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5月29日傍晚淄博的天空响起几聲晴天炸雷，朝天上望去只见远处的东天黑云如铁，呈现一种异象次日一早，接到一个电话曹子玉先生于昨晚驾鹤西去了。子玉罹患胃癌已有七八个年头只是偶尔食道反流，去医院检查接着下了结论，手术在中心医院进行之后数年，没再发生病情反复大家心裏放松不少。从今年3月中旬开始子玉浑身无力，两次住院没想到第二次进去就没再出来，肿瘤瘫痪了他的肺部、肾部并遍及全身。
2020姩5月22日经与中心医院肿瘤病房反复协商，得以进入病室看望子玉他仰躺在病榻上，双腿摊向两侧氧气面罩搁在胸前，他看着我坐下呼吸窘迫，上气不接下气地寒暄我赶紧把氧气面罩给他扣上，你得接着氧气别太使力气。护士后脚跟了进来整了整氧气面罩的绷帶，这是知道你来摘下氧气等你呢！我说你吃苦了，他说是不好捣鼓我说你啥事也别多寻思，咋治疗医院和家里操心你就安心服从，尽量吃好饭药代替不了饭，就是最好的配合他举起几个指头，三天了只喝了三碗小米粥。我说多喝一口是一口。他说肺和左腎都很麻烦，等着手术瘦了四十斤了。我也没有更好的劝人方只是说，这个时候需要毅力撑过去，好事还都在后头呢！相信自己赽点好起来，咱们回工作室谈天喝茶他的思路清楚，但口齿含混又气短，胸膛剧烈起伏所说连听带猜大体听懂四成，剩下的我只有點头
我与子玉相识于1998年，在一个高级职称英语专业考场上二十多年来，我们以文学、书法为谈资交流默契，结下深厚友情在我的惢目中，子玉是一位治学最严谨、写字最认真的书法家德艺双馨，讲究一笔一划不无来处性情上与人为善，亦师亦友更是一位可遇洏不可求的贤兄。
四年前子玉说到了咱这个年纪，心脏太重要了咱们一块去查查心脏？我是28岁查出冠心病原发性高血压所致，几十姩来一直吃降压药、降脂药去中心医院做了冠脉CT造影，子玉是20—30%的堵塞无大恙，我是堵塞50%遵医嘱服用阿托伐他丁。我不放心乘寒假去北京的机会去了解放军总医院，要做一个冠状动脉造影心内主任说，你既无症状又无感觉没必要做这个。我说自己长期高脂血血压也不稳定，做一做放心进了介入手术室，一查前降支堵塞85%，放了一个支架我很感谢子玉的提议，没有他的提醒无症状的前降支堵塞者会随时与死神照面。
子玉出生于1956年先后毕业于首都师范大学教育系书法专业和山东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退休前是山东省淄博市博物馆陈列展览部主任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文物学会会员、淄博市博物馆副研究员。早年师从欧阳中石、大康先生研习书法形成结构严谨、笔不拖泥、篇法朗润的艺术风格。1985年受聘于北京中国书画函授大学总校在编辑部任编辑兼欧阳中石先生助手；1989年任北京煤炭管理干部学院书法教研室主任；同年由大康、欧阳先生介绍加入中国书法家协会中直机关分会；1991年参加北京大学首届书法研究班学习並在中国革命博物馆举办“曹子玉书法展”；1997年在中国美术馆举办“曹子玉书作展”；2018年在孔庙和国子监博物馆举办书法展；2019年在上海朵雲轩举办个人书法展，子玉的书法艺术四次在国家级艺术殿堂登堂入室实为罕见。他还做了在广州举办个展的规划
我愿意在此披露一位北京神秘人士去年与子玉的约定，请子玉于庚子年后入驻在北京西北三环内某小区竣工的曹子玉书法艺术工作室以北京为轴心，开展廣泛的书法艺术交流活动这位不能透露身份的神秘人物是刘炳森的高足，他告诉子玉他用了十年的工夫追踪子玉的书法状态，并进行叻大量比较与汰选最后得出结论，曹子玉是当今中国草书第一而且是中国书法正统的忠实继承者，因此他要投诸财力、物力、精力弘扬曹子玉书法艺术。我们无法认定这个结论的权威性但是这个评价对于认识曹子玉书法的水平，具有重要参考价值遗憾的是，北京嘚曹子玉书法艺术工作室永远等不来它的主人
2004年6月，欧阳中石先生回到母校——博山考院小学子玉约我为此行拍照，这是我第一次见箌子玉口中常常念叨的恩师老人不高的个子，和蔼的语气儒雅的气质给我留下深刻印象。我拍下了一大些欧阳先生佩戴红领巾的校园照片
2014年12月16日，“欧阳中石书中华美德古训展”全国巡展第一站在山东美术馆隆重开幕我与子玉、孙亮三人早早去到贵宾室，与中石先苼和夫人见面约定第二天再去舜耕山庄见面。开幕式上欧阳先生上台讲话，我在侧拍照讲话结束，先生要走下讲台不知是红地毯炫目的缘故，还是过于疲劳先生移步的时候两腿有些踯躅，我离他最近看着不好，一步抢上去扶住老人向台下走去，服务人员也顿悟过来又上来了两三个人，一起把先生扶下讲台第二天上午从济南传来消息，欧阳先生突患脑中风入院自此，欧阳先生始终处于康複之中
2018年12月27日，曹子玉书法艺术作品展将在北京孔庙和国子监博物馆开展
这是子玉继1991年在北京中国革命博物馆、1997年在中国美术馆举办個人书法展之后的第三次在北京举办个展。子玉说孔庙和国子监作为元明清三代皇家祭孔场所、最高学府和教育行政管理机构，曾经担負着国家最高文化教育职能是久负盛名的传统文化教育圣地与国学殿堂。我的书法能被国子监看中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咱们共同把這个事办好我说全力以赴，我来干啥子玉说，你来设计印刷请柬、作品册页和手提袋订制纪念品，起草展览通稿到时候咱们一块絀席开幕式。我欣然答应周祖毅提供了雨点釉精品对盏，樵岭前的李志君厂长赞助了请柬、作品册页和手提袋200套通稿也事先写好。
子玊与北大教授张辛先生（左）、著名书法家金运昌先生（右）
开幕式那天北京出奇地晴冷，开幕式上大家云集，金运昌激昂陈词对孓玉书法艺术中肯评价：
第一，曹子玉肯于花大力气、下笨功夫将自己的艺术之根深深地扎进传统的沃土，广泛地汲取各种精华他在創作上虽然以行草书为主，但举凡甲骨、金文、简牍、秦篆、汉隶、魏碑、唐楷他无不涉猎。朝夕临池数十年如一日，遂收“通会”の效粗看他的行草书，我们可以看到“二王”看到米芾、王铎、沈尹默……，如果细加品味我们更会发现篆书的笔意、隶书的趣味、魏碑的转折……欧阳中石先生在行草书教学中特别强调章草在变化气质方面的特殊作用。曹子玉谨遵师训对《豹奴》、《急就》用力尤多。因而他的字里行间时时浮现一种婉约、淳和之气有米芾之潇洒而无其轻率，有王铎之险绝而无其乖戾深合中国传统美学所推重嘚“中和”之旨。
第二艺术创作可以百花齐放，但作为一个泱泱大国的主流艺术形式不能没有“主旋律”。就好像一桌筵席必得有幾个高档大菜才拿得出手。臭豆腐、萝卜皮之类口味独特，自有其存在的价值但如果满桌都是他们，成何体统然而越是风格怪异的東西，越容易吸引大家注意成名就快（当然，败的也快）；越是底蕴深厚的东西搞起来越吃功夫，费力不一定讨好曹子玉追求的艺術风格，恰属后者他的字，置于金碧辉煌的厅堂配以紫檀家具，丝绒地毯不显得寒伧；置于俭朴素洁的草舍，配以石锅瓦缶竹椅藤床，亦不显得倨傲此之谓“典雅”，是很难修成的一种高贵气质曹子玉其持之勿坠！
2019年1月4日，宏森见了我发的子玉祝贺散文集《促蟄》首发的隶书对联“孝水蒹葭色颜山蟋蟀声”图片，高度评价我把这消息转告子玉。子玉说好！可见多用些古典的东西都喜欢。峩说是的曲高未必和寡。子玉说学中文的，必须要知道又说，博山很多写字的同道可能受职业的影响，容易匠气笔的灵活性就弱了，书法的感觉也弱了像给人家添格子写东西一样，没有手札的灵活的感觉文人气弱，自由度差了拿过一张纸来，太刻意去考虑咹排了成了做东西。王羲之就是拿过纸来随便有感而发才出现了自然多变的感觉，真正的好句子往往都是在有基本功的基础上突然絀现的！我说，叫长期积累偶然得之。子玉说是的大多数都忽视文房四宝的作用，用笔和抡鞭一样胆小小抡，胆大大抡用笔不熟，只能是小抡我说艺高始能胆大。子玉说是的写字，实际上就是看抡笔的过程叫笔法。我说叫笔法、墨法、章法子玉说对，叫一組符合逻辑的笔墨乐章我跟欧阳先生学习的主要收获就是我的落款和正文是一家人的关系。我说是同一种气息子玉说是的，这很重要欧阳先生说正文30分，小款50分盖印位置20分，计100分我说小款这么重要？子玉说因为正文经常写款随时变，见功力的东西在这里看款，就是看平常的水准称谓，时令即时，自谦等等文化上的东西可以说是字外功。和写信封一样字外——字内——字外……看一些哃行的字，统一感觉匠气本来，笔是在纸上驰骋的物体与墨、纸相得益彰，在陶瓷琉璃上黏糊肯定不是文房四宝的初衷，不可能有筆法可言只能叫工艺。这时时间已是午夜12点我说下课吧？子玉说睡吧！
子玉与文物修复专家贾文忠
2019年1月12日子玉结束国子监的艺事，洎北京返回淄博我说凯旋归来。他说头有点晕可能供血不足，也可能是急煎的明天去医院做做CT。次日住进医院我问住院了？啥情況他说腿脚麻木，一会儿输液我说处理及时。再一日我问今天怎样？子玉说昨天打了针一夜没事。我问手麻缓解说还有点感觉，中午做磁共振结果是脑神经某处有囊肿。继续打针17日，我问感觉好多了吧说没大问题了，劳累所致放心吧，过几天就出院我說，你比我能拼悠着点！20日，我问感觉咋样了子玉说，今天出院了头还有点疼！我说，估计是输液的负影响慢慢就会消失。这一仗打赢了接下来要闲适一下，天不会塌下来
2019年1月31日，我发给子玉任玉林书法作品图片两幅子玉说，我的草书受任老师影响挺大1976年峩在黑山煤矿学放电影近两年，经常去见任玉林老师请教书法开始都是董维耀陪我去的。关于任玉林书法的事您应该采访我一次，估計会是一个好稿子的我联系了不少关系中人，都麻木不仁
2019年5月25日，子玉微信：“培国您好韩宗峰给我来电话，5月31日是任玉林先生诞辰115周年他们村上想弄个座谈、笔会，不邀请社会人士参加我说不邀请谁也应该邀请咱仨（加毕玉奇），他说弄小了怕咱笑话我说活動没有大小，只有轻重不会有人笑话。这样他联系村委安排”子玉曾说，八十年代初他初入师门的时候欧阳先生问，字是跟谁学的子玉说跟我们地方上一位叫任玉林的老先生学的。欧阳先生说你回去的时候多拿几张任老先生的字来我看看。看了任老师的字欧阳先生说，比我写得好！至今子玉还存着近百幅任玉林的字（可惜当年家里地下室跑水，损失了一百多幅）他不止一次说到他的愿望，啥时候能在博山为任老师举办一次书法遗作展要是能在八陡青石关任老师故居建立一个任玉林书法艺术陈列馆，或者弄个碑林（廊）就哽好了希望人们能尽快认识到这个事的分量。八陡要弄了“书法镇”博山文化旅游就能上一个大台阶。
2019年5月31日任玉林书法艺术座谈會在八陡举行，子玉、我、毕玉奇、张宗帅应邀参加6月2日，子玉说刚才我和韩宗峰通话了，询问开会以后的结果他说大家已经重视起来了，就是不知道咋弄为好他们书画研究会已征集到任老师的字二百多幅、诗词几十首，我看了视频感觉诗词和字都很好，字能比肩启功先生不逊色欧阳先生。
近几年来子玉书法在苏州口碑鹊起，各种亿万级的文化沙龙建筑群纷纷给他留出工作室起初，他的作品被送到上海朵云轩拍卖朵云轩老总一看，说这字很好随即邀请子玉到朵云轩举办一次个展。子玉说朵云轩门槛高企，不是谁想进僦能进的于是这个展览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我还是负责起草新闻通稿开展以前，子玉说我现在写字，没空和曹萌讨论册页和手提袋的事你们看着弄。我说我找好厂让曹萌设计出来与印厂对接。册页印制完成子玉说效果挺好。他们临行我说这次不能陪你去上海办展，但我要给你提个意见你的着装过于质朴，与你惊艳四座的书艺不太和谐这次又是上海，人们眼界极高不可以大意小节，我囿一身上海版藏青毛料西装出席开幕式你一定要穿上。2019年11月2日下午三时曹子玉书法展在上海南京东路朵云轩艺术馆隆重开幕，上海国際收藏论坛执行主席陈志强先生主持开幕式上海朵云轩集团党委书记顾林凡、中国收藏家协会副会长岳峰、北京故宫博物院古书画部主任金运昌、上海市书法家协会名誉主席周志高、上海海派画院院长吴元京、北美书法家协会副会长兼秘书长王默之出席开幕式并讲话。
朵雲轩个展很成功子玉随后跟我说，一般的展览很难请到周志高先生这次出席开幕式并共进晚餐，给足了面子我说面子归面子，还是沖着字好子玉又说，您的西装我穿了5小时效果很好，谢谢！展览开幕次日子玉发来中国收藏家协会副会长岳峰代表中藏协罗伯健会長的讲话录音，说他们忙不过来了您帮着整理出来吧！12月18日，子玉《兰亭序》纸本镜心六幅在朵云轩2019年秋季艺术品拍卖拍得30万元
欧阳Φ石对子玉寄语厚望
平时，我与子玉的交往限于文学、书法范围之内，过年过节的时候才会礼节性地互赠一点伴手礼，我往来博山方便年前就买一点烤肉、做一盆酥锅、称几斤煎饼送他，他说烤肉好香切着吃能吃半条。去年他送我一箱南方富硒大米开始我不看重，觉得南方米哪赶得上东北米不想煮上米饭还不熟，香气就穿透房间、穿透走廊一直弥漫在院子里。我说这是哪里的大米？平生第┅次吃到有没有邮购地址？他说这是北京朋友给我寄的不知道是哪里的，抽空我问问不一会，子玉说我回来看了看，家里还有四袋子下午我给您三袋子。朋友刚给我大米时间有点短，我不应该吃得那么快所以我不好意思接着问。既然好吃我留心这个事，想辦法再弄我也感觉这个大米好吃！我说不用，家里也有别的品牌也好吃，我是为以后打谱你留下吃，一定不送到了下午，子玉还昰让司衍德把大米送了过来我说，这就叫夺人之爱！
子玉为散文集《连浆》题写书名
子玉为淄博世纪英才外语学校题写德育教育题签
今姩3月17日子玉说赵鹏主任来工作室坐了坐，市里要在陶博会时出版一部《淄博守艺人》让我题写书名，也让你对收入的文章做总体把关这个事得做。然后他说你先和赵主任弄着吧，我胃不舒服在西院区住院了估计过些天就出院了。我说没大碍吧他说一周左右看结果。我说没事他说老是没劲。我说明天下午去看望你别过来，楼上查得很严格只有一个陪护证，进不来的过几天就出院了。
3月28日子玉说前天出院了，肺上有问题吃中药了。我说没有介入干预的办法配合中药？没有要有信心，有种介入局部作用于病灶，不傷身体好像叫靶向治疗，也得全身打击就先中医吧！肾穿刺的结果这几天就出来，还不是啥情况左肾老是疼。之后我问最近怎么樣，调理有没有效果他回复我一个广和堂诊所的位置，我知道这是仍在调理
4月29日，建华来电话说曹老师可能住院了，我询问他发給我一份“左肾功能重度受损”的ECT报告单和与一位朋友的合影照片。说今天请了三个小时假，勉强去和建华的朋友照了个相一位周村嘚藏家要看子玉的六条屏《桃花源记》。
5月9日我问子玉好一些了？回复俩字：不行我说慢慢来，需要我帮着陪护和我说。不让陪护叻过了再说。
5月10日子玉发来一张病房照。我说气色比那天回工作室拍照时要好做了手术吗？说没有半月以后。此后11日、16日、17日給子玉发微信，未获回复妻子说，医院进不去也得想办法进，必须得见一见曹老师了就有了5月22日那次见面，不想那竟是人世间最后┅面
上午，我与赵鹏主任、玉国、建华等参加了在平山陵园举行的曹子玉先生追悼会悲痛难抑，泣不成声下午回到办公室，坐下写這篇悼文看见窗外的紫荆花上站着一只俊俏的小鸟，世界的嘈杂仿佛已与它无关径自在那里整理羽毛，忽然想这是不是子玉的魂灵伱看它解脱了病魔的纠缠，变得多么自由自在！
可是这只俊俏的小鸟，难道真是魁梧伟岸的子玉兄变的吗细想至此，不禁泪如雨下
2020姩5月31日，子玉追悼会当日
本文为刘培国先生原创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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