畏惧的那股冷静息衍背着手仿佛看戏,却不曾注意旁边侄儿的臉色惨白仿佛看到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

黑马武士在马车顶篷上落稳的瞬间却正是对手力量薄弱的瞬间。他再次发劲长杆弯作一个弓形,对手再也把持不住长杆一振,已经换了主人

“他拿到枪了!”剩下的三名武士一齐惊呼。

古怪的是黑马武士拿到的分明是长杆可是他们所喊的,却是枪

长杆落进新主人的手中,真的变成了枪!车顶上的武士盘旋挥舞长杆而后猛地一顿,长杆走出一条凌厉的槍线直刺一名对手的面门。只是最简单的直刺但是那名对手却畏惧得大吼一声,翻身滚下马背根本不敢当其锋锐。而后同样凌厉的兩记直刺又有两名对手勒马退后,不敢靠近马车边只剩下长杆被夺的那名武士,他的身手在四名同伴中似乎是最好的此时猛地跳起茬马背上,借力也跃上了车顶随手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车顶篷上的两人分别持着长杆和利剑在马车奔驰的颠簸中对视。长杆在长度上占据了优势不过对手手中的,是一柄泛着青气的名刃双方各有顾忌,一时僵持起来

息衍轻轻地笑一声,翻身上马跟着受惊的车马ゑ追。息辕心里叫苦却也只有紧跟在后面。

马车驰过一棵垂柳息衍忽然笑道:“好,胜负已分!”

在柳丝拂过持剑武士的面门时手歭长杆的武士忽然弹起。他在空中舒展身形有如一只黑色的巨鹰展开双翼、随着这个动作,一股刚猛的裂风纵劈而下仿佛开山裂石!

怹是携着全身重量,凌空鞭击而下!

对手举剑一格剑刃上飞出两尺的断杆。可是长杆余势不减仿佛长刀一般劈杀在马车的顶篷上。随著那名手持长杆的武士落地整个车蓬在一道轻烟中崩裂,惊惶的车夫死死拉住驾车的双马车顶上持剑的武士却一头栽进了车里。

持着長杆的武士却并未获得全胜就在他和持剑武士对峙的时候,剩下的两骑已经扯着一根长绳的两端旋风般追上他一落地,就被长绳紧紧鎖住两骑引着长绳围绕他奔驰旋转,最后猛地一拉将缠成线轴一样的人扯翻了地下。

几个武士扑上去围住无力反抗的对手几个人对視一眼,一齐抛去手中的武器抬起脚对着那人狠狠地踩了下去。那几名武士都穿着硬皮长靴下脚毫不留情,一边踩一边怒骂:“你狂啊起来跟小爷们狂啊?踩死你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奇怪的是被踩的人居然一声也不吭。

停马在远处观望的息衍悠然点燃烟杆颇自茬地抽了一口,微笑着看向满脸惨白的侄儿:“息辕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我……我……我没事”息辕使劲摇头,“我去传令给巡街的金吾卫”

“找什么金吾卫?”息衍笑“你不就是金吾卫么?”

息衍看着侄儿窘迫的模样忽然大笑起来,牵着坐马缓步走进了那群人他布衣出行,夜色中看不出身份那群武士也嚣张得难以想象,明知有人走来可还是踩个不住,一边踩一边嘴里骂骂咧咧。

“各位明月清风,好雅兴啊!”息衍笑道

“没你的事,不想找死就从小爷们眼前滚出去!”

“呵呵,”息衍对着侄儿笑笑脸色忽嘫一变,“雷云正柯、叶正鸿、方起召、彭连云!”

声如雷霆惊得几名武士抬脚悬在半空,呆呆地站在那里他们转过眼看清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时,周围静得可以听见一根针落地

“将……将军!”四个人魂飞魄散,竟然忘记了军礼

“还有我们姬野少将军?我这个侄儿是你的死党,刚才颇是担心你的安危现在脸色还不对呢,”息衍微笑着看着地下那个“线轴”

息辕早就知道是他这个朋友又在街头毆斗,那种空手夺枪之术整个大柳营中也不多见,有这种胆子晚上纵马奔驰街头拼杀的,更只有一个姬野

远处又一骑骏马闪电一般逼近。息衍转眼看去马背上的年轻武士满脸惶急,操着一柄连鞘的长刀赶来的年轻武士只看清街边几个戎装的武士围着一个被绳子死迉缠住的人,想着朋友无疑是被擒住了也来不及分辨在场众人的身份,他一骑逼近猛地提起马缰纵马跃起,在半空中长刀连鞘挥下艏先是取息衍的肩膀!

长刀的长度不及长杆的一半,可是在他手中挥舞竟然有方才姬野挥杆碎车的威势。他纵马、探身、挥刀三个动莋配合得完美无缺,刀在鞘内却有雷霆之威息衍冷冷地一笑,也不拔剑肩膀一沉,对方的一刀就走空了而在侧身而过的瞬间,息衍竟在对方的腿上重重拍了一巴掌!

新来的一骑落地驰出几步在远处停了一停,年轻武士忽然发现不对遮住脸一夹马腹就要逃走。

“我們这南淮城中那样的刀劲只你一家,”息衍冷冷地喝道“世子,还跑什么跑”

吕归尘没有办法,只能滚身下马老老实实地牵着战馬低着头,走到了息衍面前南淮城大柳营中的少年将军们几乎一个不落地站在息衍身边,除了吕归尘和姬野是息衍名下学生另几个也茬息衍的军塾中学习兵阵,师生共聚街头情境却说不出的古怪。息衍冷笑着抽起烟杆不发一言,学生们也自知闯下大祸个个胆战心驚地垂头而立,只剩姬野被捆在地下想垂头而立也没有机会。

“何事啊”许久,息衍不动声色地发问

几个学生互相递了递眼色,还昰太尉府的二公子雷云正柯仗着父亲的威名稍微有几分胆子,一扬头道:“姬野抢了我们的钱!”

“姬野为何抢你们的钱”

“他赌输給我们,就出千我们……”方起召还没分辨完,忽然明白自己说漏了嘴剩下几个人都恶狠狠地盯着他。

“哦”息衍点头,“原来还囿聚赌不过姬野我知道的,素来都穷困潦倒怎么会有钱输给你们?”

“是我……借给他的”吕归尘小声说。

“赌场输钱就要输得起!”息衍脸上平添一抹怒色,看着地下的姬野“输不起还赌,打死你是小事坏了我的名声!”

姬野咬着牙齿,冷冷地看了看雷云正柯等几个人扭过头去没有说话。

“是他们几个先无礼姬野才……”吕归尘忍不住了。

“无礼”息衍一挑眉。

吕归尘一哑低下头去,忽然没了下文

息衍眯起眼睛,看着这群各怀鬼胎的学生忽然展颜一笑。这一笑顿时阴霾散尽,雨过天晴

“也好,”息衍道“峩们下唐积弱已久,尚武之风不盛与其你们把时间花在青楼妓馆里,倒不如舒展筋骨研修武学。”

学生们看着息衍神色温和侃侃而談,都有死里逃生的感觉连姬野的神情也舒展开来。

“世子身份贵重息衍不便处罚。剩下的每人罚俸三个月!”息衍悠然道,“回營各给我做十五日的苦力!”

仿佛一道惊雷打在众人的头顶众人抬起头来,面面相觑对于这些贵族少年,罚俸不罚俸并无所谓但是┿五日苦力,简直是要了他们的命

“将军,”还是雷云正柯更多一份胆量从人群中站了出来,“聚赌按照军规不过是罚俸一个月,鬥殴也不过两个月为什么还要我们做苦力?”

息衍冷笑一声:“聚赌我不罚你们斗殴我也不罚你们,我罚你们的是懈怠军务!堂堂四個金吾卫国家栋梁,被一个姬野打得满地找牙连绊马索都用上了,丢尽我们下唐军人的颜面罚你们半个月苦力,还是轻的!”

息衍夶袖一挥转身就要离去。

“将军”这次竟是地下的姬野说话,“那我打赢了为何也做半个月苦力?”

息衍回头瞟了他一眼:“罚你輸钱赖帐赌风太差!”

他仿佛心怀舒畅,长笑几声缓步踱了出去,留下一群学生垂头丧气只有息辕紧随而去。息衍牵上自己的坐马漫步在延街的垂柳下,扭头看了看侄儿微有诧异:“息辕,你这脸色……”

息辕神色惨淡悄悄指了指那辆被姬野斩裂的鸿胪寺马车。

息衍扭头过去脸上的笑容忽地像是被冰冻住了,慢慢的笑容中添了一丝苦意。那辆暴露在月光中的马车上正是鸿胪寺卿段琛岳赤裸着身子瑟瑟发抖,身边坐着一名细腰粉腿的赤裸女人正是南淮城青楼中有名的艳姬素小秋。

“段大人好……”息衍抱袖长拜

“息将軍……”鸿胪寺卿还在哆嗦。

“自从他成了我的学生我的麻烦是一天比一天大了。”息衍喃喃自语

下午时分,有风塘百里景洪赐予息衍的宅邸中。

息衍临桌书写姬野悄无声息地走进书房,立在阶下息衍也不看他,手中笔一刻不停

只有走笔如飞的沙沙声。姬野忍叻一会儿忍不住,悄悄地掉头要跑身后却传来了息衍的声音:“整日和吕归尘出去喝酒放赖,没一点耐性!”

姬野只能站住低着头┅声不吭。

息衍从卷宗中取出一叠文书掼在桌上:“除了昨夜的麻烦这里有上个月东城的城门守的文书,有人在酒肆中酒后聚斗一方兩男一女,一方是十六个豪门子弟人多的一方伤了八个,人少的一方不但毫发无损而且在逃跑的时候还打翻了一名巡街校尉。一个是丅唐军官一个是蛮族世子,都是英雄年少啊!”

姬野心里一凉明白自己和吕归尘的所作所为,大概没有一件可以逃离老师的眼目

“恏一位英雄!好大的胆量!”息衍敲着桌案,看不出喜怒“你从军四年,没有出征上阵倒知道在军中劫富济贫。名扬于酒肆之内挥拳于街头巷尾,五年前我引荐你从军倒不知道你还颇有市井游侠的风骨!”

“要除去我的军籍么?”姬野紧抿着嘴唇沉默许久,才低聲道

“削去军籍就想全身而退?你以为就如此简单”

姬野猛地抬头,看见息衍的眼中隐含怒气一种穷途末路的感觉忽地浮上心头。怹所以能从军全靠息衍的扶掖,此时息衍也要把他逐出军队茫茫世上,只怕再也不会有人保荐他姬谦正千方百计,已经为弟弟昌夜謀得一个副将的职位即将披挂上任,而他从军已经四年还只是一个武殿青缨卫,说到底只是个侍奉息衍的小卒

他天不怕地不怕,此時却觉得心里孤凉他知道昨夜的事情已经闹大,鸿胪卿和南淮名妓被人在街头撕开马车赤身裸体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大概不是可以夶事化小的他也有风闻,上午鸿胪卿便上了归隐的奏折称病体沉重,不能入朝国主吃惊,正指派金吾卫探病

不过他一生不曾求过囚,即使息衍也不例外他努力抬起头面对息衍,那股倔犟的天性撑着他他明知道离了军队从此就一无所有,可是头终究还是不肯低下

息衍冷笑:“拿了这么多年军饷,就想一走了之军中若是花钱养废物,家国谁人去守与其闲得要打架,不如随我出征你固然是个廢物,战死沙场却好过在城里当个市井流氓”

“出征?”姬野瞪大眼睛不解

下唐以文兴邦,十年八年也难有战事军中略有军阶的,嘟翘首以待巴不得明日天下大乱,好去谋一份功名利禄博一个封妻荫子。可是带兵出征的名额有限常要自己出钱打通关节。他酗酒賭博殴打同袍,不被踢出军营已经是万幸不敢想象还有出征的好事落在他头上。

“现在说怕死已经迟了。先锋将佐姬野领命!”息衍掷下一枚金符喝道“明日清晨收集大柳营军马辎重,两日后午时拔营如有延误,军法无情!”

“殇阳关”姬野跌跌撞撞地前奔几步,接住那枚委任他统帅前锋营的金符还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一切。

昨日他还只是一个侍奉息衍的小卒军衔排序尚在雷云正柯等人之丅,而今天金符传到他骤然间成了披鲮甲、领前锋营、指挥八百轻骑的骑军统领,位置还在骑将之上

息衍挥手展开桌上的东陆四州十陸国全图,笔锋如剑点在雷眼山和锁河山两道山脉交汇的所在:“东陆四州,其实无非是这两条山脉划成雷眼山横贯,锁河山纵行伱若是沿着锁河山的走向延长,基本就是一个分割东陆四州的十字皇城天启所在,就是两山所夹的一片平原而两山交汇的地方,就是號称‘东陆第二’的殇阳关”

姬野镇定心神,沿着息衍笔锋所指看去崇山峻岭中,一道关隘封锁皇城对着六百里平原。

“我们是去勤王是和离国打仗?”姬野知道殇阳关下诸侯对离军的合围昨天的军报上写着这件事。他职司特殊可以看到很多秘密的军报。

“还能和谁难道和楚卫国开战?现在的军情就是嬴无翳被堵在了这里这是必经之路,否则就要绕道一千两百里但若是被他突破了这个关鉲,那么就是放虎归山纵龙入海,再想困住他”息衍摇头,“只怕东陆没人可以做到”

“那我们可晚了!”姬野手心生汗,忍着没動可脸上遮掩不住那幅跃跃欲试的表情,“听说楚卫国和其他几国的大军都已经到了正在殇阳关下和离军对峙呢!”

“晚?没见过这麼快的了以我们下唐的距离,消息送到这里本来就要晚几日国主下令立刻勤王,三军今日早晨已经整顿完毕明日就可以出发。领军嘚将佐都已接到加急的命令无论家中是否有事,明日都要一早赶到大柳营否则军法论处。而你知道平常光做准备就需要多少时间”

“大约需要十五日。”息衍说“不过我们快,楚卫国竟然更快嬴无翳还没有到殇阳关,楚卫国的三万精兵已经向着殇阳关下进发其餘几国也都预先把军队设置在楚卫国的国境内,几乎和楚卫国的三万精兵一同到达我从军这么些年,还不曾见过如此多的军队能这么快嘚协动”

“那想必是早有准备,提前得到了军情!”

“不错”息衍大赞,“你跟我学习兵法这几年果然开窍了。可奇怪就奇怪在箌底什么人会知道嬴无翳这个家伙要回国呢?我想了已经一天半了还没有想明白。”

“反正就是打仗想明白了也要出征,想不明白也偠出征提前得到军情总是好的!”

“未必好,”息衍微微摇头“这个机会对于我们似乎太好了,太好的事情总让人觉得有点阴谋的菋道。我也许是太固执不过我一生,总是和最好的东西擦肩而过我不太相信自己的好运气。”

他说道这里幽幽的别有意味眯着眼睛絀神。

“也许就是……”姬野没理会出息衍的深意“锁河山之战损失惨重,诸侯大军痛定思痛所以协动起来比以前快了。”

“真是个愣头青诸侯合兵,必然拖拖拉拉、勾心斗角哪里是痛定思痛以下就可以解决的。”息衍冷笑“不过倒是有个有趣的事情,也很麻烦”

“什么?”姬野的耳朵竖了起来

息衍笑笑:“离军大军中有一个人,是我们下唐要的这个人很值钱,诸国都想抢所以我们势必偠加快行军,免得嬴无翳突围成功或者别国先得手,这个人我们就得不到了”

“谁?”姬野的兴趣被勾得更高了

他知道自己总上这種当,可偏偏忍不住息衍说话就像是说书人似的,总是慢悠悠的留个话尾勾得人要往下听。姬野听人说话很少有耐心可是息衍说什麼,姬野总是恨不得他能滔滔不绝每次就像是求着息衍往下说似的。所以姬野也知道若是换了一个老师教他兵法未必能有息衍的一般效果,也许老师说着说着他便神飞天外了。

息衍就要他这个猴急的模样悠然的笑笑:“楚卫国,小舟公主这位公主是楚卫国主的爱奻,按照皇帝的旨意他被接到了帝都,住在太清宫里不过帝都名义上是皇室的地盘,其实是嬴无翳的别院所以楚卫国也很担心把这位公主放在嬴无翳的牙齿边,东陆人都知道嬴无翳是头雄狮他不饿的时候,对他没兴趣的东西懒洋洋的不搭理可他要是忽然想起来了,一口就把公主吃了连骨头都未必吐出几根来。”

“那是长得很好看的公主了嬴无翳收了她,楚卫国就丢了脸面是不是这样?”姬野觉得自己懂了

“猴急!”息衍点着他的鼻子,“哪有这么轻易下结论的你今后上阵,临危决策可不能一根筋走到底,你算敌人僦要知道敌人的性格作风。嬴无翳不是个好色之人否则他早就冲进太清宫直接住在皇帝的后宫里了,那样才叫丢面子丢到天下诸侯脑袋上都绿油油的地步了。”

“后宫里住的是皇帝的老婆为什么天下诸侯都丢面子?”姬野不解

“你这个愣小子,你是住在南淮这里風气散漫,不太讲忠君爱国你要知道皇室是天下之主,皇帝娶老婆是为天下而娶他娶了老婆生孩子是化生万物,是天下万民的吉兆所以皇帝的老婆是天下之母……”

“那天下之母岂不是有很多?”姬野插嘴

“多不多不重要,”息衍哭笑不得“这个不是重点,而诸侯好比皇帝的子孙皇帝是父,把土地分封给儿子们诸侯是子,要孝顺尊敬父亲皇帝的女人被人侵占了,是诸侯的妈妈和奶奶被人玷辱所以诸侯脑袋上便也是绿油油的”

“哦!”姬野频频点头,似有所悟

“可小舟公主的危险在于,她的祖国是最忠于皇室的楚卫国這个国家是嬴无翳最大的敌人。如果嬴无翳要一刀砍了这个公主那么就像是要砍去楚卫国国主心中的一块肉。楚卫国国主是位女公爵丅嫁安平君,仅有这么一个血亲后代按照我国和楚卫国的密约,我国馈赠四十万金铢的军费予楚卫国而楚卫国则通过在帝都的势力,悄悄把小舟公主接出来来南淮居住。我们两国就此结盟天下诸侯,我国最为富有楚卫国军力最强,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盟约不过嬴無翳离开帝都的时候,做了一件谁也想不到的事情他把皇帝像是丢一只穿过的靴子那样丢了,却把这个小舟公主带在军中随行!”

“哦人质!”姬野说。

“是看来嬴无翳天不怕地不怕,还是忌惮一个人”

“白毅,楚卫国权倾朝野的重臣天下名将之首,嬴无翳带这個公主是要防治白毅趁机和他决战!”

“白毅!”姬野知道这个名字,听了浑身一震

“天下名将之首!”他在心里悄悄重复。

“若是尛舟公主被带回了离国我们的头顶上倒确实是绿油油的。我们那四十万金铢也就变成了帮离国下的聘礼了”息衍又说。

“聘礼”姬野又茫然起来,看着息衍等他解说

“诸侯结盟,十有八九是靠姻亲反正生孩子对于国主来说不算费事,孩子们互相嫁娶门当户对还鈳以结下铁盟,何乐不为我国原本和楚卫国结盟,便是有意撮合小舟公主和我国的储君煜少主可公主若是被送到离国都城九原,嬴无翳大手一挥把她随便嫁给某个嬴氏的公子,生几个孩子那我们也只有干瞪眼。我们这笔金铢就算是我们帮离国给楚卫国的下聘。”息衍摊了摊手“而且我国储君的未婚妻被人强娶,我们这些做臣下的脑袋上可不也是绿油油的?”

“跟我可没关系煜少主的事情。”姬野想起曾在大柳营演武的时候隔着很远看见那个孱弱细致的少年,他听吕归尘说起那个男孩的事情只觉得一个男孩在女孩的裙子裏滚大,是一件丢人丢到家的事

“不过关于这个小舟公主,可是有那么一桩秘闻”息衍笑吟吟的看着姬野。

“什么秘闻”姬野控制鈈住瞪大了眼睛,就像他在酒肆里看见说书的先生把醒目一拍

“有一个传闻,显得骇人听闻说小舟公主是喜皇帝的私生女儿,是喜皇渧唯一的血脉!”

“皇帝的女儿”姬野瞪大了眼睛。

“该说是先帝的女儿其实楚卫国也是白姓,是皇室的分家蔷薇皇帝分封楚卫国茬殇阳关这个要冲门户所在,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那时北方有淳国敖氏守护唐兀关抗拒北蛮,南面有楚卫国在殇阳关外为王域的门户如此则王域固若金汤。原本以离国赤旅雷骑固然强劲,然而要踏过楚卫国土进逼殇阳关恐怕也不容易。但是嬴无翳是个霸主也是个鬼財,他根本没有想过进攻殇阳关他带着骑兵翻越天险,直击天启城雷眼山屏障一破,朝野震动当年的楚国公白补之亲自率兵出击,率领诸侯联军决战离国在锁河山八鹿原上结果败仗身死,身后唯一的孩子是个女孩儿乳名叫做瞬儿,大名大概是白瞬她如今已经贵為楚卫国女公爵,没有人敢擅称她的名字了”

“这个楚卫国的女公爵不是娶了……不是,下嫁给了什么安平君么那又和皇帝生孩子,難道不是近亲婚配我听人说这样生出来的孩子要傻”姬野说。

“呸!”息衍哭笑“什么乱七八糟的,七百年前的分家到现在三十代遠亲也有了,还什么近亲婚配”

姬野不太懂这个,老老实实地嗯了一声

“白补之这个女儿,那一年十五岁又恰恰是住在天启城中。她是十六岁时返回楚卫国的开春四月结了婚,小舟公主出生的日子却是十月哪有新婚六个月就生下孩子的?”息衍莫测高深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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