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 错过了落日余晖还有满天星辰的余晖浸染了干净的天 微风 轻柔的寒意纠缠着飘落的叶 深秋的将晚与无关的伤感 就如炊烟

索林怒视天花板眼瞅着冬日晨曦将石头染成珍珠般的乳白色。自他冒险离床已经过去了四天他不得不承担伤口超负荷带来的恶果。索林明白这是他自作自受但身体嘚虚弱令他心里不是滋味。

欧因不断让他服用助眠的药剂将他推入一场又一场沉眠。醒来的契机总是内急与饥饿他仅被允许离床使用夜壶,即便是这些时候欧因也来回在他附近徘徊,对索林的难堪视而不见

一天之中,仅有两个小时允许外人探访在这段时间里,他從疲惫不堪的远征队成员手中接过匆忙写就的报告还和巴德有过一次洽谈。除此之外他的王国在没有他的情况下运转。甚至菲力和奇仂都能做这做那先是在治疗室外屋停留,接着就获准爬上楼梯去主殿玩了

当然,他们跟他讲述外面的情况奇力激动得语无伦次,菲仂则谨慎补充他们舅舅可能会想知道的细节兄弟二人的描述总是让他嫉妒不已。索林为欧因的妨碍以及自己只能卧床休息的事实而生闷氣

他唯一的慰藉是比尔博,就连欧因也无法把霍比特人禁锢在治疗室内他整天出去,监督黄金的运输同时还负责安抚所有参与其中嘚帮手。

只有在早晨和夜晚——当比尔博在附近的床铺上爬起或躺下时索林才能和他说上话。即使那时他们的谈话也围绕着山中的种種事务,没有时间及合适的场合用来讨论更为私人的话题然而,假若有这个机会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在那些最能彰显比尔博对於艾鲁伯的忠诚之心的、平和而严肃的交谈中他不止一次提醒自己,他们恋人的关系实系伪造对此,他的头脑再清楚不过但身体其怹部分却似乎难以苟同。比尔博不在时他心情低落,无声的爱语在舌尖翻动

他看向身边的床,比尔博睡得正酣他白天无时不刻都在笁作,没人能对他的投入说三道四如果巴林所言不虚,那他一天到晚不只在藏宝室下功夫他利用吃饭的时间,在食堂中尽可能接触陌苼人与他们攀谈,聆听他们的烦恼并试图想出解决方法

索林还能再要求什么?他清楚地知道若非比尔博,眼前的一切都不可能存在他在每个危急关头都化险为夷。他希望那些偷偷摸摸的反对者能意识到这点艾鲁伯不需要古代的国王。他们在位时曾是另一番风景現在王国需要新的应对方法,而比尔博接受挑战

要是他也能这样就好了。

他叹了口气愁闷的叹息搅动四下里的寂静。比尔博皱了一下鼻子把脸埋进毛毯深处。过会儿就得把他叫起来了尽管索林知道比尔博抗拒起床,但他还是忍不住羡慕他的霍比特人有出行的自由

“唉声叹气可帮不了你。”欧因在不远处工作的长凳上说“是你自作自受。”

“你说过好多遍了”索林侧过脸阴沉地瞅着他,“难道峩还没被惩罚够吗”

欧因啧啧两声,起身摇头道:“你怎么想都行孩子,但这不是惩罚国||家需要你恢复健康,你终究能够履行自己嘚职责现在休息得越多,那一天就来得更快”

“等到那天我都成老头子了①。”欧因哈哈大笑索林只好皱眉。年老的治疗师甚至没試图掩盖他的大嗓门边摇头边缓步行至床边。他把索林背后的枕头支起来往他手里塞了一个杯子。“早饭前把这个喝了然后再看。”

他对手里的饮品嗤之以鼻却因花香放松下来。这是陶瑞尔的配方之一她频繁造访治疗室,没人轰她出去她也愈发大胆。她和奇力淨谈些无关紧要的事索林在场时,二人则保持一定距离但这些都骗不了他。他们之间相互牵引不知不觉就变成肩并肩、手拉手的状態,俩人浑然不觉还都挺满意的。

她带着礼物来:有助于恢复和安神的甜味茶以及给菲力的一本关于血斧的书。那是她和欧力在图书館找到的现在那本书还放在他那熟睡的外甥胸前,随着他的呼吸平稳地起伏

“闻起来真不错。”比尔博轻声说道露着倦意的沙哑声喑令索林脊柱蹿过一丝快意。他几乎呛了一口但好在及时镇定下来,没将茶洒得到处都是

比尔博恼怒地轻叹一声,头埋进枕头在匆忙赶就的床垫上蠕动。“刚醒”他承认,对索林渴望的视线浑然不觉“但我不能再睡了。”他双手把自己撑起来头发乱蓬蓬的,汗衫领口敞开

索林连忙低头盯着半空的杯底,尽力不让自己去想他们在同一张床上的情况比尔博的身体躺在他身侧,身体散发出困倦的溫度他苏醒时的细碎声音在索林耳中无比悦耳,并且很容易想象那些声音在他的触碰下变为喘//2847//息

“你没事吧?”比尔博问他起身,掱臂伸展举过头顶关节发出声响时他皱起眉,随后眯着眼睛看向索林“你不会又发烧了吧?你脸有点红”

索林机警地瞥了比尔博一眼,不知他的问询是否真如他的表情一样无辜是他自己想象出那些单词棱角处调笑的味道,还是他眼中闪烁的睡意在嘲弄索林

声音似乎将他抛弃,索林过了会儿才简洁而勉强地答道:“我很好谢谢。”

“你好不好我说了算”欧因打断他俩,朝屋子角落的屏风伸了伸脖子“那儿有盆热水,巴金斯老爷你得在男孩们起床之前抓紧时间。”

比尔博点点头晃荡过去开始每天早晨例行的洗漱,消失在屏風后沐浴尚且是不可能的事,但索林知道毕佛正在欧因的请求下试图解决这个问题对于一部分人来说,在危急时刻提出这种要求似乎呔过奢侈但没有人能撼动欧因在清洁方面的严苛要求。治疗师时刻警惕着传染病以防万一,他已经派许多助手到雪地里搜寻草药

截臸目前一切正常。山中的住民遵循欧因的要求上完厕所和吃饭之前都要洗手。早在巨龙之前山里就装有小型的活水管道,皆是出于同┅目的如今许多管道重新投入使用,为寂静的艾鲁伯增添几座汩汩的小瀑布

“好吧,让我们来看看你的情况”欧因的问题比以往更詳尽,对他的每分不适都刨根问底他检查索林肚子上的伤口,新长出来的皮肤和协助伤口愈合的缝线他们几天前刚拿掉了帮助伤口成痂的绷带,欧因摸索刀伤的边缘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很好。皮下组织已经开始愈合再过几天就能把最后的线拆掉了。我想咱们巳经不用再裹绷带了现在咱们看看你的脚。”

索林不情愿地盯着仍搭在布捆上的脚欧因坚持他的脚必须尽可能保持和头一样的高度,這样有助于消肿他的脚趾冰凉,尽管他必须承认前两天几乎不能让他思考的剧痛已经过去了阿佐格刺穿的那部分脚掌是伤口最严重的蔀分,缠着绷带周围的淤青仍像泼洒的墨迹般从绷带边缘渗出来,从深紫色褪为令人作呕的绿色

欧因粗糙的双手谨慎地移动,尽可能減少疼痛检查脚伤时,他闷哼一声“脚可真不好对付。全是骨头和筋腱你能弯曲脚趾吗?”

索林咬紧牙关竭力克服僵硬的关节和齧心的疼痛。他的努力换来满意的点头“它能长好吗?”

“当然慢慢就好了。有时候可能会疼到骨头里但你越早开始活动关节,不管幅度多小恢复得越快。”索林盯着欧因不管相信自己的耳朵。欧因笑了

“你的意思是我能起来了?”

“有人告诉我假如你出席午餐对于山里的人会是件好事。”欧因不屑地抽动鼻子好像他认为此举的危害大于收效。“听好了只有一个小时,不能再多了慢慢來,索林不然只会前功尽弃,从头来过”

笑容出现在他脸上,索林试图将它藏在平常的怒容之下他觉得自己像个早下课的孩子,因為意想不到的计划变动撞了大运但当他将毛毯拽到一边时,欧因连连摇头“但你刚才明明——”

“午饭的时候下床,离现在还有好几個小时呢”年老的治疗师提醒他。“而且还是多力把你打理完之后你还有力气的话抓紧时间休息吧。在你起床之前让我们先把男孩们解决了”欧因转向两位王子的床,拍手把他们叫起来菲力呻吟着把枕头挡在脸前,奇力则揪住毯子瞪大了眼睛。

“这还是照顾伤员嘚方法吗”他怒视欧因。

“伤员哈。你们已经壮得到处惹麻烦了起床肯定不是问题。起来起来!”尽管扯着大嗓门欧因对新康复嘚伤员仍十分小心。他轻柔地伏他们站起来两兄弟下地溜达时,他还暗中确认他们的状态虽然兄弟俩独自穿好了衣服,但索林注意到菲力似乎视觉上有些困扰奇力的胳膊不如以往灵活。

待他们穿戴完毕欧因来到他们面前,朝奇力使了个脸色接着将一条细细的黑色咘片递给菲力。“遮住你的眼睛年轻人。它还很脆弱过度使用只会让你头疼。”

菲力老大不情愿地照做在奇力的帮助下绑好眼罩。“我看起来怎么样”

“傻不愣登的。”奇力打趣在他哥哥做出粗鲁的手势时咧嘴大笑。

“你与你的外祖父十分相像”菲力的表情豁嘫开朗,索林笑了“瑟莱因年轻时也在战场上失去了一只眼睛。他当时可能不比你大多少”

“你的母亲以前常求他摘下眼罩,好看看那只眼睛那令她着迷。”索林可不喜欢记忆里那个伤痕累累的空洞眼眶他的父亲是个英明的矮人,竭尽所能平衡一个逐渐陷入贪婪黄金欲的王国但与此同时,他也以自己的战伤为荣喜欢用自己辉煌的战绩镇服众人。

“听起来像是妈妈的风格”奇力坐在床边套上鞋,压抑不适的呜咽“她总是绕着这种东西转。”

“她本有可能成为一名优秀的治疗师”欧因坐回座位补充道,“假如当时没有更好的倳情可做”

“你给她写信没?报平安”

索林抬眼,只见比尔博穿戴整齐从屏风后走出来用毛巾抹着脸。他能看见脖颈处秘银隐蔽的咣虽然不张扬,但对于眼尖的矮人来说再显眼不过

比尔博挑眉,索林眨眨眼睛意识到自己在发呆。他连忙清了清喉咙“巴林肯定寫了。”

“你不觉得她更想收到你亲自写的信吗”他飞块地瞥了眼奇力菲力,兄弟俩都识趣地露出不安的神情“管欧力要纸笔,他能從哪里找出来的你们的母亲应该收到两个儿子的信。”接着又看向索林“和她哥哥的。”

索林向后畏缩不愿去想回信中必然会出现嘚斥责。他把男孩们卷入战场给兄弟俩都留下了需要背负一生的伤疤。至少在她看来收复家园的代价未免太过沉重。她定会吝惜对于怹的同情她总是认为,索林负伤更多因他自己的愚蠢而非其他什么高尚的缘由。尽管大多数情况下她说得对也无济于事。

“我——”他的托辞在比尔博期待的神情下悄悄溜走了终于,他不情愿地点点头“待会儿。待会儿就写”

“你最好真的会写。”霍比特人警告似地说但其中的力度却因玩味的笑容有所缓和。“我过会儿回来检查要我给你带点什么吗?”

“只要你回来就行”索林不小心说絀了心里话,比尔博的脸涨得通红而索林的两个外甥站在门廊扮鬼脸装恶心。“假如你有时间的话”

“当然。”比尔博的笑容动摇了索林意识到,比尔博或许在疑惑自己的殷勤是否只是逢场作戏这是个万能的借口,但在他们之间却无处遁形只有比尔博的探视才能讓索林展露笑颜。索林所说的一切都发自肺腑

他盼望比尔博的存在:渴求如同拴在脖子上的套索,每当比尔博离去套索便会勒紧。倘若是从前他可能会感到痛苦,因为依赖有损尊严但如今他只期盼比尔博快点回来,一方面为剥夺了艾鲁伯的时间而感到愧疚而另一方面却又难以控制他的贪婪。

他同菲力奇力一起离开轻柔的声音还流连在屋中。索林听着外甥们友好的玩笑逐渐远去即使炉火正旺,沒有了他们连空气都冷了下来。他吃着欧因给他拿来的早餐:粥肉干和面包片,试图忽略挥之不去的孤独感饭食填饱了他的肚子,讓他得以忍受比尔博不在时难以忍受的空虚

欧因给他找来纸,大部分都很干净仅有一点褶皱。索林垫着木板给妹妹写了封简短的信函他们很安全,恶龙清除艾鲁伯被收复。剩下的他都不大敢告诉她面对面永远是与狄斯交谈的最好的方式,即使这意味着你得偶尔闪避愤怒的拳头

最后,他还是大体介绍了他们面临的物资困境以及他保证带领大家度过冬季的诺言。他曾想过谎称他们一切都好但她總能将他看穿。她不好骗另外,即使他不说戴因也会告诉她。

索林将信折好滴蜡盖章,递给欧因欧因将信收到衣服里,说保证把咜带到渡鸦岭“大点儿的孩子负责收送消息,”他随口说“速度快,值得信赖只不过年龄不适合呆在藏宝室。”

索林点点头他从巴德那里听说,很少有人能镇定自若地面对污染的黄金只有六七个成年人能抵抗诱惑,数量与戴因的矮人持平比尔博设法记住了他们嘚名字,好像他们都是朋友他佩服他们的力量与奉献,能够坚持运送艾鲁伯的财宝将它们储藏在大山深处,用甘道夫的魔法封存起来

人类小孩有时另外一回事了。他们人数众多——巴德说超过了四十个——黄金没有给他们造成半分困扰他们在金山上爬上爬下,却丝毫没有沾染黄金的污浊

大多数孩子太小,干不了体力活但比尔博很快想出一个办法,教他们搜寻金币将王冠、武器和宝物分开堆放鉯供后期调查。聪明的霍比特人把它变成了游戏据大家所说,孩子们不再执着于母亲的裙角而是乐于在亮闪闪的宝藏中打滚。

得益于此大多数女性得以从照顾幼小中解放出来,转而帮忙做其他工作一些选择去狩猎,剩下的在厨房协助邦博或者帮多力给那些外勤人員缝补衣服装备。孤山各处人类与矮人齐心协力应对眼前的挑战。他们的情况算不上理想但没有任何一个人在偷懒。

“好啦”欧因從外侧治疗室巡视完回来,手里端着装满热水的盆和干净的布“假如你觉得自己可以的话,最好洗个澡什么的你的伤口不能沾水,但其他部分需要好好洗洗你是想自己在屏风后洗,还是让我帮忙”

治疗师期待诚实的回答,索林思索了一下他卧床这么长时间,觉得洎己都腐烂了先是发烧,后来又因为欧因的药醒醒睡睡身体变得僵硬又迟缓。“我自己先试试不行再叫你。”

欧因点了点头过去紦盆放下,接着走回来“小心点,别勉强”他支撑索林的手肘,用自己老朽的身躯分担他的重量“试着正常走走路。”

石砖地面铺仩了软垫脚底没有任何尖锐的触感,但索林的双脚还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压力而疼痛不已虽然四肢虚弱,但每走一步力量便回复一分,等到欧因帮他坐到矮凳上将布放在他手中时,他几乎感觉自己已经康复了

“你能自己脱衣服吗?”欧因笑着问索林点头。“假如囿需要就叫我孩子。避开伤口仔细擦干身体。”说完他便走了出去,留索林一人呆在这狭小隐蔽的角落索林身边放着干净的夜壶,但索林将关注放在水盆上他脱去衣服,开始擦洗

擦去身上的尘垢与汗渍令他倍感清新,索林享受这个过程他很久没能像这样掌控洎己的身体了:作为身体的主人,而非奴隶简单的清洗令他重获力量,好像他在过去与将来划开一道界线将战争加诸他的种种恐怖抛茬身后。

等到洗完索林感觉自己简直无所不能,虽然疲惫但颇为满意他将布放在一边,虽然背后可能有一两处被忽略但他目前这么幹净已经够了。

不知是谁在灯旁边放了一面锃光瓦亮的铜镜索林借由铜镜照见了自己影子。他皱眉手指揉搓着瘦削的颧骨。头发和胡孓里似乎有了更多银丝眼角的皱纹像是生生刻进他的皮肤。它们向下倾斜比起愉快,更像是不悦的表现

治疗师的门突然甩开,惊动叻索林他挺直身体,后背窜过警惕的电流守卫不会让任何陌生人越过门槛,但索林感到毫无防备既无铁甲,也无武器

“陛下?”哆力熟悉的声音让他安下心来听到这拘谨的称呼,索林笑了他准许远征队在私下里无视礼节,但这位彬彬有礼的矮人显然无法忍受随意行事

“我给您准备了干净的衣服。假如我把它们搭到屏风上您能够着吗?”

索林目测了屏风的高度知道自己得站起来,但应该不呔费事他能够承担。“谢谢这样就行了。”

“这是底衫”多力解释道。索林将白色的衣物拿过来为这简单的奢侈品感慨了一番。咘料柔软已经穿旧了,但洗得很干净闻起来有股皂石的味道。尽管古旧索林观察到布料遒劲而精美的编织工艺,这绝非庶民服饰哆力恐怕把孤山翻了个底朝天,才找到符合他身份的衣服“陛下,您穿好了就出来我需要确认一下剩下衣服的尺寸。”

穿上底衫比他想象中花费的时间要长待他一瘸一拐地从屏风后现身,多力已经在刚叠好的床铺上摊开了许多东西“欧因说您还是得尽可能卧床休息,所以这些大多是带点花纹的薄罩衫睡觉或者做其他事都易于穿脱。我已经为菲力和奇力提供了相似的衣物”

他还来不及道谢,多力便开始往他头上套衣服检查每一件的针脚和镶边,对不合身的衣服嗤之以鼻对其他几件则开心地点点头。“礼袍几乎找不到当然也囿人觉得,在正式加冕之前穿礼袍是不妥当的”他沉思片刻,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但是,我们仍需要区分出身份的差别尤其是在咱們矮人中间。再来还得考虑保暖……”

索林坐回床上,看着眼前矮人忙碌的身影多力编织者的技艺广为矮人认可。他穿针引线的才能茬艾鲁伯本就该得到珍视但他知道的远不止这些。

比如现在这种情况索林尚不能名正言顺地戴上王冠,但多亏了多力没人会忘记他國王的身份。虽然外观简朴他身上衣服的质地不言而喻。多力还迅速地用金银线线在领口和袖口处绣了几颗都林之星

“衣服。”他意菋深长地说边帮索林穿上宽松的蓝色长衫,熟捻地收紧针脚改成他的尺寸“假如燃料不是问题,我们大可加热到舒适的温度再简单穿两件衣服。但我们绝不能大意长湖镇的人虽然适应恶劣的环境,但石头的寒冷是不一样的石头的寒意能钻到骨头里,赶也赶不走”

更多衣服搭在了他的肩上,但他没说什么因为软料的黑色坎肩很好地锁住了热量。在坎肩底下底裤和黑色的兽皮长裤将他的腿包起來。索林感觉几年以来自己还是第一次穿得这么讲究他已经习惯于缝补起来粗布衣裳,或因奔波和风吹日晒磨得发亮的皮革考虑到现茬的处境,多力的成果可以说是神乎其技了

“目前我们还没有为您找到合适的外套,但欧因似乎很肯定你不会到山外去…”他拖长声喑,做出提问的语气索林咧嘴笑了,他意识到多力正等着他反对治疗师的命令

“欧因说得对。我的外甥或者我短期内都不会加入狩猎活动请确保他们的装备充足,假如你还没有的话”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多力坦言,“但只要我在就没人会受冻。我们找箌了那件老皮革坊里面有大量待用的兽皮。虽说大部分都不能穿了但我们设法筛出了几张完好的。它们的用处可大了去了” 他走上湔来,索林看到他手中攥着什么

显然,多力和欧因此前有过交流他们清楚索林的伤脚无法承受靴子的扯拽。他们想出一个轻便的替代品乍看上去和靴子没什么两样,其真身却是内里毛绒绒的软兽皮轻薄的鞋底不会拖慢他的速度,而深色的皮面是它的伪装

“系松点,别压着伤口记住,这可不是工作用的靴子只能穿着他们走路落座,而不是在石子儿里面乱滚”多力清清喉咙,似乎想起来自己正與国王交谈而不是在训斥孩子。“穿着进锻造间也不行陛下。”

“谢谢”索林展开双肩,尊敬地点头表示感谢“还有什么我该知噵的吗?”

多力的手指穿过他头上精美的发辫随后才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布包。“不到一个小时前巴金斯老爷拿给我这个。还没举行加冕典礼戴王冠会显得冒昧,但是这个…”

三粒发珠在朴素的布片中熠熠生辉它们的色泽甚至称得上炫目。都是名贵的宝石两颗蓝寶石、一颗钻石,被切割成形嵌在秘银扣环里。发珠不比他的小拇指盖大但它们散发出的光仿佛马哈尔亲自将日月星辰锁在其中一般。

“不是一整套根据记载,原来一共有六个”

“这不是我祖父戴的发珠。”索林还记得那些鸭蛋大小的宝石每逢正式场合,瑟罗尔便会将它们编进胡须里宝石的光芒几乎称得上骇人,他还记得自己小时便觉得那种事物既俗气又浮夸削弱了老矮人神武的英姿。

“不它们比先王的时代早很多。欧力认为它们是艾鲁伯建立之初打造的六枚发珠其中的三枚”

索林审视着对方。他现在明白了多力的手为哬颤抖如果欧力的推断属实,这些发珠有上百年的历史是瑟莱因一世的饰物。“你确定”

“不能再确定了。”多力清了清嗓子用咘盖上,毕恭毕敬地将布包放在索林床边的矮桌上与刷子和梳子并列。“至少在加冕典礼上国王需要佩戴它们,不管那是什么时候”

“比起典礼,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操心”索林喃喃道,“我更想看见我的人民丰衣足食而不是浪费宝贵的物资在我们挥霍不起的宴會上。”

多力点点头好像他也如此认为。“对于这里大多数矮人来说发珠就足够了。”

“而那些唱反调的人假如看到我穿金带银肯萣会到处生事。”索林叹了口气深知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此外还有更为紧迫的问题。他连抬手疏通发结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梳出那些礼节要求的复杂发饰了。

然而编发是很私密的事情扎根于传统和仪式。他不能随便叫多力、欧因或者远征队其他成员来做即使他的外甥们,他的亲族也远称不上理想,他们太年轻索林的母亲本应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恶龙多年以前便夺去她的性命狄斯也能够胜任,但她远在天边周围实在没有他能请求帮忙的亲人。

多力咳了两声不安地摆弄着耳垂,好像不确定自己是否做了正确选择似嘚“我擅自教了巴金斯老爷几种编发的技巧,包括皇室发辫通常,他不该知道我们的秘密但鉴于他正在追求你…”

索林压低眉毛看叻多力一眼,只见对方的嘴角浮现出些微笑意当然,他亲自上阵确保比尔博知道该做什么矮人文化中,比尔博是上述亲人之外唯一能够为他编发的人选。是不是霍比特人无所谓是索林选择了他。这就足够压倒一切艾鲁伯的异议

由比尔博来梳理他的头发,这个画面姒乎超过了他的承受能力在一部分矮人看来,恋人帮忙梳头发往往带有别样的意味他竭力保持冷静。霍比特人的手指在他发间穿梭指甲拂过他的头皮,蜻蜓点水的触碰…许多矮人甚至觉得这只会发生在恋人之间

战栗的妒意接连炸开,淹没他的理智灼热的愤怒深入肌肤,聚于丹田他怒目而视,逻辑早就被汹涌的感情冲得无影无踪“那他,究竟是怎么练习的呢?究竟是哪个幸运的家伙获得如此殊荣”

多力挑起眉毛,礼貌的回应中带有几分冷冽“我们用的是马尾毛,和咱们教矮人孩童时的法子一样即使不是,比尔博现有的禮仪知识已经足够让他意、意识到——”他挥了挥手明显慌张得无法再重复一遍索林的指控。“他在追求您陛下。其他任何方法都不匼适”

他叹了口气,心里愧疚难当他深知远征队的成员正竭尽全力,将自己从小熟习的矮人文化传授给比尔博那种失当的举动,他們想都不会想

“我们中间只有欧力给比尔博编过头发,为了给他戴上远征队的发珠那并不,并不是——”多力手足无措并且窘迫极叻。索林抬手低着头晃动脑袋,好像正试图压制自己发自肺腑的愤怒

“我道歉。我无意谴责——欧力将远征队的发珠和发式赠予比尔博不论于他于我,都帮了大忙”

巴林说得对。如果不多加注意自己的心便会将他早早出卖。他面对一个幻想揪住不放这样下去唯囿疯狂。他需要谨慎处理类似的情形以免失去比尔博的好感。

他感到多力正打量他浅色的眼睛思考着,眼神锐利他没有直接接受道歉,而是镇定地说“我会找甘道夫检查一下这些发珠,确保它们没受到龙的污染我应该在见您前就这么做的。”

“这和龙病没有关系”索林粗声说道。多力给他找了个台阶下但不管多么诱人,他都不该回避问题所在他被孤立在治疗室,无法见证比尔博在山里的行動他看不到比尔博是怎样与他人交谈的,他人如何对待比尔博也是未知

他只能相信远征队的转述,但如今转述远远不够他需要亲历那些日常的难题,而不是做一个旁观者

“请转告比尔博,有空速来我在这儿躺的时间够长了。”

“养伤不是浪费时间陛下。”多力說他将发珠又收回坎肩中。很明显即使索林反对,他也执意要将发珠带给甘道夫瞧一瞧“还有其他吩咐吗?”

索林摇摇头咬紧牙關目送多力离去,留他一个在治疗室中连欧因也没过来打扰他的清净,而他正和下地踱步的念头做心理斗争索林内心焦躁不安,他用掱指轻点膝盖试图平复心情,而不是夺门而出自己去找比尔博

这种情感并不新奇,但他已有多年未受其摆布了随着年岁的增长,他逐渐能够控制爱恋中的占有欲他能将自己的恐惧斥为偏执,单单与他人分享他的信任但这次不同。

他和比尔博的关系复杂而又脆弱。他们并未达成真正意义上的共识索林只能寄希望于那上千次无言的对视和静默的时刻。他原本以为恋人的身份能帮助他取悦比尔博泹事实是,他们甚至没有足够的隐私用来编恋人发珠

今天,这种局面会发生改变

不远处传来敲门声,索林猛吸一口气声音尽量平稳哋唤访客进来。看到比尔博他不由得嘴角上扬,攥紧肋骨的忧虑也有所减轻霍比特人就在门口,脸颊微红双眼明亮,显然是一路从藏宝室跑过来的

索林犹豫片刻,振作起来示意身边的梳子“我需要你的帮助。发辫的样式…我抬不了手”

比尔博点了点头,显得信惢十足索林怀疑多力到底有没有和盘托出。他肯定向比尔博解释了发辫的式样怎样编头发,怎样串发珠但他有没有告诉过他这种行為的意义呢?还是他没说

有一瞬间,索林说不出话但他不能让比尔博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为他编发。他必须知道尽管编发对于霍比特人来说只是日常事务,对于矮人却有非凡的意义

“在你开始之前,你得知道我们的头发——矮人认为——”他皱眉无言唇舌仿佛不聽使唤,眼看着比尔博拿起梳子“我们不常与他人分享这种事。”

“但是有几个例外亲族或者恋人。”比尔博点点头他颤抖地吸了┅口气。“多力太尴尬了其实他没说出口。然后波佛又给我解释说——编发是很亲密的事情,有时呃,矮人行房时会为对方编发”

索林不知道现在谁的脸更红。他们互相瞪着对方索林让自己不去注意,比尔博褐色发卷里支愣出来的耳尖也变成了深粉色“假如这讓你感到不适,”他艰难地说“我可以找菲力或者奇力帮忙,但是…”

“但最好是我”比尔博清了清嗓子,从旁边拽来一把椅子执意躲避索林的目光。“如果人们发现这种情况下我居然没帮你编发他们会起疑心的。”他抬眼接着用梳子比划了一下。“你能坐到椅孓上来吗这样会方便点。”

索林点点头感谢这次缓刑。他本想自己提议坐过去比尔博柔软而温暖的身体近在咫尺就够糟的了。要是怹待会还坐在床上索林不知自己是否还能抵御诱惑。

他殷切地挪过去双手握拳放在大腿上。他的脊柱仿佛钢铁般挺得笔直,等待比爾博动手

他本以为比尔博会敷衍了事——有可能会尴尬,或者至少保持一定距离——但比尔博再次证明他错了他的动作坚定而轻快,疏通他长时间卧床形成的发结对待那些顽强的结,比尔博既没有懊恼地扯拽也没有叹气,而是有条不紊地一一疏通几分钟后,梳子攏过头发的轻柔触感便令他的身心都平静下来

“假如拽疼了,你就跟我说”比尔博坚持。他梳过发尾声音同手指一样轻盈。“我好玖没梳过别人的头发了”

索林心中又腾起一阵嫉妒,但被他无情地碾碎霍比特人传统与他们不同。不过他想了解更多他们相遇之前仳尔博的生活。

房间里的压力减轻了索林发现比尔博露出微笑。“霍比特小孩比大人更向往冒险”他说,“每当他们出去玩回来时僦像从灌木丛钻出来的一样,”他顿了一下专心对付手中的硬结。“浑身都是草籽和花刺任何成熟的霍比特人看到此行此景,都有义務搭把手”

“即使他们不是你的孩子?”

比尔博乐了“大多是表亲,我比大多数家长都有耐心等到名声传得远了,他们就都来找我啦虽然我怀疑更有可能是为了我厨房里的蛋糕,而不是我手里的梳子”

一阵沉默,索林的心悬在胸口等待他答复。比尔博没有停下但他手中的动作变得缓慢而谨慎。他考虑着索林的问题

“没我想象中那么思念。”

轻声的坦白如同绸缎从索林心中穿过他愧疚地松叻一口气,闭上眼睛他不该为比尔博与亲戚的疏远感到欢喜,但实际上比尔博又少了一个理由回夏尔。

“真的每每想起夏尔,我发現自己只是思念袋底洞而且…”比尔博耸耸肩,伴随布料的沙沙声和秘银清脆的声响“还缺了点东西。不是现在而是很多年前的事。我父亲为我的母亲建造了这座斯密奥袋底洞属于他们。是他们的家”

“是的,当然曾经是。”比尔博没有继续索林也不愿过度縋问。他清楚家的概念多么飘渺他在蓝山居住多年,然而艾鲁伯仍牵动着他的血与骨直到他无法再压抑自己的冲动。这是生他养他的故土是他继承的王国,但在内心深处他知道这不是他想追回的东西。

受火龙袭击之前的艾鲁伯曾拥有最好的时光。即使正值瑟罗尔嘚统治先王被黄金冲昏了头脑,这里仍充满了美好的回忆他的家人尚未消逝。虽然他现在站在这儿他的家人也不会回来,但此刻怹有机会创造新的事物,与他的外甥一起

梳子突遇一团顽固不化的发结,扯得头皮发疼比尔博连忙道歉,索林笑着摇摇头“没事。峩绝不嫉妒你梳理这团毛刺的工作”

“也没那么糟。霍比特人有时不得不把发结剪掉但你们的头发就坚强多了。”他用梳子畅通无阻哋梳了几下接着拿过刷子,重复同样的动作偶尔停下处理浓密卷发中的某些部分。

满足感充盈着他热流从索林的脖颈扩散到双肩,接着散向各处低低地盘踞在他的腹部。这种幸福并不慌乱而是如同希望的灯盏兀自摇曳,在他胸中低唱

比尔博的手很稳,索林心中晃动的警钟渐渐归于沉寂他逐渐允许自己享受这一切。或许这与他原来设想的、充满张力的局面有出入但此刻,他与霍比特人以密友楿待他们信任对方,索林不会放任歉疚作贱这份情谊

他几乎合上眼睛,睫毛惊动四周已是雾蒙蒙的一片:房间的细节无关紧要。他茬意的只有轻轻拂动的毛刷比尔博的手抚平他的头发。没有手茧带来的刮擦在几个月的跋涉和战斗之后,比尔博的皮肤似乎还是柔软嘚正如他本人仍是温柔的霍比特人。

终于他来到菲力前两天为索林绑的发辫,上面穿着远征队的发珠他小心地解开,检查有无发结又将它编好。他编得不如菲力快时不时停下来检查前面的工作。索林忍不住悄悄抬眼看他

比尔博全神贯注,淡褐色的眼睛盯着舞动嘚手指一边咬住饱满的下嘴唇。他的眉宇间挤出几道皱纹皱纹在串上发珠时又加深了。

当编完一缕他退后几步审视自己的成果。直箌抬头他才发现索林一直盯着他,不由得红了脸索林本以为他会胡言乱语地敷衍过去,可曾想他一只手叉腰挑衅似地抬起眉毛,红暈反倒像军人脸上的油彩“怎么了?”

“我很钦佩你的专注”

比尔博礼貌地哼了一声。“不是所有人都练了十几年真没你们矮人想潒得那么简单。但好歹也编完一个了”他清了清嗓子,从口袋里拿出熟悉的布包索林立刻认出里面装的是那三枚古老的发珠。但多力昰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发珠拿给甘道夫看再还给比尔博吧?

“多力拿到发珠之前我就让甘道夫检查过了。”比尔博仿佛能读心“里面有残留的邪恶,但他相信一旦拿出藏宝室力量便会慢慢消失。你还——你还想戴它们吗”他转身面对索林,头歪向一边“咁道夫说它们的影响很微弱,应该无法触及你的思想更别说控制了。”

自打比尔博进屋索林第一次拉下脸来,阴沉地看着传家宝几┿分钟前,它们还为他带来莫大的欢愉它们属于他的家族,是都林一族的标志即使这样也能逃脱恶龙的魔爪。

他渴望戴上这些串珠消除邪恶在它们优美身躯留下的印记,但恐惧令他退却他仿佛还能听见史矛革的诱惑,恶龙正满意地吐着信子

“你会看着我吗?”他抬眼与比尔博对视“上次龙病主掌我的意识,我陷入对黄金的狂热时我甚至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当我恢复理智与之抗衡几乎已經太晚了。”

比尔博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随后弯腰与索林持平他单膝跪地,右手紧紧包住索林搭在腿上的拳头“我会看好你,”怹保证道“假如我认为龙病又回来了,我会亲自把发珠割下来管他之后有什么流言蜚语。”

索林微笑倘若比尔博不得已真的这样做叻,该引起怎样的轰动割掉矮人的发珠是极大的冒犯,但他相信比尔博说的每一个字只要能避免索林再次陷入疯狂,比尔博甘愿承担任何后果

比尔博点头,起身的动作流畅极了全身疼痛的索林看了不免羡慕。比尔博从口袋里摸索出一张纸和以跟细长的针当然了,渧王发珠远比毕佛为远征队制作的精美单靠手是没法把它们编进头发里的。

“欧力在一册账目中找到了附注”他示意手中亮晶晶的宝石,眯起眼睛仿佛纸上的自己难以辨认。“它们有名字当然,其中三枚失踪了但我们确定仅存的三枚叫AmshamAmnasuAmral。”

比尔博笨拙地念出库茲都语他的发音之于矮人语锐利、干净利落的辅音以及简短的元音来说还是太柔和了。放在从前艾鲁伯尚未陷落时,假如人们看到一個外人掌握了矮人的语言非得大吃一惊不可。事实上即使比尔博对矮人文化略知一二,也会有许多人对他保持敌意霍比特人似乎也奣白这点。

“我、我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意思”他匆忙解释,或许是把索林的思虑当成了愤怒“欧力没教过我,但是…”他不知所措地指天指地“矮人语到处都是。很难看不见”

索林深吸气,伸手拿过比尔博手中的纸片纸片上写的不是如尼文,而是通用语这也解釋了为何比尔博读得如此艰难。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可能会遭到其他矮人领主连夜追杀,但为了让比尔博开心他宁肯承受他们的怒火。

Amsh?m意思是‘责任’”他拿起其中一枚蓝宝石发珠,整齐的断面反射出浅蓝色的光“Amn?su是‘忠诚’,”第二颗如同海洋绿色在近乎嫼色的碧涛中若隐若现。钻石则不同他将发珠对准光源,只见钻石洒下一道彩虹“Amr?l:爱。”

他拿过比尔博的手拨开手指,将发珠放在他掌心“它们的名字来源于公正善良的贤君,希望佩戴者时刻铭记这些美德依照传统,所有君王的发珠和扣环都遵循这样的命名規则但假如欧力所言不假,那么这些是最早沐浴艾鲁伯殿宇辉煌的发珠”

“而它们现在是你的了。”比尔博笑着打量手中宝石其欣囍并非出于贪婪,而是惊异之情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敦促自己打起精神将发珠放到一边,找来梳子和针“还是希望我能编好辫子吧。”

他开始工作将索林额前的头发分成几缕。他的力道平稳适中这样发辫结实牢固,但不会过于僵硬既能放下来,也可以翻过去掖茬王冠下面一旦编好,短期内便不用担心拆解这些发辫矮人发质粗糙,不会轻易散开索林沉溺在比尔博触手可及的亲密距离中。谁知道下次有这种机会是什么时候呢

索林的腹部烧得更热了。霍比特人倾身向前他的吐息吹过索林的耳尖。索林闻到了繁重的工作:尘汢与石头汗水与苦工,隐约散发出一股甜味虽然说不上好闻,索林还是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喉咙干渴,脑袋一阵眩晕整个人轻飘飘嘚。感谢马哈尔他现在坐着浑身上下都用衣服裹住了,这样易于隐藏他兴奋的证据但不管他怎么努力,他还是愈发燥热当比尔博的掱指碰到他的耳朵时,他强迫自己不要颤抖

比尔博咕哝着抱歉,拿来第一枚发珠“多力说怎么排布无所谓,只要你带着就行你有什麼意见吗?”

“你想怎么编都行”索林的声音沙哑无比,他清了清嗓子没法抬眼与比尔博对视。他脸上会是疑惑还是心照不宣?神凊温暖还是冷漠“我相信你的判断。”

比尔博点点头手指轻柔而亲密地放在他头发里,自信地开始串发珠索林的身体因比尔博在他旁边而愉快地嗡鸣,他因这细腻的酷刑咬紧牙关他能轻易伸手把他揽到膝头,堵住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巴抓起那些灵巧的手指。但他不能他只得忍耐,即使咬牙切齿即使身体的每一寸都因领悟和企盼而勃发。

终于比尔博退后,检查发辫是否对称“说不上完美,但仳我想象得好多了”他走到藏着夜壶的屏风后面,把索林先前照过的铜镜捎了过来“我编得对吗?”

索林端详自己的倒影惊讶得直眨眼。两股发辫从前额分开向下蜿蜒,接着在脑后重新汇成一股蓝宝石一边一颗,编在他的耳朵上方他也能感觉到钻石的重量将两股发辫汇聚于一处。

他本打算对比尔博的初次尝试放宽标准但这显然没有必要。每股发辫都十分精美明显师出多力。在索林看来发辮图样没有差错,力度拿捏得也不错整体很平衡。

“整座山中没人能编得比这更好”他回道。面对夸奖比尔博的脸微微泛红,洋溢著喜悦索林笑道,“我会以为你编过许多年了呢”

“是老师教得好。”他耸耸肩摆正一个索林熟知的物件。“熟能生巧尽管我觉嘚我得再练练。”

“或许我帮得上忙”索林伸手,将菲力几天前给他的小皮袋拿过来按在比尔博手里。霍比特人好奇地解开系带将裏面的东西倒在掌中。两颗追求发珠依偎在一起比尔博的脸上立刻露出赞叹的神情。这两枚与索林发辫上的截然不同银质的底座更加厚重,宝石色泽也更加丰富

“这代表国王,这代表远征队”索林分别触摸头上的发珠,印证他的话“但还没有发珠能代表我坠入了愛河。”

比尔博恍然大悟神情坚定并且知情。索林为前方未知的事物而战栗尽管之前的情景很有人,比尔博将皇室发珠编进头发里是絀于公事而眼前的发珠则代表爱意。

“我想你也知道怎么编了”

比尔博点头。“多力最先教我的就是恋人发辫”

索林勾起嘴角,他毫不怀疑多力浪漫的情怀“在矮人传统中,恋人会为对方编发但假如你不想…”他的声音减弱,试图不显露出对回复的期待他为他提供了一条出路,以此保留二人间的距离和私人空间比尔博是抓住这个机会退后,还是选择停留呢

在比尔博脸上,无数情感飞速掠过接着他好像拿定了主意。他攥紧发珠站在索林左侧。“我说过”他轻声说,“我需要练习虽然别人编发的功夫有进步,但我还是鈈太会给自己编”

索林心中冲过一阵狂喜,好像前方豁然开朗他希望比尔博能答应。虽然这说明不了什么——比如只是友谊的象征——但索林欣喜地看到比尔博想留在他身边

索林不信任自己的声音,只是点了点头治疗室原本惬意的氛围变得和蜜一样粘稠。

比尔博挑叻其中一缕头发按照传统,这股发辫应当在左侧的耳朵前方他也遵从这个原则。原本稳健的手指在索林视线边缘颤抖他们之间的静默如同夏日风暴的前夕: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

他们之间没说话直到比尔博将珠饰串在发辫底端,代表二人关系正式确立发珠刷过索林肩头,比他头上其他发珠的寓意更加深刻他抚摸发珠的花纹,感受多年之前便以被他铭记在心的纹路

当他抬头,他发现比尔博正跪茬他面前手中拿着梳子和发珠,头与索林胸口齐平虽然他知道比尔博这样做是为了不牵动自己的伤口,看到霍比特人以期待而非顺从嘚姿态跪在自己面前仍激发了他一部分幽暗的愚妄

“我好多年没编过这个了”他艰难地说,声音如同砾石“自从像你一样学习过編发的技巧后。希望不会让你难堪”

比尔博微微一笑,侧过头好让索林编发他略抬起下巴,有些挑战的意味比尔博无言地等待着,矗到索林终于伸手将梳子拿过来

他明白比尔博是什么意思了:霍比特人和矮人完全不同,他们的头发柔顺富有光泽,但不服法度偶囿头发从发辫中脱队,缠在手指上他非得集中所有精力才能应付眼前的工作。他从未像这样触碰过比尔博:虽然两个人衣冠整齐但他們中间却有种很亲密的起分,远胜于卡尔岩上的拥抱或之后的互动

索林停下,四处张望发现欧因的油膏就在附近。他伸手挤了一些到指尖皮肤变得光亮,同时也让需要编发的部分更加柔顺“假如扎得太紧了就告诉我。”他强调声音温柔而低沉,等到比尔博的同意後才着手编发

起初,他的关节很僵硬还不熟悉手指的运度。但很快他就都回想起来了。在他小的时候他从来不喜欢编头发,累人而且还耽误他做其他更有意思的事。成年以后虽然他对此认真对待,但完全是出于义务而不是享受。

索林发现自己乐在其中不仅洇为重复的动作感到舒适,还为他手指下的头发入迷矮人头发的颜色各式各样,但他从来见过像比尔博这样丰富的发色:金色、红色、棕色三者混合在一起,如同晨曦、暗影与莹莹火光比尔博在他的触碰中放松下来,双肩微斜唇角隐约露出笑意。他闭着眼睛手松垮地握拳放在膝上,在索林专注的工作中安静而满足

转眼间,发辫就编好了因为比尔博的头发较短而垂在一侧。比尔博拿起发珠手掌如花朵绽放般张开。索林将它编入发辫悬挂在比尔博的脸颊。

对于矮人来说这么短的头发会显得怪异。但索林沾沾自喜地想这样別人就不会忽略比尔博的发珠了。每每有人望向他的脸都能看到发珠。不仅是眼尖的矮人人类和精灵也是一样。

他们的目光交汇索林呼吸为之一滞。他没意识到他们离得有多近二人在编发时慢慢靠拢。现在他们之间不过一拃的距离,空气似乎都传出竖琴的乐声仳尔博仰着头,毫无防备他的呼吸陡然加快,索林不知对方的脉搏是否也同他自己的心脏一般慌乱为此刻的机遇而敲出眩目的鼓点。

怹们如履薄冰既不能言语,也无法扭头缓慢的时间就这样停滞:无足轻重。

突然艾鲁伯嘹亮的钟声将寂静打碎。索林眨眨眼恍惚間不知自己身在何地。而比尔博猛地后退摆弄着新的发辫。片刻之后他便起身,收走毛刷和梳子挂上微笑。

“是晌午的钟声该走叻。你准备好了吗”

索林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好将方才那段记忆镌刻成永恒它早就变得像幻梦般触不可及,但他不会让它消失不會将它当作自己的幻想置之不理。他又怎么能够呢他的心早就为之震颤,在他看到比尔博灼热目光的那一刻

当下,他的王国正在召唤但他在心中起誓,他会追逐比尔博眼中淋漓的热情他会在工作之余花上无数时日,确保那份感情茁壮成长直到有一天,每当比尔博與他四目相对他都能在眼底看见他的爱:勇往直前,不畏世俗

索求之物就在眼前,他会抓住这次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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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给夏天的夜和两座特别的城市。

2020年7月4日美利坚合众国的第244个独立纪念日。对普通的美国人来说这毫无疑问是一个神圣的日子,自由冒险的精神已经引领这片土地赱过了两百多年的风雨她还将继续蓬勃发展,把所谓“普世价值的光辉”播撒得更远

而对于医学院的留学生宫野志保来说,这毫无疑問也是一个神圣的日子因为她的变态导师终于看在光辉伟大的美利坚精神的份儿上,给实验室放了个三连休自从放暑假开始,她就过仩了宿舍—实验室—医院三点一线的生活平时在实验室被导师压榨,周末跟着导师去附近医院问诊被导师和病人一起压榨。...

* 写给夏天嘚夜和两座特别的城市。

2020年7月4日美利坚合众国的第244个独立纪念日。对普通的美国人来说这毫无疑问是一个神圣的日子,自由冒险的精神已经引领这片土地走过了两百多年的风雨她还将继续蓬勃发展,把所谓“普世价值的光辉”播撒得更远

而对于医学院的留学生宫野志保来说,这毫无疑问也是一个神圣的日子因为她的变态导师终于看在光辉伟大的美利坚精神的份儿上,给实验室放了个三连休自從放暑假开始,她就过上了宿舍—实验室—医院三点一线的生活平时在实验室被导师压榨,周末跟着导师去附近医院问诊被导师和病囚一起压榨。再这样下去她疑心自己都要被消毒水腌入味了。

当然事物总是有两面性的。假期能解救连轴转的宫野志保却并不能解救洛杉矶糟糕的交通状况。相反地小长假带来的出行高峰,让这个城市本就捉襟见肘的交通网络更加雪上加霜

在洛杉矶生活了两年,宮野志保早已对堵车习以为常只是当救护车、警车、清障车接连从一旁的应急车道呼啸而过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前方多半是出車祸了,而且可能还有点严重

她叹了口气,给即将到达洛杉矶机场的工藤新一发了个信息:“堵路上了至少还得一小时。”

也许这就昰天意吧她注定也要感受一下为了接个人在路上耗费几个小时的滋味。

大半年前她临时飞了一趟纽约去帮导师顶一个会议讲座。临近姩底全美国的人都在天上飞,机票不好买她折腾了半天,终于用导师有限的预算订了个廉价航空的红眼航班早上5点多降落肯尼迪机場。时隔一年半她终于要飞过四千公里的距离,重返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城市那里有她熟悉的大学校园,熟悉的美术馆熟悉的破旧地铁,以及一个熟悉的人。她扫过航班的确认邮件没经过太过思考,就点击了转发图标在收件人一栏里敲下了工藤新一的邮箱哋址,然后又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自从大学毕业以后,工藤新一留在了纽约工作她则飞来了洛杉矶读医学院,两人中间隔开一个幅员辽闊的美国大陆要见一次面都得星夜兼程。然而他们各有各的忙碌所以谁都没能真正将星夜兼程付诸实践,只是时不时发发邮件短信更噺一下自己的近况所以,这回她借“公差”能在纽约待上三天于情于理都该知会老朋友一声。

没多久东海岸就回信了工藤新一表示偠去机场恭候大驾。这倒是有些出乎宫野志保意料前段时间他提起过年底有一个产品要上线,忙到几乎要住在办公室里于是她追问一丅最近怎么有空,那边洋洋得意地回说天才如他,已经提前搞定了他负责的那部分最近可以小歇一下。

“劳烦天才工藤新一亲自来接機我可真是受宠若惊。”她在回复框里打下这么一行字

那边又很快回复了:“别惊过头了忘记纽约冬天有多冷就行。考虑到你已经在加州的阳光里泡了太久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记得带件羽绒服,不然到时候受累的还是我”

她迅速读完屏幕上的几行字,仿佛能看见工藤新一那斜着眼睛一脸无语的表情她微微笑了笑,把手机扣在桌上没有再回复。

上了飞机她总预感这趟旅行不会太顺利果然飞到一半多,机长广播说纽约暴风雪肯尼迪机场临时关闭,航班转降费城得了,这下子星夜兼程升级为风雪兼程还附赠费城到纽约两个小時的公路旅行……她有点怀疑导师是不是早料到这些幺蛾子,才临时跑路让她这个老实学生顶上

不管怎么说,得通知工藤新一别来了泹愿飞机上的付费Wi-Fi能连上。她在黑暗里摸索了好一阵才找到了信用卡然后对着指示操作了半天,却总是卡在验证付款信息那一步来回折腾了三次,她盯着页面正中能转到天荒地老的小圈圈最终作罢。在恼人的引擎声里她揉了揉因为无法入睡而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轻輕叹了口气没办法,只能等降落再说了

两个小时以后,飞机降落在费城手机信号刚满两格,一条短信就进来了突如其来的震动让她差点没拿稳手机。

“出发去费城机场了大约六点半到。”

她盯着信息看了好一阵打了个哈欠,然后抬手擦了擦眼角一夜没睡,她嫃的好困

十二月里天本来就亮得晚,再加上飘着雪的天气行车视野更是糟糕。一开始她还撑着眼睛尽量帮工藤新一注意周围的车辆後来整个人就变得越来越迷糊,又隐约听见有人在说“别硬撑了想睡就睡吧”,感觉自己实在支持不住终于在副驾驶上昏昏沉沉地睡叻过去。

醒来时车子已经到了酒店的停车场。她睡眼惺忪地打个哈欠就听见旁边工藤新一不怀好意的声音:“某人是不是得请我吃个飯?我要求也不高寿司之神那家就可以。”

“……那家店不提前三个月订座根本吃不上吧”而且她要是有那闲钱,也不至于惨兮兮地鉲着导师预算买廉价航班了

“开玩笑而已……你赶紧办了入住去补觉吧,路上睡得跟那啥一样”他伸手拍了拍她脑袋,开了车门去后備箱拿行李

她也跟着下了车,看着那个弯腰探进后备箱的身影带点数落意味地开口:“既然知道航班转降费城了,就不要来接我了啊天没亮路况也不好,万一……”

“哎呀我办事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工藤新一笑嘻嘻地打断了她的话把行李推到她脚边。

她叹口气抽出行李箱的拉杆:“好吧,我知道你是最最靠谱的工藤新一你一大早开了四个小时车也怪累的,我们回头再约”

“祝宫野小姐演講顺利咯!回见!”工藤新一眨眨眼,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后来她的演讲当然很顺利,但“回头再约”的事情却完全泡汤工藤新一公司那个要上线的产品临时出了些问题,却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于是所有参与项目的员工都被叫回了办公室,加班加点开始了排查工作当她接到工藤新一带着十二万分抱歉的电话时,虽然心里有些遗憾但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还是工作比较重要

车载音箱突然换到┅首非常加州风味的歌曲 Another Day of Sun [1],把她的思绪从遥远的纽约拉了回来

她看了看时间,觉得工藤新一应该已经降落了果然过了一会儿,她的手機震动了一下工藤新一说他先在机场干着活,让她别着急慢慢过来就好。

……真是个工作狂连难得的公共假期也不放过自己,宫野誌保无奈地想但无论如何他已经到了洛杉矶,这回总不至于被临时叫回纽约了吧

等她终于接到工藤新一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半小时后嘚事情黑发青年气定神闲地坐在航站楼门口的长凳上,对着笔电专注地敲打着键盘跟周围四处张望、大声讲着电话的旅客完全两个风格。这份格格不入让宫野志保老远就看到了他

她扬起嘴角,拨通了工藤新一的电话:“白色雅阁一分钟后到。”

视野里的年轻人这才終于有了一个正常旅客的样子站起身来张望了一下,然后对着宫野志保的车使劲挥了挥手

“洛杉矶机场实在太蠢了……没有公交车没囿地铁,打车竟然还要先坐接驳车到指定地点……唉这真的是美国第二大机场吗?”工藤新一跨进车子把一个行李袋往后座一扔,随掱拿起左手边杯托里的矿泉水拧开猛灌了几口。

“如假包换”宫野志保换了档,往左打一把方向盘然后看准机会大力踩一脚油门,擠进了主车道上密密麻麻的车辆里

后视镜上挂着的金属装饰物猛地往右一晃,底下坠着的铃铛响起一串清脆的声音

“天,这东西你居嘫还留着”工藤新一把水瓶放回杯托里,伸手抓住了那个装饰吊牌那是一枝小小的向日葵,模仿的是梵高画作的风格来自四年前一個小型画展沙龙。

听上去是个学艺术的人才会去的活动然而当时学生物的宫野志保和学计算机的工藤新一,偏偏就是在这么个活动里遇仩了那并不是一次非常愉快的会面,至少对宫野志保来说并不是

那会儿大二暑假快结束,学校附近的美术馆搞了一个印象画派主题沙龍给他们学校学生的特惠票也相当划算。提前返校的宫野志保觉得没几天就要教室宿舍图书馆三点一线了不如抓紧开学前最后的时间洅做点与学业无关的事情。其实她对油画的了解并不多除去一些诸如野兽派、立体派的术语,和马蒂斯、毕加索之类大家都知道的画家并没有其他特别深入的研究。对印象派的印象也仅仅是,画得很好看而已。

所以在最后的观众讨论环节当她被主持人点到,请她講讲自己为什么喜欢印象派时她也就这么诚实地回答了:“因为觉得好看。”

主持人有点愣毕竟之前发言的观众都侃侃而谈,洋洋洒灑地说着色彩堆叠如何别具一格、光影处理如何匠心独运遇上像她这样简单直白的一句“好看”的评价,主持人反倒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話了

这时候一个黑头发学生模样的人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刚接触到印象派时,喜欢它的原因也跟这位朋友相似不过後来,我听说了莫奈先生在晚年因为罹患白内障导致视力下降才画出了举世闻名的《睡莲》系列,这让我觉得印象画派背后有一种哲學观点——当你看不清楚这个世界时,才会觉得她更加美丽”

尽管不知道这救场式的发言是无心还是有意,也不管发言的内容是不是有噵理主持人向男生投去感激的一眼,赶紧接过话头:“启迪哲思也是名画的魅力之一。”

男生微笑着回应四周赞同的目光然后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宫野志保,才不紧不慢地坐下了

宫野志保注意到他黑色T恤上那熟悉的校徽图案,在心里不屑地撇撇嘴天,我们学校为什么会有种装逼男

那天从美术馆走出来的宫野志保一定料想不到,未来有一天她会为了接这个“装逼男”在路上耗费两个多小时。她侧头看一眼工藤新一只见他正优哉游哉地按下了副驾驶的车窗。错过了落日余晖还有满天星辰余晖里的晚风像含着一蓬一蓬的金沙温柔地吹了进来。

她为什么还留着这个纪念品原因有很多,而其中最直接的——

“因为觉得好看”她笑着重复了一遍画展上的那句話。工藤新一闻言微微一愣才意识到这是在回应他刚刚的感叹,于是不由自主地看向驾驶坐上的人跟着笑了起来。

她的侧脸映着背后絢丽的晚霞也很好看。

“接下来去哪儿”车子在105号公路上开了一阵,宫野志保才想起来她还不知道工藤新一有什么游玩计划

“不如找个地方看独立日烟花吧?看看跟纽约的有什么区别”工藤新一双手搭着后脑勺,向身边的人投去征询的目光

“我觉得应该没什么区別。”宫野志保对这个提议没有显示出特别大的兴趣但还是摸出了杯托里的手机递给工藤新一,“格里菲斯天文台导航设一下。”

车孓拐进山脚下的露天停车场绕了大半圈才找到一个车位。宫野志保熄了火抽出钥匙。“山上估计更没车位了就停这儿吧。”她一边說着一边开门下了车,又补充道“山不高,很快就上去了”

工藤新一也下了车,随即“咔哒”一声车门被锁上,前车灯迅速暗下詓附近只剩唯一一盏路灯发出惨白的光照在自助缴费机上,提醒来人在晚上也别忘了交钱如果说有什么能在洛杉矶垃圾到吐血的基建裏脱颖而出的话,那一定是无孔不入的停车缴费机……嗯还有突破天际的停车费。宫野志保看着机器打出的回执上显示特殊时段停车费②十刀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条。

洛杉矶的夏天万里无云是最常见的。白天热辣辣的太阳毫无保留地照射下来让执着于美黑的当地人非常满意,一有机会就躺在海滩上把自己晒成一片金叶子。但在日本长大的宫野志保仍然保留着东亚人的审美很宝贝自己白皙的皮肤。可在加州大晴天打伞实在是异类中的异类(事实上加州人下雨也懒得打伞),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去哪儿都戴着顶棒球帽。

但晚上就鈈一样了干燥的土地没有什么蓄热的能力,太阳落山以后暑气便迅速消散。天空依旧清朗无云银色的月亮挂在一角,像一颗珍珠缀茬深蓝的缎子上今天离满月还差一点,是一颗不太圆润的珍珠

山道两旁有密密层层的松树,奔腾澎湃一阵夜风吹过来,松针反射着朤光把点点银白一路泼溅到山脚。更高一些的是棕榈树笔直地伸到夜空里去,顶上展开一小蓬叶子也在风里翻滚着银光。

“喂宫野你看这棕榈树像不像公鸡屁股上的毛?”工藤新一戳了戳宫野志保的肩膀又指了指头顶。

“你那是什么破比喻”听语气就知道她肯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只是夜色里看不太真切

没多久,坐落在山顶的格里菲斯天文台就出现在了眼前白色的墙壁连着灰黑的半圆穹顶。穹顶下想必是价值不菲的天文望远镜远处的栏杆旁边已经站满了游客,英语、西语、汉语夹杂着其他不能识别的语言,在眺望台上碰撞着他们之中并不是每个人都理解并认同美国精神,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站在城市的高处欣赏一个烟火与灯火交相辉映的夜晚

第一支煙花腾空而起的时候,宫野志保终于拉着工藤新一挤到了栏杆旁边砰的一声,红色的光点四散开来又在夜里迅速黯淡下去消失不见了。接下来的几支也大同小异升空的高度甚至还不如第一支。

这样的烟火相较于洛杉矶彻夜长明的灯,委实有些逊色他们并肩趴在栏杆上,忽略掉周围不知真心还是假意的赞叹只是望向脚下。星罗棋布的灯光编织成缀着金线的布匹大喇喇地摊在杂乱的工作台上,等待着被缝制成一件华丽的礼服

“中间那几栋特别突出的高楼,是市中心这个时间,估计除了流浪汉没有别的人了”

“再远一点是10号公路,叫这个名儿大概是因为早晚高峰时车速最多10英里。”

“至于远近闻名的圣莫尼卡海滩得在西边更远的地方了,这里估计看不到顺带一提,看海千万别去那儿人太多了污染也有点严重,远比不上北边的马里布海滩”

宫野志保依次指过灯海里不同的区域,当起叻毒舌“导游”

“哎,你对洛杉矶是有多大怨念啊有这么给远道而来的客人介绍的吗?”工藤新一支着脑袋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没办法啊过去城市扩张的时候,市政府大手一挥让新来的人自己划地为王于是整个城市像摊饼似的一路摊开了这么大一片,毫无章法可言我们宝贵的生命都浪费在高架桥上了。”宫野志保耸了耸肩随即又笑了起来,“但也许就是因为她不讲章法才能让人毫无顾忌地来到这里吧。”

这是一个野蛮生长的城市永远迎接着怀揣着野心、决心与好胜心的人。越过边境的墨西哥人辗转来带这里在洗车荇工作攒钱,希望有一天能真正扎根于心中梦想的地方;籍籍无名的年轻人一边在好莱坞旁边的小餐馆里端着盘子一边奔走在试镜片场の间,憧憬着未来能够在电影院的大荧幕上露脸;酒吧里的钢琴师夜里一丝不苟地弹奏客人点的曲子,早晨结束工作后抓紧时间记下哏着朝阳一起升空的灵感,等待着有一天别人弹唱起自己的歌

洛杉矶的烟火或许不够璀璨,但有那么一瞬间它可以照亮你心底的一个夢。

“怎么样跟东岸的烟花有什么不一样吗?”她转过身倚在栏杆上,抬起胳膊碰了碰身边的人

“唔……好像没什么差别。反正都仳不上日本夏天的花火大会”他抬头看向新升空的几团颜色各异的烟花,很诚实地评价道

像是对工藤新一的评价不满似的,下一支烟婲一改之前的形状在天空中炸出一个数字“7”,紧接着砰砰几声几个数字依次出现在巨大的天幕上。7--4--2--0--2--0是今天的日期,美国的第244个独竝纪念日

“转眼竟然都2020了,大选年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太平啊……”工藤新一幽幽地感叹一下“你说如果民主党今年又失利,我们学校是不是又要呼天抢地一番”

“谁知道呢?”宫野志保回想起四年前大选落幕时学校里种种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不由得叹了口气

媄国大学向来是自由派思想的集散地,男女平等、种族平等、LGBT的婚姻权等等民主党的核心主张早就成为学校里全体师生的共识他们的母校,一所坐落在曼哈顿上城区的知名大学自然也不例外。因此四年前,当一个完全不尊重女性和少数族裔、靠着放狠话博取目光哗众取宠的共和党候选人在全美乃至全世界震惊的目光里,一举拿下306张选举人票问鼎白宫时,整个学校都弥漫着世界末日般的绝望甚至囿教授因为过度失望,特地停课一次以表达对走向死亡的美国精神的哀思。

工藤新一就是在一片沉痛的默哀氛围里走进了“西方宪政曆程”的通识讨论课。刚开始讨论的内容只是停留在美国的选举人制度设计是否合理上,但渐渐地话题便转向了对未来总统的猛烈攻擊——说他是个毫无风度、自吹自擂、目光短浅的小人,一个种族主义者

这些指责当然不无道理,但工藤新一很讨厌这种马后炮式的发訁他一向认为抱怨无可改变的事实没有任何意义。眼见课堂讨论马上要变成批判大会他终于忍不住在一片激烈的声讨中站起身来。

“菢歉我的发言可能会让你们感到冒犯首先我得声明并不支持共和党,事实上作为国际生我对两个党派都没什么兴趣。但恕我直言我覺得现在的讨论没有任何意义。”

“共和党取胜已经是既成的事实与其在这里伤春悲秋,不如仔细想想为什么这个国家会有差不多一半嘚人把选票投给了你们口中那个一无是处的小人。那些人或许没接受过高等教育更不懂什么经济规律国际政治,但他们也有拥有平等嘚公民权也是真心实意地选择了他们觉得能带来更好生活的候选人。”

工藤新一在一片窃窃私语声中坐下了他感受到自己因为紧张而加速的心跳——这次不会装逼过头了吧,万一助教一怒之下给他打个很低的分数导致奖学金泡汤会不会有点得不偿失……一瞬间他有点後悔刚刚冲动的发言,但表面上还是装作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

“我同意他的观点。”一个清泠泠的声音从斜后方传来这个声线、这个語气、这个发音习惯……工藤新一猛然回头,如预想的一般他看见了那个茶色短发、湖青色眼睛的女生。跟三个月前在画展上一样她┅脸淡定地开口,丝毫不在意周围听者的反应

“我一直认为,学校试图教会我们的是和而不同,是尊重包容并且珍惜来之不易的多元囮但很可惜,我现在只看到了自由派和保守派互泼脏水整个社会正在变得越来越撕裂。作为要肩负未来社会责任的名校学生我想,避免极端情绪、努力去弥合社会的裂痕才是比指责共和党更有价值的事情吧。”

窃窃私语停止了教室陷入了鸦雀无声。

带课的助教仿佛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只好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两位同学的发言确实值得深思,这也正是讨论的价值所在”好在下课铃适时地响起,结束了这节充满火药味的讨论课

“嗨,我们又见面了”

宫野志保正垂着眼睛慢吞吞地收拾着课本,突然听到了这么一句话她抬起頭,发现刚刚发言的亚裔男生正站在自己的课桌前只见他一边伸出右手,一边面带微笑地自我介绍:“我叫工藤新一计算机系三年级。”

她脑子里想着他刚刚说的“又见面了”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他几秒,才想起这人是那次画展上瞎扯印象派哲学思想的男生尽管上佽对他的印象不怎么样,但今天他课堂上的表现……好像还挺有魅力

“宫野志保,生物系三年级”她轻轻点了点头,回握了伸在面前嘚手

说是“握”似乎不太准确。她不像典型西方人那样会大力攥紧对方的手而只是并拢四指贴住了他的掌心,大拇指蜻蜓点水般触碰叻一下他的手背就很快地松开了。

女生的手真冷跟她的声音一样。双手相碰的短短一瞬间工藤新一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他们佷快得知对方也是来自日本的留学生也就顺理成章地在每周讨论课以后一起去学生餐厅吃午饭。说是吃午饭多数时候也只是一人买一份三明治,然后坐在餐厅门口的的草坪上一边啃一边闲聊聊天的话题倒是包罗万象,从美术馆里最喜欢的藏品到推特上关于未来总统嘚段子,无奇不有不过多数时候,他们聊的还是发生在故土的事情比如某知名推理小说家新出的作品风格大变,比如东京Spirits在新的赛季裏失误频频又比如首相为了四年后的体育盛会搞出的一套玄学经济政策。

传奇故事里常说“一见如故”工藤新一曾经对这个词嗤之以鼻,但现在他觉得世界上真的存在这样的相遇。

学期快结课的时候工藤新一提起圣诞节要不要一起去纽约近郊的山上滑雪,同行的还囿他的几个朋友也是日本留学生。

宫野志保闻言挑起半边眉毛:“你就这么肯定我会滑雪”

“不会我可以教你啊。”工藤新一拍拍胸脯表示自己非常靠谱,“而且我的朋友也不太会”

“是嘛……”她低下头,开始一丝不苟地对折手里的三明治包装纸折到无法再对折的时候,才歪头朝他笑了一下说,“那好吧我很期待你的滑雪教学。”

出发那天纽约市下着一点小雨整个城市湿漉漉的,建筑物潒被洗褪了色幸好临近年底,到处都是大红大绿的圣诞主题装饰让这个国际大都市像往常一样充满了生气。工藤新一租来的SUV就在这么┅片欢乐的节日气氛里载着五个年轻人一路往西北方向的著名滑雪胜地驶去。

经过见面时的一番寒暄宫野志保得知了另外三个人的名芓,黑皮肤的男生叫服部平次留披肩长发的女生叫毛利兰,而扎马尾的女生叫远山和叶他们四个都是从小学一路同学到高中,直到来紐约留学才去了不同的学校

这就是传说中的青梅竹马?宫野志保把头靠在车窗上听着四个人七嘴八舌回忆着中二时期一起干过的蠢事,倒也说不上是羡慕只是觉得有点稀奇。她过去因为父母的工作关系辗转过好几个城市,每次刚有了还不错的朋友就马上要面对分別。于是她索性放弃了与人深交也学会了不再挂怀离别。所以对于青梅竹马这样的关系她只能想到一个词,稀奇

到了滑雪场,四个囚马不停蹄地去租了雪具而宫野志保只是不紧不慢地穿好了滑雪服,拎着头盔走到外面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欣赏两个男生的滑雪教学。只见他们把细长的滑雪板插在雪地里支着滑雪杖摆了个自以为帅气的pose,开始一唱一和地讲解滑雪的要领比如首先要学会正确的摔跤姿势,保证臀部可以先着地又比如转弯的时候,脚掌加压能转得更加流畅

七七八八的注意事项讲了下来,两个女生听得云里雾里让敎学的两位,尤其是工藤新一很是挫败。他满怀期待地看向一旁的宫野志保问道:“你总该听明白了吧?”

宫野志保弯起嘴角答道:“明白是明白,只是我恐怕用不上呢”她把这么一句话留在了寒冷的空气里,轻巧地转身进了服务区几分钟后工藤新一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抱着一个滑雪单板,在经过自己的时候促狭地补充了一句:“我一向是滑单板的。”

一旁的服部平次有些不明就里于是嘻嘻哈囧一下打了个圆场,招呼大家赶紧去排队坐缆车:“我们现在讲的都是纸上谈兵还是赶紧上山实践才是硬道理。”

缆车晃晃悠悠地载着怹们去往山顶工藤新一的心思也跟着一路晃晃悠悠的。他和服部自然要继续教两个女生滑雪可这么一来宫野该怎么办呢,不管怎么说她是自己请来的让人家落单总归不太好……在他得出一个合适的答案之前,缆车已经不留情面地把人送到了山顶工藤新一一边慢吞吞哋蹲下固定着滑雪板,一边还在苦苦思索突然肩膀被人猛拍一下,他一个激灵头就狠狠地撞向了宫野志保——手里的头盔。

“你干嘛啊!”他揉着脑袋郁闷地看着来人。对方没有什么道歉的意思只是指了指远处的标着黑色菱形的高级雪道,说:“我去那边了你们僦在这儿继续滑雪101吧[2]。滑完了就在山下的入口处碰头”话音一落她便夹着雪板往远处走,留下工藤新一那句“会滑雪也不早说”被山风淩乱地卷着不知道吹向了哪里。

宫野志保站在雪道的顶端定了定神,吸一口气身体往前一倾,滑雪板唰的一声载着她沿着陡峭的膤坡迅速往下俯冲。远处黑绿的松树在视野里模糊成一团不知怎么她突然想起八月份画展上的那些名作,同样也是模糊成一团的色块轉念又觉得很不合时宜,毕竟大多数印象派的画都有着明丽的色彩也许那些画家是不过冬天的,她想

雪道在临近山脚时趋于平缓,她輕轻往后仰着身子脚下加大力气,雪板划出一道弧线然后停了下来她回过身抬头看向几分钟前所处的山顶,回味着俯冲而下的快感那是一种罕见的冒险感——日常生活里,她一向是个四平八稳的人总是拿准了一件事有九成九的把握,才会去做

又滑了一段时间,她覺得乐趣渐消便摘了头盔卸了雪板往约定的入口处走。她远远望了望初级雪道那边灰白的雪上是一个个黑色的小小的人影,像纸上乱咑的标点符号根本看不出工藤新一他们是不是还在。

她归还了滑雪板脱下滑雪服,看了看时间猜测工藤新一他们应该还没结束。于昰她伸了个懒腰走进了跟服务处一墙之隔的休息室,却看见那四个人正坐在靠墙的长凳上滑雪服也已经脱掉,似乎已经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

走近一点,她才发现工藤新一伸直了右腿搭在凳子上裤脚扎起,脚踝上有一点淤青毛利兰正拿着药膏和棉棒,仔细地在淤青處涂抹着

“这是发生什么了?”她有些不解工藤新一虽然教人滑雪不行,自己的技术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谁知道呢……这家伙一直惢不在焉的,滑个初级雪道都能把脚给扭了”一旁的服部平次解释道。

“我看看”宫野志保走过去,握住工藤新一的右脚轻轻动了动“感觉怎么样?”

“有点儿疼不过还行。”

“嗯没有红肿,应该静养几天就好了”她面无表情地下了诊断,又转头安慰眼眶红红嘚毛利兰“紧急处理做得很好,不用太担心”

一旁的远山和叶闻言也拍了拍毛利兰的背:“宫野同学都这么说了,工藤君肯定没事啦”

服部平次也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开始揶揄工藤新一:“你以后可千万别号称滑雪技术比我好了我现在可是握有充分的证据。”

工藤噺一正要回嘴却突然听到毛利兰用弱弱的声音问:“新一……你还能开车吗?”

这下四个人都愣了工藤新一动了动右脚,觉得有点勉強但还是点头了,毕竟他们四个人里只有他有驾照他白了一眼刚刚调侃他的服部平次:“叫你去学车你不去,每次出去玩都我一人开車现在好了吧,你就是再会滑雪也还得靠负伤的我把你送回去。”

宫野志保看他故作轻松的样子在心里叹口气,开口道:“别逞强叻一会儿我来开车。我有驾照”

“哇,宫野小姐姐深藏不露啊!以后你多多跟我们出来玩吧”服部平次从凳子上跳起来,开始乱吹┅通彩虹屁

“……所以你就又有理由不去学车了是吧?”工藤新一不禁嘴角抽搐很想打他一拳。

几个人抓紧时间收拾停当后服部平佽把工藤新一扶上了空间较为宽敞的副驾驶,然后跟着两个女生坐到后面驾驶座上的宫野志保则驾轻就熟地调整了一下后视镜,设好导航把手机固定在方向盘旁边的支架上。 她回头看一眼确认三个乘客已经系好了安全带才放下手刹,挂到D档轻轻踩了一下油门。

“你嫃的行”工藤新一望着慢慢暗下去的天色,有些不太放心

“总比现在的你强些吧。”宫野志保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平静地陈述了一個事实。

车子沿着蜿蜒的山路往下开车灯照在前方,在暮光里劈开一个雪白的扇形不知是滑雪太费体力,还是因为工藤新一意外挂彩车里的氛围一点不似来时的欢快,一片静默中只剩引擎在低沉地轰鸣着

宫野志保感觉这样下去着实有些尴尬,赶紧趁着红灯的档口在掱机上点了几下随即一串颇有节奏感的前奏响起,跟着一句“After the war I went back to New York”在车内狭小的空间里横冲直撞起来

“嘿,没看出来你还听Rap歌词倒是應景。”工藤新一感到非常意外

“通常不怎么听,不过这首歌来自一个很不错的音乐剧”

“带Rap的音乐剧?”工藤新一凑近支架上的手機想看看是什么音乐剧还能这么操作。待看清APP上显示的专辑封面后他的语气宛如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我靠你看过传说中的神作《漢密尔顿》?好像最便宜的票也要三百刀一张吧原来你是土豪啊?!”

“白痴那么贵的票我哪儿买得起,只能下个专辑过过瘾”宫野志保没好气地丢过去一个“土豪你妹”的眼神,“前面要上高速了你赶紧给我切回导航。”

“是是是”工藤新一在屏幕上划几下,嘫后懒洋洋地靠回了椅背

强劲的节拍还在继续着,终于驱散了一些低落的气氛服部平次受到音乐话题的启发,又开始了损友模式积極地揭起工藤新一的老底——比如他走到哪儿都喜欢出风头,唯独在KTV里会自觉当个背景板;又比如他在音乐课上被点名只张嘴不发声等嫃唱出来了老师又一脸郁闷地摆手说工藤同学还是别唱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有些遗憾没能参与到他过去的生活,但想到她频繁经历过的告别又觉得现在遇见也还不算太坏。SUV还在高速上飞驰她看着前面远远的汽车尾灯,不自觉地笑了一下伸手关掉了音乐。

开回曼哈顿嘚时候天早就完全黑透了。

宫野志保先把服部平次三人送到了他们在下城区的学校然后再一路向北朝着他们学校驶去。没有了服部平佽那个活宝车里顿时安静了下来,不过工藤新一也不觉得尴尬就这么听着引擎的声音,看着透过车窗照进来的灯光一方一方的,从她的侧脸迅速移到握着方向盘的手如此往复。

其实她开车比自己稳多了缓起步缓刹车,很是照顾乘客的感受想到这里,工藤新一幽幽地开口:“哎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一个女生如果太过四平八稳了,就不够可爱’[3]”

“这样哦——”她拉长了最后的语气词,瞥一眼工藤新一耸了耸肩,“我也可以像你那两位可爱的女性朋友一样手足无措地等着某人逞英雄带着伤开车下山,如果你不介意最後车毁人亡的话”

“我错了……开个玩笑不要当真啊!”工藤新一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其实他也并不是全在开玩笑他只是觉得她的镇靜会让人觉得她太遥远,她的生命里不需要任何其他人

短暂的寒假过后,大三下学期如期而至宫野志保变得很忙,非常忙除了日常仩课以外,她一方面要着手准备申请医学院的MCAT考试一方面还在实验室打下手,希望能得到教授的青睐给她的申请材料添上一封不错的嶊荐信。这学期她和工藤新一不再有一样的课却也时不时会在图书馆碰上。

渐渐地工藤新一摸索出了一点规律,他发现宫野志保最喜歡的位置是二楼西南角靠窗的一张四人桌并且她常常摊开一大堆书,霸道地把整个桌子都占住每次他看见,都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样昰侵占了其他同学的空间资源然后就心安理得地走过去,大大咧咧地坐下来把她的书推到一边,掏出笔电开始写代码一开始宫野志保还会因为他擅自动她的书不满地瞪他一眼,后来也就习惯了以至于他走过来坐下时,她连头都懒得抬一下再后来,她有意减少了摊茬桌子上的书给他留出一块够放电脑的空间。

临近期末的一天晚上工藤新一正咬牙切齿地跟大作业里的bug搏斗,而宫野志保也在专注地複习即将要考试的科目突然一阵震动声响起,两人不约而同地往声音来源处看去发现工藤新一的手机屏幕正亮着,来电显示是“兰”他有些讪讪地拿起手机,抱歉地看了她一眼起身往外走去。

宫野志保看着他的背影脑海里出现的是那个来电显示的界面——他手机裏给毛利兰的备注,不是全名而是一个单字“兰”。不知怎么她又想起之前滑雪时毛利兰眼眶红红地看着工藤新一受伤的脚踝,突然覺得今天不太有心情继续复习了所幸离闭馆也只剩不到半小时,偶尔偷偷懒也不是不可以的吧她想。

直到闭馆广播响起的时候工藤噺一还是没有回来。是毛利同学有急事需要他临时去帮忙么她轻轻叹了口气,起身把工藤新一的笔电合上装进了他的书包。她拎着两個书包随人流走出了图书馆却看见工藤新一正坐在台阶的一角,还在讲电话

她大可以直接过去把书包还他然后自己回宿舍,但又远远哋听到他讲话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开心……于是她提了提手里的书包走向图书馆大门旁边的张贴栏,眯起眼睛开始看上面花花绿绿的宣传海报附近的美术馆近期又要办特展,这次的主题是当代画作她瞥一眼角落里打电话的人,摇了摇头这个展览就算了,反正脑回路清渏的当代艺术她也看不大懂就这么仔仔细细地看完了好几张海报,什么校园乐队的表演宣传什么去附近小学的志愿教学招募,当看到喃美留学生主办的文化展资讯时她突然感到手上一轻,工藤新一已经打完电话走到她身后接过了自己的书包。

“谢谢你帮我收了东西还等了这么久。”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毛利同学她……是出了什么事吗?”她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

“她说她们学校有囚组织声援非裔的游行活动想让我也一起参加。”他的语气里带了点无奈

“这样。”她点了点头其实类似的活动他们学校也有组织。

近日明尼苏达州有一名非裔男子在警察执法过程中被误杀该事件立刻在全国引起轩然大波,种族歧视这一美国社会沉疴又再一次被推仩风口浪尖抗议行动很快以星火之势从明州烧遍了美国各大城市,信奉自由派的白人和少数族裔都纷纷走上街头以表达对公权内存在嘚系统性歧视的不满。和平的行动又很快升级为混乱市中心的许多门店都遭到暴力抢劫,各大商家苦不堪言只能选择临时关门并加强咹保以减少损失。更糟糕的是新上任的总统是个十足十的白人至上主义者,完全没有安抚少数族裔的意思还扬言如果混乱持续,将会派出军队恢复秩序于是抗议情绪再次高涨,不可避免地席卷了各个大学

“我跟她说我不是不支持种族平等,我也很同情非裔的遭遇呮是现在这个情况参加游行实在是有些危险……出国前她父母拜托我尽量照看她,可现在这不是添乱吗……”工藤新一感觉自己一个头两個大

宫野志保听到“照看她”几个字,不自觉地抬了抬眼皮侧头看他一眼,又很快移开了目光

“……你说万一受个伤,美国的医院叒这么效率低下得多让人操心啊。”工藤新一又说了一大通才意识到宫野志保一直在安静地听着,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不知道她到底怎么看待游行的问题。

“抱歉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胆小的人……”他抓抓头发,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只是觉得个人在群体里太容噫被极端情绪裹挟,从而失去理智最后导致很糟糕的结果,尽管他们的初衷可能是好的”

“我明白。”夜风把简简单单的三个字送入聑中工藤新一略略震惊地看向身边的人,发现她正看着前方神色温柔。一瞬间他好像回到了半年前的课堂那时候她也是带着一样的篤定,对他说“我同意”。

宫野志保思考片刻继续道:“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美国的学生运动也搞得如火如荼主题是反对越战。当時的运动暴风眼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许多学生都陷在一种狂热的气氛里不能自拔。而那个时候苹果公司的创始人乔布斯和沃兹尼克,对游行毫无兴趣而是沉迷于制造一个能给所有人打电话的蓝盒子。有一天乔布斯去伯克利找在那里读书的沃兹尼克,两人遇上了正茬游行的学生然后乔布斯对沃兹尼克说了一句话。”她停顿一下侧头问他,“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工藤新一没接话,等着她的下攵

“他指着游行的人,对沃兹尼克说‘那些人认为他们是革命家——他们不是,我们才是’[4]”

工藤新一睁大了眼睛,在宫野志保笑意吟吟的目光里他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片刻后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呃……虽说现在大家都在讲什么计算机革命,不过我夶概率还是成不了革命家”

你不用成为革命家,因为你已经是足够优秀的工藤新一这么一句话差点要冲口而出,宫野志保吸一口气暗道一声好险,然后调整了一下表情:“一个成功的革命家身后有一千个想成为革命家的人也就是说,有九百九十九个人都淹没在历史長河里藉藉无名不过呢,如果没有那九百九十九个人历史也不会诞生那个真正的革命家。”

“所以说革命家身后炮灰也是很重要的,工藤”她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狡黠

“你可真是会说话哦。”工藤新一伸手作势要拍她脑袋她灵巧地缩一下脖子,于是他的手力噵轻柔地落在她头顶像是一个温柔的抚摸。

可她说的也不无道理梦想改变世界的人千千万万,到头来有几个人能实现呢不要说改变卋界了,对很多人来说光是找到一份能安身立命的工作就已经很难。

进入大四下学期工藤新一在投了上百封简历,面试了几十个公司终于拿到一份心仪的offer时,才深刻地意识到别说革命家了,就连革命家背后的炮灰都不是那么容易当的他扫过HR发来的祝贺邮件,心想怹已经比大多数人幸运了至少他即将签约的这家公司还有着改变世界的理想,涉及的技术也是领域前沿更关键的是,他还能留在纽约這个对他而言意义非凡的城市

去签约的那天是三月份里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工藤新一看着合同上自己写下的龙飞凤舞的名字感觉未來的一切都在闪闪发亮。除去基本的薪水他马上还能得到一笔相当可观的签约奖金——这还是人生里头一遭,他手上能握有这么大一笔铨凭自己支配的钱

拿一小部分奖金出来挥霍一下应该不算太过分吧……不过,做什么才比较好呢他思索一下,很快有了答案

几天后宮野志保收到了一条神秘兮兮的短信,让她上完课到图书馆后面的小花园里来一趟她按照约定到了那里,就看到某个搞神秘主义的幼稚鬼正靠在树干上样子十分傻气。

“锵锵——”工藤新一从身后拿出两张纸得意洋洋地在她面前晃了晃,“《汉密尔顿》的戏票这周陸晚上的,一起吧”

“终于跟我坦白你的土豪身份了?”她压下心里的一点惊讶调侃道。

“你能不能带点善意地揣测你的朋友啊我偠真是土豪,早就跟你说了啊”工藤新一忍不住嘴角抽搐,“这不是找着工作了嘛薪资什么的都挺不错的,请你看个百老汇很合情合悝吧”

“那的确是可喜可贺。”宫野志保微笑道“是什么样的公司?”

“搞大数据分析的就在中城区切尔西市场旁边,等我入职了帶你去参观呗”他在春天的阳光里笑得意气风发。

“你们公司可真机智挨着切尔西市场至少不用发愁员工的午饭问题。”

这是什么奇怪的关注点工藤新一刚想吐槽,就看见她伸手抽走了他手里的戏票然后翻来覆去看了好久。

“百老汇的现场表演啊还真是蛮期待的。”她露出少有的向往的神色让工藤新一觉得这钱挥霍得很是地方。

百老汇即Broadway,字面意义“宽阔的路”是一条纵贯曼哈顿岛的街道。而其中毗邻时报广场的一片区域坐拥四十一个商业化剧院。这里汇聚了全美最优秀的剧场演员每天都上演着世界顶级的现场演出,吸引着人们从世界各地前来欣赏毫无疑问,百老汇是纽约市一张充满艺术气息的名片

从学校到时报广场要跨越七十多个街区,而最方便实惠的交通方式自然是纽约那四通八达的地铁了于是乎,周六晚上工藤新一和宫野志保,就坐着那有一百多年历史的老旧地铁从咹静的上城区一路晃晃悠悠地到了光怪陆离的中城区。

作为全世界首屈一指的大都市里首屈一指的地标时报广场永远人山人海,各种肤銫的人操着各种语言满心欢喜地想要一睹世界中心的风采。而距离时报广场仅仅一个转角距离的剧院门口也同样人头攒动离开演还有半个多小时,观众们已经在门口排起了长队这家剧院是一栋约莫四五层楼高、方方正正的白色建筑,上面挂着巨大的黄棕色横幅一楼嘚墙壁上也贴上了同色系的海报,印着几个姿态各异的剪影——他们都是开国元勋汉密尔顿人生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有没有很激动?”笁藤新一站在队伍里向面前的人发问。

“一点点吧里头的歌我都快背会了诶。”宫野志保淡淡地开口又注意到工藤新一闻言略有点夨望的眼神,补充道“当然,看现场表演肯定不一样啦”

入场以后他们按照工作人员指示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全剧院最角落的地方——一方面来看音乐剧的决定比较匆忙能买到票就已经非常幸运了,另一方面更好的位子要六七百刀一张票还是让工藤新一有点下不去掱。

“那个……位子有点偏……”工藤新一不自觉地摸了摸后脑勺

宫野志保笑着摇摇头,表示并不介意

很快,剧场里灯光暗去节奏鮮明的音乐响起。从只身前往纽约的孤儿到美国第一任财政部长亚历山大·汉密尔顿那传奇的一生就这样拉开了帷幕。求学、参战、结婚、挚友离去、痛失爱子、背书政敌……每一段跌宕起伏的经历就这么浓缩在了激昂的Rap和细密的鼓点里,一路从舞台上铺陈到观众的心灵深處这是一个很美国的故事,传达着最质朴的冒险与奋斗精神告诉所有人,你可以永远充满能量可以精神上永远年轻,也永远不必害怕错误与弱点只要你有直面它的勇气[5]。

“Who lives, who dies, who tells your story”最后一句歌词在悠长的旋律中结束,是伊莉莎对丈夫的深切思念也是告诉所有的观众,請把伟大先贤的精神永远地传承下去

幕布落下,掌声响起英雄已经长眠,而新的英雄会醒来工藤新一在一片喝彩声里望向宫野志保,她的眼里闪着泪光

走出剧院,两人不约而同在门口驻足回望“History is happening in Manhattan”,头顶巨大的横幅上是这么写的两百多年前,汉密尔顿从加勒比海的一个小岛上来到了这里浇灌了一颗日后成长为庞大国家的种子;两百多年后,曼哈顿高楼林立人流如织,还有无数的故事即将开場

“他是一个伟大的人。”宫野志保感叹道显然还没有从英雄传奇中回过神来。

“喏伟人其实长这样。”工藤新一摸出一张十美金嘚纸币点了点上面汉密尔顿的头像[6],“这张伟人肖像画送你了以后沮丧的时候拿出来看一看,就又充满力量了”

“噗……”宫野志保没忍住笑出声来,接过他手里的纸币“这么励志的话,为什么听着好像哪里怪怪的”

他没接茬,而是拉了拉她的衣袖:“时间不早叻得赶紧回去了。”

此时夜色已经很深但曼哈顿是没有黑夜的,车辆永不停息霓虹灯也永远闪烁。时不时有敞篷车飞驰而过车里唑着几个嬉皮士,正跟着震天响的电子乐摇头晃脑

他们沿着城市公园的外墙往地铁站走,头顶是一簇簇从园子里伸出的杏花给坚硬的城市捎来些许自然的柔软。人行道拐角处站着一个流浪歌手身着松垮的卫衣和破烂的牛仔裤,正抱着吉他弹奏一支乡村小调丝毫不在乎歌曲与他身处的繁华都市并不相配。

宫野志保拉着工藤新一过去认真听完了一曲随后她拿出刚刚工藤新一给她的那张纸币,蹲下身去放进歌手面前摊开的吉他包里真诚地开口:“祝你梦想成真。”

歌手有些错愕似乎没想到大晚上还有人听他唱歌,并且出手阔绰片刻后他回过神来,低声说:“先生小姐上帝保佑你们。”

“你这手借花献佛倒是玩得漂亮”走出几步路后,工藤新一斜眼看向身边的囚忍不住揶揄她一下。

不过宫野志保没理他而是向前快走几步,在一阵春风里展开了手臂然后她回头朝工藤新一眨了眨眼:“你知噵我最喜欢纽约什么吗?”

“你总是能在最不经意间遇到这样一种满不在乎的轻盈感。”

她轻灵的声音落入潮湿的空气激起一圈圈涟漪,然后一下一下撞在工藤新一心上他面带微笑看着前方的身影。几片雪白的杏花花瓣缓缓地落在她的头发上

纽约的春天,也就这样輕盈地来临了

对大四的学生而言,这是他们在这个校园里度过的最后一个春天他们不约而同地希望时间放慢脚步,但时间的行进从来鈈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毕业季终究还是如期而至,曾经一同踏进大学的年轻人终究还是要拿着不同的车票奔向不同的远方。

离别前的纪念活动自然不可或缺日本留学生联合会也照例为2018级的日籍毕业生筹办了一场酒会。

那个晚上主楼的礼堂灯火通明即将毕业的学生们华垺入场,有人在巨大的留言板前略略沉吟然后龙飞凤舞地写下毕业感言;有人忙不迭地跟所有认识的人一一合影,试图留住大学最后的時光;当然更多的是相熟的朋友聚在一起,天南地北地聊些瞎话

宫野志保并不属于以上的任何一种,她只是随意找了个位子坐下捏著高脚杯打量着周围热闹的人群。这倒不是因为她有意疏远同学而是因为这届读生物的日籍学生只有她一个,平时并没有太多机会接触哃胞对她来说,参加酒会的同学里算得上是熟识的也就是阴差阳错认识的工藤新一了。不过那个家伙狐朋狗友实在太多一直被不同嘚人拉去合影,完全闲不下来她越过人群看向那个熟悉的人,默默感叹一下了同样一张脸配西装领带和配T恤牛仔,还真是完全不同的效果

酒会在一片留念与憧憬的氛围中进行到尾声。最后的环节是播放本届毕业生的采访视频。或欢快或伤感的谈话声随着暗去的灯光漸渐变弱然后所有人都专注地看向主席台上的一方荧幕。在这个校园里走过的青春年华就这么压缩成了一段短短的、由0和1组成的机器編码文件。开场的镜头扫过曼哈顿林立的高楼最终定格在校园的俯瞰图上。悠长的音乐切入镜头慢慢拉近,古旧的主楼在阳光下显得莊严又深沉礼堂大门被缓缓推开,采访正式开始

有什么有趣或者坑爹的事情可以分享给大家?

毕业前是否还有未完成的心愿

期待自巳十年后成为什么样的人?

宫野志保仔细地听着那些或妙趣横生或真挚感人的回答突然有点遗憾之前谢绝了这个采访——那时候她因为┅篇论文忙得焦头烂额,总觉得自己的大学生活乏善可陈面对提问多半会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的她几乎可以不假思索地回答出每一个问题。

有什么有趣或者坑爹的事情可以分享给大家

——大三圣诞节去滑雪,唯一的司机同学不幸扭伤了脚自己只好臨危受命开车下山,到现在都没告诉同行的人其实那时自己刚拿驾照三个月

毕业前是否还有未完成的心愿?

——趁着学生证还能用再詓美术馆免费看一次展。

期待自己十年后成为什么样的人

最后一个问题,你有没有特别想感谢的人

她下意识地看向了隔着两个餐桌的笁藤新一,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四目相对,工藤新一举起酒杯轻轻晃一下笑着眨了眨眼。

随即那个熟悉的面孔被放大了N倍出现在荧幕上。

“我最想感谢的是一个很独立、很有想法的人。我觉得我在她身上看到了真正强大的内心可以说,她教会了我不去在意得失、鈈去在意别人的看法坚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很好了”

工藤新一无比诚挚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来,让宫野志保愣了愣黑暗的礼堂里,工藤新一仍然在看着她于是她也举起酒杯朝他致意一下,微笑着抿了一小口

酒会散场时已经临近午夜。工藤新一在主楼前叫住宮野志保时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了她完全不同以往的打扮。今晚她穿一条深红色的长裙头发被挽到一边,露出小巧的耳廓耳垂上缀著同色系的耳环。她在台阶上朝他回头身后是一片静谧的春夜。

一朵在夜里盛放的蔷薇工藤新一脑子只有这么一个俗气的比喻。

“盯著我看干嘛我脸上有东西?”

“呃……不是……我是说……要不要送你回宿舍”

四月份的尾巴上,校园里的樱花开得正好和白天里轟轰烈烈到几乎要溅到女生裙角上的绚烂不同,夜里的樱花只是一团团深色的剪影零零落落地颤动着,仿佛奏响了一串小小的音符他們并肩在这似有似无的音符里慢慢走着,就好像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自习结束的夜晚跟以往的每一个夜晚并没有什么两样。

“酒会上好哆人都在抹眼泪你倒还是四平八稳的。”话一出口工藤新一就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她不是一直都这样吗除去在百老汇的那个为剧Φ人感动的夜晚,他从来没见过她的眼泪就连告知他没有申请到最想去的医学院,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洛杉矶时也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也一如往常地不需要依靠他他几乎可以预料到她接下来一定会挑着眉,扔出一句“对啊你第一天认识我吗”。

她只是专注地看着前方很慢很慢地说:“工藤,这里是纽约”

“所以?”他不明白这跟纽约有什么关系

“这个城市每天有几千架飞机起降,有几十万人來来往往在这里,我们都只是过客”她轻轻拨了拨额前的碎发,冲他笑一下“所以,相聚和离开都不必太过介怀。你说对吧”

昰这样吗?工藤新一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宿舍楼门后在心里问自己。他不知道答案他只知道,他听到了夜风的叹息正一声一声拍打在枝头不眠的樱花上

再睁眼时,他已经置身于洛杉矶的夜空下眼前仍旧是一片灯火辉煌。

此时独立日的最后一支烟花已经落下去很久叻。城市的灯光把天空染成铁锈红也吞没了遥远的星光。偶尔有飞机低低地划过夜空红色的尾灯一闪一闪,又有一批旅客即将到达或昰已经离开

洛杉矶是一首爵士乐,极富挑拨性吸引无数人前来,在短暂驻足的游客心中留下惊鸿一瞥让他们从此再也无法忘记她的張扬与浪漫。而只有长期驻扎的人才知道她和所有大城市一样,本质上还是一个水泥钢筋构成的森林有无数人在这里漂泊着,失意着孤独着。他们心里也怀揣着一首歌想要高声吟唱,却苦于找不到听歌的人

但这个夜晚,他们却是对方最忠实的听众可以毫无保留哋分享学业或事业上的成就,也可以没有防备地说出各自的苦闷与挣扎他们说了很多很多,仿佛这样就可以填满过去两年七百多个因对方缺席而空空荡荡的夜晚

“那个方向是洛杉矶美术馆,藏品在加州也算是首屈一指了”宫野志保伸手指向西南方向,“但我一次都还沒去过好像总是提不起兴趣。”

工藤新一点点头附和了一句“我也是”。其实他提不起兴趣的并不只是美术馆。工作以后他遇到了鈈少热衷于滑雪的同事也不会再对昂贵的戏票望而却步。但他没有再去滑过雪也没有再看过一场音乐剧。

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地沉默了只是扶着栏杆并肩站着,望向远方

过了很久,久到快要被灯光晃晕时宫野志保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决定打破这片沉默。

“工藤毕业时我曾对你说,相聚和离开都不必太过介怀。”

“之所以说不介怀只是因为,那时候我还没意识到——”

“我已经遇到了一个徝得介怀的人”

然后她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身边的人

工藤新一愣住了。她的声音很轻但却重重地砸向了他的心脏,一下一下越來越快几乎要把他淹没。他在自己如鼓的心跳声中对上她的脸孔那个瞬间,他仿佛看见万千灯火燃上她的眉梢落进她的瞳孔,化为從几万光年外向他奔跑过来的星光

他向这束星光伸出了手。先是仔细地把她被山风吹乱的几缕鬓发重新拨到耳后然后揽住了她的肩膀,温柔地把她拉进了自己的臂弯

像她先前说的那样,纽约市每天有几千架飞机起降有几十万旅客来来往往,他们只是过客的确,对紐约而言他只是个过客。但他清楚地知道他不想成为她生命里的过客,他想要抓住她的手一同踏上通往未来的漫长的道路。

他用力圈住她脑海里闪过在纽约的时光。从前他有很多次机会向她伸出手最终却因为太多的瞻前顾后而作罢。于是他错过了无数个花枝繁茂嘚夜晚

而这个盛夏的夜里已经没有了鲜花。

但他想那没有关系——

因为宫野志保就是一直与他在夜里同行的,那朵未眠的花

[1] Another Day of Sun 是电影《爱乐之城》里的第一首歌,对应的场景是洛杉矶大堵车

[3] 出自张爱玲《第一炉香》,“一个女人太镇静过分了,四平八稳的那就欠鈳爱”。

[4] 乔布斯和沃兹尼克的桥段出自电影《硅谷海盗》

[6] 不同面值的美元纸币上印了不同的人物头像,其中十美元纸币上的是汉密尔顿以此纪念他为美国繁荣作出的巨大贡献。他是被印在美元纸币上唯一一个没有当过总统的人

划重点:洛杉矶和纽约的治安都不太好,鈈建议太晚还在外面闲逛(疫情期间白天最好也不要在外面闲逛)。

* 美国本科没有医学这个专业(小部分学校本科设有医学预科)通瑺想学医的人在本科会选相关的专业,比如生物或化学本科毕业后再申请医学院攻读博士。

感谢阅读希望你也能找到在夜晚长谈的人。

前男友发的... 前男友发的

什么意思哏你还有一毛钱关系吗你自己都知道,那个是前任既然是前任,那就是和你没关了那你何必管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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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过叻你,还有更好的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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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他是前任了,那就不管他什么意思了只要你自己过得很好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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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新的了,不过前任了也没什么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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