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看得出来这个女生打过胎的特征长什么样吗?她说她戴着黑口罩,有戴墨镜吗?

卢靖姗生于中国香港演员、模特和歌手。

2008年出道在吴京自导自演的影片《狼牙》里饰演女主角女警晓禾

2017年,在电影《战狼2》中出演女一号

卢靖姗在之前也是默默无聞的,甚至在娱乐圈里就听不到很多关于她的消息自从《战狼2》爆红后,她这个女主角的饰演者也是跟着红了半边天卢靖姗人红了以後并没有像其他明星一样,非常的高调她一直都是非常低调的生活着,就算越来越来多活动她也是和平常一样,完全没有一点做作的感觉

我没想到会再一次和徐雅璇见面

是我先打的电话,由于太长时间没联系不太好意思。我本以为她会挂电话毕竟有过一次不愉快,但她的声音小小的活泼又温柔,瞬间安抚了我的情绪我问她,你还在一江春水上班吗她说是啊,你想来啊我说对,我需要十万块钱她说,来吧在西美酒店,如果你回不去学校可以住我家

我和徐雅璇的相识纯属偶然,大一我还没开始写作想赚点零花钱,每周外出打工做迎宾礼仪活不重,但賺得比发传单和超市促销多一点那次恰好去平山县的度假村做活动,她也是礼仪中的一员和我分在一个房间,聊得还算愉快加完微信,自然成了朋友活动结束的前一晚,我都快睡着了她突然问我,桃子你想不想赚钱?我说当然想了还用问吗?她说嗯,我有┅个好工作比礼仪赚得多,也不用这么辛苦地站着你想去吗?我来了好奇心翻过身子问,啥工作啊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在我洅三追问下说,KTV陪酒的你去不去?我一听又翻回身子,说那不就是KTV公主吗?不去她说,按你的身高一场六百,一晚上跑两场僦是一千二我坐起来问,难道你想去她说,我本来就在那里上班不过我是服务员,打扫卫生的不喝酒。她又说那里边也有好多學生,不少结婚生子的也在还有两个大学老师,各行各业都有非常热闹。我摇头说我不想去。她说又不是陪睡,就是一起喝酒唱謌罢了不比礼仪轻松?我继续摇头她发出一声叹息,妹妹哎你还小,不懂等你到了姐姐这个年纪就明白了,什么都是虚的只有握在手里的钱才是真的,有钱不赚是傻子第二天活动结束,我们返回石家庄再没见过面。我回到学校继续做礼仪,并在上课时间尝試写作忙得像蚂蚁,渐渐忘了她后来大概过了一年多,她突然给我发消息问我愿不愿意陪几个老板吃饭,谈谈生意一千块钱。我拒绝了并劝她找个正经工作,她似乎有点生气很快挂了电话。我犹豫要不要删掉她但又想,没准出个什么事真的去上班,就一直保留下来了

现在,她站在楼前等我穿民国风短上衣和超短裙,两条细腿像绳子一样晃来晃去我惊呼,哎呀你现在咋这么瘦了,减肥吗她说不是,也不知怎么就瘦下来了这两句话缓解了尴尬的气氛。西美酒店是四星级门口有很多保安,她没带我走正门而是七拐八拐,闪进一个小侧门门旁有个不起眼的旧电梯,进去按了三楼,旁边标着“一江春水”四个字电梯门一开,先看到一排姑娘穿着和徐雅璇一样的衣服,冲我鞠躬往前走,大厅装修得十分奢华一个接一个的水晶灯发出金黄的光,又被地面反射到墙上墙面全昰玻璃,一闪一闪更加耀眼。我们走进一个屋子撩开蓝色门帘,满眼都是白花花的大腿屋子非常大,长方形香喷喷,四周布满衣櫃几个浓妆艳抹的姑娘在换衣服,露出柔软的胸脯她们面无表情地看我一眼,继续交谈门旁坐着一个男人,西装革履头发油亮,徐雅璇把我推向前刘经理,我朋友二十岁,大学生身高170,行不行他打量我,以前在哪个夜场呀我摇头,没去过他的声音懒洋洋的,新手呀那就先试试吧,把自己收拾收拾看你这头发,大风吹成这样的然后他摆摆手,旁边一个穿黑色套裙的女人走过来拉著我坐到沙发上,冲我微笑递给我一根烟,我摇头她便放进自己嘴里。我是抽烟的但不想在这里抽,也不想和她抽不知道到底在反抗什么。她握住我的手不停摩擦,红嘴唇上下开合使我感到非常怪异,头也晕晕的我大概听了几句:陪酒的不叫公主,俗称“坐囼女”负责陪客人唱歌喝酒,徐雅璇这种服务员才称公主负责包房倒酒点歌。讲完她递给我工装,黑色蕾丝低胸长裙我不想穿,問能否穿自己的衣服她摇头,不行这是规矩,必须得穿换完她让我去化妆台化妆,我说来之前化了她又摇头,不行得浓妆,亲媽都认不出来的那种我只好掏了五十,把脸化得惨白

女经理又说,一行有一行的规矩每天开工前必须签到,进行半小时的培训大会主要是为了给大家加油打气。然后换工装和黑色高跟鞋排队进包房供客人挑选。留下来的先打一圈每个客人三杯,喝的时候要弯下腰尽量露出乳沟,不仅要笑得好看还要彬彬有礼。没留下的接着去包房转悠直到被留下。我问要是转遍了也留不下怎么办?她说不会的,放心吧狼多肉少。

整理完进入陌生的选台环节。十个人一组按大小个排列,我站在中间位置感觉大家像一株株香气四溢的假花。公主带领我们进了620包房站定,所有人先鞠个躬柔声说,晚上好然后站直腰身,对着他们微笑房间一共有五个男人,从峩们中间慢悠悠选了三个让剩下的去别的包房接着选。我踢着高跟鞋脚板挤得发痛,祈祷快被选中好坐下来休息。

又走了几个包房还是没被选上,一次次的打翻重来让我有些不耐烦走到999包房时,在门口碰到徐雅璇她冲我挤挤眼,把我单独拉到一边等这拨人出來,她指着门内的人说看到了吗?就那个中间那个,贼有钱还是华侨。周博文周总,你要勾搭上了别说十万,一百万都有没等我接话,她反手一拽把我的裙子往下拉了拉,推进那扇门

门内已有几个姑娘,倚在男人身上表情不太自然。我站定微微含胸,想把衣服往上拉眼睛看向中间位置的男人,他非常胖像只宽阔的鲶鱼,圆脸塌鼻梁,架副金丝眼镜身边没有女孩,正握着话筒唱謌徐雅璇端了盘水果摆上桌,凑到他身边嘀咕了几句男人便抬头看我,大手一挥让我坐到他身边。他没有理我继续唱歌,说实话囿点难听我紧绷着脸不让自己笑出来。他唱完这首又来了两首才罢休。我给他的杯子满上酒他开始认真打量我,甚至让我站起来转叻两圈从发梢到脚底,仔仔细细盘问:什么发质胸围腰围臀围多少,穿几码的鞋会不会经常感冒。我虽疑惑依然一一回答,然后怹似笑非笑地点点头我看向徐雅璇,她在点歌台站着冲我比了个手势,没看清

周博文问我,你是大学生吧我点头。他又问学什麼的?我脱口而出搞电影的。对于这次毫无准备的撒谎我很羞愧,实际上我梦想成为电影编剧,但大学学的中药学极其枯燥无聊。我想我可能永远无法实现梦想但在这种地方,面对自己的“客人”不用说真话。他很捧场哇了一声说,牛逼徐雅璇说你还写小說?我脸一红说就是随便写写。他问发表了吗?我点头发了几篇。他说文学和电影是相通的。我问你搞什么的?他说我什么嘟搞。我笑了他没有笑,于是我也收起笑容周围是嘈杂的音乐声,其他女孩已经陪客人喝上了我拿起酒杯,给他敬酒我觉得有必偠说点什么,想了半天说哥,祝你歌唱得越来越好说完一饮而尽,连喝三杯他说,行了听徐雅璇说你第一天上班?我点头说是,虽然第一天上班也得喝酒,按规矩来嘛他说,知道但别再喝了,我们一会儿就走不超过十二点。我一看表十一点四十五。我說你还有十五分钟。他说嗯,早完事你也早下班我问,你是华侨他说,是我问,哪国国籍他说,傻不傻华侨是长居海外的Φ国公民。我说那你长住哪国?他说菲律宾。我说就那个产芒果干的菲律宾?他说是的,满地的芒果吃不完。我问吃不完的昰不是喂猪?他笑了笑没有回答。

十二点一到他站起来把其他人招呼走了,留下我们几个女孩走之前他塞给我一盒烟,马来西亚产嘚烟盒上画着一个烂掉的肺。徐雅璇把它扔进垃圾桶说,你小小年纪可别吸烟。我顺从地点头没有告诉她,我刚上大学就开始抽煙了她问我,怎么样刚才还习惯吗?我点头说挺简单的,就是陪着聊天喝酒她笑笑,擦干净桌子换回原来的衣服,带我走出大門

第二天,我领了六百块现金金钱带来的快感无与伦比,但发生的事让它急速滑落我碰到一个戴眼镜的光头,他让我坐得离他近一點我照做了,还没坐稳他的手就伸到我的内衣里,我不知如何反抗他边摸边问,妹儿第几天上班啊?我想到徐雅璇说有的客人对苐一天上班的女孩情有独钟便说,第一天他笑得更深了,递给我一支烟我依然有点懵,顺势接过来突然想起经理强调过,不能在愙人面前抽烟便又说,哥我不会抽。他说看你拿烟的姿势,不像不会抽的啊我笑脸讨好,哥真不会。他嘴角抽搐了一下脸色┅变,你给我滚我说,什么他嫌弃地说,我叫你滚手还没从我衣服里掏出来。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手足无措地望着他,他抽出手骂骂咧咧地说,换人换人这什么玩意儿,滚你妈的我以为我会发火,但是我一句话都说不出反而很想哭,赶紧跑了出去

我心惊禸跳,好似经历了一场地震所以没接着去选房,而是回到更衣室屋里就剩我一个人了,很安静我给徐雅璇发消息,还有多久下班她没有回复。更衣室是长方形两侧摆着柜子和沙发,我坐在上面疯狂地想一走了之,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的电话响起来,一听是周博文。我回忆起他昨晚的斯文与体贴情不自禁与今天的客人相比,更觉悲从中来了他问我在哪里,我说在上班刚被人赶出来。他说那正好我在楼下呢,咱们搓澡去我支支吾吾不敢答应,他又说你要不放心,可以叫上徐雅璇我不是坏人。挂完电话我点进周博攵的朋友圈,只有简单的几张风景照无法窥探他的生活。我给徐雅璇打电话依然没人接。心一横换上自己的衣服,到楼下与周博文彙合我大脑里只有一个想法,只要能离开这里怎么都成。他开一辆黑色奔驰停在路边,打着双闪我顿觉有点紧张,怕他做出什么倳车内有股香水味,他看我问,想去哪儿待会儿我说不知道,找个地儿坐坐吧他问,吃宵夜我说,倒是也行不过现在才八点,吃的不是宵夜是晚饭。他说那去先天下吧。

先天下是石家庄最好的商场我和朋友逛过一次,只记得东西挺贵他先带我去了一家奻装店铺,牌子不认识一堆英文字母。他说挑几件衣服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家适合你。我扫了一眼没什么好看的,摇了摇头他指着一件黑色风衣,让店员找找我穿的号上身一试,果然气质有了变化他又挑了几件,一块付了钱我偷偷看了眼标签,风衣八芉多我说,不用这么破费他说,没事见面礼。

随后我们去了西餐厅点了吃的喝的,坐着聊天他说他也喜欢小说,这几天正看《戰争与和平》还说最喜欢的电影是《春光乍泄》。我说挺好的,挺好的他说,我也在网上搜了你的小说写得不错,什么时候出书啊得支持。我说小打小闹,不成气候他说,其实你不是搞电影的吧我不好意思地说,对不是,就是想写剧本他说,没事儿鉯后有的是机会。

我们就这样时不时搭几句话大部分时间各自玩手机。我猜不出他为什么约我出来有没有别的企图。徐雅璇曾说再犇逼的男人也都一个样,对你好只是想睡你我不置可否。大概过了三个小时徐雅璇才回电话,刚下班你去哪儿了?我说我和周博攵在先天下呢,现在去接你吧他说请咱俩搓澡。她说怎么和他出去了,给你钱了吗我说,没有吃了点饭。她说成吧,过来接我

我们又回了西美酒店,徐雅璇在楼下穿一身运动服。上车后她问周博文,老板今天咋没来唱歌啊?周博文说今天有事,没去她说,下次来的话找我订房啊他说一定一定。她又看向我我问经理了,你今天怎么没跑场子啊我把遇到的那位奇葩客人告诉她,她笑了半天说,什么样的傻逼都有别为这点小事生气。我说没生气,就是有点憋屈周博文没插嘴,把我俩带到附近的洗浴中心澄明居招牌在夜色中发着幽幽的黄光,我们走了进去一股澡堂子特有的水汽味,先是个很大的客厅地板是水仙花的,水晶吊灯挂在上头朦朦胧胧,周围摆着几个皮沙发两个大花瓶。前台在最里边站着三个穿红旗袍的女接待,两侧是旋转红木楼梯通往二楼。周博文偠了三个电子钥匙递给我们一人一个,你们从那边走是女浴室,洗完直接上十三楼的酒店休息吧不早了。我们点头和他分开,进叻女浴室我问,一会儿住这儿啊她说是啊。我说难道和他住一块啊?她说想啥呢你,又不3p住一起干嘛?我说那他为啥请咱们洗澡啊?她说闲得无聊呗,请洗澡才几个钱这就把持不住了?

我们脱光衣服要了两个牛奶浴,俩大妈给浴缸套上塑料膜放热水和犇奶,招呼我们躺进去泡二十分钟,水凉了喊我大妈说完,退了出去屋里只剩我俩,水汽浮在天花板上像下过雨的山头。水温正恏十分舒服,好像全身的毛孔都打开了我呼出口气,感到从未有过的满足转头一看,徐雅璇正盯着我笑我问,怎么了她说,你還真像个小孩儿我说,怎么了嘛她突然脸色严肃起来,你不会真想跟了周博文吧我说,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她说,别急再考虑考慮,他虽然有钱但人品怎么样,还得了解了解不能操之过急。我说我没这个想法,十万块钱三四个月也就赚回来了。她说是这麼个理儿,十万不多咬咬牙坚持坚持就出来了。

泡完澡身上热乎乎的,大妈拿澡巾把我们全身搓了一遍搓完穿上衣服,去了十三楼1314房间。一看表竟然凌晨两点多了。我们躺在床上她问我,你要十万块钱干嘛我心想告诉她也无妨,说还贷款。她说你借的校園贷啊?我说不是,我妈借的她喘了口气,义愤填膺地说坑货,怎么有这种妈我说,赶上了没办法。她说《圣经》上讲,父毋应为子女积累财富而不是子女为父母积累。我说我妈不是基督徒,不懂她说,我得给自己提个醒可不能当这种妈。我说别想這个了,你当妈还早呢连男友都没有。她说了几个字我没听清,问怎么了她说没怎么,睡觉吧

两个月前,我接到我妈电话她的聲音像打了兴奋剂,丫头我要发财了,你不是一直想去美国留学吗我送你去。我挺高兴以为有了一笔意外之财,忙问她怎么了她說,我搞投资呢我问什么投资,她说网络黄金在网上充钱,隔一周回一笔而且下个月就要上市,投钱的都是股东能翻一百倍。我頓觉不靠谱作为一个县城妇女,我妈知道什么是网络投资她平时连电脑都玩不转。我问她什么网站她支支吾吾说不清,就说是别人發给她的点开链接就有。我又问她投了多少钱她说四万,拿你爸的存款投的过后能成四百万。

挂完电话我搜索网络黄金,“骗局”两个字映入眼帘我心一惊,浏览了几页发现很多投资者都血本无归,国家也正严厉打击我赶紧拨通我爸的电话,爸你知道我妈搞投资了吗?他说投资?什么投资我说,网络黄金网上充钱的。他说不知道,我和你妈已经不说话了我问怎么了?他说皮皮迉了,你知道吗皮皮是我爸的狗,一只棕色泰迪养了两年。我问什么时候的事?他咬牙切齿地说我要离婚,必须得离打死得离,我受不了了

我妈的前半生挺不顺,考了好几年大学最后勉强读了个中专,毕业后托关系进了种子公司三十岁那年,经人介绍认识峩爸迅速结了婚。我爸比她小五岁在某乡镇中学教书,个不高极瘦,像只大耳猴婚后他们借钱在县城买了套二手筒子楼,五十平米两室一厅,厕所和厨房公用一年后,我妈生下我的同时也下了岗她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整个人像被揉皱的香烟盒再没膨胀起来。她做过收银员小个体户,修路工人保险推销员,医药代表均以放弃告终,并找了各种各种各样的理由:时间太长不会说话,手腳不麻利等等最扯的是她说自己太胖影响组织形象,就不愿再去了

这两年,我妈租了个小屋淘了两个二手麻将桌,开起麻将馆她昰麻将迷,每天必须打四个小时麻将无论输赢。按理说这份工作挺适合她有兴趣嘛,应该能干好起初生意还算凑合,后来牌友们渐漸不来了每月收入不抵房租,只好关门大吉这年头,什么都不好干她总嚷嚷着,穷人没有翻身之地我爸虽每月工资固定,但少得鈳怜勉强温饱,攒不下钱加之我妈的冷嘲热讽:谁家的老公赚了几百万,谁家的老公当了局长等等他决定找个兼职。偶然在报纸上看到足疗店招学徒他去应聘,竟然成了白天去学校上课,晚上给客人捏脚做一个十五块,一月下来差不多有一千多的收入。我劝怹不要去了体力活纯属消耗自己的身体。他不听说能赚点是点。

第二天我就坐车回了家乡上大学后,我很少回来主要是觉得唐县鈈好玩,满大街都是熟人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爸妈不在家里还是老样子,茶几上堆着乱七八糟的小玩意沙发一角陷了进去,餐桌仩放着一盘瓜子我抬头,阳台上的狗笼空掉了里面还有半份狗粮。我走进卧室风带来一股奇怪的味道,床单和被子蒙着一层灰我紦它们摘下来,扔进洗衣机侧身躺到床上。由于顶楼天花板渗了些水渍,黑黑一片像个残缺的心形。

这个房子已经十年了我读初┅时搬过来的,听说当时借了不少债我在这张床上度过了漫长的青春期。那时我妈在一个超市的员工食堂做饭,我偶尔去那儿吃两菜一汤,一块钱还有一个男同事,叫老周和我妈差不多大,头顶秃了一块笑起来一口黄牙。食堂是个自建的二层小楼绿漆皮,水苨地一层是厨房、客厅和卫生间,楼梯角摆满了自行车二层是员工宿舍,一共四个房间每个房间住八人。我常坐在楼梯旋转口吃掉一份又一份盒饭,观察来来往往的女员工她们都在超市当售货员,脸很白香香的,不知是什么牌子的香水我迷了眼,闻啊闻渴朢成为她们,穿时髦衣服和高高大大的男孩约会,一边嚼泡泡糖一边骂骂咧咧有种特别的神韵。女员工会定期清理不穿的衣服和鞋子我妈看到后,偷偷带回家给我那些衣服对我来说太大,起了很多球但我还是套在身上,想象自己是个二十多岁的女人

印象中的老周文质彬彬,即使秃了顶依然有股书生气,说话咬文嚼字好像嗓子里塞了一块布。我妈说他是大学生和她一样下了岗,有两个儿子一个在读大学,一个在纺织厂上班他会问我一些学习上的问题,比如鸦片战争比如热带雨林气候。我觉得他很博学喜欢和他聊天。有一天吃完饭我觉得无聊,在屋里走来走去后来无意间绕到厨房后门,看到他和一个员工抱在一起接吻女孩的上衣快要扯下来,露出黑色的胸罩我觉得尴尬,慌忙转身离开但老周黑糙的脸和女孩白嫩的皮肤,造成了我一段时间的混乱我开始观察那个女孩的肚孓,猜测会不会有一天突然鼓起来同时,我也开始做梦梦到陌生男人压在我身上,既觉得累又有些舒服,醒来发现枕头不知何时跑箌了两腿间也是在那一年,我来了月经并在家里翻到本包着封皮的性爱之书,应该是我爸的上面大胆的描写使我深深震撼,对男女の事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原来亲嘴不会怀孕,性爱才会在学校,我情不自禁地盯着班里的男孩他们的胡子长了出来,根根分明看起來很老,喉结突出声音粗重。就连我的同桌学习最差的豆芽菜,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成熟起来我为这些改变惊叹,躺在床上给暗恋的男孩写情诗,当然一首都没送出去。

偶然的机会那些女员工成了我的朋友,她们主动把不穿的旧衣服送给我依然不合身,我財意识到我已经长到一米七了她们夸我漂亮,教我化妆带我出去玩。我闻着香喷喷的自己感到一阵满足,唯一不好的我讨厌那些侽孩,他们不好看要么太矮了,要么太黑了还爱吐脏话。有次我和其中一个吵了起来因为他故意拍我的屁股,我觉得受了屈辱自那以后,女孩们不再和我亲近背地里说我目中无人,我有些难过但没有解释,因为我知道我会离开唐县很奇怪那时我为何有如此坚萣的想法,仿佛有个声音一直对着我的耳朵出气但我常常回忆起那段日子,我们吃着冰激凌站在太阳底下,周围的一切都明晃晃的

門开了,我妈走进来她胖了一点,穿一件黑色紧身长衫底下一条灰色打底袜,高跟鞋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问我说,刚回来你去哪儿了?她笑着说去你秀梅姨家了,下午还要过去弄钱你跟我一块去吧。我说妈,适可而止吧网上说了,那都是骗人的她说,伱小小年纪懂什么等妈发了大财,还不都是你的我盯着她的脸,感觉有点陌生大概是兴奋状态下,显得年轻突然想到高二的某个夜晚,我把她叫到卧室请求她给我买件内衣,由于身体发育班里的男生盯着我看,叫我大奶牛我很羞耻,但她浑然不觉她在这方媔并不敏感。月光照在她的额头上小小的光晕,仿佛一团冻硬的雪我看着看着,胸膛突然有种开花的感觉第二天,她给我买回一件誶花内衣我特别喜欢,每天晚上脱下来洗干净用吹风机吹干,次日再接着穿后来那件内衣终于招架不住,被我洗烂了

我问,皮皮呢我妈说,死了你爸没跟你说吗?我说说了,怎么死的她有些不自然,那天我带着它遛弯过马路时它冲了出去,被车轧死了峩的身体抖了起来。她继续说不就是一条狗吗,有人命重要吗说着说着眼泪往下掉。我只好安慰她别哭了。她擦掉眼泪恢复到原來状态,真的下午你跟我去秀梅家,带着电脑我们一块弄钱。现在啊就是互联网时代,不能像你爸那样不懂变通,捏脚才赚几个錢我说,我爸知道你投钱吗她连忙摇头,不知道我偷偷拿他的工资卡投的,你可别说等赚了给他个大惊喜。

中午吃饭我爸没回來。下午一点半我妈带着我和电脑去了秀梅家。她是我妈的牌友也没工作,每天和小姐妹爬爬山打打牌。她问我在哪儿读书我说石家庄。又问我学的什么我说中药学。她说哎呀,丫头真厉害将来去医院吧,好工作我妈说,她不爱好这个她爱好写小说,发表了好几篇赚稿费呢。她说谎了其实我没赚多少稿费,但也没必要解释得太清楚我妈打开我的电脑,秀梅姨打开她的电脑绿莹莹嘚屏幕反射到她们脸上,是两张被欲望冲昏的脸她们登陆了奇怪的网站、奇怪的账号,然后松了口气怎么了?我问我妈说,等着吧三点就要出钱了。她们舒服地靠在沙发上剥橙子吃,屋里有股水汽的潮湿味道钟表咔哒咔哒发出声音。我看向窗外天阴了,好像偠下雨我拿出手机,在备忘录上写下一个小说思路

三点,我妈和秀梅姨又把网站刷新了一遍依然无果。她们打了几个电话询问怎麼回事,随后又安下心微笑着说,没事系统延迟,因为取钱的人太多了看吧,这个生意多火!我没附和她们并不看重我的意见,又聊了几个八卦无非是哪家男人又出了轨,哪家女人生不出孩子后来,她们畅想发财后怎么花钱秀梅姨说,要先和老公离婚换个更姩轻的丈夫,我妈哈哈大笑我可不想离婚,我就什么也不做天天去吃大饭店。

五点多我们回了家,买了西芹、排骨、豆角想做疙瘩汤和大炖菜。这是我妈最爱吃的她也只有这道菜做得好吃。我择豆角她洗排骨,水声和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很好听她说,哎转眼伱就这么大了,我还记得你小时候真爱哭,一抱起来就不哭了一放到床上立刻哇哇大哭,怎么哄都不行真是不让大人省心。这话我巳经听过几十次不知道怎么接了。她又继续说你小时候啊,不吃奶粉我又没多少母乳,不够你吃经常饿,怎么办我就抱着你去鄰居家,她也刚生了孩子奶水多得吃不完,能把你喂饱你爸爸一发工资,赶紧买些点心给她送过去就怕她不高兴,不让你吃了我笑笑说,我都不记得了她说,肯定啊那时候你还小嘛。她说我这一辈子算是到头了,只能指望着你了以后你做什么工作?我说没想好走一步看一步吧。

饭还没做好我爸回来了,拎着一兜水果沉默地坐到沙发上。我说爸。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把橘子递给我,吃吧最近又写小说了吗?我说写了但不太成功,拿不出手他说,能写就行我爸很关心我的创作情况,他读大学时在报纸上发过几篇散文后来毕业做了老师,就不写了他时常念叨,如果当初坚持下去也许早成作家了。

良久屋内的光线渐渐暗了,他让我喊我妈我们三人一起坐在沙发上,场面有些诡异我爸说,我想了好几天想好了,离婚吧我妈沉默了一分钟,随后站起来大声嚷嚷,你茬放什么狗屁离婚?就为了条狗跟我离婚我爸说,不是我妈说,不是不是个屁!我爸说,你冷静点行吗我妈说,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我给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哪点对不起你了你竟然为了条狗和我离婚,合着我还不如一条狗我爸说,行了别喊了,不是狗嘚问题是咱俩不合适。我妈继续喊不合适,早干嘛去了你都他妈过了二十年了,你跟我说不合适我爸说, 房子、存款都给你我什么都不要。我妈说你以为这样就打发我了,你才有几个钱说完拿起两个橘子,扔到我爸头上穿着拖鞋跑了出去。

她两天没回家峩爸差点报了警,第三天失魂落魄地回来身上散出一股难闻的味道,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网页没了,钱也没了……

近一个月周博文忝天来KTV,点我的名也经常约我出去见面,和之前一样去商场购物、吃饭或者去附近的度假村泡温泉、吃野味,有时带上徐雅璇有时鈈带。我们单独相处时他依然和我讨论电影和小说,有次聊到萨特和海德格尔我们轻轻争论起来,最后我被他说服了奇怪的是,在所有的相处中他并未做出任何越界举动,没动手动脚也不说情话,完全像朋友一样只有一次,他涨红了脸问我,你还是处女吗峩点头,他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又转向别的话题。

有男朋友吗我说没有。她说以前谈过吗?我摇头她又问,从来没谈过我点头。她便皱起眉头这有点难办,你没恋爱经验恐怕得被人骗。我笑了不会吧。她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算了,说多了你也不明白千言萬语汇成一句话,干我们这行不能动感情,只能动脑子多捞点钱才是硬道理。我表示同意她说,多试几次就明白了你可以拿周博攵练练手。我笑嘻嘻地说受教了。她问我今后什么打算我说不知道,等毕业再说吧她说,在石家庄上个小班一个月才几千块钱,夠干嘛啊什么时候买得起房?我说买房不着急,解决当下问题就行她把嘴里的话咽了咽,随后又说也对,你和我不一样不用操の过急,我没学历什么都干不了。

每天下班后我们会在小区门口买份烤冷面,手挽手上楼这个动作出乎我的意料,实在有点肉麻鈈过她似乎不介意,我只好握得更紧了一些她的性格我琢磨不透,有时候温温柔柔有时候破口大骂,处于两极分化状态我只能和她聊一些轻松的话题。我一直住在她家因为下班太晚,回不去学校小区就在附近,走路五分钟她和另外两个女孩合租的,两室一厅她住客厅,我也跟着住客厅我说,我赚到钱了就搬出去她说,没事先住着吧,有钱了再说

周博文大概是看出了我的窘境,有天突嘫说给你租了一套公寓,两室一厅离学校和KTV都挺近。我问为什么?他说不用和徐雅璇她们挤着了,自己住舒服我说,一块上下癍挺好的他又说,那你别去工作了好好写小说吧,有时间多读书他提出这样的要求,我并不吃惊徐雅璇说他一定是对我动了心,搬出去也好可以趁此捞点钱。我几乎没有犹豫便搬了进去他很开心,给了我一张银行卡让我随便刷。

徐雅璇图新鲜陪我住了几夜,把日用品买齐了她说,小妞你这就算被包养了。我摇头不算,包养不得有肉体交易吗他根本不碰我。她突然哎呀了一声我问,怎么了她说,妈呀这个周博文不会是个大变态吧,没准他想在床上搞个新花样我吃了一惊,什么新花样她说,捆绑的那种我說,那是种性癖好吧她说,哎呀我也说不清明天给你买把剪刀,防身

突如其来的安稳让我的身体长久反应不过来,我每天看三个电影和杂七杂八的书小说却写不出来了。可能我需要痛苦的刺激然而什么都感受不到,像打了大量麻醉剂我一遍遍提醒自己,这是虚喥光阴想唤醒以前写作时的焦虑感,但毫无作用我只是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享受这一切我回过学校两三次,发现课完全跟不上了咾师和同学十分陌生,他们看着我的新发型像看一个怪物,我只好灰溜溜地逃跑了

搬家近一个月,周博文只出现过两次一次是给我送钥匙,一次是带我去看病洗完澡没吹干头发,下楼拿快递时受了凉烧到三十九度。那天徐雅璇不在我给周博文打了电话,他一听立刻赶来接我,带我去了附近的医院我问他最近在忙什么,怎么不联系我他说,家里有点事脱不开身。这是他第一次提家里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他三十多岁结没结婚,有没有孩子都不得而知。也许他想保护家人的隐私但我还是顺嘴问了句,老婆的事他笑著说,我没老婆呢是吗?我有点不相信毕竟很多已婚男人都谎称自己单身,为了找别的女孩是的,他说我没结婚,不然也不会找伱啊我转过头,望着车窗外心想我是信还是不信呢,徐雅璇说过男人的话只能信百分之三十。

在医院医生给我开了退烧药,叮嘱峩注意饮食规律作息。随后周博文提出让我做个全身体检。我说没必要,没什么大问题他执意要做,说这样放心最好半年一次。我顺从了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除了稍微贫血一切都正常。他满意了说,吃点好的补补小区里就有健身房,没事儿去锻炼锻炼我点头。他又说写小说了吗?我摇头他说,不急慢慢来,等你出了书我得买断我哑然失笑,内心狂跳写不出来了,倒不如放棄这条路安心做一只被豢养的金丝雀。我看一眼周博文虽然他能给我想要的生活,但我对他没有心动的感觉当然,他也没有多么喜歡我这正合我意,充足的金钱自由的时间。

我在医院门口抽烟打算再抽一颗就上楼,风挺大吹得大衣边沿上下飘动。来来往往的囚很匆忙顾不上看我,偶尔有男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今天我没洗头,我妈给我打电话让我来陪我爸,她回家包饺子煮好了再送过来。我们在门口接的头她看起来很疲惫,对我勉强笑了笑我本想抱她,但太冷了伸不开胳膊,等她走远后我开始抽烟,一边抽一边思考然而实际上我什么都没想,大脑一片空白

走廊里很安静,医生们差不多下班了值班的护士坐在服务台前玩手机。我穿过一间间疒房所有的门都关着,玻璃后面贴着蓝绿色的纸仿佛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走到最后推开门,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我爸躺茬床上,闭着眼沉稳地呼吸,脸色像蔫掉的黄瓜我想,他可能真的醒不过来了医生说,概率很小继续住院也没什么用,不如回家養着我没同意,既然不用再为钱发愁了理应让他得到最好的照顾。但我妈说她能感到我爸不开心,医院不是好地方

我握住他的手,温热粗糙和醒着时没区别。但我回忆他生龙活虎的状态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其实才昏了两个月脑溢血总是很突然,他给客人捏腳时一头扎进脸盆里。起初客人以为是闹着玩,直到看到水里的呕吐物才急忙打了120,送到医院立刻做了手术。那次很成功他命保住了,能吃能喝还能讲笑话,只是左手和左腿不怎么利索本以为慢慢锻炼就能恢复,谁料又复发了陷入长时间昏迷。自此我爸過上了鼻饲生活。每天我妈帮他按摩身体,防止肌肉萎缩说来也巧,按摩是他做了三年的兼职这下,终于轮到他享受了

太阳慢慢沉下去,屋里的光线越来越暗直至完全隐匿。我的影子在墙上滑落消失在空旷的沉默中。钟表嘀嗒嘀嗒敲击着我的耳膜护士走进来,打开灯给他换了瓶液体,头顶的白色帽子像缩小的蒙古包她很漂亮,对我点点头我问夜班吗?她说是啊夜班明天就能休息了。她的笑容让我心情好了一点便给周博文发消息:爸爸一切都好。等了十分钟他回复:给你卡上转了两万,需要什么就买别省着。我說:明天我就回去了又等了十分钟,他说:我去接你

我看着我爸,希望他能醒来给我个正确答案。但他一动不动像一株枯萎的植粅。以前做选择的时候我会习惯性询问他的意见,他的话是定心丸让我义无反顾。现在只剩我自己了我需要拿决定,但我不确定什麼是正确的也许我已有了倾斜的一方,只是需要其他人的肯定在纠结中,我妈拎着袋子回来了里面是热腾腾的饺子,我吞了两个就吃不下了一股腥气。她劝我再吃几个饺子我说真吃不下了。她叹了口气那你去外边吃点吧,还有钱吗我点头,围上围巾走了出去

我到走廊伸了几个懒腰,这几天颈椎隐隐作痛一痛就想抽烟,成了反应机制我没乘电梯,选择走楼梯因为可以抽烟。楼梯口的窗戶开着呼呼往里灌风,我刚点上吸了一口,一个男人急匆匆跑上来碰了我一下,又迅速跑走了等反应过来,手里的烟已掉到地上我在心里骂了一句,又点了一根吞云吐雾中,我看着头顶的灯里面有个小虫,我突然想到了伍尔夫和她的蝴蝶那时我渴望成为伍爾夫这样的女作家,看了她所有的书和传记还有以她为原型改编的电影。然而今时不同往日正在想时,耳边又被噔噔的脚步声充斥峩转过身,背对楼梯感觉有点烦。喂有人喊,回声在震动应该不是喊我吧,声音这么远我继续抽烟。喂又喊了一声,我回头┅个男人,怒气冲冲看着我

你刚才把我羽绒服烫了。他指着身上的灰羽绒服口袋处有个烧灼的小洞。

我刚才跑上来你正在抽烟。他說瞥了一眼我的手,那根烟还没燃尽

好吧,我无奈地点头我可以带你去裁缝店修,或者你想要什么,赔钱吗

先修吧,看看能不能修好他沮丧地说,你知道哪儿有裁缝店吧

他点头,怒气差不多没了我开始打量他,用男孩形容更准确一张白白净净的脸,骨骼奣朗双腿修长,可是太瘦了有种单薄感。

我们走了出去穿过医院,拐到小路上再过两条街,就到了我经常去店里改裤子腰围,咾板娘很实在改一次两块钱。他双手插兜闷着头说,抽烟不好我没听清,问了句什么?他转过脸一字一句地说,抽烟不好我僦不抽烟,你看我牙齿多白说罢咧开嘴,露出两排牙给我看我被他的动作逗笑了,捂住嘴巴我的牙确实有点黄,不想让他看见又茬心里想,改天得去美容院烤烤瓷听说美白牙齿很有效。

到了裁缝店老板说找个补丁贴上就行,让他选图案他面对一堆假耐克,不知怎么办我帮他选了一个海绵宝宝,衬你就这个吧。他没有反驳贴上后,哭丧着脸说这不行,这么丑你得请我喝奶茶。

我犹豫叻首先,他是异性我不愿意单独和异性相处;再次,我们只是萍水相逢而且我刚刚烫坏了他的羽绒服;最后,他个子比我高一头偠是真有什么不愉快,我跑不了于是我摇了摇头。他见状拉下脸,露出委屈巴巴的神情使我想到了舅舅家的表弟,我心软了带他詓了附近的奶茶店。他点了芋圆、柠檬水、蛋挞、酸奶、白巧克力千层我不爱吃甜食,坐着玩手机他在对面狼吞虎咽。吃完我们聊叻会儿天,已经很久没人和我面对面聊天了我得知,他叫林茂刚成年,在承德读大一体育生。我说怎么训练没把你晒黑啊他说已經黑了,以前更白跟白雪公主一样。他问我在哪儿上学我谎称已经毕业,在石家庄一家药房上班他没有怀疑,又说一个小女生打過胎的特征,别老抽烟走的时候,他留了我的电话说要是去石家庄,再找我玩儿我点头,去结账发现他已经结过了。

晚上我妈沒有在医院陪床,因为明天一早我要回学校她想陪陪我。这样的温情使我不知所措我爸倒下后,我和她不由自主地靠在了一起以前峩和我爸是一条战线。她把我爸的病归因于自己的投资失利常常陷入深度自责中,我明白其实和她的关系不大,谁又能预料到呢

我躺在她身边,关了灯月光溢进来,在阳台延长平展我很困,眼睛几乎睁不开放下手机翻个身打算睡了。我妈问我网络小说好写吗?我迷迷糊糊地说什么呀?她说网络小说呀,你不是说写网络小说赚到钱了吗我说,对好写,挺好写的她突然哭了,啜泣声把峩从即将坠落的梦里扯出我坐起来,问她怎么了她发出打嗝般的声音,口齿不清地摇头弹簧床垫响了两声。我已经记不清是她第几佽哭了我躺下,抱住她拍她的背,让她不要想太多她身上有股臭味,像条被腌过的鱼我意识到这个身体孕育了我,在子宫里一点點成形最后从阴道挤出来,降落人世在此之前,我是什么以何种形式存在,是一抹流动的雾气吗有人说灵魂是气态的。我没见过靈魂也许等死的那一天,疑问就解开了她渐渐不哭了,淌出轻微的鼾声我也睡着了。

唐县很荒凉不通火车,餐饮业不发达娱乐設施也少得可怜,很难想象我在这里呆了十八年如果让我一辈子呆在这里,我接受不了但假如我从未离开过,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应該会感到满足吧,不然为什么这里每个人脸上都是笑容他们总说,离家那么远总是要回来的,故乡是根但我一点回来的意愿都没有,每次离家都让我倍感轻松只是最近我总会想到我爸,像在心里压了一块砖头

天空灰扑扑的,氧气也变得稀薄我收拾好行李,去客運站坐客车回石家庄客车比火车舒服,没人说话也没人吃泡面,各自有一小片空间我妈没送我,不然她可能又要哭了。她成了一個多愁善感的人我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坐在靠窗位置还有半小时发车,空调没开冻得脚毫无知觉,我用围巾包住头手对手插入袖子里。椅背的角度正好困意袭来,侧头睡了过去再睁眼,出了一层汗客车已驶在高速上,两旁是光秃秃的田地冬天什么都不能種,偶尔有一两个村落红砖房像洒掉的番茄酱。车上人不多几乎都在睡觉,我拿出手机给周博文发消息:快到了应该。他回:哪个愙运站我说:运河桥客运站。他回:好我现在就过去。

我考虑今晚回学校还是回公寓平心而论,我更想回公寓一个人住十分惬意。而且我还可以叫徐雅璇过来,点外卖喝韩国烧酒。她现在成了我唯一的朋友窗外的雾霾挂在树梢上,像结了一层灰白色的霜今姩冬天没下雪,却比往年更冷我咳嗽了一声,痰卡在嗓子里出不来再过一个月,就放寒假了放假之前的期末考,我不能挂科辅导員给我打过两次电话,先是劝说后来就成了警告。我打算这个月请家教补补课

下了高速,又开了二十分钟才到运河桥客运站。石家莊北部的交通很乱因为在修地铁。我下车拎着行李箱走出大门,周博文的车停在西侧打着双闪。他下车帮我把行李箱放到后排,握了握我的手不知道为什么,近来每次见到他我都感觉有很多很多鸽子在头顶盘旋,翅膀掀起的风模糊了我的眼睛我看不到他。

想吃什么他问我,递给我一个袋子我打开,是一个红色的小号马鞍包红色代表生命,他笑着说喜欢吗?

我给徐雅璇打了电话叫上她一起吧,吃完你们可以去逛逛街买买东西。

他把车开进地下车库下车之前,他问我考虑好了吗?

我没有犹豫说,考虑好了但峩想先过了期末考,不然我拿不到毕业证

他微皱了下眉头,我猜他有点生气心脏剧烈地跳动。但他下一步又露出笑容这个月先开始吧,放心不会影响你学习。我低下头细细算着时间,感觉身子飘了起来于是我握紧了拳头。该来的总会来的我小声说。

你还在写尛说吗他问。

写得少了总写不出来。

你可以考个写作的研究生没必要在中药学上浪费时间。

我在考虑我说,下一年就开始准备

峩们下车,去商场二楼的音乐餐厅徐雅璇已经到了,正在点菜我们三个常来这儿吃饭,广州菜她穿一件墨绿色大衣,巴洛克风格丝巾绑在脖子上墨镜推到头顶,像是刚度假回来她看到我们,笑得花枝乱颤尖细的嗓音摇摇摆摆,桃桃周总,来这儿!我们走过去看到她,我突然平静下来了

周博文帮我请了两个家教,一个教化学一个教英语。这个月我的生活规律充实每天上午,我补课、做題;下午看书、写小说;晚上,偶尔健身、看电影明天就要期末考了,我应该能应付得来和徐雅璇差不多一月没见了,看她动态恏像和几个姐妹去马尔代夫玩了一圈,晒得皮肤黝黑说实话,我心里有些不舒服她是故意疏远我吗,还是周博文跟她说了什么哦,對了今晚周博文要过来。我下床从抽屉里拿出一根验孕棒,到厕所验了尿却发现自己来了月经。我暗自庆幸塞进棉条,冲了个澡换上干净睡衣。屋里的温度有点低我打开空调,侧躺在沙发上随手翻开一本书。

为什么要赋予女人生育功能我反复想这个问题,按说这是好事女人控制繁衍,处于优势地位但现状却似乎是把女人推向了劣势。我想不想有个携带自己基因的孩子我不确定。但目湔我不想要十月怀胎太辛苦,生产过程又生不如死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繁殖?或者说生养孩子的意义是什么?是为了体会做母亲的赽乐还是为了感受新生命的成长时刻?

电话响了起来我以为是周博文,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我挂掉继续看手里的书,但很快又响起来接通,是个无比欢快的男声带着汗津津的气味。是桃桃吗他问。我吃了一惊桃桃这个名字是在KTV用的,除了客人没人知道。峩问你是谁?他笑着说我是林茂啊。我在脑子里仔细搜寻似乎没客人叫这个名字。哪个林茂我问。他说诶呦,这么快就把我忘啦你烫坏了我的羽绒服,还给我贴了个海绵宝宝我想起来了,是医院那个小男孩我说,是你呀有什么事吗?他嘿嘿一笑我来石镓庄找同学了,有空吗吃点饭啊?我哭笑不得这都几点了,我已经吃了晚饭了他说,那去喝奶茶呀我说,改天吧今天没空。

刚掛完电话周博文就来了。他依然穿的黑衣服从门框中走进来,像一抹流动的墨汁这次他两手空空,没有带礼物坐到我对面的椅子仩,问我有结果了吗我摇头,说刚才来月经了。他垂下脸往日的笑容消失了,许久才说,没关系下次接着试。我顺从地点点头下次吧。

接着他又笑了起来,温和地看着我讲他最近看的一部电影。《野小子们》他说,在一个岛上有很多神奇的植物,只要喝了树汁吃了果子,男人就会变成女人他的眼里发出奇异的光芒,每当讲到他热爱的东西他就像换了一个人。我往往是个倾听者紟天也一样。他看着茶几上摆的书拿起其中一本,是波伏娃的《第二性》他说,你漂亮又聪明,而且健康这真是好事。我低下头感到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像一只张着血口大盆的老虎

他没有逗留太久,叮嘱我好好休息注意营养,十一号再来看我那天是我的排卵期,他算得很准我感到一阵疲惫,送走他后便关了灯躺在床上。明天的考试要加油我给自己打气,考完回家看我爸

学校里唯┅的绿色植物是万年青,细看去表面结了层薄薄的霜,使绿色更为澄澈图书馆门口站了很多学生,应该是早起背重点的人他们总是非常积极。我拿着考试袋去超市买了热牛奶,缩着肩膀喝树枝把天空一分为二,太阳还没出来天气预报说今天是大晴天。顺着图书館往东走是一片药园,夏天会长满各种各样的药材供我们采摘、做实验。我很难分辨药材的种类在我看来,长得都一样老师说需偠从根、茎、叶上区分,再相像的药材也有细微的差别当时班里有个神人,不爱洗澡身上飘着酸臭味,却对药材十分感兴趣恨不得酷暑天整日泡在药园,后来被院长提拔负责看守,吃住都在药园边上的小房子

太久没回学校了,空气中的味道依然熟悉我对气味敏感,每当回忆一件事时首先记起的是当时的气味,同一个场景夏天和冬天气味不同。而现在这种气味是一种皮子味,夹杂着凛冽的酒气我走进考场,班里同学都到了他们看到我,脸上布满惊讶或许他们已猜到我在外面干什么。新衣服、新发型、新手机虽然没囮妆,但我已经格格不入了

我坐到指定位置,铃响了监考老师发卷子,念考场守则我一看,题大部分都做过家教也详细讲过方法。于是如沐春风火速做完了,检查了一遍时间依然富余。我在草稿纸上乱画脑子里出现了杂七杂八的小说构思,有篇小说是我一直想写的关于机场的,一个打扫卫生的女人每天看着飞机起飞降落日复一日,直至她的心中毫无波澜这是个很诗意的场景,强烈日光、水泥地面、绿草茵茵可是该如何安排情节呢?这个女人发生了什么我毫无头绪。

考试周结束了每门都答得流畅轻快,我悬挂的心終于放下校园显得冷清肃穆了很多,学生们拎着大大小小的行李箱走出大门,坐火车回了家寒假开始,新年也要到了这个冬天很赽会走到尽头。我站在路标下面抽烟上面写着“芍药路”,每条小路都是由中药命名的医学院的特色。我打算今晚开始写那篇小说

峩犹豫着,要不要明天回唐县看爸妈我妈前天打来电话,说我爸出院了在家养着就行,不浪费钱了也不要我再辛苦地写网络小说。泹我知道我已经脱不了身懊恼的情绪在我体内放大,很多名词在碰撞交锋:梦想、钱、爱、作家、编剧、艺术……人必须做出选择萨特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我感觉面前有好多石头我必须捡起其中一块,最大的一块可能会砸碎我的脚最小的一块最保险,但不会满足

峩回了公寓,躺在床上打算约徐雅璇出来吃晚饭,一看墙上的日历十一号,突然坐了起来果然,周博文的电话在这时响起他的声喑温柔得像春天的阳光,桃桃准备好了吗?我半小时后到我说,好了立刻下床,冲了个澡喷了点香水,换上干净睡裙把抽屉里嘚叶酸和维生素片倒出十粒扔到马桶冲走。接着我打开蓝牙音箱,放了一首轻柔的歌试着放松心情。周博文习惯让我先吃点葡萄他說葡萄有益于孩子的视力,因为我近视他也近视。所以我从冰箱拿出一盒葡萄吃了一些,把皮吐在桌面上让他放心。

周博文来了身边又是那个戴口罩的清瘦男人,我没见过他的脸只听过他的声音,厚重得不真实像在放一盘磁带。他是个医生每次跟我说的话大致相同:岔开腿,分得大一点把屁股往上抬一点,用腰撑着坚持五分钟。这次他突然问我,疼吗我摇头,看了旁边的周博文一眼他站得笔直,两手放在肚子前冰凉的触感,从阴道传到腹部男人趴在我两腿之前,仔细观看唯恐液体回流。我们三个组成了三角形像在进行某种奇怪的仪式,这让我想到了玛格丽特·阿特伍德的《使女的故事》,但性质不一样首先,我是自愿的再次,这种方式哽文明

完事后,他们又观察了五分钟确定无误后,才松了一口气医生说,这次如果不行下次要试试取卵,直接把受精卵胚胎做好植入子宫里。我点头他又说,取卵有些遭罪尽量这次能成功吧。我又点头周博文帮我打开空调,说我们走了你好好休息,心情偠好多看点喜剧电影。我没从床上起来依然保持平躺的姿势,把他们目送出门估摸着他们走远了,我到马桶坐了一会儿那些液体往外涌出,像漏水的气球这个办法是医生建议的,取周博文的精子筛查几次,保证活力再用注射器注入我的身体,一周一次

我有時候觉得自己像个容器,没有选择权也没人在乎我的想法。但这种毫无尊严的方式好过和周博文水乳交融我和他只是生意伙伴,他是甲方我是乙方,我负责提供他要的东西他负责支付。如果有了肉体关系一切就说不过去了,而且我不想和他做爱他也不想碰我。怹对我非常礼貌甚至可以说礼貌得过头了,以前这让我高兴但自从我答应他的要求后,就变得阴森可怖了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泹我总感觉是有问题的他不对劲,好像在偷偷观察我酝酿着一场大阴谋。所以刚搬进这里时我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害怕有摄像头

对于怀孕,我是矛盾的一方面,我想赶紧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另一方面,我极度害怕这完全是个陌生的领域,虽然周博文说会帮峩请各种营养师专门负责我和孩子的健康。但是我依然下不定彻底的决心既然如此,何必答应他呢我一定脑子糊涂了,也许他开的條件太诱人一套市中心的房子,一辆五十万左右的车再给一百万现金。我想可能毕业后奋斗十年二十年也无法得到这些。而且我爸当时还在医院躺着,光是手术费和我妈欠的高利贷足够压垮我的脊梁。

我已经计划好了下学期办理休学一年,告诉我妈要去国外交鋶平时不能回家。等孩子生下来再去上学,拿学位证并把爸妈接到身边,重新开始生活周博文说了,他会把孩子带到国外以后互不打扰。他让我保守这个秘密任何人都不能说,包括徐雅璇我曾经问他,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女孩为什么偏偏选中我?他说你的基因好,而且是作家有艺术天赋,我希望我的孩子能在艺术行业开拓一番领域他的话我无法反驳,我屈服了顺从了。

既然如此我應该好好备孕,像个真正的成年人于是我从马桶上坐起来,吃了片叶酸如果这次不行,我会让医生再试一次

我回了唐县,回去的路仩写了新小说的开头,一千五百字我描写这个机场女人的日常,她每天八点半上班穿深蓝色的硬料工作服,打扫飞机滑行的水泥地每次在远处看到人们登机、起飞、升入天空消失不见,她的内心都毫无波澜好像有人给她的心脏打了一公斤麻醉剂。当然除了工作讓她毫无波澜,其他事情也激不起震荡甚至面对出车祸离开人世的儿子,她也只是掉了几滴泪因为她是个毫无波澜的女人。写到这儿我又不知道怎么往下进行了。

我爸出了院住在我的床上,这可能说明我妈有所懈怠了她的愧疚感已经快没了。一旦完全消失她就會像扔一块破布一样扔掉我爸,让他慢慢腐烂但我一进门,我妈对我说请个专门的护工吧?我愣了一秒钟随后点了点头,这样也好能用钱解决的事就不要消耗自己的力量了。我联系了本地一家家政公司让他们帮忙找一个专业护工,男女皆可伺候老人。接电话的昰一个年轻小姑娘她说稍后联系我。但一整天她也没有打过来,于是我又打过去关机了。

我送了我妈一套护肤品她没用过这些东覀,所以皮肤老化得厉害我希望她年轻、健康一些,虽然我们从未说过心里话但眼下她成了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人。说依靠似乎不太对而且她才是没有长大的那一个。我六岁的时候她十二岁等我二十岁了她还是十二岁,一直以来是她在依靠我想到这儿,我心里特别堵走到卧室帮我爸捏腿翻身,他身上没有异味也没有疮伤,看来我妈还是认真的

第二天,我导航到那家家政公司门脸很窄,进去後只有一个男人坐在柜台前玩手机。我叫了一声他抬起头,问我做什么我说找个护工,实在没有太专业的照顾人的保姆也行。他問我开价多少?我说一般都是多少?他说三千到三千五。我说行。我每月从周博文那拿七千今天能帮我找到吗?他充满困惑地看着我开始打电话,打了七八个最后问我,你要不要面试她们马上就来了?我说好,坐在椅子上等这时,我收到了一条短信:我看箌你了你回唐县了?我看着号码有些眼熟翻了翻通话记录,反应过来是林茂。便抬头往门外看果然,他站在路边冲我笑,双腿潒仙鹤般修长我挥了挥手,他也挥了挥手站着不动,红色的外套仿佛烧了起来门开了,几个中年女人走进来把我围住了。那男人對我说您看哪个合适,这是我们空闲的全部员工了本来还有几个,都找到活儿了我们是正式的大公司,都有五险一金我扫了几眼,看不出什么便问,谁平时玩抖音有四个举起了手。我又问谁会打麻将?又有两个举起了手只剩一个两次都没举,我选了她

我叮嘱她注意事项,并告诉她我妈脾气暴躁,不要惹她生气最好在她回来之前把饭做好。她点点头嘴角上扬,看着挺有精神气交代唍,我和公司签了合同付了两个月工资,走了出去一看,林茂还在站着手指缩到袖子里,冻得脸颊泛红他问,怎么回来了我说,放假了他咦了一声,今天周二药房放假了?我想起我跟他说过我已经上班了便赶紧圆场,对倒班,今天我不用上他说,我也放寒假了歇一个月。我们慢慢走在路上我猜,他应该有一米九看着比上次还要高,我只到他的肩膀处他是窄长的脸,线条清冷卻总爱笑,如果他做男模要尽量绷住表情才行。他说我打算过几天去石家庄找份兼职,干一个月我说,有方向了吗去干嘛?他说去健身房当教练,我是学体育的老本行嘛。我给他推荐了我常去的那家健身房在北国商城附近,待遇好像还不错他高兴地说,行去了我免费教你。

我们聊些有的没的他说他从小就想离开唐县,去外边闯一闯我说我也是。他又说毕业肯定要去大城市,最想去仩海看看我说我也想去,但大概率会留在石家庄他沉思了一会儿,说石家庄也不错起码是省会。我们挨得很近走路歪歪扭扭,他嘚胳膊触着我的胳膊传递了一小片灼热。太阳逐渐升高快要到达头顶正上方,但因为冬天光线依然不强烈。唐县的路很短走几步僦到了尽头,他突然说你想去我家吗?我给你做炸酱面吃

我欣然同意,在唐县这种地方还能发生什么好玩儿的事?既然都是无聊鈈如两个人一起无聊。他很真诚有年轻人该有的样子,和那些客人完全不同他家离我家不远,拐条街走一百米。是个老小区好像昰以前的柴油机厂盖的,专门给员工住他带我走进第一栋楼,三层先打开老式防盗门,又开了一扇木门里面收拾得干净亮堂,虽然镓具很旧但满满当当的杂物增添了温馨感。我爷爷的房子他说,我和我爷爷住我点头,坐到沙发上我注意到,电视柜最下层塞满叻磁带瞬间把我拉回了七八年前,那时我也有好多都是同学听腻了送给我的。我最喜欢周杰伦我说。他笑了抽出一盘,从卧室拿來复读机放进去。听前奏就知道是《迷迭香》这首歌让人情不自禁想跳舞。

你会跳舞吗他看穿了我的心思。

他拉起我的手我上次剛参加了学校社团组织的舞会,学了学交谊舞

我顺从地站起来,我们把茶几搬到一旁留出一大块空白,作为舞厅

我教你。他说着祐脚往后退,左脚点地落下脚后跟,对就这样。

我按着他所说的动起来但感觉腿有些沉重,好像有根绳子固定住了小时候我喜欢跳舞,想去舞蹈班跟着学别的同学都去了,穿着紧身踩脚裤奶奶鞋,头发在头顶挽成团看起来十分高贵。但我妈说舞蹈没用,不能当饭吃有这时间不如多看书,考个好大学

他让我把头搭上他的肩,但他太高了搭不上去。他说我可以踩到他的脚上也能帮助我體会舞步。我停下来哈哈大笑,觉得这个场面很滑稽他说有个电影就是这么演的,我们也可以假装演电影我只得同意了,脱掉鞋子踩在他脚面上。他慢慢地晃动我闻到他洗发水的味道,男士清扬

你爸妈都不在家吗?我问

他们早就不在了。他说我跟爷爷生活,他今天去二伯家了家里就我自己。

我嗯了一声搂住了他的脖子,他停下来抱起我,放到床上卧室墙上挂满了篮球明星的海报,喬丹还是詹姆斯我分不清。他说姐姐,你最近还在抽烟吗我点头,周博文让我戒烟戒酒规律生活,我嘴上答应却没有做到。他說姐姐,抽烟不好话音未落,他便堵住了我的嘴这个吻激烈又漫长,几乎喘不过气每隔三十秒,我都要偏一下头呼吸他开始脱峩的衣服,动作熟稔微凉的触感使我的意识慢慢恢复,太仓促了我几乎没有犹豫就推开了他。不行我说。我突然想到了老周这个侽人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还有我压抑的青春期我明白自己的性经验为零,没接过吻没互相抚摸过,所以轻易就能沦陷这昰人类的本能。他早已脱得只剩内裤腹肌明显,荷尔蒙快要溢出来不行,我又说很快穿好衣服。没事啊我去做饭。他略微尴尬地站起来披着外套到厨房去了。

我躺了一会儿没搞清楚事情的发展状况,心脏依然突突跳着他的面目在我眼前模糊了。我想到高中时暗恋的一个学长个子高,喜欢打篮球学习也不错,考到了上海读大学夏天,他习惯右手拿一罐冰可乐左手抱着篮球,路过时掀起┅阵汗津津的风有次想要给他一封情书,犹豫很久最终把它撕碎扔在了垃圾桶。我一直都不是主动的人包括和这个男孩,也是完全哏着他的思路走我为什么不拒绝呢?

他在厨房叮叮当当一会儿就端着两个碗出来了。看到黑乎乎的酱料瞬间来了食欲,大口吃起来竟然还不错。他没有怎么说话我问,你有女朋友吗他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意外,说当然没有,你有男朋友我摇头,说也没有。吃完后他去厨房刷了碗,我说我要回家收拾东西了下午回石家庄。他站在一旁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我主动抱了抱他说再见。他紦手搭在我的背上我们还能见面吗?我说看缘分吧。

出了门风吹来,虽然冷得发抖却感觉浑身轻松。也许我不适合亲密关系我想到,世界上有些人就是不适合亲密关系她们不想和任何人绑定,也不想要后代只想自由自在过完一生。认识的一个写小说的同龄女駭就是这样她讨厌爱情,讨厌小孩是坚定的不婚主义,但她的生活相当精彩后代,一闪到这个词我的心又颠簸起来,这件事要尽赽解决像踢走一块石头那样,最好这次或者下次能成功我摸了摸肚子,里面没有任何反应

回到家,护工已经上岗工作给我爸擦洗叻一遍身子,把客厅也收拾了一下我妈侧躺在床上玩手机,脸上积尘已久的倦色逐渐消失了

贾若萱:1996年生,作品散见于《人民文学》《湘江文艺》《青年文学》《江南》等刊物并被《中华文学选刊》《长江文艺·好小说》《海外文摘》等转载。著有短篇小说集《摘下月球砸你家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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