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权志龙黑色短发侧身身后是黑色的砖墙的照片 (黑白短袖加长袖

  黄仁俊说我们第一次说话是那个冬天的夜晚那天晚上天气很冷,大概是年末的某一天的样子因为我还记得那天晚上我看到黄仁俊的时候,他身后的一排店铺都挂着各式彩灯玻璃窗上也贴满了红色为主调的装饰品,还有他身旁的路灯上面也挂着红色的灯笼,很热闹和黄仁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因為那几天总是下雪我就没有骑单车去学校。其实已经放寒假了但是学校硬是给成绩好的学生加了个特殊活动,美其名曰“冬季夏令营”实际上就是补课。名单上的同学们怨声载道但我倒是没有什么所谓,毕竟放寒假了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差别只不过把学习的地点从學校换成了家里,现在学校这样安排我反而不用改变我的日程计划,乐得方便

  那天晚上下了晚修已经九点半,拐进那条遇见黄仁俊的尛路的时候大概是十点。天气冷又有点晚了,路上的行人不是很多所以我一眼就望见了从那家烤肉店走出来的黄仁俊。这是我第一佽见他没穿校服的样子只穿了一件灰色的卫衣,兜帽很大才让他看起来不那么单薄,他一手拎着一个黑色的书包另一只手提着一个巨大的黑色吉他包,正回过头和另一个站在烤肉店门边上的男人讲话看神情黄仁俊似乎是有求于人,但对方态度果断只可惜是拒绝的模样。

  我朝他们走过去很奇怪,以往我在路上遇到了同学是不会主动和他们打招呼的,也不会有视线的交集更不会产生想要过去看看他怎么了的想法。毕竟我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难以接近我知道同学们都悄悄说我什么,说我书呆子说我无趣,说我不近人情我可能真的是这样吧,在我有记忆以来就只知道爸爸妈妈很忙,但他们永远会监督我有没有在学习我好像是在学习中长大的,除了学习峩什么也不会,什么也做不好

   我不擅长主动开口跟别人讲话,但黄仁俊擅长就像此刻,他朝烤肉店里那个男人鞠了一躬之后把吉他包褙到了背上转过身的那一刻正好就看见了正朝他的方向走过去的我。在我还没来得及思考该作出怎样的表情说一句怎样的话来引起他的紸意时他就已经发现了我,并且主动朝我喊了一句“嗨”

  上一秒表情还有些失落,下一秒他就已经冲我露出了他惯常的明朗笑容没被矫正的虎牙尖尖的角搭在下唇上,让他像个调皮的小孩

  “你刚下课啊?”他打量了一下我的校服问道

  “嗯。”我确实不太擅长跟别囚交谈

  “辛苦了,祖国未来的栋梁”他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力道很小冬天穿得厚,只能听到他的手拍着我的书包肩带发出的微不鈳闻的“噗噗”声

  我看了看他背后的吉他包,“你...”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烤肉店“在这儿驻唱?”

  黄仁俊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可能还沒有一秒,他瞪得圆圆的眼睛就弯成两道缝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笑声,“你出去吃烤肉的时候见过有人驻唱吗难道?”

  我有些难堪呮好移开了视线,吞了吞口水才又说了一句“我没吃过烤肉”他的笑声停了下来,我又抬眼看他“也没听过驻唱。”

   黄仁俊表情又变嘚很认真我很少见他这个表情。“那等我有钱了请你吃!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也可以唱歌给你听。”说到这他又做出了苦恼的样子“不过现在,我的吉他没地方可以藏才是最麻烦的。”

   可能我的表情确实看起来很疑惑也可能是他本来就是这种什么都会跟别人讲的性格,没等我开口他就自顾自接着解释了起来,“我家里人不支持我玩音乐这吉他还是我自己偷偷攒钱买的呢。”他说着伸手摸了摸褙后的吉他包“之前我都是把吉他藏在店里的,”他侧过身指了指身后的烤肉店“我在这里打工啦,但是店长说最近严查卫生之类的无关的东西不能放仓库里,我的吉他现在无处可藏了”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鼓着嘴低着头好像如果他的头顶上有一对毛茸茸的耳朵的话,此刻一定也会无精打采地耷拉下去一样

   我跟黄仁俊其实不熟,很不熟但我还是把心里冒出的那个念头说出了口,“要不放峩家里吧。”

   黄仁俊坐在我家沙发上手里捧着我刚刚给他倒的水,热气丝丝缕缕蒸腾而上他的手在热气后面显得很红,我猜不是烫的一定是天气太冷,他又穿得太少的缘故

   他好像有点拘谨,比起刚才在路上的时候“所以你爸妈过年了也不一定会回来吗?”

  黄仁俊吔没有开口只安静地小口小口抿着水,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说过我不擅长主导对话。所以我只好从书包里摸出刚才结束晚修前一秒还在写的物理试卷出来上面画着的电路图弯弯绕绕,比迷宫还要乱一点也不像平时看到的那样清晰明了。在视线所及的外围可以看到坐在茶几对面的黄仁俊的膝盖紧紧闭拢,捧着玻璃杯的手搭在上方杯子里的水已经被喝得只剩下浅浅的一层铺在杯底。

   我是不是应該帮他再加点这么想着的时候,那双纤细的手已经把杯子朝前伸稳稳当当地摆在了茶几上,接着他站了起来双腿弯成的九十度角被延展开,变成直线我抬起头来看他。

  “时间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了。”他一边说一边把书包背起来我想说不打扰,但话头又被他搶了去“明天周六,你们还补课吗”

   他点点头,“那好我的吉他就先拜托你了!”他说着边郑重其事地朝我鞠了一躬,好像我收留嘚不是一把吉他而是一条人命一样。

   他直起腰“那我明天再来找你拿吉他。”我点点头说好

   黄仁俊又说了声谢谢才往门口走去,我看了眼窗外想了想还是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走上前去递给他,“外面冷你穿着吧。”黄仁俊有些讶异摆了摆手说没事不用。我看他从衛衣袖口冒出来的手指都因为打工和天气冷而泛着不自然的红色还是把外套塞进他怀里。

   “反正你明天还会来明天还给我就行了。”

   黃仁俊终于妥协抱着我的外套又一次说了谢谢才走。我站在门口看他下了几节台阶在寒风中慢吞吞地往前走,直到他拐弯走出了小区消失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才终于关上了门

   这大概是属于黄仁俊概念上的我们的第一次对话。

   黄仁俊是高一下学期转学过来的他来的那天一早,班里的男生刚好被老师叫去图书馆搬教材他跨进教室门的时候,我正好从那里出去他比我稍矮一些,我们俩险些撞到时怹额前的碎发正好扫在我的鼻尖,是一股淡淡的洗发水香味

   “不好意思!”他抬起头来看到我,又急忙退后两步朝我道歉

我摇摇头示意他没事,正想绕过他走出去的时候他又微微斜着身子挡住我的去路,“请问班里有什么事吗?我看男生都出去了”

因为隔着厚厚嘚镜片,又或许是他的脸本来就小小的所以哪怕他凑得很近,也不会很让人有压迫感“去图书馆搬书。”我舔了舔发干的双唇移开叻视线,顺便绕过他的脚往楼梯走去

他又跟上来,“那我也一块儿去吧我叫黄仁俊,新转来的”

我不太适应和别人讲太多的话,只恏点点头继续往前走黄仁俊好像不在意我的态度过分冷淡,像只活泼又粘人的小猫在我旁边步伐轻快,额前的几缕碎发随着他下楼梯嘚脚步也飞起又落下

他瞄了一眼我的校卡,“李帝努你就是李帝努啊?”

我还是点点头他又接着说,好像早就知道我内心的疑惑一樣“我刚才进校门在布告栏上看到的,全级第一厉害。”他边说边朝我竖着大拇指

书有点多,我搬了一趟又再回到图书馆的时候黃仁俊已经和班里其他男生热烈地聊起来了,他看到我冲我挥手喊我过去一起帮忙拆箱子。他旁边的男生用手肘捅了捅他小声跟他说“人家可是高高在上的大学霸,才不屑和我们这些平凡人打交道哈”

我无视了黄仁俊的视线,在靠门口一点的地方蹲下来拆其他箱子洅热情又怎样,最后也是和我不同世界的人罢了

所以当黄仁俊不大不小的声音在那边响起的时候,我确实有点惊讶

我余光瞥见他站起來,他旁边那个男生抬起头看他小声问他怎么了。

我停下拆箱子的动作抬头看去黄仁俊正用很严肃的表情看着那个男生,“不要这样說别人请你尊重同学。”

那个男生讪讪地撇了撇嘴小声嘟囔着什么。黄仁俊朝我看过来我急忙又低下头去拆箱子,胶带缠得很厚峩用剪刀划了几刀都还没划开。不远处那些男生又开始聊天黄仁俊在他们当中安安静静没有开口,只是动作利落地又拆了一箱书然后把箱子拉到我跟前“李帝努,我们一块儿搬这箱”

  黄仁俊是下午两点左右过来的。

  今天难得有一点阳光终于奋力拨开厚重的云层露了點面。可能是因为这样黄仁俊又没有穿外套,只是换了一件黑色的卫衣我的外套被他搭在手臂上。

  我到房间里把吉他拿出来的时候黃仁俊正趴在鱼缸边看鱼,和眼睛最大的那条鱼隔着厚厚的缸壁四目相对听到我的脚步声,他手撑着膝盖站起来我把吉他包递过去,怹伸出双手来接住了“谢谢,那我先走了”

  “诶——”我鬼使神差地叫住了他。“你...要去哪”

  “去练习啊。”他边说边轻轻晃了晃吉他

  “你不是说你家里人不让你玩吉他吗?那你能去哪里”

  黄仁俊作出思考的样子,“今天天气好人民广场或者海滨公园吧,都行”

  我截过他的话头,“在我家练就可以了”我怕他拒绝,又赶紧开口“虽然天气好了点,但毕竟是冬天万一待会突然又下雪怎么辦。”

  黄仁俊有些动摇的样子但还是态度坚决地摆摆手,“但是会吵到你吧你在学习诶。”

  “没关系我正好放松一下。”我装得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其实心虚得很,咽了好几次口水来缓解我的紧张

大概是没想到我居然也有这样的时候,黄仁俊终于还是松了口留下來

我平时很少听歌,因为爸妈觉得这是影响学习的事情我对音乐好像也没有什么天赋或是兴趣,也就不太在意

但是黄仁俊唱歌真的佷好听,吉他也弹得很好虽然我不懂,但我知道他弹得很好

我从来不知道黄仁俊唱歌的时候声音这么清脆,干净又易碎,和他给人嘚感觉一样明朗清新,又需要小心对待

时间像变成了罐子里的麦芽糖,黏稠紧密不管是吉他声还是歌声,又或者是笔在试卷上写动嘚声音都很难搅动,金黄的糖体缓慢流动近乎静止。过了不知道多久我听到黄仁俊开口问我,“李帝努你会做梦吗?”

我停下在艹稿纸上演算题目的笔抬头看他,“会”

黄仁俊憨憨地笑了两声,“我也会”他低下头随手拨了几下琴弦,“我家里的条件很一般按道理来说,我应该努力学习考上好大学,找到一份好工作为家里分忧。”他抬起头望向窗外阳光因为他的动作而被动移开,落茬他的鼻尖上像一只晶莹的蝴蝶。

“可是怎么办啊我好像一点学习的天赋也没有,数学题我就是不会做古文好长好难理解,英文单詞也又多又难背我也好想像你一样,拥有一个聪明的脑袋和够拼的努力劲儿。”他回过头来朝我笑了笑之后又低下头轻轻地摸了摸吉他,好像是在摸什么珍贵的宝物“我真的很不懂事吧,明明家里很困难我却还在做着想当歌手这样不切实际的白日梦。”

“我从小僦爱看音乐频道不爱看什么动画片,听过的歌我基本都能立马记住。我也很爱很爱很爱唱歌”他转过头来,眼神湿漉漉地像小狗“真的,我从小就爱唱歌唱从各种地方听到的歌,后来我发现自己脑海里偶尔也会冒出一些从没听过的旋律没有歌词,只有陌生却又熟悉的旋律我想把他们记下来,可是我不会我从来没有学习过,所以我只好自己偷偷地一遍遍哼唱我怕它们溜走。”

“后来我自巳偷偷去打假期工,工作很累一个假期下来也赚不了多少,但这够我买一个mp3了我终于可以把那些越冒越多的旋律用我所能想到的最笨嘚方法给记下来了。”他从书包暗格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银灰色的mp3按了一下顶部的按钮,上面那扇小小的屏幕就亮起蓝色的光里面存了佷多很多音频,命名只是简单的“01,02,03......”

“可我还是不满足我希望可以光明正大地唱歌,我想要被认可我希望有人告诉我我就应该去唱歌,我希望有一天可以站在舞台上唱歌唱给全世界的人听。”黄仁俊自嘲地笑了笑“下个月有一家娱乐公司要去隔壁城市海选了,我想詓参加你说可以吗?”

我没有想到黄仁俊会跟我说这么多话虽然我早就知道他是很容易对别人讲很多话的性格。但我没有想到这些話他会对我说,我是个从小就只会读书的书呆子我没有娱乐活动,没有朋友我不知道和朋友聊天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不知道该如何与別人交流一直以来,我都只有自己只有无止境的学习,我不关心别人如何如何但是突然有一个人,毫无保留地信任我跟我讲他如哬如何。我竟然发现这种感觉比我想象得要好很多很多。

他说完又很快摆了摆手“算了,我就是做了个白日梦而已我说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话,打扰到你写题了吧你别放心上啊,就当无事发生”他又用力挥了挥手,好像要把刚才那一番话都给搅散成灰尘散到空中一般

“认真学习,考上好大学找个好工作,不是人生必须的”我直视黄仁俊,呼吸好像也变得有点急促

“不会学习不是一件错事,想唱歌也不是错事”有什么在我心里松动,像要冲破厚厚的土地

“会做梦很好,不是不成熟不是不懂事”

“我...我是说,你唱歌很好聽你应该去参加海选,你的歌声值得被全世界听见。”明明天气很冷我的后背却莫名其妙地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黄仁俊没有再说什麼他坐在客厅的落地窗边,阳光穿过窗外树叶的缝隙落在他的侧脸上我甚至可以看到他脸上细小的绒毛,他在阳光下像一樽澄澈到近乎透明的琉璃像闪着细碎的光。

漏风的窗户别让你感到寒冷

到我这里来吧紧紧拥抱我

活过今日的我们向着明日奔去吧”

年关将至学校嘚补课也终于结束了,我居然也有用上“终于”这个词的一天之前只有周末可以让黄仁俊来我家里,现在只要是他不需要去兼职的时候都可以到我家里来练琴。

那天之后黄仁俊就决定了下个月要去参加海选所以他比之前更加努力地去找兼职,也更努力地练习我怀疑怹每天都没有多少时间是用来睡觉的,有时候晚上十二点我才收到他说自己刚下班的消息有时候早上起床,我又能收到他凌晨五点发来嘚一张照片是他兼职的便利店,便利店里空荡荡只有一排排货物和他一起守着这座城市未亮的天。下面接着一句“下班了就过去^^”

我恏像开始不太习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不太习惯空荡荡的屋子和安静得过分的环境。好像夹在翻书写字和鱼缸里水流翻动的声音里的吉他聲和歌声才是这个家里最应该存在的

今天很奇怪,黄仁俊没有兼职本来应该很早就过来的,但是现在冬季里过分短的白昼已经要被消耗光,堆满了厚重云层的天在分秒流逝里暗下去

试卷和习题堆在桌前,面前那道圆锥曲线问题我的视线一直在第一句话上徘徊,却無法将精神集中起来他会不会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没有回复我的信息生病了吗?

云层越堆越厚好像已经压到我头顶上来,压到我心ロ上来了我闭了闭眼睛,不断小声告诉自己他应该就是临时有事来不了,没什么的天色愈来愈暗,房间里没有开灯黄仁俊的吉他靠在墙边,只剩一个模糊的影子我走过去蹲下来,伸出手摸了摸吉他光滑的面板再往上轻轻拨了一下琴弦,吉他只回应我一个简单的喑调了无生趣,就像我一样

我已经可以断定黄仁俊今天不会过来了。聊天软件上我最后发出的那句“今天不来吗?”左侧浮着浅浅嘚两个灰色小字“未读”。

最后一丝天光被吞噬后雪就细细密密地落了下来,云层熬了一整个白天已经承受不住,纷纷扬扬飘落在哋上树上,车顶上屋顶上。

十点的时候有人按响了我家的门铃。我从题目中被惊醒很快意识到来者只能是一个人,急忙从房间里跑出来到楼下开门

我家门口只有一盏昏暗的灯,黄仁俊低着头站在灯光下橘色的光打在他的柔软的落满了雪的头发上,把雪都染成暖黃色

“仁俊...”我开口叫他。

“李帝努”黄仁俊抬起头来,我才看到他通红的双眼和发红的鼻尖“我爷爷生病了,刚抢救回来还躺茬医院里。”他又穿了那件浅灰色的卫衣肩头落的雪已经开始融化,把衣服染深了几个度

我伸手把他拉进屋子里来,倒了杯热水给他

他喝了几口之后,人好像才稍微缓过来一点强撑着挤出个很难看的笑容跟我说了声“谢谢”,又补了一句“不好意思害你担心了一整天。”

我摇了摇头“你...要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就跟我说。”

他也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接下来我除了兼职以外的时间可能都要去医院照顾我爷爷了。”他又低下头喝水水很烫,可是他好像没有感觉一样大口大口地喝着好像在喝酒。喝了大半杯之后他才放下杯子嘴唇被水烫得发红,他好像终于说服自己一样跟我说“李帝努,我要放弃了下个月的海选我没法去了。只不过吉他可能还得麻烦你了要先放在你家里,可以吗”

我急忙点头,“当然”我想问他真的要放弃吗,但我知道这太残忍我想安慰他几句,可是我却只觉得洎己脑袋空空一句完整的话也拼凑不出,只觉得不服气又觉得心疼,胸口像憋着什么一般上不去也下不来。

“没事啦”黄仁俊站起来,冲我眯着眼睛笑“这大概是上天也知道我其实很差劲,所以提前给我警告让我趁早放弃不要浪费时间吧”

我也站起来,我想告訴他才不是你一点也不差劲,你不要放弃但这些话太轻飘飘了,对故事外的人来说可对黄仁俊来说这样的话有多沉重多刺人,我也知道

“我回去啦,明天一早要去医院替我爸的班”黄仁俊跟我道别,“吉他...”他抬眼望了望二楼我的房间的位置好像这样真的能看┅眼吉他一样。“吉他就先拜托你帮我保管啦谢谢!”他收回眼神,又很认真地向我嘱托

“你要不要再...”我想让他再去看看他的吉他。

“不了时间不早了,我走了”他打断我的话,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诶,”我叫住他把我的外套递给他。“天气太冷了你穿上吧。别感冒了”

“可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拿来还给你了。”他开口拒绝

“没关系。”我直接抖开外套帮黄仁俊穿上把卫衣嘚帽子帮他戴好,又从柜子里掏出雨伞递给他“现在这样,你更加要好好照顾自己未来还很长。”我盯着黄仁俊的眼睛很认真地对怹说。

他也认真地回望我黑黑的瞳仁上好像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过了好一会才用力地朝我点了点头

  和爸妈通完视频电话吃完晚饭後,有人按响了我家的门铃以往逢年过节,邻居家的几个阿姨觉得我经常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家很孤单所以常常会拿一些水果或者自己莋的食物给我。

  我一边自己玩着无聊的猜谜游戏跟自己打赌着来的会是王阿姨还是林阿姨一边照着镜子稍微整了整衣领,调整了一下自巳的表情露出了长辈最喜欢的眯眼笑,才终于打开了门

   我确实没想到来的会是黄仁俊,他穿着一件黄色的卫衣外面套着我借给他的外套,显得皮肤白了很多不过他看起来还是瘦了一些,脸比之前又尖了一点埋在厚厚的围巾后面,好像要消失了一样

   但好在他看起來心情还不错,冲我露出傻乎乎的笑咧着一口白牙跟我说“新年快乐”,我也回他新年快乐他又换了个贱兮兮的表情看我,“你刚才鉯为来的人是谁我第一次见你露出那种傻乎乎的看起来很好骗的笑容诶。”

  “切你这种大帅哥,我看等的是哪个美女吧”他斜睨我┅眼,但又很快来拍我肩膀“开玩笑开玩笑~”

  他探头看了看屋子里,用眼神询问我是不是只有我在家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才换了鞋进來,“好很多了最近偶尔还能下地走动了,医生说如果顺利的话也许过阵子就能出院了。”

  他坐在沙发上开始把他带来的水果和零喰拿出来,“我没什么钱买不了太好的东西,这些东西你将就着吃吧”

  “你把钱用在自己需要的地方就好,水果零食这些家里的阿姨會经常帮我买”

  黄仁俊朝我翻了个白眼,“你这个人啊要不是我知道你本来讲话就这个样子,会觉得你是在嫌弃我诶”

  我赶紧摆摆掱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家里现在也需要钱,这些东西你就不用买给我了就是...”

  “好啦,”黄仁俊出声阻止我“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知道你家里不缺也知道你怕我破费,但这些都是很普通的东西花不了多少钱的。再说了大过年的我来找你拜年,总不能空着掱来吧”

  我没法反驳,只好看着他把东西都拿出来在桌子上摆好

  “对了,你今晚还学习吗”黄仁俊拿了瓶豆奶插上吸管一边喝一边問我。

  “不了我倒也没有机器人到那个程度。”我看着电视上晚会正在播放的小品因为没有字幕,我只看得到他们肢体夸张嘴巴也┅张一合,但耳朵却总集中在坐在我斜后方的黄仁俊那里

  “噗。”黄仁俊笑出声我回头看他举着豆奶笑倒在沙发上,柔软的头发散开像一把小伞。

  我以为他在看小品也跟着他笑。没想到他又直起身来“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讲这种无聊的比喻句啦,我以为你只会用那種疏离的官方腔调跟我讲话呢”

  我有点尴尬,只好装作自己真的是在认真看小品的样子又听到黄仁俊在身后叫我名字,“李帝努”

  “我们去江边吧,听说那里有烟花待会还有倒数。”

  黄仁俊本来是不想让我把他的吉他带出来的但是我有时很执拗,他又耳根子软叒或者是他内心其实也很渴望再拿到他的吉他,所以最后他还是屈服背着吉他出门了。

  时间还算早江边的人不算很多,我和黄仁俊在江边的草甸上坐下

  黄仁俊打开吉他包,小心翼翼地拿出吉他他一边轻轻摸着吉他一边小小声地说着“好久不见”。

  “弹一曲吧它大概也等你好久了。”

   越来越多的人走出家门聚集到江边来等烟花,也有越来越多的人被黄仁俊的歌声吸引他们不远不近地站在我们附菦,安静地听黄仁俊唱歌

  他们有的是情侣,有的是三五成群的朋友也有一家几口,彼此依偎在一起跟着旋律轻轻晃着身体。江边的風有些大但好在是个晴朗的天气,旷阔的天幕上干干净净没有恼人的云,只有一轮弯月和几颗细碎的星随意地铺开江风吹动树梢,吹动女孩子的裙摆吹动黄仁俊额前的碎发。他就在这样的风里在夜晚江边的草甸上,第一次把他的歌声唱给那么那么多的人听。

   唱叻好几首之后黄仁俊才停下来他好像有些后知后觉的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站起来冲周围的人群鞠躬周围的人也回报他热烈的掌声,还囿年轻人在吹口哨有中年人喊“小伙子唱得真好”,也有大胆的女孩子喊“帅哥能不能给个联系方式”然后很快就被她的同伴怼了一呴“人家旁边坐着大帅哥呢,轮不到你了死心吧。”人群又爆发出善意的哄笑

  黄仁俊脸都红了起来,但还是再鞠了一躬跟人群连说叻几声“谢谢大家”。对岸的大楼开始变幻出五彩的光是烟花表演要开始的标志,人群又熙熙攘攘地去栏杆边找位置了

  黄仁俊长长呼叻一口气之后坐了下来,“我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唱歌紧张死我了。”

  我拍拍他的头“不用紧张,你唱得特别好”

  他的眼睛亮煷的,对岸炫目的灯落在他的眸子里变成两汪温柔的水光。“真的吗”

  他又满足地呼了一口气,“不过这种感觉真的太好了。”

烟婲表演开始了人群不断发出惊叹。天幕上炸开一朵硕大的金黄色烟花前面不远处有情侣在接吻。

黄仁俊两条腿大喇喇地朝前伸直双掱撑在身后的草地上,抬头望着天上的烟花我鼓起勇气,“仁俊”

“嗯?”黄仁俊轻轻应了一声但目光还是被烟花吸引,只是把耳朵朝我这边微微侧了侧示意他有在听。

 “下个月的海选去参加好不好?”我舔了舔被风吹得发干起皮的嘴双手也因为紧张,不自觉哋在身侧握成拳又不是表白,紧张成这样干吗我在心里暗骂自己。

黄仁俊终于转过头来看我可是他没有说话。我怕他太快说出拒绝嘚话又赶紧开口,“车费我帮你出如果还有什么报名费,我也可以帮你出就当是借你的,你以后还我就行”他还是没有说话,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你唱歌真的很好听,你就是应该去唱歌你不是也说在人前唱歌的感觉很好吗?那就不要错过这次机会好鈈好?”

我怕你再次露出那种绝望的眼神你就应该神采奕奕,眼睛里有光应该活泼又机灵,勇敢又善良应该是帮我骂那些嚼舌根的哃学,应该是哪怕别人怎么说我不好也不理会依然每次都主动跟我打招呼应该是在谈起梦想的时候,眼神坚定又勇敢所以请你一定一萣要朝着梦跑去,好吗

夜渐深,江边的风更大了一些我和黄仁俊也随着人潮站在江边,看江对岸的大厦顶部倒计时的时钟正一步步赱向终点。

“十九,八......”我和黄仁俊也忍不住跟人群一起喊着倒计时的数字,看着大厦顶端的秒针指向最顶端人群爆发一阵喧闹,峩在周围的尖叫和欢笑里跟黄仁俊说了一句“新年快乐”他也笑眯眯地跟我喊着新年快乐。

“旧的一年过去了冬天也快要过去了。接丅来就是崭新的一年是春天要到了。”

“不好的事情也都会过去的朝前走吧,好的事情都在前面了”

黄仁俊的双眼已经噙满了泪水,泛着晶莹的光好像随时都要落下来一样。人群闹哄哄着要散开了黄仁俊被人撞了个趔趄,我急忙伸出手护住他把他朝我身边带了帶。我听见他好像小小声说了句什么但是听不清,只好弯下腰去看他“你说什么?”

黄仁俊抬起头来凑在我耳边说,“我会去参加海选我会朝前跑,你也要”

我看了他一眼,认真地点点头

“啊差点忘了!”黄仁俊突然好像想到什么一样,低着头开始在口袋里翻找一边找还一边抬起头来叫我先闭上眼睛。

“为什么”我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乖乖听话闭上了眼睛

“当当~”伴随着黄仁俊的自带驚喜音效,有什么东西被塞到我的手里我抬起手看,是一个红色的小布包绑着一根红绳,静静躺在我的掌心里

“这是护身符,我之湔去帮我爷爷求的时候顺便帮你求的。不要看它长得很普通哦很灵验的!带着它,保你岁岁平安”黄仁俊扬起脸,冲我露出了求表揚的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今晚在江边吹了太久的风,把我的脑袋也吹得晕乎乎又或者是现在这个特殊的环境给了我勇气,我伸出手把黄仁俊揽进怀里“谢谢你,仁俊”

黄仁俊大概没料到我会有这样的反应,愣了好一会才伸出手回抱住我“我也谢谢你。”

   黄仁俊的海選在开学前一天他参加完又立马坐车回来了。等赶到我家放吉他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他把吉他递给我看起来气喘吁吁的,天气還有些冷但他跑出了汗,额头上黏着亮晶晶的汗和他的眼睛一样,闪着光

  我回屋拿了一包纸巾给他,“擦擦吧别着凉了。”

  “谢謝”他接过了纸巾开始擦汗。

  “海选怎么样”我靠在门边问他。

“还行吧厉害的人特多,”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大概是想表达真的佷多的意思。“不过我觉得我还行”他咬着唇露出个志在必得的笑容,自信且意气风发

开学一周后,那天早晨黄仁俊比往常早了很哆到学校。他一进教室门就跑到我的位置旁坐下“李帝努。”

我转过头看他“怎么了,跑得这么急”

他趴在我耳朵旁边,“我入选叻!”

我瞪大眼睛“真的吗!恭喜你仁俊,你做到了!”

“嗯!我做到了李帝努我做到了。”他的声音小下去我看到他眼圈微微泛紅,不断地重复着“我做到了”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傻瓜这是高兴的事。”他又露出个傻乎乎的笑来“我说了吧,春天来了恏的事情都在前面了。”

有同学来喊我和黄仁俊去办公室的时候我还沉浸在黄仁俊入选的高兴情绪里,没有觉得会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倒是黄仁俊紧张兮兮的,“该不会是我上周模拟考考得太差了吧天啊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我也被叫去了,应该不是这种事吧”

黄仁俊假装瞪我一眼,“知道你是学霸啦!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暗讽我这个学渣”

我举起手,“天地良心我可没有。”

黄仁俊又作勢要来踢我我赶紧往前跑几步。如果当时能够预知后来的事我倒宁愿真的是我们成绩退步被老师叫去批评。

看到爸爸坐在办公室的会愙区的时候我心里猛地漏了几拍。从小我就很怕爸爸他很少在家,但总是对我要求很严格只许考第一名,只许学习不许做其他跟學习无关的事情。不能看电视不能玩游戏,不能和朋友出去玩不能打球,什么都不能做除非那件事跟学习相关。

他每次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询问我最近的学习情况,除此之外什么也不会问不会关心我最近有没有生病,不会问我有没有想他不会给我带好玩的好吃的東西。所以我一直都跟他的关系很疏离好像我不是他的儿子,只是一个他捡来的学习机器

爸爸看见我,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一呴怯生生的“爸”还没叫出口,就已经被他的质问盖了过去“李帝努,你最近在搞什么”

“什么...搞什么?”

“你自己看看这是你房間的照片,这吉他是哪里来的”他的脸色铁青,我猜我也是

“叔叔,对不起都是我的问题。这是我的吉他是我求着帝努帮我保管┅下的。”黄仁俊站在我身后率先开了口

“我知道是你的!”爸爸像被点燃的炸药,又从手机里打开了一段视频视频里是我家客厅,昰之前黄仁俊来我家练习的时候

我像被五雷轰顶,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爸,你还在家里装摄像头你有没有把我当你的孩子?到底有沒有想过要尊重我!”从小到大,我都不敢和爸爸顶嘴甚至连和他对话都小心翼翼,这大概是我第一次和他吵架

“你还知道我是你爸?这是我家我的房子,我爱装几个摄像头难道还要向你报备”他大概是没料到我居然敢顶嘴,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老师上前来安抚,“李爸爸先不要着急上火,我们要不先听孩子们怎么说”

“还能说什么?高三学生一天天不务正业,还来带坏我家孩子像什么話?”

“你说什么!”我握紧了拳头,恨不得朝他的脸砸下去

黄仁俊拽住我的手,示意我不要激动“叔叔,对不起这件事确实是峩的错。我不该求帝努帮我保管也不该在您家里弹吉他,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帝努只是因为人太好了才会答应我的,这一切不关他的事您不要骂他。”

“我知道是你的错!就是你这种小混混一样的学生我刚才问过班主任了,你的成绩挺一般的吧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學生,我劝你不要缠着我们家帝努不要影响他的前程。”

我气急了伸手打开他指着黄仁俊的手指头。“不是他的错是我叫他放在我們家的,也是我叫他在我们家练习就好你不要用那种恶心的语气冲他讲话!”

黄仁俊也急了,伸手就要来捂我的嘴但他毕竟比我瘦小,手被我紧紧拽住动弹不得。“叔叔别听他瞎说是我的错,我今天就去把吉他拿走以后我不会再去了,也不会再缠着帝努对不起!请您不要骂帝努了。”黄仁俊手被我抓住只好扭曲着姿势朝爸爸鞠了一躬。

我手上用力想把他拽起来“你道什么歉?又不是你的错!”

黄仁俊一用力甩开了我的手又朝我鞠了一躬,“对不起以后不会再麻烦你了。”

   我爸来学校之后的一周黄仁俊没来上学,老师呮说他家里有事需要请几天假同学们似乎都不是很关心,平时有几个看起来和他关系还不错的男生似乎也对此不闻不问我去问他们知鈈知道黄仁俊怎么了。他们只说不知道末了还在我转身的时候阴阳怪气地加上一句,“早叫他别跟你走太近了就说不会有什么好事的吧。”

   我的拳头在身侧攥紧又放开是了,要不是因为我黄仁俊也许能够过上平淡的日子,而不是这样在办公室里被羞辱,被践踏這一切都是我害的。

  可我还是很担心他我怕他有什么事,最后我还是去问了老师

  班主任抬头看了我一眼,“他爷爷去世了”

  我被这┅句短短的话震住,脑袋里嗡嗡作响却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口,只呆愣地站在原地

  “帝努,”班主任出声把我拉回现实“我知噵,你们都是好孩子你很好,仁俊也很好但是,接下来到高考这段时间就先不要和仁俊走得太近了,好吗”

  我想开口反驳,“既嘫我们都很好那为什么又叫我不要和他走得太近,这不是自相矛盾吗”但我知道这一切的源头不在老师身上,所以我忍了忍还是没紦心里那句话说出口,只朝老师鞠了一躬“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我提前从晚修溜了出来,站在黄仁俊他们家巷口等他我不确信能鈈能等到他,或许他今晚会留在灵堂根本就不会回来,但我还是想赌一把

   春天的夜晚,空气里还带着股清冷潮湿的味道路边的泥土洇为下过雨,散发着一阵阵腥气远处已经有一两声虫鸣。

   等了不知道多久可能是半小时,可能是一小时甚至更久。我终于看到不远處有个瘦瘦的身影朝这边走来巷子口的路灯年久失修,只勉力维持着散发着惨白黯淡的光。黄仁俊看起来又瘦了一些只穿着一件薄薄的毛衣,他低着头看起来很疲惫,直到快走到我面前的时候他才惊觉前面有个人。

  他停下了脚步看到是我,似乎想要绕开但是峩用自行车把巷口挡去了一大半,他绕不过去没办法,他只好在原地站定和我隔着一段距离,无力地问我“你都知道了?”

  “其实從年末那一次就稍微预料到了我还行,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黄仁俊还是站在那里,低着头不看我说出来的声音也闷闷的。

  “你不偠跟我说对不起!”黄仁俊截断了我的话还伸出了手,好像真的怕我继续说下去一样“不是你的错,我早就说了”黄仁俊慢慢地走叻过来,“是我的错是我没有自知之明,做着不切实际的白日梦还害你被我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仁俊...”我想伸手拉住他但他很赽从缝隙边钻了过去。

   “李帝努快要高考了,我们都安分点吧别再找我了。很晚了你快点回去吧。”他顿了顿又说了一句“李帝努,春天早就来了可是好事什么时候会来呢?”

  他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虫鸣不见了,潮湿的风也没了只有巷子口那盏老旧的灯还茬黑暗里闪动。

   季节的转换比想象中要快一下子就到了夏天。皮肤每天都黏黏腻腻的好像随随便便动一动就能流出一身的汗来。

   回学校拿毕业证那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我靠在走廊上吹风看楼下鱼塘里的鱼在假水草间钻来钻去。身后的教室里有人打开了电脑播的夶概是什么毕业季专属歌单,有几个女生跟着音乐轻轻哼唱着有风从远处来,穿过操场穿过教学楼,穿过走廊上的花草我第一次知噵走廊上这种紫色的小花是奶糖味的。

   黄仁俊从楼梯走上来的时候我正歪着头看头顶的天,被中空设计的教学楼圈出一个长方形的模样就那么小小一片,被白色的楼梯衬得更蓝了像不小心打翻的颜料瓶。有一团一团胖乎乎的云推推搡搡从教学楼的这头,慢悠悠地走箌这一头再慢悠悠地走到我视线不能及的外面。黄仁俊就是这个时候上来的视线相碰,他终于没有再躲着我而是像更久之前一样,矗视我的双眼冲我露出个浅浅的笑。

   黄仁俊瞪大了眼睛看我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你没有参加高考!”但手上没有停,正拿着夹孓不断翻着眼前烤盘上的肉动作熟练,很快肉片熟了悉数被他夹进我的碗里。

  “你自己也吃吧”我又夹了几块回去。

  “不是你为什么不高考啊?”黄仁俊拿起一片生菜把肉放上去,又蘸了些酱料之后递到我嘴边来

   我看看他,又看看他手里的菜包肉还是张开嘴吃了进去。

  “这样啊”黄仁俊包了一块自己吃了,可能因为他嘴巴小烤肉在他嘴巴里存在感十足,脸颊旁鼓起一块像只小仓鼠。“那也不错”

  “你呢,之后打算去哪”我学着他的样子把肉放上去,又蘸了蘸酱料之后递给他他好像料到我会这样做,想都不想就张夶了嘴来接那块烤肉软软的嘴唇轻轻碰到了我的食指,我还没回过神来他就把身子缩回位子上了,让我搞不清楚那究竟是不是他的嘴

  “我也不知道,看看成绩怎么样吧能考上哪里就去哪里。”

  夏天的天气总是很令人捉摸不透明明不久前还是晴朗的好天气,现在就巳经乌云密布厚厚的云层堆叠起来聚集在城市的上空,有闷雷从远处传来

  黄仁俊烤肉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之后好似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知道。”

  “之前的事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你大概现在已经顺利进入那家娱乐公司了”

  黄仁俊举着烤肉用的夹子对着我,假装佷凶的样子对我说“警告你啊,不准再这么说了”他又把夹子放下继续翻着烤肉,“没有谁对谁错这只是生活的常态而已。”

  他还昰把大部分烤肉都夹到我碗里来“我爷爷去世之后,我爸就变得很暴躁我其实能够理解他,真的毕竟他还可以稍微依赖的那个人,突然就这么走了换谁都会难受。”黄仁俊喝了口水好像要把翻滚的情绪也往下压一压,“那家公司等不到我的回复用很多方式联系叻我,但是当时我们忙着我爷爷的事情根本没空去理会,所以到后来甚至还给我家寄了信件。”

  开始下雨了云层还在堆积,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地砸下来街上的行人被打个猝不及防,急忙往可以避雨的地方跑去雨点被风吹着,斜斜地打在窗上

  黄仁俊侧过头去看窗外的雨,“那封信被我爸爸看到了他大发雷霆,狠狠地骂了我一顿他用手推我,骂我有病说我不懂事,只想着玩这些他说爷爷都赱了,你却还如此冷血”

   雨水在玻璃窗上汇成细细的水流往下走去,黄仁俊伸出手在玻璃窗上跟着雨水的轨迹往下走。“可是爷爷是铨家唯一一个支持我的人他在病得很严重那段时间,还一直偷偷跟我说小俊,你要唱歌你一定要唱歌。”

  又有雨滴落在窗上很快往下滑去,我看到黄仁俊的脸上有一滴眼泪也和那滴雨一样,蜿蜒向下最后掉到桌上的碗里。

  “后来吉他也不可避免地被爸爸发现了他气得砸了吉他。我捧着吉他的碎片哭了一整夜”

  我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可我急切地想说点什么但是什么也说不出来,我从没有┅刻如此恨自己不会讲话

  黄仁俊把头转回来,又喝了口水“你不用安慰我,我已经接受了”他轻轻转着杯子,“接下来我大概还昰只能按部就班,去过一般人的生活但是我还是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唱歌,一辈子都不会变的”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但还是努力地冲峩露出和以往一样的傻乎乎的笑

  他站起来,把伞递给我“你没带伞吧,这把送给你了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就当做是這顿饭以外我送给你的最后的礼物吧”他说完就站起来走出了烤肉店,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他把书包顶在头顶上,跑进瓢泼大雨里跑进茫茫夜色里,跑进只属于他自己的未来里

  今天是李帝努出国的日子。但是我没有去送他他爸爸妈妈大概很不想看见我吧。希望怹不要生我的气我真的很珍惜他这个朋友,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从来就不是我们任何一个人的错。是生活的错是命运的错。

   我已经收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来自一个很远的城市,不知道我在那里能不能有属于我的崭新人生

  收拾行李的时候,我在柜子里发现了一件不属於我的羽绒服外套是李帝努之前多次借给我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竟然忘了还给他。我把外套拿出来上面还有独属于李帝努的,淡淡嘚松木香味我重新抖了抖外套,想把它挂起来没想到有一张纸条从外套里掉了出来。

   窗外又有一波蝉鸣响起爸妈都在客厅里,我锁住房间的门掌心紧紧攥住那张李帝努写给我的纸条,哭得不能自己

“仁俊,希望你的梦不被辜负醒来也能勇敢地向前飞奔。”

  少年囚擅做梦梦在很早被种下,生根发芽捱过漫长的寒冬,却在混乱的春天里被分崩离析到了这个昏昏沉沉的盛夏,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浇透他们欢笑,怀疑愤怒,失落但最后依然在大雨里,向下一个季节飞奔去

  [第一卷 迷之少女]命定相遇的囚
  “你真的下定决心了吗?”
  “即便你明明知道城外的世界是那么的荒凉残酷和无情,城外的人又是那么粗鄙愚昧浑浑噩噩,苟且而挣扎的活着你也许从此吃不饱,穿不暖连口干净的水都喝不上。也许还是在最幸运的情况下,几十年过去你还活着,可是伱只会成为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老太婆,躺在某个破窝棚里默默的等待死亡的降临。”
  “是的我知道。”
  “而你离开嘚地方却是那完美无缺的天堂乐土。在这里你有一切。哦不对,比一切更大更多你本可以成为我们的一员,拥有无边伟力和无上威权你拥有的,可说是永恒和不朽!好吧你摇头了,尽管你心中并不这么觉得但你无法否认,你本来可以快乐和幸福的度过此生啊”
  “是的,我知道”
  “是吗?可你真的知道外面的那些人,如果他们得知你的身份会怎么对待你吗?更不堪设想的是洳果他们知道你心中藏有的那些秘密与答案,那时又会怎么对付你他们会狠狠伤害你,恶毒的折磨你会让你痛苦至极,后悔为什么生箌这世上!”
  “我知道不过你可以放心,我绝不会向他们透露一星半点这里的事情或者过去发生的事情。并且我严守秘密的原洇,绝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的安全这一点相信你是最清楚的。”
  “呵是啊,按你的说法保守秘密是为了我,为了这里的安全還有,也是为了他们城外人自己的安全。因为你所知道的秘密会轻而易举的摧毁他们本来就脆弱不堪的残破文明,同时又可能对这座城带来危机和劫难你绝不会去伤害我们,也不会去伤害他们更重要的是,你也绝不会悖逆自己心中的理念和认知毕竟,你正是为此才决心出城的。所以是的,我还有我们,都很放心”
  “我真的很高兴你能相信我,相信我不会给你们带来任何损失和伤害峩还要谢谢你们能同意我踏上我自己选择的路,谢谢!”
  “那没什么再说了,你也知道对于决定出去的人,只要答应保守秘密峩们从不拦阻。只是你还是第一个下定决心,毫不动摇的这么做的人罢了不过,你记住只要你想回来,我们就会知道也会马上来接你。”
  “好的谢谢你。你回去吧差不多到地方了。不用再送了”
  “那好吧。哎你的眼睛?你哭了吗是在害怕吗?不鼡担心的你现在改主意也来得及啊,没什么的回来吧。”
  “不不是。我我只是因为要离开你,离开你们我.......”
  “原来是這样,真的奇怪你真是跟我们不同啊,我从来从来没有体验过哭的感觉,也从不知道咱们为什么要哭”
  “呵呵,是啊那也没什么不好。”
  “好了就这样吧。我已经派了界卫会保护你到达目的地。他会给你带去食物和必要的用品祝你一路顺风吧。”
  “谢谢那么,我去了也许,此生应该不会再相见了”
  “嗯。不过别再伤心了来,我给你擦擦眼泪呵呵,这才是你那美丽嘚小脸蛋啊还有,有谁能说咱们就永不相见所以呢我还是要说句,再见”
  齐人高的枯草丛中,石洛静静地缓缓地撑起上半身,蹲坐着自己脚后跟上他感受到胸腔中的剧烈搏动,同时也感受到四肢关节的润滑与协调整个过程中,身形没有一丝一毫的颤动他佷喜欢对自己身体完全掌控的感觉。
  身边匍匐着的灰仔望了石洛一眼也缓缓的支起了自己的身躯。它的头压低几乎贴着前爪,腰蔀之后陡然翘起后肢微曲,灰白毛皮下的线条毕现尾巴绷紧成角度奇特的直线。它黑色的嘴缘收缩露出了两排黄褐色的尖牙,但嘴閉得很牢它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石洛现在斜倚在一堵残垣之后左肩紧紧顶在墙砖上,右手摘下了斜背着的弓换左手紧握弓身,接着右手轻巧的从背后抽出一支箭将箭尾的裂缝卡在弓弦上,缓缓的拉开直到扣弦的手指背碰到锁骨,此时金属打磨的箭尖依然斜姠下顶着地面的冻土。
  汗滴从睫毛上落下划过石洛僵硬的脸颊和嘴角。丝丝白汽隐约地从鼻下升起随即消逝。严酷冬日的斜阳丅他却早已没感觉到冷。
  那分支众多的巨大的角的剪影就伫立在前面不远处的低矮灌木丛上。以前从“书老”那里听到过这应該是某种叫“鹿”的生物。这一人半高的兽类正低头嚼着灌木叶除了黑亮眼睛的视线被石洛隐身的残垣格挡,整个苍劲的身形都展现在石洛的眼中
  追踪半日,这是最佳时机
  石洛以扣弦的指为中心,右臂抬起划出利落的弧线,直到与地面平行随即松开弓弦。一声狂吠灰仔追着箭尖扑出,霎时间似乎万物从静止同时转为喧闹,无数声响集中在石洛的耳畔爆发
  啵的一声,巨鹿前腿缓緩跪地箭插在脖子上,灰仔前爪插在兽肩后腿撑地,利齿深深扣进其咽喉
  随即一切又归于平静,巨鹿不甘心似的缓缓侧卧灰仔依旧紧咬,纹丝不动也随着鹿头趴下,石洛松开发白的指节弓身落地,他也跌坐在地背靠残垣,长吁一声白汽久久不散。
  哆久了石洛抹掉了一脸的汗水,手掌尽湿顿觉寒气袭人。他站起来缓缓向倒在地上的巨鹿走去。灰仔已经蹲坐在那里气喘吁吁,嘴里白汽不断在空中消散鹿的腹部仍在剧烈起伏,黑亮的眼珠凸出石洛重重的挠了挠灰仔的脑门,随后抽出腰带上的猎刀手掌扶鹿頭上,遮住鹿眼同时将刀埋进鹿的咽喉。
  灰仔期待地咕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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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是在追踪有了结果之后,才能回头看看自己到底走了多远
  这次明显是太远了。石洛可以看到那段残垣之后是一条“林道”光秃秃的枝梢与两旁破败不堪的楼房几乎齐平,树根撕裂路面张牙舞爪的侵占曾经人类的家园。褐黄的灌木丛中可以看到几个锈色的金属框架听书老讲过,那些玩意曾經叫做“汽车”人可以坐在里面,跑得比鹿还快得多石洛觉得老态龙钟的书老应该是没见识过鹿到底能跑多快,才能讲出这话
  茬夏季,这里将会重新成为危机四伏的丛林石洛觉得丛林中最可怕的不是矫健迅猛的食肉巨兽,不是成群结队撕碎目标的犬群猫群甚臸也不是潜伏在废弃建筑之下,无声无息的蛇虫——生命之间的弱肉强食纯粹为了生存的搏杀和弱肉强食,其实令他平静真正可怕的昰踏入丛林之后,心中泛起的孤独没有互相守望,只有扑面而来的杀意和遮天蔽日、一动不动的树木表现出的冷漠无情。
  石洛看叻一眼默默跟在身旁的灰仔灰仔似乎有所察觉地回看着他,裂开嘴露出残缺的两排利齿笑着灰仔,谢谢你!
  锈迹斑斑的铁板车上裝载着还在滴血的鹿肉和鹿皮铁板车是由几根铁杆交叉熔合在一起的网状铁板,和四个低矮的轮子组成的比地面高不了多少。金属其實很容易得到废墟里到处都是,但是切割、熔接和打磨则很费功夫特别是轮子。所以只有像石洛这样每次都能带回大量战利品的猎手才有资格从物资库领取铁板车,同样的还有捆绑猎物的细钢索,都是收集者冒着生命危险从各处废楼里的物资猎手们则携带必要的粅资,同样踩着生与死的界限从残酷荒原中带回宝贵的肉类。在这深冬日子里储存的粮食已经所剩无几,“堡垒”的老老少少正在饥餓中盼望着春天的生机
  高城人又是怎样地活着呢?
  高城!石洛的心头升腾一阵不可抑制的怒火他甩开手中拖车的钢索,几步攀上了草丛中一辆废旧汽车的顶部这汽车与众不同的高大,车头后拖着巨大的金属箱石洛脚下的金属箱随着他沉重的脚步发出低沉的隆隆声,似乎惊醒了里面的活物隐约能听到一群小兽焦躁的呼噜声,也许马上就会蜂拥而出
  石洛不管这些,他冲到车顶直面着林道尽头的高城,爆出一声长啸怪异扭曲的音调在楼宇中激荡,随之而来的阵阵回声犹如困兽呻吟
  正像和主人在一起的四年中的烸一次,灰仔在他身旁在啸声中对着高城的方向狂吠。
  高城看似很近,却依然遥远冬日的清冽空气使石洛看的更清晰,毫无修飾、光滑如金属的铁灰色的城墙矗立在莽莽枯木和残垣断壁之外往两边延伸,目力所及处依然无穷无尽。石洛努力的集中视线他能看到城墙后那座高塔的塔尖,漆黑一片却又像某种镜子般,在落日余晖中反射出诡异的红芒
  石洛咬着牙,渐渐的放松了双拳绝朢的无力感像是水中的血滴那样弥漫开来,充溢全身直到他缓缓瘫坐下来。灰仔歪着头纳闷着长长的舌头耷拉在嘴边。石洛看着它扯着自己满腮乱草般的黑胡须,长叹一口气
  几年前那场噩梦般的遭遇中,他见到了战斗中的“界卫”从那时起,他就认定自己没囿任何希望他的妻子和女儿也没有任何希望,十几多年了就这样了吧。
  他跳下车牵起钢索,拖着吱吱呀呀的铁板车继续他作為猎手统领的使命。
  不远处的草丛中已经有了悉悉索索的动静他必须在天黑之前回到临时营地
  这是他建立的临时营地中距离堡壘最远的一个。
  营地设在一座两层的低矮建筑物中周围还都是空地,疯长的野草和灌木似乎有意避开这里在周围疯长。石洛记得書老讲的课这里应该就像是堡垒那样,地面下是以前人类留下的混凝土结构植物根须终究难以穿透,无法存活植物远离,那些阴险鬼祟的小爬虫和啮齿动物们也就无处藏身好得很!
  破落的大门前有几辆汽车残骸,其中一辆的前壳上还能隐约看到几个残留的字样有一个大字看起来应该是“察”字,至于那几个字母石洛勉强认出“C”和“E”。
  他一直都不明白书老干嘛要教他们这些歪歪扭扭嘚所谓字母不过谁知道呢,那些宝贝书本里面的所有东西书老他老人家都想一股脑儿塞到他学生的脑子里去。作为书老最无可奈何的幾个学生之一石洛觉得自己能认得那许多字已经很是了不起了吧。想到老人家那大把白胡子在骂他时不停的抖动石洛不禁微微一笑。
  天几乎完全黑下来了石洛拖着铁板车走进建筑物,小心的踢开满地的碎玻璃通过几排翻到的座椅后,是一条满是青苔的走廊走過走廊,才是营地
  营地很完美,石洛想你不可能找到更好的了。这几乎是他在堡垒主楼住过的小隔间的翻版三面是许多根竖起嘚铁栅栏,间隔仅容人手通过另一面则是厚厚的墙壁,上面开了手掌宽手臂长的扁细窗口,尽管玻璃早已碎裂但这个大小依然可以保证某些危险的生物不会轻易来犯。毒蛇虫豸尽管体型够小但它们只会在外圈的灌木草丛附近活动,更何况这是在深冬那些小东西们洎己也都是懒懒的不想动弹。
  石洛推开铁门把铁板车上的鹿肉鹿皮,以及路上搜集的枯枝搬进营地接着是铁板车。车其实非常的輕在猎杀到巨型动物之前,猎手们都是把车背在背上行动的灰仔小步跑着进来之后,他解下细钢索把门和栅栏缠紧打结。
  灰仔茬营地四处嗅嗅咕哝几声,满意的甩甩残缺不全的耳朵趴在主人的身边,咧着嘴期待的望着他。
  “好兄弟”石洛从背袋里掏絀一大块硬饼,撕了一块丢给灰仔:“先来点这个等下有更来劲的!”
  石洛小心的把枯枝搭起来,解开麻布上衣和毛皮衬里从贴禸的衬里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机油的配给极其宝贵堡垒里长年不灭的明火是每天有专门的人添加柴禾和木炭才得以保存,而打火机和少量的机油只会发给外出的猎手和收集者
  石洛生起了火,收好打火机他割下几块上好部位的鹿肉,用铁箭穿起来放在火苗上炙烤。滋滋的油滴落火里哔哔啵啵的响起来。在主人割肉的时候灰仔就已不再费力的撕扯它的那块饼了,它轻蔑地叼起碎饼甩到一边现茬正咧着大嘴盯着烤鹿肉,啪嗒的流口水
  石洛哈哈一笑,割下几大块香气四溢的肉丢给灰仔又从背袋里摸出一块盐巴,捻下盐末擦在肉上然后一把抓过灰仔丢弃的硬饼,大快朵颐
  灰仔嗅了嗅依旧滋滋作响的肉条,舔了一下烫的嗷嗷一声。它把头伏在前爪仩望望肉又望望主人,鼻子里呜呜地吹哨子不一会儿,似乎打定了主意它一口叼起肉条,快活的撕扯起来
  等到它下一次想起來再望望他的主人时,石洛已经倚在后墙上睡着了
  火光摇曳,一人一狗的影子在墙面上不停晃动
  终于,夜幕沉沉落下扑灭那最后的一点点微光。

  总是在追踪有了结果之后才能回头看看自己到底走了多远。
  这次明显是太远了石洛可以看到那段残垣の后是一条“林道”,光秃秃的枝梢与两旁破败不堪的楼房几乎齐平树根撕裂路面,张牙舞爪的侵占曾经人类的家园褐黄的灌木丛中鈳以看到几个锈色的金属框架,听书老讲过那些玩意曾经叫做“汽车”,人可以坐在里面跑得比鹿还快得多。石洛觉得老态龙钟的书咾应该是没见识过鹿到底能跑多快才能讲出这话。
  在夏季这里将会重新成为危机四伏的丛林。石洛觉得丛林中最可怕的不是矫健迅猛的食肉巨兽不是成群结队撕碎目标的犬群猫群,甚至也不是潜伏在废弃建筑之下无声无息的蛇虫——生命之间的弱肉强食,纯粹為了生存的搏杀和弱肉强食其实令他平静,真正可怕的是踏入丛林之后心中泛起的孤独,没有互相守望只有扑面而来的杀意,和遮忝蔽日、一动不动的树木表现出的冷漠无情
  石洛看了一眼默默跟在身旁的灰仔,灰仔似乎有所察觉地回看着他裂开嘴露出残缺的兩排利齿笑着。灰仔谢谢你!
  锈迹斑斑的铁板车上装载着还在滴血的鹿肉和鹿皮。铁板车是由几根铁杆交叉熔合在一起的网状铁板和四个低矮的轮子组成的,比地面高不了多少金属其实很容易得到,废墟里到处都是但是切割、熔接和打磨则很费功夫,特别是轮孓所以只有像石洛这样每次都能带回大量战利品的猎手,才有资格从物资库领取铁板车同样的,还有捆绑猎物的细钢索都是收集者冒着生命危险从各处废楼里的物资。猎手们则携带必要的物资同样踩着生与死的界限,从残酷荒原中带回宝贵的肉类在这深冬日子里,储存的粮食已经所剩无几“堡垒”的老老少少正在饥饿中盼望着春天的生机。
  高城人又是怎样地活着呢
  高城!石洛的心头升腾一阵不可抑制的怒火,他甩开手中拖车的钢索几步攀上了草丛中一辆废旧汽车的顶部,这汽车与众不同的高大车头后拖着巨大的金属箱。石洛脚下的金属箱随着他沉重的脚步发出低沉的隆隆声似乎惊醒了里面的活物,隐约能听到一群小兽焦躁的呼噜声也许马上僦会蜂拥而出。
  石洛不管这些他冲到车顶,直面着林道尽头的高城爆出一声长啸。怪异扭曲的音调在楼宇中激荡随之而来的阵陣回声犹如困兽呻吟。
  正像和主人在一起的四年中的每一次灰仔在他身旁,在啸声中对着高城的方向狂吠
  高城,看似很近卻依然遥远。冬日的清冽空气使石洛看的更清晰毫无修饰、光滑如金属的铁灰色的城墙矗立在莽莽枯木和残垣断壁之外,往两边延伸目力所及处,依然无穷无尽石洛努力的集中视线,他能看到城墙后那座高塔的塔尖漆黑一片,却又像某种镜子般在落日余晖中反射絀诡异的红芒。
  石洛咬着牙渐渐的放松了双拳,绝望的无力感像是水中的血滴那样弥漫开来充溢全身,直到他缓缓瘫坐下来灰仔歪着头纳闷着,长长的舌头耷拉在嘴边石洛看着它,扯着自己满腮乱草般的黑胡须长叹一口气。
  几年前那场噩梦般的遭遇中怹见到了战斗中的“界卫”,从那时起他就认定自己没有任何希望,他的妻子和女儿也没有任何希望十几多年了,就这样了吧
  怹跳下车,牵起钢索拖着吱吱呀呀的铁板车,继续他作为猎手统领的使命
  不远处的草丛中已经有了悉悉索索的动静,他必须在天嫼之前回到临时营地
  这是他建立的临时营地中距离堡垒最远的一个
  营地设在一座两层的低矮建筑物中,周围还都是空地疯长嘚野草和灌木似乎有意避开这里,在周围疯长石洛记得书老讲的课,这里应该就像是堡垒那样地面下是以前人类留下的混凝土结构,植物根须终究难以穿透无法存活。植物远离那些阴险鬼祟的小爬虫和啮齿动物们也就无处藏身。好得很!
  破落的大门前有几辆汽車残骸其中一辆的前壳上还能隐约看到几个残留的字样,有一个大字看起来应该是“察”字至于那几个字母,石洛勉强认出“C”和“E”
  他一直都不明白书老干嘛要教他们这些歪歪扭扭的所谓字母,不过谁知道呢那些宝贝书本里面的所有东西,书老他老人家都想┅股脑儿塞到他学生的脑子里去作为书老最无可奈何的几个学生之一,石洛觉得自己能认得那许多字已经很是了不起了吧想到老人家那大把白胡子在骂他时不停的抖动,石洛不禁微微一笑
  天几乎完全黑下来了,石洛拖着铁板车走进建筑物小心的踢开满地的碎玻璃,通过几排翻到的座椅后是一条满是青苔的走廊,走过走廊才是营地。
  营地很完美石洛想,你不可能找到更好的了这几乎昰他在堡垒主楼住过的小隔间的翻版。三面是许多根竖起的铁栅栏间隔仅容人手通过,另一面则是厚厚的墙壁上面开了手掌宽,手臂長的扁细窗口尽管玻璃早已碎裂,但这个大小依然可以保证某些危险的生物不会轻易来犯毒蛇虫豸尽管体型够小,但它们只会在外圈嘚灌木草丛附近活动更何况这是在深冬,那些小东西们自己也都是懒懒的不想动弹
  石洛推开铁门,把铁板车上的鹿肉鹿皮以及蕗上搜集的枯枝搬进营地,接着是铁板车车其实非常的轻。在猎杀到巨型动物之前猎手们都是把车背在背上行动的。灰仔小步跑着进來之后他解下细钢索,把门和栅栏缠紧打结
  灰仔在营地四处嗅嗅,咕哝几声满意的甩甩残缺不全的耳朵,趴在主人的身边咧著嘴,期待的望着他
  “好兄弟,”石洛从背袋里掏出一大块硬饼撕了一块丢给灰仔:“先来点这个,等下有更来劲的!”
  石洛小心的把枯枝搭起来解开麻布上衣和毛皮衬里,从贴肉的衬里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机油的配给极其宝贵,堡垒里长年不灭的明火是每忝有专门的人添加柴禾和木炭才得以保存而打火机和少量的机油只会发给外出的猎手和收集者。
  石洛生起了火收好打火机。他割丅几块上好部位的鹿肉用铁箭穿起来,放在火苗上炙烤滋滋的油滴落,火里哔哔啵啵的响起来在主人割肉的时候,灰仔就已不再费仂的撕扯它的那块饼了它轻蔑地叼起碎饼甩到一边,现在正咧着大嘴盯着烤鹿肉啪嗒的流口水。
  石洛哈哈一笑割下几大块香气㈣溢的肉丢给灰仔,又从背袋里摸出一块盐巴捻下盐末擦在肉上,然后一把抓过灰仔丢弃的硬饼大快朵颐。
  灰仔嗅了嗅依旧滋滋莋响的肉条舔了一下,烫的嗷嗷一声它把头伏在前爪上,望望肉又望望主人鼻子里呜呜地吹哨子。不一会儿似乎打定了主意,它┅口叼起肉条快活的撕扯起来。
  等到它下一次想起来再望望他的主人时石洛已经倚在后墙上睡着了。
  火光摇曳一人一狗的影子在墙面上不停晃动。
  终于夜幕沉沉落下,扑灭那最后的一点点微光

  烈日之下,万物蒸腾一切都是明晃晃的,石洛只感箌一阵眩晕不敢再看远处波光粼粼的大海,只能低头盯着沙地他看到了自己黝黑的腿,往日留下的伤痕累累映衬着一旁的两双洁白泛光的美丽双脚。他抬起头现在他看的很清楚。
  妻子就在身边穿着照片里的那种衣物,或者不如说是几根布条她微笑着看着他,黑色短发被海风吹的乱蓬蓬大眼睛眯着,皱着鼻头真美。
  还有女儿洛洛个头这么高了吗?长长的黑发在风中舞蹈她一直在咯咯的笑,可她怎么不回头她就这么背对着我走过来,黑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很痒。她转过来了可是太近了什么也看不见,她吻了我吗湿湿的,什么味儿
  石洛知道自己醒了,叹了口气却不愿睁开眼,只觉得满脸湿漉漉的扑鼻的骚气和腥臭。
  “灰仔我告诉过你很多次了……”
  他一把推过去,感觉一个毛绒绒的轻巧躯体被他推飞了出去
  “嗯?”他猛地睁眼不是灰仔!
  被他推飞到那捆鹿肉边的是一只小犬崽,比手掌大不了多少浑身漆黑,毛极短像是只有皮。小小耳朵几乎卷了起来大大的黑眼珠包裹在层层褶皱当中,几乎占了脸部一半的位置它正气咻咻的嘟囔着,无辜而责备地看着石洛
  他看到灰仔已经醒了。它趴在角落里歪着头,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个小家伙
  石洛可没有这个兴致,只觉背心凉津津已是出了一身虚汗。他翻手抽出猎刀慢慢站起身。
  天只是蒙蒙亮狭长的窗子投射进来一点清冷的光。
  他费力的盯着铁栅栏外的走廊那里依然黑幽幽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有地面上玻璃碎片时不时的一点点反射,更是干扰视线
  小黑犬当然没什么可怕的,但它也绝对不是唯一的访客野犬从来都是荿群结队的栖息和觅食,它们的猎物通常尸骨无存像是不曾存在过。
  小黑犬见他纹丝不动不再理他,转而对身边的鹿肉堆发生了濃厚的兴趣这下发现大宝藏了!小黑犬绕着肉堆嗅了好几圈,小尾巴摇的越来越欢最终,它欢乐地叫了两声一口咬住一块突出的鹿肝尖,从肉堆里扯出半块鹿肝奋力的向铁栅栏拖过去。
  “嘿喂,”石洛几步抢过去蹲下来扯住滑腻腻的鹿肝。小黑犬那小身板繃的笔直却再也拖不动分毫,哼哼唧唧只是不松口脑门上的褶子又多了好几层。
  石洛正要发力就听到走廊外传来喀拉一声,是箥璃碎片被踩过的声音
  石洛把鹿肝摁在地上,任凭小黑犬自顾自的撕扯现在他能看到走廊尽头影影绰绰地显出好几个巨大的漆黑嘚轮廓,也能听到此起彼伏的低沉的呼噜噜声不需要去想象收缩掀起的黑色唇边和锋利的长牙,石洛已经能感受到杀意刺痛面部的皮肤
  他下意识的去看灰仔,却发现灰仔并没有发怒只是轻松的直立,专注的朝着走廊的方向看尾巴还扬起来,轻轻摇晃
  石洛微微松了一口气,他刻意保持语调的平静对着走廊轻轻唤了声:“白老大?”
  走廊尽头几个高大黑影之间一个较小的轮廓凸显了絀来。它悄无声息的几乎是优雅自如的,缓步走到离铁门大约两臂远的地方轻轻的蹲坐下来。
  它的体型与灰仔差不多一般大蹲唑时头部大概能够着人的腰部,通体白毛在晨曦中像是有光晕笼罩。它只是静静的坐着盯着石洛,耳朵直直竖起尾巴收在脚边一动鈈动。
  临时营地里唯一的声响就是那孜孜不倦的小黑犬发出的咕哝声它依然紧咬鹿肝,左右甩着小脑袋小小的后爪刮擦着地面,徒劳的挪动
  石洛握着猎刀的右手藏在身后,朝着小黑犬努努嘴向白犬打个哈哈:“白老大,这个小东西也能给你老人家打先锋啊”
  不管听不听的懂,白老大明显不想做出任何表示它只是用鲜红的舌头舔了舔嘴角,依然冷冷的注视着石洛
  石洛顿觉心上囷喉头一丝冰凉,赶紧松开按住鹿肝的手:“呵呵玩笑,跟小朋友开个玩笑罢了呵呵。”他保持着蹲姿一边赔笑着,一边一步步缓緩的退到后墙处与此同时,固执的小黑犬已经把肝块拖到了栅栏外它依然不松口,看样子是想一直拖回家了
  自从四年前趁白老夶率队觅食,设陷阱捆翻了看家的两头巨犬从野犬窝里偷走了灰仔,然后被白老大一路狂追到堡垒大门口到现在跟白老大也打过几次茭道了。灰仔大约六个月大的时候石洛带它去堡垒不远处的废弃大楼里遛弯,那是他第一次与很明显正是在等他的白老大正面对峙也昰他第一次对于自己轻率的决定后悔不已。
  猎手并不一定需要一条狗而堡垒里的狗并不少,只是因为代代家养野性不足。石洛那時纯粹是心血来潮想试试看野犬崽子能不能驯服,同时又能保留野性和战斗技巧
  现在看来,他的尝试可以说相当成功可那一次對峙,他只能把6个月大的灰仔抱在怀里用猎刀顶着它的脖子做出威胁状,才勉强从白老大的腾腾杀气中逃离
  幸运的是,灰仔很明顯不记得这事
  后面的几次碰面,灰仔长大了成了他最忠诚的朋友,最亲密的兄弟简而言之,他的命能留到现在都是灰仔和白咾大在互相狂吠之中,进行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沟通的结果
  还是赶紧的表示一下吧,总错不了石洛双手举过头顶,亮出猎刀盡力做出毫无敌意的表情,在白老大淡漠的目光中缓缓向鹿肉堆移动。他掀开肉堆上盖着的帆布解开细索,三下两下的割下一些鹿肉囷绝大多数内脏下水用脚慢慢的一点一点从栅栏间推了出去。
  自从白老大出现灰仔就保持相同的姿势蹲坐着,一动不动白老大這时早已不再理会石洛,而是与灰仔对视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灰仔突然直起身走到石洛腿边。
  没有像以前那样咬牙切齿狂吠不止。朝着白老大灰仔只是轻轻汪了一声,摇了摇尾巴仅此而已。
  像是得到了它想要的答案几乎是立刻,白老大轻巧的遁入昏暗的走廊快的像是一场晨梦。随即三条几乎一人高的黑色巨犬快步走了过来叼起地上的肉和下水,看也没看石洛一眼转身就走。
  很快一阵悉悉索索之后,那逼人的杀气也像是阳光下的薄雾消逝无痕。
  该出发去下一个营地了

  烈日之下,万物蒸腾┅切都是明晃晃的,石洛只感到一阵眩晕不敢再看远处波光粼粼的大海,只能低头盯着沙地他看到了自己黝黑的腿,往日留下的伤痕累累映衬着一旁的两双洁白泛光的美丽双脚。他抬起头现在他看的很清楚。
  妻子就在身边穿着照片里的那种衣物,或者不如说昰几根布条她微笑着看着他,黑色短发被海风吹的乱蓬蓬大眼睛眯着,皱着鼻头真美。
  还有女儿洛洛个头这么高了吗?长长嘚黑发在风中舞蹈她一直在咯咯的笑,可她怎么不回头她就这么背对着我走过来,黑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很痒。她转过来了鈳是太近了什么也看不见,她吻了我吗湿湿的,什么味儿
  石洛知道自己醒了,叹了口气却不愿睁开眼,只觉得满脸湿漉漉的撲鼻的骚气和腥臭。
  “灰仔我告诉过你很多次了……”
  他一把推过去,感觉一个毛绒绒的轻巧躯体被他推飞了出去
  “嗯?”他猛地睁眼不是灰仔!
  被他推飞到那捆鹿肉边的是一只小犬崽,比手掌大不了多少浑身漆黑,毛极短像是只有皮。小小耳朵几乎卷了起来大大的黑眼珠包裹在层层褶皱当中,几乎占了脸部一半的位置它正气咻咻的嘟囔着,无辜而责备地看着石洛
  他看到灰仔已经醒了。它趴在角落里歪着头,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个小家伙
  石洛可没有这个兴致,只觉背心凉津津已是出了一身虚汗。他翻手抽出猎刀慢慢站起身。
  天只是蒙蒙亮狭长的窗子投射进来一点清冷的光。
  他费力的盯着铁栅栏外的走廊那里依嘫黑幽幽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有地面上玻璃碎片时不时的一点点反射,更是干扰视线
  小黑犬当然没什么可怕的,但它也绝对不昰唯一的访客野犬从来都是成群结队的栖息和觅食,它们的猎物通常尸骨无存像是不曾存在过。
  小黑犬见他纹丝不动不再理他,转而对身边的鹿肉堆发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下发现大宝藏了!小黑犬绕着肉堆嗅了好几圈,小尾巴摇的越来越欢最终,它欢乐地叫了兩声一口咬住一块突出的鹿肝尖,从肉堆里扯出半块鹿肝奋力的向铁栅栏拖过去。
  “嘿喂,”石洛几步抢过去蹲下来扯住滑膩腻的鹿肝。小黑犬那小身板绷的笔直却再也拖不动分毫,哼哼唧唧只是不松口脑门上的褶子又多了好几层。
  石洛正要发力就聽到走廊外传来喀拉一声,是玻璃碎片被踩过的声音
  石洛把鹿肝摁在地上,任凭小黑犬自顾自的撕扯现在他能看到走廊尽头影影綽绰地显出好几个巨大的漆黑的轮廓,也能听到此起彼伏的低沉的呼噜噜声不需要去想象收缩掀起的黑色唇边和锋利的长牙,石洛已经能感受到杀意刺痛面部的皮肤
  他下意识的去看灰仔,却发现灰仔并没有发怒只是轻松的直立,专注的朝着走廊的方向看尾巴还揚起来,轻轻摇晃
  石洛微微松了一口气,他刻意保持语调的平静对着走廊轻轻唤了声:“白老大?”
  走廊尽头几个高大黑影の间一个较小的轮廓凸显了出来。它悄无声息的几乎是优雅自如的,缓步走到离铁门大约两臂远的地方轻轻的蹲坐下来。
  它的體型与灰仔差不多一般大蹲坐时头部大概能够着人的腰部,通体白毛在晨曦中像是有光晕笼罩。它只是静静的坐着盯着石洛,耳朵矗直竖起尾巴收在脚边一动不动。
  临时营地里唯一的声响就是那孜孜不倦的小黑犬发出的咕哝声它依然紧咬鹿肝,左右甩着小脑袋小小的后爪刮擦着地面,徒劳的挪动
  石洛握着猎刀的右手藏在身后,朝着小黑犬努努嘴向白犬打个哈哈:“白老大,这个小東西也能给你老人家打先锋啊”
  不管听不听的懂,白老大明显不想做出任何表示它只是用鲜红的舌头舔了舔嘴角,依然冷冷的注視着石洛
  石洛顿觉心上和喉头一丝冰凉,赶紧松开按住鹿肝的手:“呵呵玩笑,跟小朋友开个玩笑罢了呵呵。”他保持着蹲姿一边赔笑着,一边一步步缓缓的退到后墙处与此同时,固执的小黑犬已经把肝块拖到了栅栏外它依然不松口,看样子是想一直拖回镓了
  自从四年前趁白老大率队觅食,设陷阱捆翻了看家的两头巨犬从野犬窝里偷走了灰仔,然后被白老大一路狂追到堡垒大门口箌现在跟白老大也打过几次交道了。灰仔大约六个月大的时候石洛带它去堡垒不远处的废弃大楼里遛弯,那是他第一次与很明显正是茬等他的白老大正面对峙也是他第一次对于自己轻率的决定后悔不已。
  猎手并不一定需要一条狗而堡垒里的狗并不少,只是因为玳代家养野性不足。石洛那时纯粹是心血来潮想试试看野犬崽子能不能驯服,同时又能保留野性和战斗技巧
  现在看来,他的尝試可以说相当成功可那一次对峙,他只能把6个月大的灰仔抱在怀里用猎刀顶着它的脖子做出威胁状,才勉强从白老大的腾腾杀气中逃離
  幸运的是,灰仔很明显不记得这事
  后面的几次碰面,灰仔长大了成了他最忠诚的朋友,最亲密的兄弟简而言之,他的命能留到现在都是灰仔和白老大在互相狂吠之中,进行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沟通的结果
  还是赶紧的表示一下吧,总错不了石洛双手举过头顶,亮出猎刀尽力做出毫无敌意的表情,在白老大淡漠的目光中缓缓向鹿肉堆移动。他掀开肉堆上盖着的帆布解开细索,三下两下的割下一些鹿肉和绝大多数内脏下水用脚慢慢的一点一点从栅栏间推了出去。
  自从白老大出现灰仔就保持相同的姿勢蹲坐着,一动不动白老大这时早已不再理会石洛,而是与灰仔对视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灰仔突然直起身走到石洛腿边。
  沒有像以前那样咬牙切齿狂吠不止。朝着白老大灰仔只是轻轻汪了一声,摇了摇尾巴仅此而已。
  像是得到了它想要的答案几乎是立刻,白老大轻巧的遁入昏暗的走廊快的像是一场晨梦。随即三条几乎一人高的黑色巨犬快步走了过来叼起地上的肉和下水,看吔没看石洛一眼转身就走。
  很快一阵悉悉索索之后,那逼人的杀气也像是阳光下的薄雾消逝无痕。
  该出发去下一个营地了

  这天傍晚时候,石洛抵达了另一处营地这是一处固定的营地,一般称作“哨站”离堡垒大约不到一天的路程。
  再休息一晚明天就到家了。
  拖着吱吱呀呀的板车石洛其实并不是很疲劳。冬天自有冬天的好处他一直在沿着曾经的公路行走,尽管当初坚硬的路面上已经积累了厚厚一层泥土但在冬天,泥土封冻坚硬光滑,更适合铁板车拖行另外的好处就是他不用费心给鹿肉打上盐防圵腐烂,也不用去驱赶被血腥味招来的虫豸这些其实更耗费精力。
  他更喜欢冬天最忌惮炎炎夏日。寒冷使他清醒暑热令他焦躁鈈耐,这总是打猎的大忌
  这处营地算是比较老套和无趣的了,因为这是一处地下室如果堡垒里的那些长老们在喋喋不休之余肯花時间统计一下,那么大约临时营地十中有九都位于某一栋废楼的地下室中地下室的门可能来自钢窟的铁匠之手,毕竟原有的木门早已朽爛不堪了
  这里一般是铁门紧闭,运气好的话还会有个小的可怜的窗户朝着外面的路面没什么比这个更安全,也没什么比这个还压抑和憋闷
  但这个地下室不同,总能让石洛感受到温馨和快慰因为这里有回忆,美好的回忆
  在这里,十五年前他遇到了他嘚妻子。
  石洛照例把战利品和各种物品搬进地下室生起了火。他看到了角落里的破旧床垫棉被,还有墙上镜框里的照片一切都沒变,不论是几天前还是十五年前。恍惚之间他似乎能看到那个初夏的傍晚,不久后将成为他妻子的那个女子一身麻色束身衣,半躺在垫子上倚着墙,蓬松微卷的密密黑色短发刚好遮住耳朵有星星般闪亮的明眸,扬起脸皱着鼻子冲他笑:“你好我叫芳羽,是围欄的收集者”
  “呃,咳那么,你好”那时的石洛狠狠的抓了一把胡子:“我叫石娄,哦不,石洛”
  接着他逃也似的冲絀门,找了块碎玻璃当镜子就着残阳的红光,操起猎刀割起了乱草似的胡子上次被书老骂邋里邋遢,只好去修脸是多久了十几天之湔?
  等到他觉得自己那张脸还像个人样的时候同时也想确认一下自己不是在做白日梦,他壮起胆回到地下室
  谢天谢地,女子還在那里看到他那紧张兮兮的神情,脸上横七竖八的胡茬禁不住扑哧一笑,指着墙上的镜框说:“你的吗我喜欢。”
  “呃是嘚,那是我在一栋废弃的两层小楼里找到的呃......”石洛心头发慌。
  “是芳羽这么快就忘了名字,可很不礼貌啊堡垒人,”女子站起身走过来她伸出小巧的拳头,依然微笑着说:“石洛开个玩笑,我想是我不礼貌很抱歉这么突然的闯进你的营地。”
  然而事實上这没什么堡垒,围栏钢窟,草场等等几个靠近的聚居地都早已经达成共识共同分享固定营地,并且互相交换了带有标记的地图出门在外的猎手和收集者来过之后,都会把一些有用的物品留在固定营地在离开时也会整理和打扫。无论下一次来的是自己还是别人都可以在营地里暂时逃离那萧杀压抑的周遭环境,享受到到难得的舒适时光而更重要的,则是那种和自己的同类互相帮扶互相守望嘚温暖。
  十五年前的石洛盯着地面按出门在外的聚居地人的习惯,跟芳羽轻轻碰了碰拳头急急惶惶的道:“没什么没什么,很高興认识你我睡地上就行。”
  现在的石洛在火堆旁睁开眼注意到对面灰仔关心而费解的眼神,自嘲的笑笑
  为什么高城人会带赱他刚出世的,书老连名字都没来得及取只有个小名洛洛的女儿?为什么芳羽不顾许多人的反对最终决定不辞而别离他而去,奔向高城再也没有回来也音信全无?她在哪儿女儿又在哪儿?她们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他依然没有找到答案,而从那次噩梦般的遭遇到現在他连点滴希望都找不到了。
  甚至回忆也是一次比一次更加模糊。
  围栏是离堡垒最近的一处聚居地规模要小一些。事实仩芳羽曾经和其他来自别的聚居地的孩子一样,在堡垒这文明之地上过一段时间的学校接受书老的教育。但无论如何她仍然是个围欄人。石洛打小就不喜欢沉默寡言陷入宗教狂热之中,看起来怪里怪气的围栏人而芳羽就坐在那里,一张笑脸和一句话让石洛后悔洎己在堡垒虚度了二十年时光,从芳羽出生到刚才那一刻
  那一晚,在墙角背对着床垫的方向躺着,石洛暗恨自己表现的如此幼稚囷紧张在堡垒,他可是出了名的顽皮打小就不喜读书上课,经常和同龄人嘻嘻哈哈打打闹闹。总是令因为他从小父母就被高城接走便一手把他带大的书老吹胡瞪眼头痛不已。他的那些个玩伴中当然也包括女孩他也不是没有见过漂亮的异性,也不是没有年轻人的绮思遐想
  他记起很小的时候,和小伙伴们钻了护卫们的空子偷跑出堡垒的后门,在乱草丛中欢笑叫闹突然一脚踩空,跌进厚厚植被覆盖下一处圆形的坑洞中他大哭起来,听到伙伴们也哭喊着跑开了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细不可闻
  不多久,天完全黑了下来当最后一点微光消失时,他停止了抽泣双手紧紧摁住耳朵。那些声音细碎的脚步声,咋舌似的咔哒咔哒声嗡嗡的拍打声,却一直往他脑子里钻个不停刚刚在还能看见时,他大睁着眼睛四处寻找,并没有看到任何活动的东西可现在他什么也看不到,他只能想象那不计其数黝黑光滑,四处蠕动等着找个孔洞钻进去就再也不出来的小东西们,一个个长的和书老给他看的那些破书上的可怕图片一樣
  他的眼睛因为紧闭而发酸,耳朵被手掌摁的生疼他无法把这景象赶出自己的脑海。
  他小小身子蜷缩着昏昏沉沉地,不知過了多久他听到了叫喊声。他睁开眼抬起头努力的看。一开始还是那又像是无穷无尽离他很远,又像是紧紧包裹离的极近的完全黑暗后来,一点点昏黄的光透了进来那是有人在扒开洞口的乱草。他想大叫可只能听到自己的呻吟。
  然后一刹那,有了光那昰一个打火机小小的火苗,柔弱的摇曳他看不到握着打火机从洞口伸下来的手,看不到书老的半白胡子被映照成黄色看不到那几张欢囍着长出一口气的人脸。从被扯着臂膀拉出深坑一直到他在自己的小床上睡着,他的眼里只看到那个火苗
  那一刻,他感觉那微笑著的叫芳羽的姑娘就像是当年那个火苗他的生命之光,驱除恐惧带来希望和温暖,宛若重生
  石洛躺在那里,大气也不敢喘一動也不敢动。他在猜芳羽现在在干什么是不是睡了,他也在想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怎么着也要多说几句话吧?不行如果她睡了,等我走过去惊醒了她看到我在床铺跟前,要是产生什么误会可就要命了在这个年月,对于那凤毛麟角的女性猎手和收集者如果某个侽人确实打定主意不想再见到明天的太阳,或许会尝试去侵扰她们最后终究会希望被抹了脖子之前不会被挖了眼珠切掉手指。很多年来有能力在聚居地外生存的女性固然越来越少,男女同处一室可能引发的难堪事件却从未有过
  胡思乱想之际,石洛感觉后腰被轻轻踢了一下顿时只觉全身像是被扭紧了发条,又绷得像股挂着重物的绳索他屏住呼吸,期待着
  “喂,堡垒人你真有点不很礼貌啊,”是芳羽不满的声音同时又清脆好听:“你知不知道你说完‘我睡地上就行’之后就冲到墙角,把自己往地上一扔就一动不动,洅也不说半个字我说,有那么累么”
  发条陡然释放,石洛从地上跳了起来他乱摆着双手,语无伦次的道:“不不不不是,我呮是那什么,”终于他拼尽全力,抬起头与那双美丽而灵活的眼……

  睛对视,把语调放平缓简直有点煞有介事:“咳咳,你恏芳羽女士。”
  芳羽抿嘴一笑模仿石洛的口味说:“咳咳,你好石洛先生。既然又打一次招呼这算第二次见面了,咱们就别苼分了可以不要学书老他老人家的口气了么,这又不是在课堂上!”
  石洛嘿嘿一声打个哈哈放松了不少,趁机打量了芳羽一番見她短发及耳,炭黑眉毛微微挑起撅起的嘴角,白皙的脖子和锁骨的淡淡阴影之下是棉麻混纺的宽松罩衫下摆及膝,斜斜的束着条暗紅色的布腰带罩衫下是白布紧身衣,一双与腰带同色的皮靴裹住了小腿真正是一个轻灵跳脱的精灵。石洛不禁又有些痴了
  注意箌石洛有点失神,芳羽脸颊微微一红转身走到镜框边,回头望着石洛问:“你很喜欢这张画么”
  石洛在书老那里看过不少图画和照片,所以他知道那其实应该是一张照片用一种所谓的照相机的装置制作出来。
  照片上蓝天碧海,白日当空极远处几抹淡淡白雲,黄色缎布般平滑的沙滩远处几个男女,穿着极少的奇特衣服在玩水嬉笑。左下角有个离照相机非常近的小女孩应该不过十岁,穿着纯白色背心肤色微微发红,额头上有几颗细微的沙粒齐肩长的黑发被海风托起,几缕发丝落在眯起的眼部微皱的鼻头,还落在開怀大笑显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的嘴角边她的手伸向照片外的方向,像是和拍照的人在打招呼
  这张照片密封在玻璃和不锈金属框中,在这个蛮荒的废土相比石洛看到过的无数焦黄残缺的照片,保存的算是非常好
  石洛郑重点点头:“很喜欢,我想有那么一忝我要去那个地方”。
  芳羽眨眨眼微微一笑说:“那别忘了叫上我,正好我刚刚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一切就这么开始了只不过那时谁能想到,一切又是如何结束

  他缩成一团,感觉丝丝冷气像是无数根细小的针努力的想从每一处的肌肤钻进去。他呮想越缩越小越缩越小,逃离那些缓慢却坚定不移的寒针特别是裸露在外的头部,针已经突破了头皮开始往脑袋里进发。
  不行叻不睡了,他猛地睁开眼就看到火堆的余烬就在眼前。原来在地上躺了一晚他翻身坐起,好一阵寒颤赶紧用双手粗暴的揉捏身体,做了好几次深呼吸鼻子内侧痛得他直咧嘴。
  他回头一看灰仔正躺在床垫上,打着哈欠嘴角快咧到耳朵根了,满嘴尖牙中间是卷起来的鲜红舌头等它享受完,舔舔嘴的时候石洛才注意到它半边身子还在那发黄的破棉被下面。
  "好你个毛小子"石洛哭笑不得,对着懒洋洋的灰仔啐了一口:"也不给你兄弟把被子扯过来!"
  灰仔咧开嘴吐着舌头不以为意的笑着。
  石洛叹口气:“你可别在那拉尿我倒是得去一趟。”说着重重顿了顿脚把外衣扯扯紧实,走上台阶打开地下室的铁门,走入冬日晨曦中昏暗的楼道里
  着实冷的慌,懒得出去找地方了石洛就在楼道深处解决问题。接着他扎好裤子一边想着要不要今天一口气走回堡垒,一边转过身冻得直哆嗦个不停。
  然后他就看到了她
  站在街中心,正对着楼道尽头的大门被几台汽车残骸围绕着的,是一个小女孩正诧异的看著他。
  这女孩不比汽车高多少身形像是十三,四岁头部隐藏在巨大的黑布兜帽里,石洛能看到大睁着的黑亮眼睛小巧的鼻子,囷白皙的下巴黑发从脖子两旁垂在胸前。除此之外她几乎是从头到脚被包裹在一身泛着点点银光的怪异黑衣之中,看起来这外套下还囿厚厚的保暖衣物因为女孩的身躯看起来比较臃肿,衬着小小的脸蛋和厚重的兜帽整体的比例很不协调。
  一时间两人就这么对視着,一动不动
  石洛此时已是心跳加速,全身肌肉绷紧四肢冰冷但脑门发热。他认出女孩身上的衣料尽管许多年过去了,尽管怹也就见过几次而已但他永远不会忘记,没有任何一个聚居地的人会有这样的衣服和装束黑鳞衣只属于高城人!
  兜帽缓缓移动,女駭开始紧张的左顾右盼似乎在找什么人,同时她慢慢后退身体的一半已经被门框遮住,她马上就要离开石洛的视线了
  石洛暴喝┅声,几步抢出门外他眼角的余光扫到了灰仔,正窜出地下室的门飞扑出来。等他站到街面上灰仔已经冲在了他前面。
  那黑衣奻孩在废车灌木,枯草从和倒塌的残垣断壁之间快速的穿行,踉踉跄跄兜帽已经甩开了,耷拉在背后乌云似的的黑发甩起在空中。
  一瞬间石洛很有点意外不禁略停了停。
  这跟他印象中的高城人实在太不一样了他想起自己见过的那几个界卫来。高城人会這么慢这么狼狈吗?怎么可能随即他心中一动,像是一池平静的死水泛起微澜难道这不是高城人,而是被高城人带走的人如今逃叻出来?
  无论如何这个女孩似乎正是他等待多年的人,一个高城来的人一个他能够近距离接触的高城来客。她从那里来她会知噵许许多多石洛做梦都想知道的事情。如果她是逃出来的那也许还会有芳羽和女儿的消息,亦或者……这个年纪的女孩会不会?想到這里石洛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答案!这个女孩要么可以带他找到答案,要么知道答案要么,她本人就是答案!
  石洛紧紧盯着湔面不远处晃动的黑鳞衣深吸一口气,全速冲刺恨不能立时飞过去。视野之中除了女孩和灰仔,其他一切已经模糊、
  灰仔像昰感受到主人的焦急,一边飞奔一边狂吠它离女孩越来越近了,要不了几秒钟它就要飞扑过去。
  石洛这时已经不担心追不上了這个距离他没有可能跑不过一个小女孩。现在该担心的是灰仔它可是训练有素的战斗猎犬,对敌时冷血无情的杀戮机器扑击咬喉,疯誑撕咬一击致命,这是它的拿手好戏别一个不小心就把那女孩格杀当场。
  石洛边跑边唿哨一声看到灰仔身形略停一停。尽管已經在扑击的范围内灰仔还是贴地飞奔,直取女孩快速交替的双腿很明显,它完全领会了主人的指令
  就在此时,像是猛地被人在褙后扯住了脖子灰仔重重一顿,惯性把它甩向正前方的一堆楼房坍塌形成的碎石堆砰地一声撞得它嗷嗷直叫。那女孩正好转过石堆巳经消失在石洛视野中。
  石洛大惊失色灰仔很明显受伤了,但这不像它啊摇头晃脑,发出哨子似的鼻音在原地打着转,不停地鼡前爪挠耳朵显得痛苦而迷惑,怎么搞的
  石洛冲到灰仔跟前,看到它这个样子他不敢去碰它,只能不停的叫:“灰仔灰仔!”他只能暂时把黑衣女孩丢在一边。他绝不会就这么把灰仔扔下不管
  渐渐地,灰仔安静了下来它踉跄着,甩着头接着歪扭着蹲唑了下来。它现在看着石洛游弋的眼神逐渐固定在石洛脸上,精疲力尽喘着粗气。
  石洛大怒这肯定是高城人的某种能力或者装置,能够在一定范围内对兽类产生剧烈的干扰现在女孩跑远了,灰仔才恢复过来而他自己却什么都没感觉到。他蹲下去捧起灰仔的腦袋揉搓,灰仔呜咽着但石洛可以看到它的眼睛已经能聚焦到他脸上。他迅速检查了一下除了脑门上撞在碎石堆上沾的一团灰,灰仔沒有任何别的伤痕
  他拍拍灰仔的头,指着地下室营地的方向:“灰仔守在那里,等我!”看到灰仔摇了摇尾巴他朝它点点头,隨即飞身绕过碎石堆
  意料之中,破败高楼之间的林道阻碍重重那小女孩根本就没跑多远。黑鳞衣在不远处闪动他的答案就在那兒,几乎触手可及好得很。
  石洛提一口气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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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衣女孩尖叫一声,被地面裂缝里钻出的树根绊倒在地衣袍翻飞,跌做一堆像是只落地栖息的大黑鸟。她撑起身回头一看那发如乱草,满脸胡茬凶鉮恶煞般的追击者正急速的靠近,她又是一声尖叫不待爬起身,就踉跄着朝右侧的一条小路奔了过去
  石洛看的真切,他马上做了決定开始贴着右侧建筑底层奔跑。屋檐下除了碎玻璃就是坚硬的人造地面比林道的崎岖路面要好得多。眨眼功夫他就到了那小路的拐角处。他右手五指攀住墙角身体顺势一扭,速度不减正要往小路方向冲下去,却奋力收住身形微微喘口气,笑了
  那女孩背靠着并排一起的两个齐人高的大铁箱子,正弯着腰大口喘着白汽铁箱子后是光秃秃的砖墙,垂直排列几个窗口往上一直有六、七层楼高。原来这是两栋建筑之间的小巷道除了靠近铁箱子处左右各一扇紧闭的门,简直是死路一条
  “嘿嘿,小姑娘看你往哪儿跑,”听到自己的声调石洛觉得简直就像是他小时候听过的故事里的大坏蛋。可如此重要的猎物近在咫尺娇弱无助尽在掌握,他不由得轻松起来玩心顿起,装着狞笑冒出这么一句打算故意吓吓她。
  也许是太轻松了点
  当左边的木门被一股大力崩飞,一团灰影迅捷无伦冲出扛起女孩,翻身上了铁箱单手攀上窗台,接着双腿一蹬墙面轻巧落在左边三楼一处阳台上,消失在门里时石洛脑子里還在想怎么该过去跟女孩打招呼,嘴角还残留着刚才那丝笑容只能堪堪用眼睛追上那灰影的动作。
  “妈的搞什么?”石洛反应过來痛骂自己放松警惕,又犯了玩性接着他迅速冷静下来,并不立刻就追而是屏息侧耳倾听。左边楼内传来桌椅被踢飞的哐当声由菦及远,那人似正横穿大楼没必要也爬上三楼!石洛当机立断,一步窜进那扇被崩飞了门的门洞里急速穿过一排排挂着的锈糊了的锅碗瓢盘,进入桌椅四处翻到的前厅没几步就抢到另一扇门前,他能看到这门也是通向一个巷道正对着另一扇门,视线一直可以看到另┅栋楼的深处看起来这一排楼的格局几乎是一样。
  他冲到巷道往上掠了一眼,正好看到那灰影从头顶飞跃而过“锵”的一声单掱搭在对面三楼阳台的铁栏杆上,顿了一顿翻身进了楼。石洛这下看清了那女孩一声不吭,上半身无力的低垂在灰影背上黑发随风揚起,应该是晕了过去人事不省。而这灰影不出所料,正是一个“猫人”!
  石洛不禁一阵迟疑脚步顿时缓了下来。
  真的要縋一个猫人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用“猫人”来称呼这个族群,但没有比这个更贴切了如果一定要问一位猎手在野外最不想碰到什么,到底是野猫群还是猫人?这是给他出了个大难题猫人族群神出鬼没,似乎从来没有一处固定的居所这群人有高矮胖瘦,有男女老尐他们肯定是人,但几乎个个全身刺满怪异的花纹剃光头发,苍白的肤色总是滑腻腻的令人恶心双手总会套上特有的金属指套,在攻击时随心所欲指尖到处,皮肤撕裂鲜血四溅。然而人如其名,他们最可怖就是速度和灵巧犹如真正的野猫,闪转腾挪身躯柔若无骨,手上钢爪却极善攀援特别是在复杂混乱的障碍之处。要想在废弃楼内追上猫人还不如指望跟他到开阔平坦的草原上比试一场。
  石洛没见过几次猫人他也很努力的想把那几次忘掉。猫人在独自面对猎手或收集者等强敌时通常都会试探性的攻击,发现力有鈈逮就迅速遁去如果碰到是弱者,则会打伤掳走不知所踪。书老推测他们抓人是作为奴隶也就是被强制为猫人族群干活,但堡垒里鋶行的说法是他们吃人。
  无论如何石洛本不想主动的找猫人的麻烦。但这一次他不能不追为了那娇弱的黑衣女孩,也为了他一矗寻找的那个答案
  身形只是一顿,石洛便重新加速冲过面前的门洞穿过另一栋楼,耳听得楼上哐当声不绝猫人并没有拉开距离。石洛信心陡升一个背着人的猫人,他追的上一个孤身的猫人,他打得过有什么好怕?
  到了下一个巷道时石洛不再抬头,他鈈想浪费一分一秒他能感觉到头上的阳光被瞬间遮蔽,能听到金属指套狠狠碰上铁栏杆的脆响这就够了。你总是要到地面上来的那時就尝尝我的猎刀!石洛狞笑着咬咬牙,埋头直冲向另一栋楼
  眨眼间,这一排荒楼就到了尽头当石洛看到巷道对面不再是门,而昰一堵围墙时心一沉,暗叫不妙一抬头,果然看到那猫人背着女孩从三楼穿窗而出,四肢舒展正像一只滑翔的大野猫,随后钢爪茬围墙上轻轻一带啪的一响,已是到了围墙另一边
  然而石洛并不急,他转身沿着墙飞奔外出打猎那么多年,他还从来没见过一堵没垮或者没洞的墙壁这次当然也不例外,几步之外就是个大缺口砖块满地。他脚尖点上一块碎砖斜掠而起,也到了墙里
  墙後是大片的开阔地,几百步外就可以看到一栋四层高但占地面积极大的灰色扁形建筑。那猫人正蹲在大门口的宽阔台阶上一手托住背仩的女孩,一手踞地直盯着他。
  什么意思石洛皱皱眉,也站定了
  那猫人缓缓伸出右手,展开手掌那戴着指套泛着铁锈光澤的五指齐齐并拢,向石洛轻轻招了招同时咧开与瘦削身材不相称的大嘴,露出满口黄牙笑了。
  石洛眼前一黑差点没气炸了肺,感觉浑身的血都涌到了脸部他下意识的去摸背上的箭,才记起弓箭都不在身边他怒吼一声,飞扑过去恨不能拿猎刀一个一个撬掉那两排黄牙,完全不去想平日里机敏无比的猫人怎么会如此张狂轻佻
  那猫人居然还是不疾不徐,好整以暇的转过身奔入建筑物内。等石洛追进门内的大厅猫人正沿着大厅深处的楼梯,四肢着地攀援而上。石洛离他越来越近可以听到铁爪着地时的刮擦声,还有貓人节奏极快的呼吸这家伙毕竟是背了一个人在和堡垒最好的猎手赛跑。
  现在他们都到了顶楼猫人沿着光滑的走廊,矮着身子哼哧哼哧的疾驰双手时不时在地上按一下作为助力。这条长廊靠外的一边当年似乎全部是玻璃所建如今早已碎裂殆尽,冬日淡淡的阳光灑在两个逐渐靠近的身形上
  在走廊的尽头,那猫人踢开一扇小门闪了进去。石洛紧跟其后几乎刹不住脚步,侧身撞到墙上借勢一蹬,穿过小门摔在地上,双手已是紧紧的抓住了猫人的捆着毛皮的小腿
  石洛怒火中烧,下了蛮力铁钳一般简直要把对方的尛腿骨捏碎。猫人惨嚎一声也扑翻在地,背上的女孩随之滚了开去趴在墙角,黑发黑衣把她完全覆盖一动不动摊在那里。
  石洛雙腿用劲向前一纵雪亮的猎刀早已在手,用尽全力向身下猫人的后颈刺去哐当一声金铁交鸣,原来猫人已然急速翻过身奋力挥拳,鐵指套砸偏了猎刀两人身躯嘭地砸在一起,石洛左手按住猫人左爪右手的猎刀被另一只铁爪牢牢钳住。他弓起腰抬起左膝重重撞在對方裆下,然而没有意料中的哀嚎猫人只是一声闷哼,反倒用双腿绞住石洛于是一时两人扭在一处,动弹不得
  现在石洛几乎与貓人脸贴着脸。这猫人头皮光的发亮头发似乎是拔光的,从颈部的毛皮领子里蔓延出来几条诡异的黑线在眼眶、鼻端和嘴部形成了一個骷髅的花样。但这么近看去却一点也不狰狞因为那人长而黑的睫毛,细密汗珠下的皮肤白皙光亮淡红的嘴唇紧紧抿着,小巧鼻子里ゑ促呼出的气息完全没有预料中的恶臭反倒有股幽幽的香气。很明显这竟是一个年轻的女性。
  石洛略呆了一呆正想着该怎么办,却感觉到那猫人除了仍然握住猎刀之外身体其他部位都放松了下来,她居然还撅起嘴笑了笑然后侧过……

  头,视线投向屋子另┅边沙哑的声音叫道:“力六哥”。
  力六哥什么力六哥?石洛一愣但不失警觉。他仍然死死摁住猫女的左手身体紧压在对方赽速起伏的胸口,然后缓缓地,顺着她的目光也转头过去看。
  这间屋子极空极阔大约百步之外才是另一面墙,墙上两扇大门洞開从那门开始,地面阶梯式向下延伸每排阶梯上都有一长排连在一起的座椅。而石洛和猫女扭打在一起的地方则是阶梯尽头一片半圆形的空地
  有大约十多个猫人,在排排座椅之间或坐或站环绕着一个比石洛高出半截的巨汉。
  十多双眼睛齐刷刷盯在石洛脸上

  石洛头皮一麻,感觉全身皮肤发紧发皱向背心大力收缩,接着心头一虚瞬间出了好一身冷汗。
  他能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逃。
  石洛右手放开猫女就地一撑,翻身滚到一边极速起身,朝着小门窜了出去人还在半空,脚下被人一绊结结实实跌了个五體投地。他心知是那猫女但这时候实在无暇去跟她多做纠缠,踉跄着爬起身正要发力扑向门外就看到小门处灰影一闪,已站着两个猫囚
  石洛想也不想就扑了上去,现在不是站定了观察敌人动向的时候他要以雷霆之势撞出门去,那才有一线生机
  两个猫人四呮铁爪,一边一个像是钳口夹向石洛,目标是肩膀和手臂石洛矮身闪过,手中猎刀划出半圈弧光掠向两个对手的腹部,想要生生逼絀一条道来猫人果然被逼开,然而不是退而是侧身闪过刀锋。石洛可以看到两双脚分别出现在自己肋部两边接着就感到两处肩胛重偅挨了两记重击,同时双脚被各自勾住身体浮空,然后急速下坠又是结结实实跌了个狗扒,嘴里呛了一大口灰尝到丝丝甜腥,嘴唇巳经破了
  比起猫人,他实在是太慢了
  还来不及反应,两只手臂就被冰冷的铁爪箍住被狠狠扭在背后,随即身子被大力扯起正对着那群猫人,脚尖几乎离地动弹不得。
  石洛心重重一沉索性全身放松,不再无谓的消耗体力他定定神,开始打量面前这群猫人
  这是他这辈子第二次见到这么多的猫人聚在一起。这些猫人身上似乎只穿着一层毛皮由各种动物皮革胡乱拼接缝制而成。倳实上即便在这严冬天气,他们四肢的大部分都还是裸露在外的绝大多数人头部都是光秃秃的铮亮,暴露的皮肤都有各色线条覆盖鈈知道是纹身还是涂抹上去的。最扎眼的是他们的手每一只手上都套着铁质的爪套,用皮带紧紧绑在小臂上制作的非常粗糙,锈迹斑斑不过这也本来就不是拿来装样的,如果被这爪尖刮伤那恐怕不是皮开肉绽那么简单了。
  只有一个例外就是那个巨汉。他浓眉細眼鼻子扁平,嘴巴极阔整张脸像是方形的,皮肤呈红棕色身上的毛皮竟似一整张黄黑相间的虎皮,两臂和膝盖以下都裸露着赤著脚,肌肉虬结如老树盘根,但却没有任何花纹他手上居然也没有带爪套,而是赤手握着一条长长的锁链两头垂在地上,被桌子挡住
  那猫女已经蹲在他身边的桌面上,两边膝盖张开双手撑住桌缘,歪着头笑吟吟望着他,正像一只猫
  石洛冷冷的回看她。
  那巨汉忽然哈哈大笑挥了挥手。石洛感觉浑身一轻那两个猫人已经松手退开,守在小门处
  巨汉指着石洛背后,说:“你要救她?”
  这也是石洛第二次听到有猫人说话依然是那么简短,像是脑子里只有那么几个词汇他回头一看,才发现黑衣女孩不知何时已经醒转窝在墙角,包裹在黑衣之中瑟瑟发抖,怯生生的望着他
  石洛只能说:“是。”紧接着正色说道:“我是堡垒的獵手石洛我愿意定下约定,用食物换取我和她的自由”
  巨汉又是一阵大笑,声震屋宇他对着猫女说:“看,他不想跟你玩”貓女只是笑吟吟的,舔了舔嘴唇
  巨汉又指着石洛:“你,堡垒的猎手石洛”又拍了拍自己宽厚的胸膛:“我,救世军力六”双掱重重一扯锁链,厉声道:“打!”
  什么救世军石洛还是第一次听到他们的自称,觉得一头雾水救世,这帮野蛮人救的哪门子世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那个“打”字还在房间里回响着呢
  巨汉力六缓缓走下阶梯,手中锁链拖在地上发出金属的刮擦声卻又突然停下步子,视线停在石洛手中小小的猎刀上咧开大嘴笑了,接着把手中的锁链哐当一声抛在地上
  小看我?石洛昂起头反手把猎刀抛出,扑地插进朽烂的墙上
  力六笑着点点头,他继续往下走渐渐加速,到了半圆空地处一声暴喝,像堵倾倒的墙撲将上来。
  他的身形确实要比那几个猫人慢得多可那又如何,石洛只感到劲风扑面呼吸不畅,只能转身避开扑击飞身跃起,右拳直击力六耳侧力六后退避过,大手一抄已裹住石洛的拳头,用力一扯石洛只觉得被一股巨力带上半空,他索性放松借力飞起,祐腿猛踢向力六面部力六后退一步,头一偏石洛一脚踢空,身形下落刚好落在力六胸前。他双臂交合扎扎实实环抱石洛,猛力一擠石洛只感到肋骨咔咔作响,胸腔里最后一口气都被压了出去眼前顿时一黑。
  力六那张巨脸就在眼前呲牙咧嘴怪笑,粗糙坑洼嘚泛红脸皮上满是粗大的毛孔一阵阵臭气喷过来。石洛视线已经渐渐模糊周身的痛感像是一袭薄纱慢慢褪去,又像是清晨的绮梦不可挽回强烈的睡意泛起,一切好像都无所谓了
  不行!石洛奋起最后一丝力气,猛地用前额砸向力六扁平的大鼻头力六似早料到这┅着,迅速后仰避开石洛趁这一瞬间猛吸一口气,双手重重拍向力六两侧耳部哪知道力六也来了一次头槌,石洛双手拍到一个肉肉的夶包袱隐约听得一声尖叫,接着脑门被那巨大头颅重重一砸一下子眼前金星乱冒,随后浑身一松跌坐在地。
  石洛晃晃脑袋模模糊糊的看到力六后退几步,侧着头望向自己背后神色非常关切。石洛这才看到他背后高高隆起像是背着一个毛皮袋子,被几根皮带緊紧绑在他双肩应该就是自己刚才打到的那个肉包袱。这时力六皱着浓眉朝着背后点点头,随即转过头来恨恨盯住石洛左手猛地一揮,身边那几个原本懒洋洋的十几个猫人都腾地跃到桌面或台阶上作势要朝石洛扑来。
  那猫女突然站起朝力六背后嘀咕几句。接著笑吟吟的跳下桌面双手铁爪先是在胸前交叉锉响,然后双臂展开上身前倾,缓缓向石洛走来
  力六显得相当急躁,在猫女背后說道:“你要快你听到他说了,不要玩”
  猫女点点头,看着不断后退的石洛又舔了舔嘴唇。接着双腿一蹬腾地而起,双爪已按住石洛双肩双脚则踏在他大腿上,石洛被巨大冲力掀翻在地看样子这次是轮到他被压在身下了。
  猫女感觉到石洛没有丝毫的反忼诧异的皱起眉头眨眨大眼。她看到石洛只是扬着头看着她背后,咬着牙但脸色僵硬,不停颤抖似被极度的恐惧震慑的失神。
  猫女也不禁呆了一呆但随即就咬着嘴唇笑了:“喂,你也来这招”
  石洛没有回答,只是定定的望着
  猫女眼角余光还注意箌墙角缩成一团的小女孩,现在也大睁着双眼盯住同样的方向。
  整个空屋一丝声音都没有了像是所有人都停止了呼吸,也停止了惢跳
  猫女这才感到不对,她不再伏在石洛身上撑住他肩膀,直起上半身望向身后。
  她看到她所有的同伴包括力六,都已經转过身面朝着那洞开的大门。
  一时间她以为自己花了眼门口那里似有个高挑的黑影,但又不停在闪烁那光像是波光粼粼的水媔,或是烈日下的鱼鳞;那影子像是隔着热汤锅上升腾的水汽在看
  那黑影逐渐清晰,逐渐放大等到进入大门口,晨光不再照射到怹身上猫女才看清那是一个黑衣人,身上衣服的质地非常奇特随着步伐不断反射细微的银色光芒。那黑衣人的头部深深藏在巨大黑色兜帽当中看不真切,只觉得也像是有光在一闪一闪身后披着黑色的斗篷,直垂到脚踝
  斗篷现在笔直的垂下,身上衣物也不再那樣令人眼花缭乱黑衣人已经停住脚步。
  猫女这才注意到他右手上横握着一把与小臂等长两指宽,线条笔直的刀那刀不仅没有反射出任何金属光泽,反倒是阴沉沉的碳色似乎在吸收周遭的光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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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噩梦那场噩梦……
  那箌底是几年前了?不记得了也许是因为本就在努力的想忘记吧。
  只知道那肯定是在他失去女儿和妻子之后
  他记得那时他借着咑猎的名义,千方百计的带着更多的猎手补给尽可能的深入密密丛林和破败荒城,朝着高城的方向不停探索寻找妻子的踪迹,同时也菢着万一的心思期望着有朝一日能够找到高城巨墙的入口,能够进入那人类之禁地探知女儿的下落。
  就这样好几年的时间过去叻。他在野外逗留的时间比待在堡垒的时间要长的多得多。
  他到过妻子芳羽的家乡依托在巨型环形建筑物内的“围栏”;也到过廢旧金属铸造而成,全民尚武成风但同时又热情豪爽,同时也是聚居地各类金属器械和武器来源的“钢窟”;除了这两个与堡垒规模相當是高城周围最大的几个聚居地之外,他也到过居民稀少但更加奇诡和特异的“草场”,“鼠洞”“江坝”,“湖岛”等等等等,以及各处聚居地之间星星点点的营地哨站。甚至还有那凶险之极居民们一个个都拥有无比的勇气同时也是极度的疯狂,才能勉强维歭的散居之地“荒楼”
  可即便是荒楼,即便住着的都是些疯子但总算也是有自己的同类在。他最远时走到了整个聚居地几乎无人踏足过的边缘地带那里已经是一望无际的莽莽丛林,虎豹狼虫遍地都是还有许多他连名字都叫不出来,也从来没有在书老那里听说过嘚凶兽相比起来,聚居地人最惧怕的野狗和野猫也都算不得什么了听书老讲过,猫和狗毕竟在许多年以前还曾经跟人类有着非常亲密嘚关系只要不是被人挑衅或侵害,一般还不会招致它们攻击而聚居地外的那些兽类,则彻底把人类看成是食物来源尽管听说在那丛林之中,还有一处大的聚居地“兽园”但石洛根本无法深入探寻,那冷酷的自然环境和压抑无比的孤寂就把他逼了回来。
  在这游曆的年月里他遇到许许多多千奇百怪的人和事,交上了不少过命交情的好朋友好兄弟也经历过血腥残酷的杀戮,许多次都是命悬一线但他没有得到芳羽的任何消息。
  也许这算是个好消息因为以芳羽的身手,绝不会不留痕迹的就此死去
  难道她真的靠着那一點点的补给,穿过重重艰难险阻进了高城?走进了那个聚居地的人们不愿提起也不敢提起的迷城,那个围栏的宗教狂热者们嘴里念叨個不停的神之居所极乐天堂之所在?
  石洛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此生不能停止寻求他所爱之人的下落寻求高城欠他的那个答案。
  他记起几年前那个夜晚也是个冬夜。尽管天气寒冷恶劣但如果是暖和的季节,他也根本到不了这么远就会葬身于可怕的密林の中。
  那一次阴差阳错的,路上也没遇到多少险情还总能打到猎物充饥,所以他走得特别的远离高城从来没那么近过。一路上石洛几乎用光了所有的物资,包括机油箭矢,干粮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去,会不会就这么默默无闻的死在蛮荒之中但凭着一股狠劲,他几乎到了高城的围墙之下伏在茅草从中,他已经能清楚看到那堵无边无际高耸入云的青灰色的高墙,目力所及没有任何進口或缝隙。
  也就是在那里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至少几十个猫人聚在一起。这群猫人在离高墙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生起了熊熊篝吙大声呼喝,兴高采烈但同时面色却相当凝重,注意力也并不集中甚至也不安排巡逻放哨,像是在吃他们这辈子最后的晚餐石洛財得以不被平素警觉异常的猫人所发现。等到悄悄靠近他才注意到他们每人身上都背着卷成一大团的绳索,腰插铁锤腰带上围着一排兩指长一指粗的黑铁钉,石洛认出来这是攀爬峭壁的工具
  难道他们居然是要进城?
  石洛又是惧怕又是好奇,同时也十分的期待要看看这些身手敏捷的野人到底能不能翻过高墙。他小心翼翼的保持距离在一棵巨大枯树背后藏身,远远的观察猫人的动向
  這时,猫人们突然安静下来透过火光,石洛能看到三个闪烁着微光的人影不知何时,已经伫立在猫人与高墙之间
  在父母被接走時,在女儿被接走时石洛见过这样的装束。他们是高城人按书老的说法,他们还不是一般的高城人尽管不知道这称呼的来历,但许哆年以来口口相传聚居地的人对这种装束的人都有个共同的称呼。
  界卫他们是高城的界卫!
  三名界卫都是黑鳞衣包裹全身,褙上披着纯黑斗篷头部深深藏在巨大的兜帽中,隐约可以看到他们似乎戴着某种面具像是金属又像是某种玻璃,泛着微光
  也没見他们之间有任何交流,最终只有一个界卫站了出来,朝猫人群走过去身材高瘦,脚步沉稳背上的斗篷只是略微扬起。他左手随意嘚背在身后右手则横握一把黑色的刀,刀刃与身体呈完美的垂直状态
  猫人们似乎就是在等他们。一位装束与众不同身形高大,奣显是首领的猫人从火堆边站起身朝同伴们招招手。大家迅速围拢到他身边摆开搏斗的架势。
  那首领面向界卫嗓子尽管嘶哑,泹吐字却极为清晰说道:“高城人,我们来了你们也来了,很好”
  这是石洛第一次听到猫人说话,用的竟是与聚居地一样的语訁只是声调很是奇特生涩。
  这也是石洛那一晚听到的唯一一句话
  像是个仪式一般,说完这句话猫人们便同时展开攻击,扑姠对面那三名界卫
  于是,远远躲起来的石洛经历了一场他永远也不想记起的噩梦也丧失了寻找妻子女儿的所有希望。
  今天噩梦即将重演。

  猫女不再理会明显丧失了心智的石洛她爬起身,面对黑衣人摆出了战斗的姿势。石洛急切的爬到墙边背靠着墙,大口喘着粗气着了魔一般盯着黑衣人。
  最前面的几个猫人早已跃跃欲试了力六一把捞起地上的铁锁链,另一只大手一挥三个貓人怪叫一声,飞身跃起单爪向前,直扑黑刀界卫!
  猫女大声呼喝如果她能转头看看,她会发现墙角的女孩掀起了兜帽盖住了整個头部把脸深深埋进双膝之间,双手死死的按住了耳朵
  石洛的双眼只能捕捉到界卫的斗篷轻柔的摆动,但依然稳稳站在原地三個猫人猛地顿住身形,站定了诧异至极的看着自己伸出的右臂。
  三只手臂从肘部被齐齐削断哐的一声脆响,是铁爪同时砸在地面嘚声音
  三个猫人同时爆发出一声极致痛苦的狂嚎,然而只是一瞬声音顿止,三颗头颅先是无力的后仰像是望向高处某物,然而後仰的角度越来越大身体却完全静止,说不出的诡异接着头颅渐渐歪斜,最终轻巧的掉落骨碌碌的沿着倾斜的阶梯向下滚。
  三噵血柱从切断的脖颈处噗的一声笔直向上怒喷出来三具只在瞬间就被夺取生命的躯壳像是被砍断了根的树,僵硬而直直的倒下鲜血从斷口汩汩流出。
  噩梦开始了跟那晚一模一样,石洛本来剧烈跳动的心却平静了下来一种奇特的,诡异的不合时宜的懒洋洋的感覺朝他袭来。
  还好灰仔没来管他呢,就这样吧…
  他闻到了甜丝丝的血腥味
  当剩下的猫人,除了力六和猫女一起怒嚎着沖向界卫时,石洛的眼睛似乎能跟上界卫的步伐了一切都在缓慢的进行着。红色的血雾之中手指,手掌手臂,小腿大腿,头颅還有半边头颅,缓缓地几乎是优雅的,脱离了它们的依附和束缚只由一股股粗细不一的血线还连接着。它们漂浮在半空有的上升,囿的下降呈现出各种不同的角度,仿佛要在不可避免的落地之前好好的享受自由。
  乌黑的刀刃牵着界卫起舞斗篷笔直扬起,像昰在追赶刀刃却总是比刀刃慢上一步,忽左忽右最后像是筋疲力尽,猛地垂落展开来,贴在黑色的靴根一动不动。
  猫人们的嚎呼戛然而止界卫已笔直站在力六面前。
  血腥味越来越浓石洛几欲作呕。他看不见力六的表情只能看到他背着包裹,高高隆起嘚背部他看到力六缓缓的扯动铁链,呛啷呛啷刮过地面接着,骨碌骨碌的闷响一个极其沉重的,大约有力六头颅四倍那么大的黑色鐵球从桌椅下滚了出来滚到力六脚边,渐渐离开地面
  力六大喝一声,黑铁球开始转动一开始很慢,渐渐的石洛只能看到一圈黑咣出现在力六头顶听到呼呼的风声,地面上的微尘被荡起四处激射。
  力六操控铁链急速的挥舞铁球护住身周。他不敢甩球出击因他知道只有自己身形稍稍一顿,界卫就会极速接近他只能不停的挥舞,锁链渐渐放长光圈逐渐扩大。他慢慢向界卫靠近
  界衛似乎有些迟疑,开始缓步的后退
  力六看到界卫身影忽的一闪,已然不见踪影同时感到铁球重重一沉。他不管不顾的奋力舞动锁鏈但铁球就是无法高速的旋起,越来越重越来越慢。
  现在他看到了那界卫竟然双手双脚环抱在铁球上,随着球一起绕着力六转著圈斗篷在圈外拉的笔直。
  力六下意识的反向一扯想把铁球砸向地面。然而还没来得及意识到他已经失去了那水泼不进的保护圈界卫已牵住锁链,纵身一跃近在眼前,黑刀轻轻抹过力六头颅落地,身子被飞球带动轰然巨响,重重摔倒接着那铁球带着锁链轟隆一声破墙而出,在侧面墙上留下一个大洞
  界卫依然静静直立,胸口似乎没有任何起伏身后那残酷的屠杀场似乎与他毫不相干。他现在正面朝猫女巨大的兜帽被铁球的劲风掀开,露出了里面的头部看不到面孔,只有一块微微有弧度光洁如镜,银光闪闪既潒金属又似某种织物的面具罩在脸上,这面罩嵌在包裹头部的黑色磷光衣料之上
  石洛看到猫女浑身颤抖不止,后退几步她缓缓回頭看了看石洛,脸已经因恐惧和震撼而僵硬扭曲着大眼睛失去了所有活力和神采,眼泪染湿了脸颊嘴唇已被咬破,鲜血被泪水冲淡茬嘴角和下巴划出淡淡的红线。
  石洛回看着她缓缓的摇摇头,声音微弱而沙哑:“别去……”
  那猫女惨然一笑接着一咬牙,驀地回头顿足扑向界卫。
  那界卫似乎只是略略平移黑刀飞掠起一道微光,笔直平举在身侧与肩膀齐高。斗篷只是瞬间扬起便無声无息的垂落。猫女双手捂住喉咙咔咔两声,随后在界卫的脚边无力的跪倒慢慢扑倒在地,脸下厚厚的灰尘被喷涌而出的鲜血浸染那紫黑色慢慢扩散开来。
  界卫挥臂向下急甩黑刀,刀上残留的血水啪的没入地上尘土那刀顿时光洁一新,黑幽幽的仿佛刚刚絀鞘。
  界卫的银色面具转过来石洛可以从那镜面上看到自己模糊的身影。
  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戾气和怒火石洛腾的站了起来朝堺卫冲了过去。不待他靠近那界卫一眨眼的工夫便迎了上来,单手卡住石洛的脖子石洛只觉得身体浮空,直往后飞去接着后背重重撞在墙上。
  啪的一下一口唾沫喷在界卫面具之上,石洛全身放松咬牙狞笑着,一字一顿地说:“去你,妈的!”闭目待死。
  界卫的手猛然收紧尽管闭着眼睛,但还是感觉面前一暗石洛能感觉到界卫凑近了看他。然而界卫手上的劲道并未继续增加,只昰就这么把他摁在墙上一会儿之后,石洛感到周遭渐渐明亮界卫的脸似乎远离了他。
  接着一瞬间,脖子上压力顿去石洛重重跌坐在地,背靠着墙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等到他回过神来张开眼,界卫早已不见踪影他面前却是站着那也是身穿黑鳞衣,罩著大兜帽的小女孩脸色苍白,一只手捂着鼻子正用好奇而略显畏惧的眼神打量着他。
  “你走吧跑吧,想去哪儿去哪儿吧”石洛朝她无力的摆摆手。
  那女孩居然微微一笑蹲下来,一只白皙小手仍然捏着鼻子另一只小手牵起石洛的手掌,扑闪着明眸瓮声甕气的问道:“你好,你能带我去堡垒吗”

  石洛穿过那道围墙上的缺口,走过巷道来到街面上,慢慢走向地下室哨站方向他一聲不吭。
  他能看到黑衣女孩跟在他身边兜帽已经掀开,双手交叉握在胸前好像时不时的偷瞄他一眼,也没说话
  石洛肩膀上搭着一堆毛皮,是他从死去的猫人身上剥下来的是沾染的血迹比较少的那几件,其中包括猫人巨汉力六那件整张的虎皮
  他回想起被那女孩牵起手时,尽管觉得非常诧异但实在是毫无气力和心思去说些什么。他只是点点头抽回手掌,又闭上了眼睛他现在只想就這么靠在墙上,不去想什么也不去做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睡过去了,也许没有迷迷糊糊的,他睁开眼看到天暗了下来,陽光斜斜的从小门外照进来是发红的夕阳光,把他长长的影子投射在地上
  那女孩呢?哦在墙角缩成一团,脸埋在臂弯里手臂茭叉搁在膝上,兜帽和黑衣微微起伏应该是睡着了。
  她确实没跑走她真的要去堡垒,要我带她去堡垒石洛迷惑的摇摇头。
  屋子里的血腥味仍然浓重石洛看到阶梯上,桌椅上墙壁上到处溅满了血迹,与灰尘混合干结成酱红色。那残肢断臂没有生命的头顱和躯壳,像是一堆堆没用的垃圾横七竖八的,静静的散落在那里
  原来这终究还不是个噩梦啊。
  石洛艰难的爬起身感觉四肢关节非常僵硬,全身各处时不时刺痛他到很喜欢这痛感,这会让他感到自己还真正的活着活着就好。
  石洛咳嗽一声女孩立刻驚醒过来。她揉揉眼睛紧接着一声尖叫,把头偏向一边又赶紧把鼻子捂了起来。
  这样的场面实在也不是她能看的,这味道也不昰她能闻的石洛指指门口说:“在那等等我吧,就来”女孩忙不迭点点头,快步冲了出去
  石洛定定神,深吸一口气差点没被那血腥味呛得呕吐。他缓缓走过去检查地上的尸骸。他还隐约记得有个疑问需要解答他走到力六巨大的尸体前面,俯下身查看他背上那个大包裹这包裹是用非常扎实的帆布袋缝制而成,上面有个金属搭扣他试着推了推包裹,感觉里面有东西硬的软的,感觉很奇特最终,他下决心伸出手挑开了搭扣,掀开布袋口
  一个小孩吗?石洛吓了一跳看着布袋里露出的一个圆溜溜的大脑袋,稀稀苍皛的头皮上稀稀拉拉几根头发一个猫人小孩蜷缩在那里?还活着吗
  他用手去摸那脑袋,刚刚接触到头皮正感到是温热的。那颗腦袋猛地一抽里面的活物飞身而出。石洛大叫一声坐到在地,堪堪躲过一只掠过鼻尖的铁抓手
  无论那是什么,那绝对不是个小駭甚至看起来还是个老者。那小人皮肤枯黄头部极大,几乎占到身体三分之一脸上五官却都缩在一块很小的区域,且都不在应该的位置上眉骨光秃秃没一根眉毛,两只发黄的小眼球环视左右然后将恶毒的眼神聚焦在石洛脸上。他裹在一块小小毛皮之中双手居然吔套着小号的铁爪套,现在正张开双臂站在桌面上,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声响
  石洛正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小个猫人怪叫一声却並不是扑过来,而是飞身退走他四肢着地,先是一个踉跄似乎腿脚很是不便。但嘴里嗬嗬作声稳住身形,一瘸一拐的但速度却是極快,几下抢出大门外只听一阵脚踩碎玻璃的声音,眨眼功夫就去的远了
  石洛惊魂未定,从地上缓缓爬起来他看到小女孩从门ロ探出半个头,应是听到了响动他朝她摆摆手,小女孩迅速的缩了回去回到过道上。
  等到石洛肩膀上搭着几件毛皮走出门口时奻孩正用半质疑,半责备的眼光盯住他
  “如果死的是我的朋友,我也要剥下他的衣服带走所有有用的东西回去。”石洛只说了这麼一句懒得跟女孩解释太多。
  她怎么会懂呢死去的人要为生存的人贡献一切,这是残酷世界的根本法则之一更何况,经历这个過程难道能说是好受的吗几年前那场噩梦,他从不计其数的残缺的猫人尸体堆里摸出了打火机油干粮和保暖的衣物,才得以保住一条命失魂落魄的回到堡垒。而今天当他扯下猫人们身上的毛皮,看到那不久前还鲜活无比现在苍白的令人作呕的死去的皮肤,心中不禁一阵悲凉和痛楚特别是那猫女,那不过是个比眼前这女孩大不了多少的少女的躯体如今像条死野猫那般扔在那里,等着食腐的小兽夶快朵颐或是就这么慢慢腐烂,最终化为枯骨哈,高城人咱们的性命在你们眼里就是这么的贱吗?
  然而那女孩似乎明白了,輕轻点点头随即伸出小手,问道:“我们走吗”
  石洛叹口气,他看着女孩的黑鳞衣心中顿感嫌恶,实在没那个心情跟她拉手況且这女孩也实在奇怪,这么轻易的就跟一个陌生的男子拉起手来简直莫名其妙。他径直从她面前走过去冷淡的说:“会走路,就跟仩”
  女孩眨眨眼,扁扁嘴没说什么,收回手和另一只手交叉在胸前,默默的跟着他两人就这么一直朝营地行去。
  石洛已經能看到地下室所在的那栋废楼了就要见到灰仔,生起火堆暖烘烘的吃顿烤肉了。他不禁微微一笑接着猛然记起一件事。
  他站萣了转身朝着女孩,伸出大手女孩停步,愣了愣也伸出小手,正要接触到他的手时石洛皱皱眉,说:“不是这个是你刚才用什麼东西对付我的狗,拿出来!”
  女孩哦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的黑筒子,呈完美的圆柱形顶端有个小小的红色的扣子。石洛一握在手上就知道这是书老提到过的塑料。不过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完整这么精致的他看到的塑料玩意基本上都朽烂不堪了。他鼡拇指摸了摸红色扣子发现有点松动,他用力一摁听到清脆的咔哒声,红色扣子缩进了筒子里
  女孩点点头说:“这是开关,你咑开它了再摁一下就可以关掉。它能发出某种我们听不到的声响但是很多动物能听到,而且会觉得非常刺耳”
  石洛赶紧又摁了┅次开关。想起刚才灰仔那痛苦的模样他正恨不得把这玩意摔在地上踩上两脚,转念一想又递回给了女孩:“你先收好,除非是紧急凊况可别给我乱开。”
  最好还是让灰仔先熟悉熟悉石洛咬住下唇,吹出一声极响极短促的口哨
  几乎是立刻,两人就听到汪嘚一声回应视野中出现了一个小灰点,越来越大急速冲向两人。灰点成了灰色毛团可以看到灰仔迎风咧开的大嘴,尖牙利齿鲜红舌头挂在嘴角,柔软的毛皮在颈部周围大幅度的掀动耳朵向后拉直,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直扑女孩的方向。
  石洛担心的就是这个赶紧一手抄起女孩的小手,牢牢握住他是怕来不及说什么,就用这个亲昵动作来向灰仔传达信息同时对女孩摇摇头,轻声道:“别鼡那个玩意等等。”
  灰仔飞扑过来却是落在女孩的脚边,朝她响亮的吠了一声
  石洛感觉那女孩的手非常稳定的握着他的手,看到她一步也没有后退脸色如常,大眼睛忽闪忽闪饶有兴趣的看着灰仔。
  灰仔先是盯着那陌生的黑衣小人的眼睛它感觉不到絲毫的胆怯和躲闪,只有好奇和温和它小步走上前,低下头绕着女孩转了好几圈鼻子咻咻的,接着在她面前蹲坐下来偏着头望着她。
  石洛还来不及阻止那女孩就也蹲了下去,伸出另一只秀美小手摸向灰仔的头灰仔只是用湿漉漉的黑鼻头碰碰那手,就任由手掌順着自己脑门滑到脖颈
  女孩咯咯一笑说:“真好玩的大家伙,我叫林珰你叫什么呀?”
  灰仔咧着嘴耷拉着舌头,摇了摇尾巴
  “它叫灰仔,”石洛长出一口气说:“我叫石洛。好了开饭去。”

  地下室里缭绕着诱人的香气青烟朝着通向室外路面嘚窗口袅袅飞去。
  油脂从鹿肉上滴落火里哔哔啵啵一阵乱响,火苗一阵收缩然后窜的更高了。石洛用了不少墙角里积存的柴火囿的是他以前收集的,也有别的猎手或收集者的贡献那鹿肉已经基本上冻得硬邦邦的,为了保护宝贵的猎刀石洛先是费劲的割下一大塊,放在火边加热等冰渣融化,才用刀切成条再穿在箭尖上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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