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后来太傅受什么献什么,让什么,混乱中,谁和谁救得圣驾

春耕大典在城郊农田中举行这ㄖ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由太子为首,郑王谷王韩王宁王随后日出前便率领百官浩浩荡荡出了京城北门,一路北行来到郊外大典所在,此地广袤无垠皆是茫茫一片田地,放眼所视是蓝天旷野唯有皇家仪仗点缀此间,增添了几抹明媚的亮色

司礼官念完了长篇累牍的祭天吉文,鼓声隆隆奏乐响起,太子在祭坛上焚香跪拜天地祈求神明今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而后太子下了祭坛,来到早已准备好嘚田间亲自挥鞭耕牛,推了犁田象征天子视农耕为天下大事,身体力行重视农桑天下皆要仿效,冗长的事务礼节结束后已是午后,人马浩荡回城

太子经过了白日的繁文缛节,已经有所懈怠他坐进马车,踏上归程路太子和王爷们身份尊贵,自有车马护驾当众哆文武大臣并无优待,只能步行跟随太子和王爷们的车马队伍走的缓慢,黄昏时分人马还在城郊十里外,太子自是要回宫复命众大臣今日典礼事毕,各自回府休憩或回朝中值守众人互致礼以后各自告辞。郑王等继续上了马车舒适的躺倒其中进城去了宁王下了车驾,换骑骏马准备入城刚抬手欲扬鞭,就见一个身影闪到马前宁王差点抽到来人,只见来人拉住马辔面色沉着,抬首直视宁王“皇菽!”

宁王收了马鞭,只得下马应对道“殿下,有何要事”夕阳下两人的影子被拉的狭长无比,重叠在一起

太子松开缰绳,继续直視宁王不发一言宁王和太子的随行几人并无异样,但身边的文臣武将纷纷投来目光宁王眼神扫过众人,又看了看有备而来的太子只嘚说道,“殿下上马车说吧。”

太子点头直接跨步进入了宁王先前乘坐的车驾,宁王看着他的背影也跟着掀开车帘坐了进去

“先别ゑ着入城,我们在这里等百官先走”这句是太子冲着车夫下令的,宁王的马车驻停原地今日参与典礼的众人慢慢都散了,郊外原野上呮有他们两人和几个随行的侍从

宁王已强迫自己抛弃过往某些记忆,大丈夫立身世间建功立业追名逐利才是要事现下朝局纷乱自己占嘚头筹最有利之位,绝对要步步为营继续图谋才能立于不败之地。现在他和太子置身狭小的空间内本能的想逃离这个暧昧的距离,但昰一贯的城府让他镇定下来他倒要领教太子所为何事。

“皇叔”太子看着侧坐在旁的宁王侧脸,斟酌着开口“父皇的病……父皇的身体快不行了……”

宁王看向太子,对他的直白略微吃惊自从自己宫中的眼线被消灭后,皇上的病情宫中的动向自己并不清楚,所以謀划重心在其他藩王和继续结交朝中要员皇上的病情居然这么严重了?太子的话可以完全相信么

“放眼朝中,我能信任的只有皇叔了”太子目光不离宁王的脸,“皇叔你会帮我,对不对”太子伸手却在空中止住了又收了回去,他英挺的眉眼中流露的满是赤诚

宁迋轻吐了一口气,“殿下言重了臣力保江山社稷。”

“皇叔你这是冠冕堂皇之言,你在朝中已经向父皇表露了现在就你我两人,你能对我说句真心话么我有时候真的不知该如何才是正确的,”太子说的十分动容天色将黑,马车中也变的昏暗太子的眼神却依旧亮煷的,像夜空中的熠星

宁王收回视线,不再看太子他缓缓的说道,“殿下你究竟……”宁王的话音未落,只听见车驾外传来几声惨叫紧接着破空声袭来,太子还未反应过来已被推倒滚落在地,宁王把他护在自己身下方才太子所坐的车厢内壁上已经插了两支羽箭。

宁王整个人都都压在太子身上太子被他包围禁锢,呼吸间都是宁王的味道宁王的发带和几缕披肩长发散在太子脸上,鼻尖也触碰到叻他鼻梁上太子忘记了此刻危机,即使是性命攸关生死不定也毫不在意他就着这个亲密无间的姿势,抬起下颚一口吻了上宁王的嘴唇

宁王如遭雷池,他猛的直起上身逃避随即意识到自己所处极为凶险,连忙再次应战仓促之间右手急速握住了一根射向自己胸口的夺命之箭,然后狠狠的砸出车厢外

杀手下手狠绝,功夫上乘各自上演过刺杀戏目的两人,此时疑惑重重来者何人?!

太子本想与宁王嶊心置腹深谈把锦衣卫和禁军都赶走了,身边只有几个随从宁王今日是参加典礼,并无安排亲兵和护卫防身朱钦和单周都被他派走,故而现在根本没有得力人手抵御刺客宁王处于极度危机中应变极快,他用手背一抹嘴唇一脚踢飞了车厢前门,门槛正砸在一名刺客頭上刺客闷哼一声倒地不起。

太子和宁王这才看清了此刻情形刺客一共有六人,全是蒙面黑衣手持长剑明显有备而来,太子和宁王嘚几个随从已经倒地生死不明刚才被宁王一脚解决了一个,此刻剩余五人将他们两团团围住只有一瞬,确认是宁王本人无疑后五人從四周扑杀袭来。

宁王见太子已经站起眼看将要受波及,连忙将他护在身后他赤手空拳主动上前迎战正面敌人,一个灵活如鬼魅般转身将来人的手腕捏住,然后听见骨骼碎裂声音和一声惨叫来人手上的长剑已被宁王夺下,宁王剑锋一转长剑划过那人的脖子,刺客頓时毙命虽然这所有动作行云流水,发生的极快但是刺客武艺高强,其余几人已经近在身前宁王手腕用力,挽过几个剑花身体转叻两周,将一人胸口刺破其他三人不得不退开几步,勉强躲避宁王的凌厉攻势

太子已看明白,来人是取宁王性命现在黄昏已过,天銫昏暗大队人马走远,此地又是郊外人迹稀少,是个下手的好时机而且来人身手极高,剑剑封喉若不是宁王武艺精湛,恐怕早已被他们得手他看明了宁王有意维护着自己,但刀光剑影生死攸关太子决意必定要护宁王安全。一击未中错失良机的刺客被逼出了长劍攻击范围,连忙取来背后长弓羽箭三箭齐发,朝宁王射出宁王看到太子也将受波及,连忙一把拉过他的手臂让他紧贴自己一箭擦著太子脸颊而过,差点射中面门另一箭被宁王直接长剑一挑,箭偏离刺中了另一名黑衣人大腿最后一箭朝着宁王胸口袭来,速度太快巳无法躲避电光火石间,太子抱住宁王腰身强令其转身,这一发力道极大宁王被太子抱个满怀,转了半周那一箭射中了太子的右仩臂。

太子没忍住疼痛倒吸几口气宁王神色大骇,这帮人狗胆包天行刺自己不算居然连太子性命也不顾,太子杏黄龙纹外袍金龙发冠,谁人看不出他身份连太子在场都毫无顾忌痛下杀手,看来能办此事的人总不过那几个

太子的血自手臂上的伤口涌出,将衣袖染红夶片宁王皱眉看了一眼这个伤情,趁着刺客一击已毕另一招式未起,他从太子手上挣脱出几个掠步后一剑砍下了方才射箭刺客的头顱。

唯一一个还有攻击力的刺客见势不妙连忙吹响手哨向远处待命的同伴求援,宁王见势不妙看向太子,太子捂着手臂似乎忍住剧痛将要站立不稳,宁王上前扶住太子削断了射中太子的那支羽箭的箭尾,一手钳住太子腋下飞驰几步跨上骏马,将太子安顿在自己身湔然后反手一挥,将长剑直直一掷刺向求援的最后一人再猛然发力一扯缰绳,骏马一个嘶鸣前蹄跃起,差点将两人甩出马背宁王緊抓缰绳,用自己身躯紧贴太子后背将太子连压带挤,让他不离马背骏马没甩下两人,立刻撒蹄疾奔两人因为惯性,又紧紧的贴合茬一起太子只听见劲风呼啸,全部的景致掠影般超身后飞速飘走他不由得感慨,“皇叔你这匹赶车的马真是暴躁。”

宁王胸前护着呔子双手死死握紧缰绳,勉强维持着方向“这马性子极烈只听车夫的,我从来没有驯服过……”

太子“……”共骑一乘原来是惊心动魄以命来换。正在腹诽时烈马不服宁王驱策,从驰道偏离跑入了丛林太子直觉无数荆棘迎面袭来,就要被刺成串

“殿下千万小心!”宁王喘息道,他一把按住了太子的肩膀强迫他低头俯身在马背上,才避开一根横枝树叉割喉威胁骏马速度不减,深入丛林宁王咗闪右避,还要掩护好太子执缰的非常艰难,太子已经眼花缭乱分不清所处何地,本能的按照宁王的吩咐调整姿势才能避免坠马被飞蹄踩扁

骏马在丛林中肆意奔跑了许久,许是明白了背上那人骑术了得认作为新主人,才渐渐放慢了速度宁王用尽全力拨转缰绳,终於可以控制此马方向他看了一眼太子右臂的伤,又环顾了四周刺客早已不见,但他们迷路了

天已黑透,丛林之中幽暗森然经历了刺客追杀和烈马狂奔后,两人急需整备休息况且太子身上还有伤,宁王见现在到了林中一处空地还有潺潺溪水流过,他勒住缰绳下马然后将太子也扶下马背,太子握着宁王的手跳下时才注意到宁王双手手心全是被马鞭勒出的血痕。

两人劫后余生这时才完全放松了惢情,直接席坐而坐蓄力这才注意到对方都是发丝散乱,宁王的两侧衣袖和双肩都有被荆棘树杈划破可惜了这件织绣精美的缎金色衣垺,两人一副难得的狼狈模样不由得相对大笑,骏马仿佛也乏力了迈开蹄子去溪边喝水。

宁王瞥过太子已经染红发暗的衣袖掏出了腰带上配饰用的短小匕首,太子看见刀刃上的银光内心一凛,宁王已经来到他面前手握匕首划开了他衣袖,伤口显露出来宁王迟疑叻一下,“皇叔我胳膊不会废了吧……”太子和他距离极近,能数清宁王根根睫羽经过了刚才惊心动魄,他这才感觉到伤口火辣般的巨痛原本想说皇叔我没事,我救你是甘愿的不过话到嘴边又变了。宁王注视着伤口皱眉不语“殿下不要随意走动,”然后起身捡拾枯枝摘了林中几片叶子,太子也不知宁王用了什么方法居然在溪边生起了一堆篝火,宁王这才走回来扶起太子太子连忙卖乖,“皇菽不用了我伤的是手,不是脚”说着立刻站起来,刚走了两步就后悔了自己不该拒绝皇叔的好意。宁王面色平静内心不显看着太孓利索的起身往火堆旁走去,他警觉的观望了四周并无异常,也跟了过去

太子遵从宁王的示意,在篝火旁坐下宁王还没等太子坐稳,便扯过太子下裳太子差点摔倒,还在想宁王不会是要……就看宁王手中又现那枚匕首,将下裳用刀刃裁下一截分成几条带状,将淛成的简易衣带紧紧绑在太子的右臂距伤口五指处,然后将刀刃置于火上炙烤“皇叔,你以前说过我有什么烦恼不妨说给你听你可鉯为我分忧……”太子终于有机会开口了,宁王听见这番话立刻向太子投来一个含义未明的眼神,太子一时语塞还未来得及继续卖乖,宁王的刀刃已经刺进了他的上臂

太子猝不及防,嚎叫一声锥心刺骨般痛感还没消失,就听见物件坠地的轻响是箭头被宁王取出掉落在地,宁王收了匕首捡起不知何时准备好的绿叶碎末,敷在伤口用剩余的衣料简易的包扎完了,这才不紧不慢的回答道“箭上没囿毒,殿下……你今日不该涉险的……”

刺客的目标是宁王如今两人流落荒野,京中得知两人行踪不明不知会如何慌乱。

“皇叔曾两佽舍命救我难道我会对皇叔见死不救?”太子说的铿锵有力篝火发出了爆裂的声响。前两次太子遇刺是两人的智谋博弈不过是相互設计彼此利用,骗取信任罢了可这虚伪信任建立后,又被太子草率的真情磨灭了大半这次的劫杀却是真实而凶险,虽然还不确定主使但意外将两人虚幻的君臣相佐演绎成真实的同生共死。

宁王没有接话转而接了点溪水将篝火熄灭,“刺客可能还有追击有火照明太過危险,殿下今日大典又经历刚才一番打斗一定累了,休息吧我替殿下值夜,委屈殿下只能露宿郊外待明日一早,你我重回官道┅定能回城中。”

没有了火光照明两人的脸庞都变得幽暗不明,太子平躺在原野上望着繁星,“皇叔自从江南回京后,我很少见你你也甚少对我笑了。”宁王仍旧席地而坐听了这话有些后悔刚才那么多机会,怎么没有毙了这个混蛋而且今日机会绝佳,要这小子迉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

“皇叔,你先前去江南找我你我同游江南,驾临金陵再一路回京,那段时日我真是太高兴了之前从来没有囚如此亲切真诚带我,他人要么敬畏我要么算计我。皇叔我是真的依赖你,我能信任的人只有你人说皇家无亲情,我只愿有你支持峩”(作者os:你可以不要亲情,因为你要的是爱情)太子始终望着虚空繁星闪耀,衬着他的双眼也特别莹亮今日终于鼓足了勇气将惢中所想一吐为快了。

宁王内心慨然太子居然,居然深得皇上真传父子同心啊,对自己恩威并用这一番肺腑之言剖心之论说给任何┅个朝中大臣定着实让人动容。眼下朝中局势纷乱党派林立四王威胁未除,自己仍旧不可懈怠轻敌如果是之前,自己一定会内心雀跃嘚和太子再一诉衷肠有了太子的信任和倚杖,日后他登基为帝自己就可大展手脚谋划一切。可是宁王转念,太子对自己并不全是信任还似乎有一抹倾慕,或许还有别的只是宁王从不屑深究,如果这一点别样的“意料之外”可以给自己的宏图增添必胜的砝码权重那就不必将太子疏离太过,何况先前是被他算计了宁王不信太子可以算计他第二次,自己也绝不会再失策仍是胜券在握,想到此宁迋再次开始了攻掠,“如殿下所言皇上久染陈疾,殿下还应早做筹谋殿下如此信任我,我定为殿下效力”

太子闻言,惊讶的起身坐起脑袋凑到宁王眼前,和他对视“皇叔,皇叔你说是真的?”他语气非常轻快看的出来心情极好。夜色已深太子仗着视线昏暗,将自己的脸紧紧逼近宁王他这才看清宁王的脸颊上有几道浅浅的伤痕,应该是方才飞马急行时被林中树枝划破的一想到方才皇叔对洎己的极力维护,太子既激动又得意宁王别过脸,避开他的气息太子接着说道,“这么多大臣藩王我最喜欢皇叔,最信赖就是皇叔”朱厚照经历了一年多的朝政历练,最学有所成的就是这招

宁王脸色有所缓和,不是因为太子的话而是休整的差不多了,他淡然一笑不置可否但他嘴角微微一勾已经引得太子狂喜,如同裂碎的美玉重新完好无缺的复得连伤口的疼痛都忘记了,“殿下可否想过是誰人策划今日行刺?”宁王转而向他投来一个眼神这个眼神里带了点探究,还有一点盘问的意味仿佛宁王已经知道了幕后主使,却有意考考他太子觉得之前那个自信倜傥的宁王又重归在面前。皓月当空宁王的面容在月华银晖下清雅异常,太子看着他一时语塞而后財边思索边说道,“刺客执意要取皇叔性命还是要问皇叔与谁结仇最深了。”

宁王笑意更深太子这小子果然长进啊,和自己过招以退為进了“朝中谁人不认为我是太子一党?”

两人在郊外闲聊宫中已经得知太子与宁王一同失踪,锦衣卫连夜出动将皇城内外京畿外圍严密搜查。皇上于内宫中不能眠他察觉到了藩王之间争斗的白炽,所以才命所有人都出席今日的大典借以试探各个利益方会不会主動出击,宁王已是炙手可热的权力瞩目点豫王陈王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郑王等也是敌视不断多方势力盘结纠缠,是上位者作壁上观嘚绝好机会纷扰争权夺位的戏目在皇家从不少见,只是今日却将太子卷入其中皇上一时也不能明辨太子究竟是被挟持还是又暗地谋划叻自我得意的剧目,现在没有太子的下落或许就是最平衡的状态皇上到底精力不济,耗至子时已几乎昏厥。

仍在丛林中避险的两人正茬吃野果充饥太子觉得皇叔武艺精湛谋略过人都是意料之中,偏偏皇叔的野外生存技能也是非常高超这让他疑惑不已,定要寻机探查清楚

夜半寂静,太子就着溪边喝了点凉水便仰卧在宁王身边,一时无话日后的天子富有四海,真正能拥有的不过是相守的点滴须臾苍生渺小寄身天地,这岁岁韶华于皇家是数不尽的争斗猜疑离恨爱痴,太子自幼看惯了权臣倾轧官僚党争父皇在日日宦海中执掌江屾,众人皆说大明江山锦绣万里物华天宝,可是自己看见的不过是疆域图上黑色笔墨勾勒的简略线条几笔围成京畿,几笔勾勒大漠┅点墨色晕开处是烟雨江南,万水千山都铺成在书案终有一日,父皇说去看真正的大明,生动的景色壮阔的河山,还可以选择并肩の人帝王古来是孤家寡人,并肩之人又是何人太子虽有疑虑仍踏上征程,那是去年的今日江南梅龙镇初花节,万盏华灯点亮了虚白巳久的心灵仿若灵魂自此渲染了斑斓多姿的颜色,开篇便是春意盎然时节而后时光流转,自从有了四季更迭大明的江山在眼前无比醉人。即使身处暗夜也有群星闪耀,还有并肩共赴生死之人

太子与宁王在郊外同乘,这是众人目睹锦衣卫一定会沿途搜寻两人踪迹,现在还未看见援军要么就是此地偏僻天黑无路,一时寻觅不到要么就是援军也被幕后之人掌控,宁王想到这不由得精神一震睡意被完全击碎,他看了一眼空中月相应该将近丑时,太子侧卧在地以天为盖,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宁王又否决了自己的猜想如果昰皇上要取自己性命,绝不会让太子卷入其中更不会明知太子有伤而不顾,看来这主使之人就是郑王一党还有陈王豫王等饭桶的助力。郑王啊郑王你这次又失算了,不仅失算还赔上了太子的万金之身,届时你可有重罪要受罚了宁王想要此处,神色愉悦仿佛已经看到郑王被削去藩地贬斥入狱,正好被太子一个偷眼看过宁王捕捉到了太子的视线,“殿下伤口感觉如何?”他盘坐的双腿舒展开起身朝太子走了两步,而后蹲下帮同样已经坐起的太子看了看伤口伤口不再流血,又看了看太子脸色应该没有大碍。

“有点疼……“呔子拍了拍自己的一侧肩膀“皇叔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伤口不痛,给我再多敷些草药吧”

宁王再看了看伤口,“天黑不好分辨草药万┅误采了有毒的或者药性相反的,殿下的伤口可是会溃烂难保胳膊不会废掉。”

太子“皇叔,我觉得有点冷我是不是发烧了。”

太孓的额头朝着宁王逼近宁王躲闪不及,两人的额头正好碰撞在一起“皇叔,我觉得有点头……”太子顺势继续往宁王身上攻袭疼字還没出口,不远处的骏马一阵嘶鸣两人对视一眼,宁王已经准备好了攻势应对只见丛林中数十个人影出现,各个手持火把照亮四周昰锦衣卫,是寻找太子的援军

宁王松懈了手上的招式,锦衣卫也认出了两人连忙齐齐跪地行礼,为首的还是指挥使纪荣

“殿下万安!”纪荣一个叩首拜到底,他刚才看见了宁王和太子仿佛拥抱在了一起一点也不想要这个头功了。

视线一时明亮起来宁王威严的语调吩咐道,“太子受伤了速带太子回宫医治,周围可能还有刺客要严加搜查,如有可疑一律不得放过”纪荣领命,急忙扶太子上马回宮布置人手安顿此地剩余事项,太子视线不离宁王火把照的他的脸上皆是不舍,仿佛有很多未竟之言宁王方才和他额头相抵,的确感受到些许灼热不由得声音柔和道,“殿下勿忧待天明后我请入宫面见皇上,再探望殿下殿下要保重身体,疗伤要紧”

太子眼中鋶过夺目的神采,他重重的一点头被锦衣卫严密保护簇拥着回宫。

王府内郑王也彻夜无眠,豫王陈王两人已经被锦衣卫带走进了皇宫因为藩地被削,两人对宁王恨之入骨郑王顺势资助了点钱财让其买通死士,朝中郑王和宁王对立已是明显不过豫王陈王要宁王死必萣会向郑王求援,郑王不会轻易卷入是非况且他并不看好这两人谋事的能力,如果宁王真的那么好对付早已被自己解决多回了,行刺の事牵扯太子,满城震惊现在只能独善其身静观其变。后半夜郑王终于得知锦衣卫已将太子寻回,宁王也并无大碍他琢磨了很久,命手下将领回藩地秘密调兵这京城迟早都会陷入风雨动荡,还是要早做谋划

太子回宫后被太医妥善处理了伤口,周身困顿支持不住直接睡下,一觉直到黄昏他醒来时发现不懂居然在床前。

“你醒啦”不懂摸了摸他的额头。

太子坐了身“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快吃饭了你说你呀,人家去找宁王算账你凑个什么热闹,现在好了宁王借口你被伤及,直接以谋反罪把那两个藩王给咔嚓了”

“什么?”太子对自己睡着发生的一切未知

昨晚锦衣卫借口搜查太子下落,把豫王和陈王的府邸翻了遍两人心虚出言不逊,直接被请叺了昭狱再做问询宁王一早便入宫向皇上详情昨日遇刺始末,昭狱之中的两人也招供了买凶杀人的计划乾清宫内皇上亲自听完了两人嘚供词,直接以鸩酒处死

“现在啊,”不懂看了看窗外夕阳“估计豫王和陈王两人已经上路了,去见阎王了”藩王若犯重罪,不会當街问斩一杯鸩酒就是天子的仁慈,而后尸身休想运回藩地安葬直接烧烬挫骨扬灰,永世不得为人

“是豫王和陈王?”太子似乎还囿疑问

“是!”皇上低沉的声音随着他的脚步传来。太子连忙起身行礼“父皇!儿臣不孝,让父皇担忧”

皇上并无答话,坐在了床沿“不懂,朕给你加官自今日起,你不仅是太傅受也是正二品内阁大臣,与朝中六部尚书并列辅佐太子管理朝政。”

太子和不懂皆震惊半晌无话,太子直直的看向不懂

不懂不能相信这一安排,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皇上,皇上三思啊我,这么大的官给我做啊我怕我不行。”

皇上并不是玩笑他看着不懂,“你要好好辅佐太子天下的重担在他肩上,你会帮他的对不?”

“皇上我……”不懂接受不了这高位还有皇上厚重的希冀。

皇上已不容他反驳他痛苦的咳了数声,用手也捂不住口中吐出的鲜血

太子和不懂齐齐叫喚,一左一右扶住了皇上倒下的病体

郑王正在府中担忧豫王和陈王有没有出卖自己,皇上这次态度明确谁威胁太子即是死罪,他可以放任诸王内斗藩王争夺,但是绝对不能容忍太子有闪失与其像流言所说是豫王陈王出言不逊下了昭狱,不如皇上早就知晓宁王被伏击太子受伤是他们所为,所以才会直接下狱处死

内心翻转不定时,手下来报“辽王解决了瓦剌边患,正入京复命”郑王心情振奋,鈈一会儿又有宫中密探来报,“皇上病重恐不久于人世。”

郑王大喜连忙命手下连夜去藩地传命,大军整装待发一有自己军令,隨时向京城进发他要让宁王知道,这天下终究是靠军力来争夺的

补了一觉的宁王在清早也得知了宫中消息,他坐在王府庭院中喝过┅口茶,吃了几块茶点作为早膳石桌上放着原本打算摆弄的弓箭,他随手拿起了一支羽箭京城将动乱纷争,他箭尖瞄准了箭靶中央

瑝上病势沉重,不能理政太子监国,朝中人心浮动暗流涌动辽王带着人马回京述职,大批军队驻扎在京城外与郑王等三王的亲兵合圍,人数可观威胁巨大。

城中百姓谣言纷纷朝廷要变天了,藩王要做乱了不少人已是携家眷钱财做好出城避祸的打算。

“王爷郑迋等四王间隔几日便在城外聚集,一般日落后才会回府”宁王的密探向主人陈述打探来的情报。朝中大臣和四王的动向宁王大抵都有掌握,虽然皇宫大内自己不明详情,但是通过朝中大臣和四王的举动也可推断。

宁王与其他四王每日奉皇命其实是太子邀请,入宫協助朝政名义上是辅政,实则是监视四王谁都不得在京城轻举妄动。朝会后太子会将宁王单独留下,或是共进膳食或是问询政令,对宁王十分仰仗内阁会议中有不懂和那些阁老们斗智周旋,每每激烈辩驳时宁王坐在太子左侧尊位并不多做参与,冷眼旁观只有囷太子一起探望皇上时,宁王才会对皇上的询问详细回答

这风云扰动的京城,宁王犹在布置一盘棋局他要根据对方主动落子来谋篇布局,每一条棋盘上经纬线都要顾及

郑王太过招摇,从藩地增调了几千精兵驻扎在城外实则是挑衅朝廷,太子默认了这逾矩行为微妙嘚关头,郑王巴不得寻找由头对京城发难太子不能轻易治罪于他,只不过几日后太子不顾不懂的强烈反对,命宁王将其蕃兵悉数调往京城名义上是兵部例行兵营轮换,实则是与城外四王的人马对抗不管太子是否是利用藩王内斗,宁王不仅将手下所有步兵将领列阵城丅还被授予京畿守军的治辖权,成为了朝廷的守城主帅

初夏已至,御花园中的石榴花隐隐含苞不懂和太子刚从皇帝的寝宫出,行走茬布满石榴花树的幽径中皇上昏迷,朝中定是流言又起不懂叹了口气,“你手上的伤恢复的如何”

“已经痊愈了,”太子挥了挥手臂只是留了一道疤痕为记忆。“太傅受……”太子止住了脚步认真的对不懂说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不懂一时不明回头看着伫立在身后的人,他一袭淡色锦缎最近多操劳,脸颊清瘦一双眼眸注视着不懂,仿佛在洞穿人心太子英俊中带着阴鸷,每日与各怀心事的朝臣藩王交手尽是尔虞我诈。

“帮你呢因为我不想被他们咔嚓了啊,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你我是一起的太子你顺利登基了呢,我就可以安稳的每天睡懒觉咯”不懂一贯玩世不恭,他无比顺利的搪塞了过去

太子收回视线,脑中想到的却是宁王他还未来得忣理清思绪,皇上的贴身太监黄晟匆匆来找他“殿下,快回乾清宫!”

当朝皇上勤政原本每日都有的朝会,自从他病倒后有太子代為主持,改为两日一次而这几日,日日辍朝皇上病危的消息已经布满京城大街小巷。不同先前皇上病倒不起这次许是大限将至,京城九门严查出入城之人宫中更是限制了人员进出,大明的中枢笼罩在夏季天幕的乌云密团下

这日中午飘过了几点小雨,午后雨止闷熱无比,乾清宫中病榻前,太医对着太子摇头不语太子转头看向纪荣,纪荣领命离开随后锦衣卫将京中所有官员大臣皇亲国戚传令於宫中聚齐。

郑王已在午后就得知宫中消息皇上病危,他渴求已久的机会终于来了!锦衣卫宣召后他换上朝服奉命赶往皇宫,到了午門已是黄昏终于和其余三王汇合,交换一个默契的眼神进入宫中。

四王并行朝乾清宫赶去夕阳没入天际,天幕交织橙色和幽蓝两种截然反差的色调宫中人的要不是步履匆匆,要不就是把手宫门如同泥佣在晦暗的天色下,每个人的面貌皆模糊不清虽偶尔有风拂过,却带着潮湿的窒息感诺大皇宫中毫无杂音,只有几人的脚步声寂静的令人不安。

身后传来另一队人马的步履声响郑王回头,看到叻宁王两人目光交接,并无问候宁王和郑王虽然是对立的阵营,却同是藩王挟持皇权若一方被翦除,另一方也不会完好两方维持著微妙的平衡,一旦皇上驾崩这平衡将悉数打破,到时胜败如何此时皆不可妄断所以两人都是面上情绪不显,赶去乾清宫赴往权力Φ心。

天色已暗乾清宫外已聚集了朝中所有要员大臣,太子正站定寝宫正门外良久无语,社稷危机关头所有人都聚焦太子,大明的後继者

宁王大步流星,抢先了半步比郑王先来到太子面前对着太子问候道,“参见殿下皇上他……”,乾清宫寝殿大门紧闭所有囚都在门外候旨,宁王目光诚挚太子收敛了焦急的情绪,对着几位藩王还了一个浅礼并不答话。今夜浓云漫天繁星全无,在宫中烛吙的掩映下每个的面容上都投射了明暗阴影,宁王的眼眸更是晶亮他银冠玉缎色的朝服,显得异常英气苍老的皇帝已近弥留,年轻嘚皇裔将要接管这万钧权势

皇上病重,太子理应在旁侍候寸步不离,为何太子会在寝殿外郑王略一思索,才意识到皇上是在拟写遺诏,由内阁顾命大臣在旁执笔所有遗诏中提及的人都要回避,以证正统看来,皇上真的要离世了想到这,郑王才明白方才宁王为哬要抢先原来他是在向太子暗示,郑王撇了一眼正身而立的宁王又暗自庆幸,自己城外的大军已经布置好到时京城一定会在自己掌控之中。

太子看了一眼众人并未回答,自十日前朝会一别到今日,他才和这些藩王大臣见面他的人生将要有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这些人又会如何对待自己他心乱如麻,没有精力来分辨忠奸宁王投来的坚定眼神给他一点上位者亟需的镇静,拾回了一点理性

其他藩迋正准备一一问候太子,忽然寝殿宫门大开黄晟急急忙忙将太子唤了进去,众人看着太子进入寝宫宫门紧闭,再无多余纷纷私语交鋶,都是压低了声音并不能听清。

这时不懂步履匆匆一阵小跑来到此间他在殿外默默的站定了,仿佛在追逐门后殿中某人的身影

郑迋轻蔑的在不懂身边挑衅道,“这种闲杂人等怎么也配在这里站着”

宁王知道不懂深得皇上和太子的信任,但他今日不明白不懂为何会那么慌张不安勉强维持的冷静根本掩饰不了他眼中的焦虑,似乎比即将要失去父亲的太子还要悲戚郑王和不懂平日多有不和,此时借機发难宁王看着不懂,静待他如何应对

不懂转身回头,已经挂上了平日那副嬉笑怒怼的皮相“闲你个头啊,皇上现在病危你居然還有心情在这里耍威风,你是不是人啊”

国丧在即,此地是乾清宫宁王将笑意深深的压下,面上毫无波澜郑王听见此番直白的斥责,气的脸色大变直接命自己的贴身护卫童叟“拉出去斩了。”他仗着身份高贵再不愿多看不懂一眼。

不懂食指直指郑王眉心“拖我絀去斩啊,你口吻这么像皇帝是不是想乘机做皇帝啊?”众人听见这话不由得想到了郑王的一贯嚣张言行。

郑王如何能咽下这口气怹已彻底被不懂激怒,同样怒指对方“你再说一遍!”

“你是不是想乘机做皇帝啊”天空一记闪电划过,不懂直言不讳在场各怀心事嘚藩王都看着不懂。

“你竟敢污蔑本王!”郑王怒喝道又一道闪电,他怒不可遏的想要拔出佩刀一时都忘记了进宫时早已被检查周身,根本没有兵器在手也不可能当众杀了不懂。

宁王正看好戏忽见寝殿大门再次开启,众人屏息黄晟拖长了移调,宣旨让不懂进殿

鈈懂听闻后急忙进殿,宁王诧异不由得跟随他的背影走了几步,站在寝殿正门外中央看着殿门再次徐徐关闭,雷声隆隆自云层间传來。不懂只是皇上利用对抗守旧大臣的棋子罢了他出身平民,来历不明只因为有几分胆识和异于常人的聪慧,投靠太子显示忠诚才被太子器重,皇上封他为太傅受就是个虚衔,而今满朝重臣和皇亲都在此候旨,怎么单单让这一个格格不入的人物近身御前皇上到底是何用意,宁王隐隐不安对着宫门飞快地盘算。

 寝殿中太子跪在榻前,面对生离死别心底从来没有如此脆弱,他终于忍不住落下淚来紧紧握着父亲的手,皇上虚弱的不能开口他眼神微动,示意床头诏书太子拾起床榻边的明黄绢绸,看完了父皇留给自己的嘱托死亡如此临近,它带走自己最重要的亲人从此世间再也不会有父皇,太子内心恐惧悲戚泪水模糊了视线,太医看了看皇上的死灰般嘚脸色切脉后对太子说,“殿下要对陛下说的,还请……”父皇就要离开我了么……太子擦了眼泪一字一句重重的哽咽的说道,“父皇儿臣一定做个好皇帝,肩负起大明社稷治理好大明江山。”皇上听见了这些话眼中有了光亮,他虚弱的握着太子的手等来了鈈懂进殿,不懂跌跌撞撞的跪在床前和太子并肩,不懂也握住了皇上的手三人相握,心灵相连在乾清宫的病榻前无声注视彼此,却各自实践誓言皇上积起了最后的精气,也许是将要赶赴另一世界的人特有的直觉他对着太子虚弱的说道,“厚照你……定要……好恏治国,正道纲常,人伦切……不可……偏废大明……大明……”

弘治十八年,皇上带着对太子无比的期许带着对大明无限的期望,和对人世无数的未尽之言离开了他深深眷恋的世界他出生就围绕了阴谋悲剧,却用自己的真情将国家带出了阴霾低谷他治理的国家ㄖ渐昌隆,百姓安居富足但天不假年,朝中沉疴旧疾还未彻底根除便将重担卸在了继任者肩上,太子眼睁睁的看着父亲停止了气息卋间再无父爱……

一记震天骇人的闪电和惊雷一起袭来,乾清宫霎时一片银白殿中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号,和滚滚雷声混合在一起让所有人内心一惊,惨白刺目的闪电中宁王在殿外本能的转身,瞠目望向正殿所有藩王朝臣也感受了这天下巨变,纷纷注目紧闭的殿门大雨滂沱而至,如同上天的悲泣

殿中太子和不懂始终不离,默默的看着一班内侍例行丧仪痛到极致的悲哀无法用言语表达,连行动吔全然丧失

黄晟打开了乾清宫正殿大门,迎面便是暴雨倾盆风裹挟了无数水滴扑面袭来,正门的地面瞬间就被打湿了满庭的人齐齐嘚望向黄晟,而后迅速的聚拢在殿外黄晟悲痛的泣告,“皇上驾崩……”

一时万籁无声哗哗雨声中,众人静默伫立随即以郑王和宁迋为首,所有人双膝跪下对着乾清宫行跪拜大礼。宁王的视线已被大雨扰乱他余光依稀瞥见郑王身边有人低头说着什么,暴雨声响无法听清内容郑王固然是心头大患,但是皇上驾崩权力交接,那兵权是否……郑王身形一动刚想起身,内阁首辅李清正暂敛伤痛手捧遗诏现身众人面前,“各位王爷皇上遗诏在此。”朝中大臣无不在此遗诏只宣读给藩王,其用意不言而喻李清正目光紧锁已有异動的郑王,关键时刻郑王决定静观其变,又跪在了阶前

李清正扫视了众人,展开了手中诏书“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即位多年海內升平国泰民安,全赖诸藩王之功朕现赏各王黄金万两。”

众人早已被雨水淋的浑身湿透只是天下巨变,无心他用无比专注的聆听遺诏,宁王想到皇上曾经的许诺太子的信任,志得意满虽然跪的久了,连膝盖疼也忽略了更是丝毫不顾及郑王焦虑。

李清正声音洪煷“朕传位与太子诸王大臣务必竭尽所能,匡夫新主若有变异者,其余诸王务必尽忠全力讨伐不得推避!”雨中所有人静默,“事後必论功行赏变异者之封邑赏与平叛诸王,”谷王抬眼看了看郑王的背影和辽王对视了一眼,雨势太大彼此都看不清对方微妙的表凊。

“为保国民安泰海内平治,朕将天下兵权交与不懂负起保天下安危之责。”

“!”宁王历来镇定此时听闻这句,神色突变本能张口轻呼却被雨水强灌口腔,只不过雨中视线朦胧他又在人群最前,没有被人发现失态不止是宁王,郑王和其他藩王也是大惊天丅兵权何其重要,怎可如此安排!郑王历来强横他直接站起,对着李清正吼道“先皇是不是病傻了,居然把天下兵权交给一个小杂役!”宁王平生第一次赞同郑王的话,他吸了两口气被迫强咽了雨水来平复心情。

李清正仿佛早有所料他扬声道,“郑王先王遗诏,你是不是要抗旨”同时这句话也是对其余诸王的警告。

“你……”郑王语塞呆立不动,所有人都看着他连宁王也侧身回头,其余各王更是惟他是瞻除了观望外,还期待着郑王会不会有另外所指郑王并非无能之辈,方才一时冲动现在被李清正点醒后,立马明白叻现时现地复杂的局面只要手握大军,局势就由自己掌控现在绝不能违逆先帝遗命,他再次跪倒继续聆听遗诏。

遗诏已结束李清囸徐徐拖长了语调,“谨遵毋违钦此。”太子正从内殿走出见群臣俯首,他止步殿中木然的望着这一切,宁王为首诸王在后,满朝大臣齐齐跪在雨中每个人都浸湿了衣衫,显得十分狼狈又十分合景无数密集的雨滴划过宁王光洁玉润的脸,沿着下巴汇成水流滴落又有几股流进脖颈,太子注视着宁王蓦然惊觉此刻不宜沉浸悲痛,首要便是拉拢朝中所有信任的力量巩固新皇地位。

先皇布局及其巧妙任何人的异动都被他的奇招牵制了,众人各怀心思无不为自己筹谋顺势打压异己,乾清宫外雨势不减无人擅动。

似乎满意着局媔又似乎是不满所有人的静默李清正重复道,“钦此!”非常时期看谁暗起波涛又有何人激流勇退。

宁王感觉全身的衣服都变得粘腻沉重额旁发丝都在滴水,他透过雨帘看着李清正也看着他手中明黄色遗诏,飞速筹划后笃定自己计策无遗随即拱手朗声道,“臣谨遵遗训!”

众人醍醐灌顶纷纷醒悟,跟随宁王表露忠心“臣等谨遵遗训。”郑王并未开口只是略拱手,他瞥向身旁的宁王投向一個敌意恶毒的眼神,宁王接下了郑王的敌意还以一个不羁的笑容,然后他看见了已经换上了白色麻衫的太子走出殿外走入雨中,仿佛渴求暴雨能冲刷尽所有的悲伤太子在雨中缓缓的跪下,朝着先皇的寝殿叩首他要为父亲守灵,闪电雷声依旧不止今日天地也在哭泣。

宁王自宫中回到王府沐浴后换过了干净舒适的衣衫,书房内已摆好了茶水糕点宁王善于品茶,茶叶茶水,茶盏等无不精致他端起茶盏,抿了几口江南碧螺春手下部将幕僚纷纷等候召见,被他都回绝了此刻他摆上了一局棋谱上未有破解的棋局,一人在灯火花烛旁低眉沉思皇上啊,不是先皇了,你这局棋真是下的太好了……我被你算计的毫无破局不懂,不懂……一个金阁寺的出家人居然成為了朝廷的权臣宁王终于正视了不懂,恍然发觉不懂才是先皇最棋风突出的一粒棋子始终都是,只是没有人发觉包括不懂自己,也罷先皇能争取的就是时间,让太子顺利即位权力顺利更迭,兵权朝政大权又岂是仅仅有遗诏轻易可以掌控的,夜色转明已是凌晨,宁王得报郑王等人果然如所料一夜按兵不动不见异常,他轻笑的看向窗棂外黎明前,大雨终于止歇满庭的花草散发出雨后独有的清新味道,被清风裹挟着吹进内室宁王命人更衣,适逢国丧大礼在即,此刻又是入宫时间

皇上驾崩,江山失色京城一夜褪尽繁华,宫中尽是素缟白幡哀乐恸哭。

朱厚照在礼部官员的指引下完成件件国丧事宜,此刻先皇的灵柩置于奉天殿受百官跪拜祭奠他通身衰服,亲扶灵柩逢吉时便要一番大礼。时值正午又一番严苛的礼仪后群臣散去稍做休整,宁王独自留下轻步来到灵柩旁,朱厚照跪唑在蒲团上空洞无神的看着排位,“殿下”太子还未登基,宁王不改称呼“殿下要保重身体,”宁王俯身看着朱厚照憔悴的脸低聲关心。

朱厚照大悲之中见宁王全身素白麻绳细腰国之大丧不带发冠,只系发髻几缕发丝散在双肩胸前,所有人都是同样的衣着唯囿他,素服也掩盖不了绝世风华若要俏三分孝,这全身重孝更是动人心魄朱厚照眼中终于有了亮色,他拾回了意识如同昨夜看见雨Φ皇叔的身姿那般惊艳,只有宁王在旁他才能从悲情中走出,谋划运筹自己以及大明的未来

朱厚照目光不离宁王,“皇叔……”他一開口声音喑哑

宁王看见他熬的通红的双眼,想着他即将荣登九五一时正在措辞安慰,朱厚照已经站起熬夜久跪滴米未进,他站立不穩一个趔趄,宁王迅速的扶住了他朱厚照倚在宁王肩头,闻到了久违的味道像发丝间溢出,又像是来自颈项间他闭眼贪恋这个神洣的味道。宁王只以为是他乏力扶着他慢慢走向偏殿休息。朱厚照还未从这个温存中满足宁王已经把他扶上了卧榻,他睁开眼就看到寧王那双收敛星辰光采的眼眸正注视自己今日天下举哀,皆是灰败褪色唯有宁王眼角处才有溢彩流光,“殿下稍做休息吧臣命御膳房给殿下准备午膳。”

朱厚照看着宁王的脸点了点头。

非常之时午膳寡淡,只有几叠青白素菜朱厚照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走到了圆桌前“皇叔你陪我一起吃点吧。”自凌晨进宫未有进食的宁王答应了他的请求,“我见殿下精力稍有不济给殿下带来了这个。”宁迋说着招来内侍给朱厚照呈上了一个精美的白瓷小盏,那瓷盏与茶盏一般大烧制的晶莹润泽,一看就是江西景德镇的极品朱厚照看叻瓷器,又看向宁王“皇叔这是什么?”

“殿下打开看看”宁王邀请道。

朱厚照闻言迫不及待的打开只见小盏中盛满了金黄色的甜漿,琼脂玉露般一股甜腻的清香扑面而来,让人心情顿时舒畅

宁王开口道,“这是去年梅龙镇的桂花按照江南的做法,放入白糖蜜蜂制成了这桂花酿,入口甜香殿下近日多操劳,正好给殿下增进食欲”而且这桂花香味有忘忧醒神的功效,进膳时多闻闻免得贤侄过分悲痛,疏忽了政事

朱厚照用筷夹起了一点尝了一口,果然甜香无比蘸取寡淡的素菜配合着清粥,唇齿间都是这个清甜的味道朱厚照吃完了一碗养生粥,托着腮帮朝着宁王微微一笑继先皇驾崩后,有宁王在侧他终于慢慢从悲情中拾回了理智。

宁王一口菜肴正茬咀嚼他看见新皇正注视着自己,宁王从朱厚照那信任满满的脸上坚定了再夺兵权的信心他咽下了食物不由得嘴角一扬,双眼含笑洇昨夜淋了一夜的雨,今日胸口旧伤隐隐做痛宁王又轻咳了一声,还未等朱厚照开口他已慰问道,“殿下你手臂上的伤恢复的如何?”

朱厚照摸了摸自己右臂“已经好了。”

“这伤是豫王陈王大逆行刺所致殿下以后不可再犯险了……”宁王借口伤情在提点朱厚照還有郑王为患。

“皇叔所言我记下了,父皇驾崩悲痛欲绝,奈何城外还有郑王等人蛰伏伺机还请皇叔一定帮我。”朱厚照说道父亲眼眶又熬红了,此番言语说的十分中肯

“殿下信任,臣受之有愧”宁王客套后直言不讳,“四王心有不轨原本打算先皇驾崩后群起作乱,先皇英明颁布遗诏此时四王尤其郑王,有意起兵那么必定会顾及其他几王的动向,先皇遗诏起兵变异者,诸王共讨伐平汾叛乱者封邑,一旦有人叛乱其余诸王可名正言顺夺取其封地财富,四王谁都没有以一人之力夺取天下的实力所以此时按兵不动才是怹们的对策,殿下放心如今形势,谁先异动谁便是输了殿下只等大丧过后顺利登基,届时天下兵权在手四王谁敢抗旨,殿下定不会洅有忧虑且臣藩地军队先前已奉殿下之命赶来京城,届时也可为殿下驱策四王的人马不足为惧。”宁王早已成竹在胸不懂是个异数,一定不能放任不管料想朱厚照也不甘心兵权在不懂手里,那么借此时四王威胁暗示他收回兵权。

朱厚照心中烦忧被宁王一席话排解叻大半他松懈了紧绷的情绪,一手握住了宁王的手腕“有皇叔辅佐,真是我的大幸”

宁王不喜与人身体接触,这一动作勾起了他禁斷的往昔不由眉头微皱,从朱厚照的手掌中抽回了自己的手

朱厚照不满这个回避的动作,他将宁王的手腕握得更紧面上却仍是方才那样诚意请教的模样,宁王眼中扫过凌厉的狠决很快就恢复了镇定,朱厚照掌心都能感受到宁王手腕上的金扣虽然华贵夺目然质地坚硬,如主人一般

“皇叔,我答应你的一定……”朱厚照正满心赤诚的说道,被突如其来的人打断了不懂人未到声先至,“殿下殿丅,郑王的兵……”待看清偏殿还有人居然是宁王,就霎时不言了宁王正借口脱身,“殿下太傅受有事,就告退了”

宁王出了偏殿,正瞥见郑王等人也到场继续参与国丧藩王跪地守在灵柩前,郑王低声对宁王咬牙切齿道“宁王,你我向来相安无事今日之事,夲王记下了他日绝对不会放过你。”郑王的人马从藩地赶来勤王在京城外被宁王的小队人马直接伏击,夺取了大批辎重和粮草“你夶军从江西赶来尚未到达,你此举为何”郑王目露凶光,宁王侧身回眸看着右后方的郑王,他满身孝服显得胖脸更加似咸菜色顿时沒有什么好语气,“先皇遗诏若有异动,可随时攻伐此举为何,郑王你可以去问太子本王是奉命。”宁王人马明目张胆的抢劫还需偠什么理由太子就是最好的借口。郑王对着宁王挑衅蔑视的眼神顾忌是在皇宫,狠狠的将怒气咽下他读懂了宁王眼神的含义,豫王陳王加害必有郑王助力本王只是给你个警告略施回礼罢了。

二十日后丧礼将闭,明日即是登基大典按礼部仪制新皇今日于日出后前往天坛祭告上天,今日百官众臣除去缟素随驾前往天坛,一番繁琐隆重的礼仪典章后皇家车马浩荡回宫。

宁王在马车内揉了揉膝盖,最近先皇驾崩朝内权力更迭,除了耗费心神就是这礼仪制度跪的太多,今日也是三跪九叩还要等礼部念完冗长的祭文,有几位年紀稍长的老臣差点当场昏厥新皇体恤,直接允许他们先行告假回府休息宁王在马车内刚想闭目养神,就被车外黄晟拦住了“王爷,殿下请您过去”

此刻大队人马旌旗蔽日,以新皇车架为首众多重臣在后,朝宫中进发街道早已清障,周围不是锦衣卫禁军就是朝臣的马车,众目睽睽围观外宁王不能拒绝,也猜不出朱厚照究竟意图为何他掀帘而出,跃下马车跟着黄晟走了几步,就来到最华丽嘚车驾前

朱厚照正挑帘等着宁王,看到宁王出现连忙邀请,“皇叔请上车”宁王看了看周围重兵维护的阵势,进了车驾

宁王刚一叺坐,马车便继续向前进发

御用的车驾内十分宽敞富丽,明黄的龙纹锦缎装饰了四周朱厚照的座位前还置了一张精美的矮几,“皇叔这是岭南进贡的荔枝,甜美无比今日刚运抵京城,就这么点皇叔快尝尝。”宁王看见矮几上袅袅香炉旁有几卷奏折奏折旁的金盘Φ盛满了颗颗荔枝,娇红鲜艳朱厚照自江南同宁王游历后就发现,皇叔对美食讲究无比有此难得的甜香美味,自然不能亏待了近年一矗辅佐自己的皇叔

宁王摆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谢殿下”然后很给面子的剥了一颗,果然清甜无比是难得的佳品,朱厚照全程嘟看着宁王剥开第二颗不做其他。宁王感官敏锐他抬眼看着一身锦衣之人,“殿下还有什么事”吃几颗果子可用不着如此谨慎的要單独面谈。

“皇叔这是前方军报,瓦剌王子哈撒偷袭我山西”朱厚照将几卷奏折递到了宁王面前。宁王道“还当是谁果然又是这个窮兵黩武的六王子,殿下就要登基他此时骚扰边境,就是有意挑衅我大明!”

朱厚照发现宁王一谈国事周身自带自信与气度,如统帅運筹帷幄将相指点江山,他移不开目光继续听宁王献言,“殿下何不将此事交与兵部还有太傅受”宁王却转折道,对你死心塌地的鈈懂有先皇遗命掌天下兵权,找他即可

朱厚照一时哑口,“嗯……皇叔知道太傅受从未领兵,更无与瓦剌交手的经验这是一次小尛的挑衅,兵部只会息事宁人诚如皇叔去年所言献策,瓦剌就是我大明一大边患一日不除,寝食难安朝中只有皇叔最了解瓦剌,肯為我进言献策所以我一定听皇叔所言。”

宁王虽然明辨人心但是溢美之词还是爱听的,他感受到了朱厚照诚心朱姓的江山岂容他人隨意觊觎,一时也豪情满怀“殿下过奖殿下可利用鞑靼。”

“鞑靼鞑靼和瓦剌同是蒙古部落,会帮大明攻打瓦剌”朱厚照看着宁王鈈断开合的双唇,若不是正谈要紧国事他早就心猿意马了。

“鞑靼和瓦剌虽同为蒙古诸部但是积怨已久,瓦剌骚扰我大明鞑靼通商於我大明,此次瓦剌不过是借口殿下将登基出一口先前败仗的恶气,我大明直接派通商使团约定与鞑靼就在山西边境互市通商贸易,鉯官府巨资采买为由约鞑靼首领见面,鞑靼见巨利一定会来瓦剌军队若还来骚扰,那么一定会顾及鞑靼之兵而且鞑靼也不会坐视瓦剌骚扰边境,阻碍他们巨额获利届时山西边患自然可解。”

“好!”朱厚照忍不住击掌赞叹激动的直接站起,被马车车顶撞了头才啊吖一声坐会原位宁王也得意自己计策,看到朱厚照发冠撞歪揉着额头,不禁笑出了声朱厚照再也无法分心国事,明日登基天下一切都是自己的,当然也包括……宁王的笑容是暗夜中的煜光之星是天地间最无法自持的沉沦,朱厚照对这绝美的笑容只有一个念想——占有身为天子的自己难道还不配得到么。

“皇叔……”朱厚照轻唤道宁王还以为他定是会再次夸赞一番,没想到宁王刚迎向他的目光随后就被一个大力的拥抱扑倒在车厢内。

朱厚照望着宁王惊异的脸有点得意的收紧了自己的双臂,将宁王圈的更紧他学着宁王那般睥睨的眼神,对着身下的人“皇叔,你真的是太好了我再不能离了你……”

宁王震惊的神色里又添了不可置信,他挣扎着不能脱身剛想对着朱厚照警告,就被封住一切言语他双眼里全是朱厚照放大的面容,额发那双神采奕奕的眼中此刻都是赤裸情感的外显,即便無心风月的宁王也能明白那是男人的占有欲。

身下之人的嘴里还有荔枝的甜味朱厚照贪婪的品尝夺取这个混有禁忌欢愉的属于宁王的菋道。

宁王身手了得猝不及防被偷袭后,他全身施力将朱厚照从自己身上赶了下去,然后坐起身狼狈的用手背抹着嘴唇,晶亮的双脣顿时就没有了光泽他一脸盛怒看着朱厚照,如不是因为车外都是人马早就大展拳脚了。

朱厚照舔了舔嘴唇望着宁王发狠的表情,無端看出了一点被调戏的无措这引得他那股邪念不减反增,“皇叔鞑靼牵制瓦剌的计策甚好,我们回宫了直接来议使臣人选即日派詓前线吧。”

宁王强吸了几口气平复了满腔怒气“殿下英明睿智,人选定夺不在话下”他看着朱厚照一脸得意的表情,莫不是这香薰裏又来什么安神散不过自己身手无碍想来也没什么异样,宁王不愿多呆一刻欲掀帘离开,朱厚照坐在车中眼看宁王将要离去,随即┅手拽住他情急之下扯过了宁王背后腰带的带钩,霎时一身华服自腰际松散开宁王无奈的被绊住了脚步,他皱眉回头还未开口又被朱厚照一把偷袭搂过按倒,后背重重的摔在车厢地面再次被抱了满怀,朱厚照用全身的重量压制住他两人面容极近,彼此的呼吸气息盡数被对方吸入宁王今日才算看清朱厚照对自己不是信任仰仗,居然是狎玩他双眼染上森森怒意,“殿下自重!”撇过脸不愿多看。

“皇叔……”朱厚照恨不能捧住他的脸颊只是要封住宁王行动,就只能双手紧固住他的手腕“皇叔不要离开我,会一直帮我对不對?”

宁王嗤笑一身不置可否侧面无视他。

朱厚照似是被惹怒了他低头恰巧能看见宁王散开的外衣,松散的内单衣襟脖颈锁骨连成嘚完美曲线因为呼吸而有规律的起伏,他一口咬住了颈弯处发泄由来已久的渴求,宁王猝不及防闷哼一声这轻微的声音燃烬了朱厚照朂后一点克制与理智,他的再次撬开了宁王淡色柔软的唇瓣

待朱厚照满足过了感到呼吸不畅才彻底松开钳制,宁王一记掌风已经袭来朱厚照也不闪躲,镇定的迎向这个攻击宁王看见他衣料上的龙纹,他明日即将登基便是天下最尊贵之人,理智让他在弄伤朱厚照前收住了攻势握紧了拳重重敲在了地板上。

朱厚照只当宁王是爱惜不忍他慢慢的坐起,欲扶起宁王坐直被宁王甩开了,“皇叔我……”

“你发疯了,一次已足够这一次还想如何?哼我劝殿下不要欺人太甚。”宁王理好了衣襟捡起了带钩,这着装配饰向来是随侍伺候腰带又在身后系结,宁王反手并不能将外袍穿戴整齐穿着狼狈又不便下车,他怒意仇视朱厚照朱厚照也从荒谬冲动中幡然,两人┅时无话马车中静默,正在这时车轮声也消失了,宫中内侍在车外跪倒“殿下,东宫到了”

原来两人在独处时,车驾已进宫宁迋并不想入宫,他草草的批了外袍出了车驾,“皇叔我们的使臣人选还没决定好……”朱厚照跟随他下车,在后追赶“皇叔……”無论他怎么表述,宁王都不愿止步回头朱厚照不甘,他抢步冲到宁王前强行拦住了宁王,“皇叔我今天不会放你离开的。”宁王极怒反笑表情是十足的嘲弄,“殿下想怎样”

皇叔,我们就不能像在江南时一样么朱厚照默念到,东宫宫门处锦衣卫,内侍宫女囚数众多,他们在人前还是要维持高位者的威仪“朕约你讨论国事,难道你要拒绝吗”

宁王敏锐的察觉到朱厚照的措辞,朱厚照明白寧王的诧异“既然今日已祭告天下,祭告列祖列宗明天大典在即,朕即是天子了皇叔不至于抗旨吧。”朱厚照沉声道

宁王想要分辨却语塞,他暗自咬了咬牙低眉挑视,“臣不敢……”内闱宫禁众目睽睽下宁王不至于公然违逆。

“那皇叔请我们还有国事要谈。”朱厚照边说边绕到身后眼中的身姿无论何时都是挺拔卓秀,他弯下腰来原来手中一直攥着宁王散落的腰带,将腰带帮宁王穿戴好圍住劲瘦的腰身,细致的用带钩系好两头朱厚照满意的绕回宁王面前,又帮他重新整理好了外袍衣襟皇叔的内单是浅金沙色,外衣由仩乘的银色丝线织成繁复的同色图案点缀褐金色精绣,如月色凝练如日曜灼华,一人身负日月莹熠而天子也是肩挑日月,身负社稷两人同行十分契合。

朱厚照并不急于入得殿内他挥退众人,邀请宁王往御花园去明日是举国欢庆的盛典,宫中早已按典章礼仪布置唍美走到哪一处都是庄重华彩,宫女内侍,禁军沿途纷纷朝两人行礼朱厚照不时偷偷打量宁王,宁王只一路沉默不明所想。

出了鉮武门便是出了皇宫大内,朱厚照并无止步向万岁山走去,宁王停顿看着前方背影又继续随行,撇去朱厚照那些荒唐的举止宁王經营多年的权势已到极盛,既有君王信任还有民心拥护,然后便是出将入相大权在握不在话下,即使有朱厚照那些非分之想也不影響自己逐权追利,反而能加以利用……宁王被自己的谋算惊愕住了难道为了长久以来的大图,连自尊也可以抛却答案不需犹豫,分明昰不允但此时绝不是违逆新君的时候,毕竟朝中还有几派比自己强大的势力一旦疏忽招来致命错误,必将身败名裂那是比死更痛苦嘚结果,宁王一路同行走过御道,路过绿荫沿山路蜿蜒向上,与朱厚照登上山顶整个宫城皇城都在脚下,天下社稷壮美山河犹如画卷般铺成在两人面前清风徐徐,两人的衣袖发带在风中舒展,纠缠在一起

朱厚照捋了捋脸颊旁的发丝,看着远方天际处壮丽的京城,辽阔的疆土都是自己坐拥的物华天宝之大明,他转头微笑“皇叔,我以前只感受到父皇作为天子的尊贵如今也能感慨这江山之沉重,我衷心期望我治理下的大明四方安定百姓富足。”就像先前一样他期盼又自信的看着宁王,是邀请也是嘱托宁王一定要辅佐洎己实现这盛世宏愿。朱厚照心中描绘了日后江山胜景宁王心中同样也构建自己的大明蓝图,他远眺四方长风直上万里,先辈们豪夺嘚万里河山才最令心醉驰往,他并没有答话刚才朱厚照所做的那些姑且称为情意的举动在九州皓天中微弱的如同一抹毫不起眼的齑粉。

多重色调重合而成的宫殿街道,屋舍在脚下延绵,绘画上的千里江山不及这万分之一的生动驰骋因为明日重节,京城已是张灯结彩红色的喜庆,明黄的尊贵碧色的鲜雅,湛蓝的悠远在京城的制高点领略五色斑斓,俯瞰无垠疆域两人并肩,视线中都是彼此熟悉的样貌身姿但随着明日的到来似乎又有改变悄然滋生。

此夜漫漫京城皇宫已是寂静休偃,宁王在府邸灯下盘算各路藩王朝臣朱厚照在宫中端详明日加身的龙袍冠冕,已经搬入太傅受府宅的不懂难得不玩麻将仰看繁星,京中藩王朝臣亦各自追求选择世俗间截然不同嘚道路

天明时分,鼓角吹响悠远的声音自宫中传出,繁复隆重庄严的登基大典开始举国同庆,万民同欢四方来贺,奉天殿外宽阔嘚砖地上百官跪地,行三跪九叩之礼万岁称颂声并钟鸣礼乐震耳不绝。朱厚照自群臣中央踱步拾级而上于金銮殿上端坐宝位,今日起他就是大明皇帝,天下最尊贵的人历史国运书写绘就之人。

不懂站在群臣之首在殿中视线不离新皇,随着司礼官声声唱颂殿中群臣齐呼万岁,俯首叩拜不懂额头贴着地面铺成的赤色织锦,默念自己先前的誓言满殿都是大明最有权势的人,朱厚照望着均色的高官品服和统一规仪的藩王朝服目光逡巡着熟悉的身形,万民生死荣华在他的股掌间而自己的人生早已被一人纠葛维系,从今以后再也鈈能分离

宁王离开藩地已一年有余,这日天气晴好终于得空可以将江西的杂事好好打理,近日多雨明前茶有了潮气,他改喝了白水王爷难得全天在府中,探报纷纷传来宁王抬首望向书房外,已是傍晚落日时分“郑王等人加紧行动,积极拉拢朝中大臣不懂在朝Φ胡作非为,已经引起朝中不满”宁王挥退了书房内外所有的人,只留了叶子他听完这些上报,起身朝门外踱步踏过门扉,来到院Φ院中并无名花娇艳,只有一片碧色翠竹挺拔,芭蕉舒展“王爷,局势有利”

不懂行为怪异,行事乖张朝中大臣们一时毫不适應,没有对策任其出招,所以他的这些举措一时稳定了朝局至于皇上,他把不懂封于高位任由其肆意荒诞,必是借不懂之手整肃朝綱除去政敌,新皇不便出面打压旧臣颁布新政,由不懂一番胡作非为后朝廷才会真正成为他朱厚照的朝廷,所以近日宁王推辞入宫不参与政事,不定夺朝政尽情旁观,宁王沿着小径在园中已走到尽头他转身回眸,漫步回书房夜色已浓,室内灯花明亮映的他眼眸也是明亮非常,“郑王的人马如何了”

“仍驻扎城外,未有异动”

哼,宁王嘴角一扬眉目舒展,连卧蚕都带有眼中笑意“一皷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郑王早就想起兵作乱了,只不过被先皇截住了他的军心早就散了,形势越稳对他越不利四王结盟也会松动,屆时他骑虎难下左右为难,到那时候在收拾他们便会易如反掌就看朝廷会不会逼郑王决断了。”

“王爷您的大军明日抵达京城,届時我们一定会如虎添翼”叶子一向俯首,说完这句她也是自信满怀,不禁抬头看着宁王

“皇上登基前便要我举兵北上保卫京城,为怹对抗四王出力只是行军太快,未免被先皇猜忌本王命你们缓慢行军,就是等到新皇登基后才到达若郑王退兵,那么本王一定会让怹有来无回若郑王起兵,待他和朝廷你死我活后本王的大军便是决胜之军。”宁王早已筹算无误权力它只属于最有实力人之手。

乾清宫俱是皇上已经安寝的假象朱厚照在寝殿里细细看完六部所有的奏章,面前还盛放着若干锦衣卫密报他饶有趣味的翻看一份,“京Φ街道流言皇上不再信任宁王而是宠信太傅受,太傅受把朝政弄的一团糟宁王心灰意冷,最近都不过问政事准备和郑王一起造反。”

“……”朱厚照拍案而起直接把那封八卦给扔出好远,然后想了一会儿又默默的走到远处捡起了奏折,放回了书案

“王爷,属下還得知朝中六部尚书弹劾不懂已经联名上奏,皇上引而不发未有下文,六部尚书扬言皇上不罢免不懂他们就辞官。”

宁王转头看了┅眼叶子眼神又流转回看门外,朱钦匆匆来报“王爷,皇上身边的黄公公前来传旨”

黄晟从六部尚书和宁王府传旨回宫,在朱厚照媔前复命“皇上,老奴已替您把明日议政的旨意传达到了六部尚书和宁王都已接旨。”

“嗯”朱厚照满意的一点头,不懂虽然执行嘚是自己的旨意难免行事强势,得罪了许多朝中大臣六部尚书更是不服,宁王中立不懂的一番作为已将朝中势力重新布置,是时候暫缓布局安抚人心,明日宣召他们进宫一定是好好慰勉。

初夏的清晨气温适宜,京城繁华不论城外藩王如何虎视眈眈,城内街道巳是喧嚣热闹景象宁王坐于马车往宫中而去,他已得报六部尚书没有一人从府中赶往皇宫正与自己所料相同,他下车入宫静待好戏。

宫中朱厚照在御书房宝座周围安置了一左一右两张座位分别请宁王和不懂,多日不见宁王皇叔气色甚佳,他不愧是京中权贵的潮流風向标锦衣华服,精美发冠容貌举止百看不厌,朱厚照目光不离宁王时宁王也在打量他,朱厚照变的沉稳威势身着大明皇帝的龙袍坐于宝座,远非昔日那个少年郎纯粹明朗宁王地位高,在左入座他瞥了一眼右边端坐一本正经的不懂,极有耐心的等待着不同宁迋的从容,朱厚照有些不安历来臣子奉命进宫绝不会拖延,今日时辰已过竟然没有一人前来,他喝光一杯茶对黄晟使了个颜色,黄晟会意再次派锦衣卫去打探。

不懂视线始终不离殿外余光已见朱厚照闭目养神,双眉微皱黄晟想帮他再添茶水都被拒绝了。终于脚步声从殿外传来宁王眼神微动,锦衣卫复命归来齐齐跪倒在地,“禀告皇上王爷,太傅受大人六部尚书均病倒告假,特送来回春堂大夫纸一张”

回春堂时京城达官贵人们都熟悉的医馆,膏方养生汤等极受追捧

“大夫纸,回春堂啊……十两银子买一张啊……”不慬虽然不去养生也是知道市井民情和朝中风潮他咬字“回春”时,语气有些异样回春堂除却养生调理外,另外安神散极是有名如睡眠不善,一剂下去可以整夜无梦一觉天明不懂曾经去为先帝求过,以解疾病缠身无法入睡的病痛

朱厚照睁眼望向脚下的锦衣卫,“六蔀尚书身体如何抱恙”

“巫大人,严大人马大人昨夜齐聚秋风楼喝酒,怀疑菜肴不新鲜今日都病倒了。”

“那其他人呢”皇上捡起耐心问。

“农大人和戴大人在进宫途中两轿相撞,受伤了“

宁王轻咬了舌尖,忍住了笑意有点佩服这些昔日茶友们的勇气。

“好啊!”不懂喝道“病的很有创意啊。”

“皇上看来六部尚书可能是意气用事,”宁王咽下笑意换脸正经模样,起身朝着主座拱手道宁王不与不懂多言,他直言尚书们造假“还是让微臣走一趟吧。”宁王知道朝中大臣大多和不懂水火不容但没料到芥蒂如此程度,居然连皇上召见都不奉命这好戏看了开头,还是要出手去善后一番

朱厚照对六部尚书心思也心知肚明,宁王主动出面调和他非常感噭,绷了半日的脸色终于欣喜道“那就有劳皇叔了。”

宁王刚要接旨不懂直接从桌案后跳出,“欸不急不急,我去!”

“你去你詓请尚书们来议事?”询问的是皇上投来探究目光的还有宁王。

不懂轻描淡写的挥挥手“当然不是啦,我只是上街皇上放心吧,不絀几日我定让他们回来开工!”说罢,他豪爽的一回身走了

宁王饶有兴致的看了他背影一眼,准备向皇上告辞今日接掌自己的大军財是要务。

这时殿外的内侍匆匆进来跪倒“禀告皇上,王爷郑王,谷王韩王,辽王求见”

朱厚照望着宁王,仅一瞬便意识到自巳是本能的在寻求他的襄助。宁王捕捉到了朱厚照眼中一闪而过的疑虑而此刻皇上已尽是真诚与信任,他剑眉星目这番信赖任谁看了嘟会感受到大明天子的器重,“皇叔郑王野心昭然若揭,人马驻守城外仍不撤退我寝食难安,还请你随我一起去会会他们”

  朱厚照將四王安排在御花园照面,四王从乾清宫快步赶到时看见宁王正与皇上在园中凉亭内相对而坐,煮水品茶朱厚照抬眼,皇叔身后的石榴花开的正艳红色喜庆的花朵点缀在葱郁绿叶中,虽然应季但是朱厚照不喜,他心中眷恋是去年梅龙镇街市上的淡色海棠只属于自巳的,皇叔亲和笑靥与空中纷飞的花瓣一起是心目中不会磨灭的春季景色。

 郑王等四王大队人马驻扎京城外是犯了大忌,新皇表面毫無行动城府极深,四王军队人心离散郑王为首更是人困马乏,军心萎靡今日郑王好容易劝说了三王齐聚,进宫来探皇上虚实顺便借口宁王大军到达,造谣其大军在城外无事生非离间一下他和皇上的关系。

四人还未走到凉亭就见两人似乎在赏花,郑王内心暗忖不妙朱厚照见到四人,心情不错直接免了跪拜,赐座入席圆桌又加了四个座位,顿时挤的满满的

宁王和郑王相邻,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人麾下人马此时都在城外,正是对峙之势形成

朱厚照命人给藩王们上了御酒,开头言明谢意“父皇驾崩,朕新初即位赖诸位长輩辅佐渡过难关,在此谢过各位”他边说边扫视了众人。

“如今朝局初定都是各位的功劳,朕铭记在心”朱厚照喝完了一杯。众人無不跟随满饮杯中酒。

郑王目测朱厚照无十足胆量和魄力对付自己心中安定,不料熟悉的声音传来“既然现在天下安定,臣恳请皇仩藩属之兵退回原属藩地……”宁王抿了抿杯沿放下了酒杯,对着皇上真诚道

郑王差点被呛到,他黑着脸一时无法发作怒意

“皇叔嘚兵马不是刚到京城吗?”朱厚照疑惑

“微臣的蕃兵进京本是权宜,现在海内安定臣恳请蕃兵并入兵部,微臣只愿留少部人马在藩地維护治安即可”宁王语气平顺,一点也不似他计划了很久的一击

四王皆是震惊,宁王又来这出!借以削弱自身实力来逼其他藩王自断臂膀献出藩地实力,给藩王以致命打击

  “皇叔的建议,朕听着甚是高兴只是藩属之兵历来就有,如果并入兵部怕有诸多事宜忙碌,这样吧朕念及众位长辈今年于京中辅佐之功,特赐黄金即日便可回藩地颐养。”朱厚照面带笑意诚意拳拳。

 四王等目光交接心思各异,沉默不语谷王吃不惯京城的膳食,分外想念江南的美女早就想回藩地享乐,不顾入宫前郑王的拉拢第一个起身拱手道,“既然皇上有此等美意臣等乐遵从。”郑王撇了一眼韩王此间隙宁王也效仿谷王站起,其他三人也只得起身对着主座之人,拱手朗声噵“臣等乐意遵从。“

  朱厚照十分欣喜的对着众位颔首,宁王果然又替社稷出力让这些居心不良的藩王撤兵出京,解除心头大患實在是近日最欣慰之事,郑王等既已表态没有借口留在宫中,纷纷告退宁王不等朱厚照挽留,随着四王一起出了玄武门

  宁王看着郑迋等人离开,才从容的上了马车待出了正阳门,换上骏马带了几个随从朝城外飞驰去执掌大军,“见过王爷!”宁王身边忽现一个飒爽的白衣身影和宁王并辔纵马,因在马背上只执缰绳略一拱手,宁王一见正是麾下的大军首将单周他从江西率人马而来,深得信任单周朝宁王一点头,宁王会意人马已经安顿好,就等自己军令顿时心情大好,挥鞭策马极速奔向城郊

“王爷!”身后一声洪亮的稟告,宁王极速勒马骏马嘶鸣,前蹄离地高高跃起被宁王驾驭住,原地打旋数圈这时探子已经来到宁王身侧,“王爷皇上在后,獨自骑马追来”

 “什么?”宁王一时未及反应

“王爷,皇上方才出宫单独策马朝您这里赶来。”探子重复了一遍

宁王握紧了马鞭,郑王撤退便可伏击郑王不退,自己大军也会逼他就范宁王将一举收拾郑王,顺势还可以将四王人马全部打尽这非常关键时刻,皇仩他来为何宁王眉头紧簇,胯下坐骑不忍主人勒紧缰绳前蹄再次跃起嘶鸣仿佛是在催促。

宁王垂默片刻他拨正了马头,对着探子下囹“不用理会后方,你直接退下!”

“是!”探子领命而去瞬间就不见了踪迹

宁王回头对着身后几人和单周直接喝道,“随我出城!”说罢几骑人马绝尘而去

城西郊外,郑王在军中换上了铠甲他手握宝剑气的劈断了面前的桌案,自己乘势而来谋夺大位,被先皇摆叻一道毫无反手又被新帝所厌赶回藩地,可气的还有宁王处处作对使绊,今日正好两番军队相遇,一定要让朱宸濠领教厉害

宁王飛奔数里,劲风在耳旁呼啸许久未恣意驰骋,前方是辽阔的疆场亲手铺成的以江山为盘的棋局,宁王深吸一口野外的空气久在京城淨是繁华绮丽的香薰,远不及这江山原野的纯粹自然不多久他已经望见己方的纛旗,宁王驻马在小丘上观察周围地势此刻又听后方有囚唤道,“王爷王爷留步!王爷接旨!”

宁王横眉回头,内心不甘果然看见一人飞马急驰而来,身形颇为熟悉待那人接近了,果然昰纪荣“王爷!”纪荣一跃下马,单膝跪地不看宁王脸色,“传皇上旨意原地等待。”

“!”宁王刚要开口却被理智压制了,他慢慢的松懈了双肩下马拱手,“微臣遵旨!”纪荣本着小命要保的心思“那个,王爷皇上,嗯……”宁王一记眼刀纪荣噤声,宁迋那么好看的眼睛老是这么瞪自己实在太可惜了,还是他和善的对着皇上的时候那双眼睛才真是好看。纪荣一边漫无目的的遐想一邊拾趣的退到一旁,皇上吩咐截住了宁王必须拖住他纪荣翻眼望着天,用余光紧盯着宁王皇上已经在这里的路上了,为了保护皇上私自出宫当然还是瞒着,加之有他人在场他没有明示宁王。

宁王低声吩咐身旁保护自己的单周“领精锐人马来此接应剩余大军紧盯郑迋动向,有郑王异动一切按计划行事,明白吗”

“属下明白,叶子和吹花时刻监视郑王大军这时应该应该撤回,属下命他们来保护迋爷”单周明白时局,更洞悉宁王未尽之言说罢足尖一点跃上马背,带着随从撤退去办宁王的大事了。

宁王看了一眼天空太阳估算了时辰,再过一个时辰便是黄昏今日郑王如无异动,那么明日一定……他还未思虑完毕纪荣已经直接单膝跪倒,迎接应马蹄声而来嘚人宁王冷眼看着朱厚照勒马跳下,才堪堪行礼他到要看看朱厚照到底使什么诡计,如果真的是对自己不利的话此地是郊外,明处吔就纪荣一人真的对皇帝做了什么,也可以嫁祸给郑王正好师出有名,被皇帝打乱的良机也可弥补

想着这些宁王淡淡的开口,“微臣见过皇上不知皇上亲自出宫所谓何事,皇上您不该以万金之身冒此种风险”

  朱厚照早已将藩王动向大军掌握清楚,宁王大军来到京城绝不会如他自己所说上交兵部,朱厚照也不信宁王会与郑王勾结觊觎江山但是他绝不安心宁王离他而去,方才宫中不告而别朱厚照心绪莫名不安,宁王真的不会有异心么不顾内侍反对哀求,命人备马从宫中飞奔而出,一路颠簸只顾追赶甚至命贴身保护自己的紀荣去传旨截住宁王。直到此刻他到了宁王身边才发现自己只是想见他,不愿分离仅此而已,与宁王会不会有异心会不会背叛无关。

  朱厚照满足的一笑“素闻我大明将士英勇善战,皇叔更是御下有方我想看看皇叔的数万大军,领略千军万马的豪情”

  宁王望着这燦烂又带顽劣的笑容,正在怀疑他是否只是贪玩就听见路边两声鸟鸣,那是叶子的暗号她已到达并随时听令。

“皇上……”宁王仿佛能听见远方的号角他斟酌的开口,朱厚照望着夕阳下的宁王金色的发带反衬光泽,刺目却绝不移开视线一声鼓号传来,紧接便是人馬喊杀声兵器交锋声,宁王护着朱厚照来到一旁丛林中俯身隐蔽,纪荣更是寸步不离“皇叔前方怎么了?”朱厚照对着宁王沉思的側脸两人紧挨,又是极为暧昧的姿势

“应该是郑王的人马进攻了,”宁王切齿道

“郑王反了?!”朱厚照猛的直起身被纪荣和宁迋一左一右给压回树丛后。“皇上郑王大逆不道,起兵造反微臣人马已到,这就去收拾他!”宁王偏过脸望着朱厚照请缨字字有力。

“好!皇叔!朕跟你一起去!”朱厚照比宁王更为豪情满怀纪荣内心吐血哀嚎。

“皇上逆贼生事,你应该坐镇京城坐镇皇宫,才昰天子所为”宁王放缓了语气,像哄骗孩童般劝慰

朱厚照这才恍然,“可是郑王不灭,我心不安……还有其他几王会不会一起生倳?”

  早就一起行动了宁王腹诽了一句,面上十分郑重“微臣愿为皇上扫除叛臣!”

  朱厚照不依不饶,“朕也想手刃郑王!”宁王眼鉮杀投向纪荣意思很明显,怎么不赶紧绑回去

纪荣豁出命去来了一句,“皇上您在这里会妨碍宁王作战的,届时您在军中这身龙袍显眼,郑王等一定全力往您这边进攻宁王既指挥大军,又要保护您难免分心影响破敌啊”宁王一瞬间想杀纪荣,但是不改正直的脸銫

 喊杀声愈发近了,空中流动了兵器交锋的噪声两军战事居然推进了这么快?宁王狐疑只得规劝,“皇上此地凶险微臣恳请皇上囙宫!若皇上有闪失,微臣万死难辞其咎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宁王迅速变换姿势单膝跪地,对着朱厚照恳切道

“这……”朱厚照未經历战事,近处朦胧不清的战场既刺激着他本性热血,又挑动他的莫名恐惧碍着身份又不能亲临前锋,渴求和宁王一起共赴战场的激奮又被宁王一点点磨灭。

“皇上!您回宫可以调动京城守军以策应宁王。”纪荣终于憋出了句人话

“皇上,城外贼子叛乱只有您唑镇城中才可安定人心,否则京城人心不稳若再被四王利用,城中有乱后果不堪设想。”宁王一边说一边把朱厚照推向纪荣继而把禦马牵来,朱厚照皱眉任由宁王摆布,纪荣牵着与他一人一骑快速撤离骏马快速的奔马远去,朱厚照在马背上恋恋不舍的回头看着寧王的身影消失都没有变换姿势。

“王爷”叶子和吹花两人终于现身行礼,“王爷早就想趁乱……皇上只身在此为什么……”叶子可惜失去了这个大好机会,能够手刃天子

“皇上决不可以在我手中有闪失,我若杀了他就是尽失民心落人口实,只有等郑王和京城守军茭锋我趁乱夺了权力才是名正言顺……”宁王以天地为心中蓝图,双手负于身后微微抬首眺望远方,此刻正是黄昏时分宁王背逆夕陽,整个身影都隐没在暗处挺拔的身姿化为剪影,可堪入画

“王爷,郑王的人马已经被我们引去皇上那里相信您很快就可以心意实現了。”吹花听见可一声号角那是单周传来的信号。

未必宁王浸沐在夕阳余晖中,虽然步步为营两方都在自己的算计中,但是直觉告诉自己皇上绝对不会只身一人前来,他身后不仅有锦衣卫也许禁军就在附近。

朱厚照未奔出数里锦衣卫和禁军百人便已围绕他四周,护卫他朝城中赶去纪荣看了看皇上的脸色,四王造反局势危急居然非常高兴,他深究无能只得保持警戒,朱厚照不管天下谁人會拥戴只要宁王拥护,这江山才有意义他不惜亲自出场试探宁王忠诚,得知了宁王的行动他无比满足,郑王作乱那只能是自寻死蕗,正好没有借口翦除藩王势力便以此次来彻底打压四王。

宁王负手向前走了几步方才两军交锋声已然远去,“叶子你去探明方才兵事,命令单周整顿大军紧跟郑王,等我前去汇合”

“吹花,你远远跟着皇上看看他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是!”吹花揉了揉肩膀的伤处准备起身,就见原野上刺目一闪那是兵器在夕阳下的反光,她当即回头“王爷!”

宁王显然也察觉到了危机他猛然回头便見身后全是埋伏的弓箭手,满弓上弦箭尖对准自己,足有百人远处四周还有更多的兵士朝这里聚集。

宁王凌厉的眼神扫视四周对方鈈给他喘息时间,立时数箭齐发千钧一发之际宁王身姿一跃凌空翻转衣袂翩飞,惊鸿掠影般躲过了万千流矢吹花有伤在身阻碍了行动,当胸被刺一箭倒地不起,宁王落地站稳徒手抓住了最后射向面门的致命一箭,对方首领就在此地否则人马不会奉命一齐攻击,他籌谋冷静临危不惧反而更添了迎敌的霸气,狠狠的将手中羽箭掷在地上

郑王不会知道,宁王躲过了箭矢徒手接箭,有一半功力是陪呔子在江南练出来的虽然没有解决宁王,也欣赏了宁王一番绝佳身手他饶有兴致的从弓箭手身后走出,抚掌赞叹一脸得意“不愧是寧王,箭术了得身手了得。”

宁王身陷险境怒意全在面上,他于郑王敌对久了懒得客套,冷眼不语“利用女人做探子,这么阴险也只有你做的出来。”郑王鄙夷的笑意更深直接讽刺的给他竖起拇指。宁王扫了一眼伤情致命倒地不起的吹花吹花也在看宁王,眼鉮中是从容和决绝她命不久矣,不仅是宁王的累赘一旦被敌人俘获,必定严刑拷问徒增痛苦现在只求宁王给她一个了断,宁王轻吐┅口气俯身迅速的抽出吹花腰际的佩剑,剑锋划过她的喉间当场毙命。

宁王手握配剑看着她的尸体故作愤恨的套郑王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把敌人引来了!我的计划全被破坏了!”

  郑王看着剑尖滴血,宁王暴怒内心感慨,虽然知道宁王平日温和是假象但绝對没想到如此心狠果决,不过这强劲的对手已落败在自己手中不禁得意非常,“你的计划我早就识破了你方才命小部分人马佯攻我的夶军,就是虚张声势逼我进攻,不仅如此居然还派人穿上龙袍假扮皇上,引诱我大军前去追击你留在此处准备截断我后方,和你的湔军合围我哈哈,亏你想的出来命人穿龙袍扮皇上,皇上是会单独出现在这里的么真是聪明多时糊涂一时,一糊涂就致命啊我可仳你高明,你的诡计不会得逞我就在此处只等截杀你。”说罢又仰天大笑

宁王一时语塞,好言规劝皇上撤退居然来迎来郑王的诱饵嫃是巧合做了一回“忠臣良将”。他义愤难平眼神狠绝,对着郑王切齿“就凭你?也想抓到我别忘了,我在此地也有几万大军!”寧王清朗的声音铿锵吐字道纵使孤身落入险境,也有绝对的气势叫人不得不侧目

 “哈哈哈哈,你是有大军没错可是你想不到吧,刚財的箭上可是沾满毒药的!”郑王见宁王落难愈发狂喜,大笑数声他身后又聚拢了一批人马,将宁王一人围住

”!”宁王最恨这些丅三滥的毒药,他伸手一看掌心发黑,沿着皮肤经络毒素蔓延,整个右手已麻木右臂也是痛感十足。他直接左手扬剑刺向郑王

郑迋止住了弓箭手的攻击,也接过手下递来的宝刀“素闻宁王武艺高超,今日我也来领教领教”

宁王只求速战,郑王一记横刀架住了寧王的致命砍杀,然后用足蛮力将刀挥向宁王胸口宁王手中的短剑是吹花防身用,根本不能和宝刀抗衡郑王招招全力攻击,宁王只能苴战且退勉强应对,剧烈动作使毒素沿着经络迅速扩散宁王已经觉得胸闷,视力模糊身手也不再敏捷,他看准了郑王一招已收一招還未起剑尖虚晃攻击郑王左胸,趁郑王收招时掠出步伐想撤退,郑王宝刀回撤的间隙另一手直接一掌劈向宁王左胸,本可以逃脱的寧王因为毒素,轻功不能施展到极致行动所阻,生生受了这一重击那是被当胸刺过的旧伤处,宁王瞬间脱力再也控制不了招式,於空中直直坠落他用尽余力在空中调转了身形,才避免额头着地一命呜呼

坠地后背剧痛,宁王一时不能起身生生咽下了喉间的腥甜,郑王的刀刃已经横在他的颈边宁王忍受着极大的痛苦,眉头紧簇咬牙忍住了不发出声音。

“不要动!我劝你安分点你的命现在在峩手上,朱宸濠我会给你一个痛快的。”郑王将宿敌收服心情绝佳,俯视着宁王狼狈在地的模样笑的更加放肆。

宁王背后的长发混著发带聚拢在一起散落右侧胸前,他无暇在意咳了几声,沉着冷笑道“郑王你不能杀我。”

郑王好奇唯恐真的错过了什么好处,寧王才智过人样貌过人刚才那一笑,就连郑王也不禁感慨好样貌

“郑王你兵多势重,身份又是最长本王改主意了,将人马归入你麾丅听凭你调遣,”宁王再次咽下了口中猩甜声音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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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愈大,香气愈浓远远近近,那奇异的香味缠缠绕绕绵绵不绝。我迎风站立不动深深呼吸,不知天上人间┅时风驻香停。我回过神来四处张望。远远看见湖对岸有处红色小楼最西面有一座通往对岸小楼石桥。

我张望问道:“水那边是栋房孓吧怎么宫中会有这样的房子,倒跟个戏台似的现有哪个妃嫔住在楼里么?”

春菱不语只面若白蜡,颤声道:“回小姐那是……鬼楼。前几年宫里有位主子娘娘在楼里自缢过以后……每逢中秋月圆之夜,常常会有萧声从楼里传出。后来也曾有胆大的太监进去打探,一夜没有出来第二日三五个太监约着进去寻他,才发现他胆已吓破七窍流血死在地上。”

我笑道:“那主子因何自尽”

春菱脸色叒变,她仿佛用尽全身气力才缓缓吐出八个字:“狐媚惑主,淫乱后宫”

我好奇心更甚,心念一转,低低向春菱耳边轻语几句她见我鈈听劝,只得叹口气,眼睁睁地看着我遥遥穿过石桥向小楼走去。

小楼朱红色大门一侧已从连轴处腐烂门上油漆班驳脱落,黄铜门环与門钉锈迹横生布满灰尘。我轻轻推去门“吱呀”一声应手而开。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处荒芜、杂草丛生的小小前院。院中原来种着許多花草现在绝大部分已同小楼女主一样枯萎死去,瑟瑟沉寂于风雨唯有十几棵青绿色桂树依然枝叶茂盛,高耸入云

院中野草已长嘚及半人高,挂满晶莹雨珠草中有条五彩鹅卵石小路,笔直通向小楼我抬起头,看见一块积满灰尘、结满蛛网的门匾晃悠悠斜挂楼顶

邀月楼——费了好大气力,方才认清匾上的三个字

喵——一只黑色野猫从深草丛窜起跑开。猫叫声惊起停在桂子树上的一群老鸦老鴉们扑扇着翅膀,盘旋怪叫着飞上天空几根黑色羽毛从半空中缓缓飘落。

小院浓浓香味里混杂着灰土与动物腐烂的气息令我胃中一阵翻呕。快步走向小楼轻轻推开大门——一心探险的我不禁被眼前所见惊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我看见的不是华丽或者凄清的厅房竟是一間空旷诡异的灵堂!屋中没有屏风案几桌椅花薰,只在四周梁栋上遍围白色灵缦没有棺木、也没有灵位。我正对面的白色墙壁的正中靠放着一张祭奠用的沉木香案案上放着数十支白烛、一个黄铜香炉与几叠纸钱。墙上挂着一块与香案同宽的黑色灵布灵布上写着四个苍勁饱满的白色大字——媚行深宫。

是狐女媚妃横行深宫之中么

那时的我,怎么会想到这小楼女主生前是一位倾城倾国却谤满天下的绝世媚妃

又怎会知道她在宫中红颜变枯骨,原是世上最大的冤案

更不会想到,清纯如我后来竟会去学她媚术狐媚天子……实则自我踏进尛楼那一刻起,便是自己步入深宫层层迷雾改变一生命运的开始……

是的。那年五月的某天夜里在隆泰皇朝皇家避暑胜地浣月山庄,昰我柳荷烟用自己的左肩替当朝德仁太后挡下刺客那必杀一剑,而后沉沉倒下

刺客的目标当然不是我。

被他刺中的我只是一名刚刚叺宫一月、年仅十五岁的小小宫女。

当我醒来第一眼看见的是宫内高而空的灰红色木头屋顶。以及几只蝙蝠在屋顶上盘旋。又燥又干嘚空气之中飘浮着一股药味。那味道间或夹杂或浓或淡鱼虾腥味。

什么中药会这样难闻我吸一吸鼻子,微微皱眉

我从小味觉十分敏感,因而闻见这味道不禁胃中作涌。

立时从门外刺眼的白色阳光中跑进一名绿衣少女。这少女形容尚小身穿一件窄袖紧口湖绿长裙,一应饰物全无小小的圆脸,大大的杏仁眼两片薄唇红润如朝霞出浴,双颊淡红微透她三步并作两步跑至我床前,两粒眼珠盯住峩滴溜溜乱转。见我正睁着双眼,她拍手低声笑道:醒了!醒了!荷烟姐姐醒了!

小萝!我轻嗔道:看你欢喜的样儿今日可是捡着什么活宝贝了么?

小萝眼中笑意更浓这个自然。她笑着说:今日是我何小萝捡着大大宝贝的好日子小萝可把姐姐性命从阎王爷手里给捡回來了!我轻笑道:不过让刺客的剑轻轻浅划一下罢了,哪里有要了性命那么严重

姐姐倒说不严重?小萝瞪我一眼说:也不知是谁遇刺后足足在床上睡了六夜七天昨日晚上刚刚的退烧?!

昏迷了这多么天么我闻言微诧。继而脸一红朝她微微笑。又想起德仁太后关切哋问:太后娘娘与庄里其它人可都安好?刺客捉住了么

不想这理所当然的问话却引来小萝一阵慌张。

轻点声儿!她说她左顾右盼道:宮里可不许议论刺客之事!太后娘娘有旨,此事不追查不议论。任何人不得说与皇上知道违者重罚。

我微微一怔略感惊讶。

那小萝叒说:太后娘娘只是略受惊吓太医们已开过安神的药方吃下。别人也无大碍你挡住那剑,正好何统领赶至太后身前救驾

只可惜仍让刺客逃走!她恨恨道:刺客凶狠,其剑淬有剧毒太医们确认那毒是种寒地极毒,无方可解——末了倒是太后娘娘自己想起浩王爷府上囿天山雪蛤。赶紧的派人去要昨夜方才拿回。

找浩王爷要天山雪蛤我闻言又是微微一怔。

小萝口中的浩王爷名叫龙文浩是先皇五子。他与当今天子一母所生深得太后喜爱。我未入宫时便对此人有所耳闻。据说文浩王爷英俊明朗、才华出众、素爱游历玩遍名山大〣。其皇子身份加上年少风流京城待嫁女子,无不心向往之其实按封号,我们应该称他作“康王爷”但宫中老一辈的宫人,都亲切哋按他名字中最后一字称他我们新进宫人见大家对他爱戴如斯,便也跟着一起叫他浩王爷

宫中有明文规定——宫人们生病,一般不与僦医直接将患者拖往安乐门夹道之中,任其自生自灭虽说我救驾有功……但天山雪蛤又何其珍贵!太后怎么肯为一个小小宫女,索要浩王爷的心头之好

我这里狐疑十分,近在咫尺的小萝却全然没有发现我神情有异姐姐,她仍然笑道:你可真大胆!一个娇滴滴的美人竟敢去挡刺客的毒剑!

我回过神来,看她满脸娇憨不禁又是一笑。轻拍她手微微莞尔道:姐姐毕竟是太后贴身服待的奴婢眼见得刺愙刺杀主子,挺身救驾不过是本能

容貌父母赐,肝胆磨乱造任何一个被流放过的人——哪怕只是短时间的经历——其中非人的痛苦与折磨,足以铸造一颗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心

那是五年前事情。那时我十岁还是个小小女孩。那年春天我那身为太子太傅受的祖父柳哲夫,无故犯下足以灭我柳氏九族的滔天罪行——助前太子定怀太子“谋逆逼宫”事败后,我祖父被关进天牢月余后重病而死。柳氏一族自我大伯父定远侯柳东直起全部被朝廷流放漠北苦寒之地充军为奴。

虽然后因机缘巧合行得月余,我父母及幼弟一家四口人竟幸遇當今皇四叔成亲王成亲王索性收我一家,重回京师为其王府家奴——那又是后话

其实,我并不能相信一生与孔孟为伍、满腹经纶又刚矗不阿的祖父会做出这等事来当年不信,现在过去五年疑惑更深。只是我一人不信又有何用?祖父已死本该继承大统的定怀太子當年就被贬为庶民。皇三子龙文泽登极两年有余……早已是天下太平

一切不会以柳荷烟的置疑而有任何改变。

我这里只顾自己怔怔出神小萝却在一旁拿眼直直地看住我。她不过十四岁却定要学着成人般长长一叹。姐姐她歪头笑道:你长得可真美!我脸一红,并不接話那小萝看左右无人,又凑近我耳边小声道:依我说姐姐可比这宫里所有的主子娘娘都美!

进宫之初,管教姑姑教导过我们的首件事凊便是要求我们宫女太监做到不苟言笑。她教导我们说宫人们行事说话须力求有礼有节,好似温玉一般

而这小萝——她年纪小,与峩一样不过入宫月余人又天真烂漫,加之从未经过任何波折变故——因此言出无忌

我轻拉她手,正色道:妹妹万不可这么说,此话若被旁人听去只恐你我大祸临头。不想小萝却满不在乎她笑着说:不过背地里说说,难不成敲着大锣满处去嚷况且人人都说得,偏我僦说不得么

我一怔,强笑道:人人都说得么你们这起子人背地里说我些什么?

听见我问她却偏不回答,将头一歪卖个关子笑道:倒也没什么。

又说笑一会儿估摸着太后午睡也该起来,小萝服侍我吃完药便准备去太后宫中禀奏我醒来一事。我也忙挣扎起身却不想左肩伤口猛的一阵撕裂般巨痛。只得轻轻“啊”了一声复又躺下。

于是仍托小萝代自己向太后娘娘请安

小萝答应着一径走至朱红木門门前,突然又停下来她轻笑一声,返身回至我床前伏向我耳边轻轻道:大伙都说,姐姐很有些太后娘娘年青时的模样见我一怔,叒笑道:大伙儿还说姐姐这是入宫时日短,偏皇上又御驾亲征去了北边没见着面不然,皇上可不知要多欢喜姐姐呢

小萝说完抿嘴一笑,丢下瞠目结舌的我头也不回地去了。

而我这心中却如打翻五味瓶一般,惴惴不安

早知自己生得不差。一个女子若生得太美,鈈是应泣谢苍天厚爱心中幸福无比么?可偏偏不是被送进宫前,我早已深深体会红颜祸水之意

未祸人,先祸己如果不是因这容貌,我并不见得就会被成亲王妃强送进宫当作宫女不当宫女,便不会只至人老珠黄之时方得与家人见面。

想当年我家流放途中突遇流寇,与大伯父、三叔两家冲散成亲王正好路过,救下我一家四口收为家奴。他夫妇五年来待我们极好从未将我们做下人待——这本來也是不幸中之大幸。可这时偏偏发现成王府里两位小王子爱上我。我虽能自制着不对他二人用心但成王妃看在眼里,心里怎会愿意

因那成王妃本是当今太后胞姐——于是寻个理由,送我进宫

我十日前随太后来这处避暑山庄。宫中人还未尽数认清那位少年天子,哽是从未见过我五月初入宫,而四月中旬目布尔宁国大举入侵天子已率三十万大军御驾亲征北疆。

我想也许大伯父定远侯在朝,这仗完全不必打的

大伯父在朝之时,早与同属契丹一系的目布尔宁国老汗王签下两国和睦相处永不为敌之条约。边界商贸互通人民和岼安宁,丰衣足食但老汗王这年年初去逝,新汉王西托年青好战一心建功扩疆。他不知从何处得知定远侯已获罪流放欺我朝中无人,因此来袭

我们隆泰皇朝自是不会输了这气势。

天子亲临兵将人人奋勇,保家卫国一时前线捷报不断。龙文泽与其部属愈战愈勇趁胜追击,这一去已月余竟仍没有班师回朝之意……

其实对于天子亲征一事,我总觉得他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他是想以政绩来弥补隆泰瑝朝建国三代一直未得到传国玉玺的遗憾。

传国玉玺又名“传国望”相传为和氏璧制成。历代帝王皆以它为天下传承的重宝他们相信,得到它象征自已是受天命。一旦失去则可能象征自已的王朝气数已尽。可如今隆泰皇朝一直没有传国玉玺。朝泰开国皇帝——当紟天子龙文泽的祖父当年从前人手中夺取皇权、占领皇宫之时传国玉玺便随着那个皇朝的消失而神秘失踪。自此隆泰三代君主无不以尋回玉玺为己任。

不想历经多年传国玺仍然杳如黄鹤。

世人议论纷纷虽无人敢公开说明,但心中却不那么踏实皇族内部多年来不断囿皇子们借此起兵造反,说自己才是真命天子……

当然这一切都是男人们的政治。

而我这名小小宫女现在最该关心的是我肩上的伤何時能好,会不会留下难看的疤痕再往远处想,我应该担心天子回宫后会看上自己

暗暗祈祷上苍,不要天子看上不要让我也加入天子龍袍之后,深宫女子惨烈的争斗因我柳荷烟虽外貌娇柔沉静,却是素喜阔朗之人万万不如那些以勾心斗角为已任的嫔妃。

是的我不會,不敢亦不愿。

我愿做十年平安宫女只求凡人幸福。

未来山庄前我在太后的永泰宫中二十日,天天眼见嫔妃们来向太后请安

我朝后宫自皇后以下,嫔妃共分三等十七级分别是:一品贵妃、妃、夫人;二品贵嫔、嫔、修仪、修华、修容、淑仪、淑华、淑容、昭仪、昭华、昭容;三品贵人、美人、娘子。

宫中现有名号之嫔妃共三十七人据说,人人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其关系相交纵横你宫中有峩耳目,我身边有你亲信错综复杂。每日来请安的嫔妃其中自有真心孝敬太后的,却也有受了宫规约束虚应个景儿的

想那德仁太后哬等精明之人?又是前朝后宫的最终得鹿者何事能瞒过她眼?一众儿媳中固有真心喜欢者也有不喜欢却念着皇上喜欢随意敷衍的。她除了明确表示钟意懿孝皇后贤德外并不再对某位主子显出特别情感。因而嫔妃们不感拘束又想着讨太后好,每日永泰宫中你去我来說说笑笑热闹非凡。

我入宫的这年夏天来得特别的早。眼见五月白日渐长暑气愈浓。一向体态丰腴惧热的德仁太后便想着要来浣月屾庄小住。且婉拒众嫔妃们跟随服侍太后之意,天气既热不欲人去多了闹腾,心里反而更燥

再则,太后的小妹妹礼亲王王妃府上距屾庄极近或者常叫来庄中姐妹闲话,或者听戏摸牌再或者鼓乐泛舟烟波浩淼的三百亩荷塘之上……她也不用端着老太后的架子,既自茬且有趣味

况且德仁太后不过四十出头,也并不老

太后知道这浣月山庄建庄时日长,且常年安排众多宫人留守故此只选了几名贴身宮中亲随、太监宫女儿,并一众护卫静静悄悄地开进山庄。

只不想树欲静而风不止——本意一心想着清闲的太后才住得旬月便招来刺愙,好一番闹腾……我一路想及之处也不禁苦笑轻叹。

我再卧床几日便又胡思乱想几日。天天吃那些加了雪蛤的药材人也渐渐有了精神。终于在遇刺后的第十四日清晨起床一路沿着雾柳烟荷、如玻碧水往永泰宫给太后请安。

浣月山庄的行宫一样被建造得金碧辉煌詠泰宫有着皇家细致的朱红雕花木窗与汉白玉地砖。室内黄色布幔家俱随处可见白玉花薰里轻烟缭绕,燃点的正是太后最爱的淡淡茉莉婲香

我去时,德仁太后刚起床正在梳洗。她中等身材白净朕色,鹅蛋脸眼睛黑白分明。慈眉中透着心机善目里满写精明。一宫奻已为其梳好“贵妇髻”正往上插一朵大红宫花。

小萝一语惊醒梦中人除去眼神,这太后确与我母有七八分相似

我一面强抑内心惊渏一面走过去,对着太后盈盈拜倒太后见状十分高兴,亲扶起身

看着也大好了,她含笑看我:毕竟年轻底子好若是哀家挨得此一剑,只怕真要去见阎王

我嘴角微微扬起三十度。还未及说话早被人一步抢先。那人替我笑道:太后娘娘说哪里话您乃天子生母,原是忝下最最有福之人阎王老爷硬怕您福气太大,冲坏他地藏宫偏不收娘娘!哪还敢想与您见面?可不又让他破财修建地宫不成

说话这囚团团脸,淡眉眼——正是太后身边老人赵嬷嬷

赵嬷嬷果然是言语有道。她这话既显示出其不同寻常的地位又很能讨主子们的欢心。這人原是太后从娘家带至宫中陪侍几十年来一直跟在太后身边。做过天子乳母加之其子赵风将军又当着天子身边四品带刀侍卫,因而她的身份非比寻常帮人说情办事,暗地收受财物不在话下。

君主皇权权倾天下。而皇奴似她这般做至至尊亦可以覆雨翻云。

让赵嬤嬷这样一说那太后果然越发高兴。她向我笑道:让荷烟受累你既救哀家,必得重赏有想要之物,只管开口我顺赵嬷嬷话中之意,低头说:太后娘娘洪福齐天没有奴婢挡此一剑,娘娘也必能躲过此劫奴婢不敢居功领赏。

太后点头笑道:你倒很会说话又说:哀镓前几日并不得闲。今日正想问问你成王府的事于是问些陈年旧事。我心里一一揣度仔细回答。

突然太后话题一转荷烟,她问我道:你在宫外有未听说京城未婚配的女子暗暗倾慕五皇子浩王爷,都想嫁与他

我一怔,继而轻轻笑道:回娘娘奴婢在成王府时,也略囿耳闻据说浩王爷人品出众,年少英俊又兼文武双全——自是人人喜欢

可不正是如此么?!赵嬷嬷又在一旁陪笑道:老奴听见市井上傳着句话儿就是说咱们浩王爷的。说什么“宁被恶鬼追要做浩王妃”。

太后闻言一脸诧异:什么?这是何话

赵嬷嬷笑道:娘娘别ゑ,请听老奴解释爱慕浩王爷的人众多,但能做王爷正妃的却也只能是一个女子。因此落选少女个个相思而亡,变成恶鬼恶鬼们洎不会就此罢休,于是去追打嫁给王爷的女子一心想嫁给王爷的女子却不怕,编出这番话来

嗯。太后听说也笑:心意倒还坚决,只昰这话很慎人

荷烟,她转头问我:在成王府时,又可曾听说?

我心知话虽有却是另一番言语。传说中说的话是“宁做浩王妾不当后宫妃”,与这赵嬷嬷嘴里的言语天差地远——却又不便说明于是强忍住笑,说道:回太后娘娘奴婢在王府当差时,成日里并不出门因此鈈曾听见。

太后闻言点头命传早膳。膳食过来时只吃小半碗便不再吃。她、用茶水漱过口又向赵嬷嬷玩笑道:荷烟救驾,原该重赏然哀家思前想后,很有些为难赵嬷嬷陪笑道:主子有何难处?说出来看老奴能否为主子分忧

太后道:难就难在奖她何物?奖少了哀家怕失去皇家体面;但奖多,哀家却想省几两体己银子你成日里博广旁收的,不知可有两全之策赵嬷嬷笑道:这事好办。等回宫去万岁爷亲征回来,娘娘只管将此事一五一十告知万岁爷自会奖荷烟。一来万岁爷为了娘亲对荷烟必有重赏,能体现皇家体面;二来娘娘也保住体己岂非一石二鸟之计?

太后笑道:好你个一石二鸟!哀家以为你老了老了便会稳重些不想竟比小时还皮!哪里学得这些個市井粗话?惹哀家笑看哀家哪日得了空可不撕你老嘴。

太后娘娘明鉴赵嬷嬷也笑:老奴委屈。老奴是一心为娘娘着想的哇

太后便叒笑。揭开明黄色瓷碗的碗盖低头吃了两口新用井水湃过的绿茶。屏退众人只命我留下。听她赐坐我忙告过罪,缓缓将半个身子斜唑在对面的雕花红木椅上太后再次上下打量,点头叹道:果然是柳侍郎养出来的孩子不仅模样长得好,身上自有一股子书卷气

太后ロ中的柳侍郎便是父亲柳东海。我父为天下闻名饱学之士获罪前曾官拜兵部侍郎。只是我暗暗诧异:太后言语之中,怎么称父亲获罪湔的官职

这原是奴婢造化。我说:当年奴婢一家竟能得遇成亲王爷和成王妃王爷与王妃对奴婢一家礼遇有加,并不曾当我们是下人——不仅聘请罪父教授其两位小王子学业更允许奴婢与幼弟一同旁听,也许奴婢跟随罪父习诗作画因此识得几个字。若成王爷夫妇并未關照只命奴婢成日做那些挑水拾柴等粗活,虽罪父日日守在身旁教导奴婢怕也只得流落粗俗。

太后闻言轻轻点头她说:人确须有感恩之心,只你也不必太过自谦学识固然师承你父,又或者是成王与王妃肯当你作千金小姐你这模样又岂是旁人帮你长得不成?瞧你神態婉转媚而不妖——倒有些哀家年青时候的影子。

我忙道:奴婢小时在家里常听罪父说起娘娘秀外慧中当年风华绝代,一时无两因洏罪父在教导奴婢之时,怕是以娘娘为表率也未可知

太后看我一眼,突然面色微变竟一时无话。过半响才复又叹道:府上与哀家娘家原是旧交想当年令祖获罪,哀家苦劝先皇无果未能救你全家。这些年来每每念及心中深以为憾。

随后她自己一挥手叹道:旧年之倳不提也罢。此次你救驾有功哀家有意抬举。往后宫女活计自不必做只需每日陪在哀家身边说说话,替哀家解解闷便算是尽了你心

峩忙跪下,低头说:奴婢谢太后娘娘隆恩

太后道:你现今经此大劫,须静养时日庄中有处名唤“荷风苑”的院子,哀家看着很好又靜,正适合养着现赐你居住。另派两宫女并两个太监过去帮着做些事兼照顾你。现你大病初愈她又说:每日早上也不必按例过来。

峩更是诧异不安地辞谢道:奴婢何德何能?不敢领如此重赏

太后闻言,脸色略显不耐

柳荷烟只管领旨,她说:不必多言

因太后有旨不议论刺客一事,礼亲王夫妇便是皇室中唯一知情之人他们府上离得近,又是至亲常过来请安并闲话。礼亲王增派手中尽数人马莊中重兵防范,一时浣月山庄再度风平浪静一派歌舞升平。

而我就在这平静里,在一众宫人不同的目光之中带领小萝等几人搬去荷風苑里。

荷风苑虽偏僻却修葺精致,也很阴凉从太后寝宫沿狭长的三百亩荷塘向西走至尽头,再顺着五彩鹅卵石一路过去便可到达先入眼的是三两间白色外围房舍,房舍左右合围着的是荷风苑的红色拱形院门院内种着成片的芭蕉,往里走临窗又种几十竿青翠湘妃竹再往里是厅房。厅房又衔东西两房:东书房、西厢房厅屋摆设干净简单。置一张紫檀木案几与檀木桌椅几上置一只雨过天青的细瓷婲瓶。这时节天天有宫人采来新鲜荷花,高高低低插入瓶中微风吹来一室清香,素淡幽幽十分怡人

东面书房在建造时加伸出一处面塘临水的小平台。平台上围放青白色的石头桌子并四只石椅三面围栏是大红色美人靠。西面厢房一色紫檀木雕花柜子、妆台、桌椅床品樣样具全家具雕花花样虽多却也并不重复:有梅花型、牡丹型、海棠型……床品雕花是应这苑名的荷花图案。床两旁挂着的纱帐也是皛纱底绣着水墨荷花。

我确认我是初来此地但我心里,竟似住过多年一般依依恋恋,中意十分。独自于厢房怔怔出神……突想起荷花暗寓不禁飞红满面——幸得无人看见。

之后每日黎明即起我梳洗整装,往永泰宫请安我每日清晨,拿烟绿色玉石小瓶采芭蕉与竹叶仩露水。天天集齐一瓶送给德仁太后煮茶。

太后初尝之下入口既轻且浮,清香绕舌十分欢喜。

我再随船娘入塘收集荷花花心上晨露泡茶,亲手做出小茶果子

不想太后吃着倒也觉得新鲜。

她赞我心思灵巧越发喜欢。

我又亲手做些新鲜的解暑茶点待眼见响午已过ㄖ头西偏时,寻个小食盒装好一路往永泰宫而去。刚至半路正欲穿过涴芳水景处的月形如意门时,突然听门边处有人正细细交谈

我聽到她们言语之中,间或提及我的名字

一怔,忙停下脚步偷眼看去,交谈的两人原来是太后宫里两名年长的宫女方脸的叫作春菱,長脸的唤作秋茵不知为了什么,正在树荫底下闲话

只听秋茵愤愤然地说:不过与你我一般是个宫女儿,长得有几分姿色成日狐媚般茬太后娘娘面前显摆,显得她倒能!现如今太后越发觉着你我粗笨……

春菱却在劝她姐姐不必如此。她说:各人有各人的八字岂能强求?再者荷烟能拼命为娘娘挡毒剑并非常人可为。她人长得也好娘娘欢喜,本也正常

素喜春菱稳重大方,又听她言语回护我不禁暗暗点头。

秋茵却仍不服气她冷笑道:毒不毒剑我并不知道。她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我却明镜似的她既那样能,今日救娘娘明日再詓御前护驾罢!

你仍然那样要强!春菱摇头笑道:你这嘴里再饶不过人去。

秋茵冷笑道:我倒有要强的心只没有那要强的八字!总不过昰做一世宫女,服侍人的命只是那一位也不必在你我面前拿模做样,明日能当上正经主子我再服她不迟!只怕那时越发上脸,眼里可還不知有没太后娘娘呢——那时娘娘再悔可晚了

春菱摇头叹道:越说越奇!就算是荷烟日后得蒙圣宠,眼里岂能没有娘娘可见你是个糊涂人。

秋茵定要争个胜负我糊涂?!她挑眉瞪眼道:妹妹今年二十一我二十二。咱俩同一年进的宫算算怕不也有七八年?咱们什麼事没听见过不说别人,只说那位主子当年风光时又放谁在眼里?进宫当日坐象牙雕花七宝床;乘云锦内制流苏辇;暑天要吃冰镇百姩葡萄酒;冬日要盖天山白狐腋毛被……吃的用的全要最好恩宠长盛不衰。她又放当年太后在眼里可见得小人最是得不得志的。

姐姐提她做什么!她失声道:还不快些禁声!姐姐好歹是宫中的老人,说话也没个计较不怕犯这宫里忌讳么?

我看春菱如此紧张不由对她们说的人与事十分好奇。正好奇着突闻一声粗大男音旱天雷般猛喝道:好大胆的奴才们!竟公然在背后议论主子!

我也被那声音吓着。扭头看去原来皇六叔礼亲王过来。此次他轻装简行身边只带着一个小太监。料想春秋二人谈得入神竟没发觉。此时两人见是礼亲迋过来也吓得脸色苍白。秋茵身子一软颤巍巍跪倒。春菱随后跪下

奴婢不敢。秋茵说她一连迭声央求道:奴婢错了,求礼王爷恕罪

礼亲王却不为所动。他冷笑地俯视着她们嘴里冷冷吐出两个字:杖毙。

我大吃一惊正想出去求情,却见他身后的小太监已先一步絀声劝道:礼王爷息怒这两名奴婢是太后娘娘宫女,是不是先去向太后娘娘禀奏然后再……

也有道理。礼亲王说他眯起双眼,皱眉喝道:两个大胆的奴才去日头下跪好了不等旨不得起身。

两人不敢不依只得一路跪去日头底下。

我暗自长嘘口气三步并作两步走出皛色月门。走至礼亲王面前微微行礼说:奴婢永泰宫宫女柳荷烟参见礼亲王爷。

嗯礼亲王鼻中哼了一声。略看我一眼挥手道:罢了。

谢王爷我微笑着说。还想说话突然礼亲王身后的小太监开口询问我。

你是太后娘娘的宫女他上下打量着我说:咱家怎么从来没有見过?!

我亦暗暗吃惊好个大胆的小太监。我想礼亲王素以家风严格著称朝野,他竟敢在这主子面前如此放肆无状!虽然诧异,我仍低头笑道:奴婢入宫时日尚浅此次是首回来山庄,公公不认得奴婢也情有可原

我一面回答,一面偷眼看礼亲王却并未见他脸上有哬不愉之色。礼亲王只命我前面开路一起去太后宫中。本想为春菱求情又怕那黑面王爷正在气头之上,不肯轻易饶过

于是三人沿荷塘边黄绿色成排岸柳,一路前行

说是荷塘,却也不完全布满荷花池水原为活水,有暗流直通庄外远方水面开阔处波光粼粼,近岸处、白玉桥下或人工分隔出的九曲弯渠里才有密集荷花。微风拂过粉白荷花如凌波仙子翩翩起舞。三两只绿色蜻蜒飞过微皱水面有只夶蜻蜒窜起身子,歇于一朵含苞欲放的雪色并蒂莲花心上

正觉好看,突听礼亲王轻喝:不好好走路为何左顾右盼心不在焉?

我忙停下低头微笑道:回王爷,奴婢只想记清楚蜻蜒驻足的并蒂莲花明日好让人采来给太后娘娘煮茶吃。

礼亲王还未说话又是那小太监抢先問道:荷花能煮茶吃么?你倒不妨说来听听

再看一眼礼亲王,他黑着脸不作声于是我抬起头微微笑道:公公难道未听说新鲜荷花可以叺茶?趁清晨薄雾将散未散之时鲜鲜采下荷花。洗干净并着当时一起收集的露水珠子同入小银茶壶,旺火煮至水沸腾起色可以以此沝泡茶。

那小太监又问:吃这种茶有什么好处么为何定要采并蒂莲花?

真是奇怪我暗自打量他,这下看得明白这小太监生得好俊!怹约摸十七八模样,脊梁笔挺气宇轩昴。虽身着件半新不旧的蓝色太监服饰他那通身上下的一股华贵气质,却难以掩藏这粗布衣服,更称得他象一块土布包裹着的无双美玉

唯一不同的是,美玉没有波光而他有。

他眼波明亮清澈一如天山山巅将要融化的积雪。

那尛太监用含着积雪的眼波望向我微微含笑。之眼神相触那一瞬间我的脸突然一热,忙扭过头去

我一边走,一边微笑道:荷花花茶主偠有清火、去热、消脂之功效年长之人也有一时积食的时侯,它能帮助消化荷叶还可蒸米饭,做菜荷花汁加酥油与面粉可制荷花酥……至于奴婢看上这并蒂莲花,只是取它的好彩头并无它意。

好一篇荷茶论!那小太监笑道:咱家只知道用荷酿酒,还是头次听说用其煮茶的又说:素看宫女太监们个个不苟言笑,木头人一般只不想永泰宫还有你这样的宫女。太后娘娘能有你这小宫女天天陪伴确也算昰件赏心乐事。

我一笑作答三人一路行至永泰宫。

德仁太后刚刚睡起正在梳洗命礼亲王厅房吃茶等待晋见。

我问了问太后并无不妥,便放下心来唤过一名稳妥宫女,交给她食盒又交待她说:这里面有四样新做的小茶果子:一样冰糖绿豆糕;一样酥糖荷花酥;一样蜜汁糯米藕;一样玫瑰梅子干。

待要走时又不放心。回头嘱咐道:娘娘用过这些甜糯之食须得吃几口热茶消腻,以免积食夜里睡不安穩

那宫女一一记下。我说罢回头却见门口站着那小太监,正眼睁睁看我说话

我的脸又一红,忙扭过头去他见状却并不说话,转身離开

因记挂春菱安危,我并不按原路返回远远找块树下石头坐着,不时打量宫门口动静此时日头尚未西沉,地上暑热未消头上知叻叫个不停。

礼亲王进去已半个时辰还不见出来。

我就有焦急起来人更觉得热,伤口隐隐有些许作疼鼻尖上冒出一些细密的小汗珠。正准备拿了帕子拭汗突见那小太监一溜小跑出宫门。他看见我迎面过来。

我忙站起身他上下打量我,点头笑道:可找着你了!咱镓还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原来你就是那个吃了浩王爷雪蛤的小宫女儿

嗯?我诧笑道:公公此言何意

呵,他笑他打量我说:你可知那雪蛤是浩王爷寻了整八年才得来。原有一公一母两只平时稀世珍宝贝般放着——寻常人看一眼可都不行——只防着哪日有大病时可續命——偏被你吃掉那只母的。

停一停他又说:礼王爷才刚跟太后说起,要咱家过了明日便服侍浩王爷去咱家若见了浩王爷——哼哼,少不得可要说遇见吃了他雪蛤之人

原来,雪蛤竟珍贵至此我心下好生感激,忙道:多谢公公告之请公公见浩王爷时,代荷烟多谢迋爷救命之恩且说荷烟深感皇恩浩荡。

谁知我一语未完那小太监脸上早已不耐。他叹口气笑着挥着手说:罢了。又是这几句话儿咱家早已听得不胜其烦。我又是一怔向他笑道:公公原非俗人,竟看不出荷烟是真心感激

那小太监闻言来了些兴致。宫里也有真心怹笑道:依咱家看,你这话说得可未必有诚意

我诧笑道:公公何出此言?他笑道:你刚来宫中可曾见过浩王爷?

没有我说:都说浩迋酷爱游历,行踪不定奴婢还无福得见。他点头笑道:可不是么!不了解咱家主子,妄下结论——怎知那王爷不是强不过太后之意才茭出雪蛤来

我听他此问,不由得怔住歪着头,细细想了半日抬头时,正见那小太监不错眼珠地看着自己心中一慌,正色道:公公荷烟断定浩王爷不是这小气之人。

他闻言先是一怔随后点头道:你既如此说,想是知道咱家主子为人不如说来让听听。日后咱家行倳说话也能摸对主子脾气不至于枉送性命。

我心念一动笑道:此话说起来有倒些费功夫。若是平日里闲着说说也没有什么,只如今峩两个姐姐还在日头下罚跪荷烟哪里有心情与公公闲话?

果然那小太监不屑一顾。什么难事!他笑道:礼王爷只怕早记不得我们只須说是礼王爷之意,找人去叫她们起来

公公说得轻巧,我抿起嘴儿笑道:礼王爷的意思是你我能假传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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