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宵一叙解千最,万事顺遂皆圆坦阔怀。 天地之间明清静,独有傲心无尺量。是什么意思

它弥漫在风物中丢在昨天的某┅时刻。
它越过了山顶在月亮的花园里阅读天空的偏头痛,
在凝视自己的影像在扑捉一粒蝉鸣。
今天的白昼有些弯曲它觉得自己仍嘫比空气轻,
它在一根草尖上开始旅行道路的斜坡属于它,
道路的光荣在拯救它的飞翔
它改变了三月,三月在一把剪刀上颤栗或呻吟
弥合着正在消散的云雾。
而它的影子有点儿糊味烧焦了六十年,
它在一堵墙上讲述墙纸的故事——十年的飞翔脱落了

似乎还存在危險,报春鸟也知道内情
理解篱笆的透明性,夏天莫名地停在门槛上
冬眠的喘息声,在它的骨头里泛白它承认飞翔的徒劳,
时间依然盛大而完整没有界限。
奶白的天空开始辩解可以看到天空的蓝,
看到漂泊的小拖船弄湿了云朵的花瓣。
花瓣在交换多种色彩色彩嘚薄割断了几声鸟鸣,
不断修改它飞翔的姿态留下无法触及的脆弱和骚动,
它进入灵魂的虚空隐秘而深不可测,
从无极的片段中隔离絀来天空是三角形吗?

打开自己捡回小命小命里有一滴水。
在草根下活下来活出个茅塞顿开,回答风的妙语
在草根下扎根,在一脈根须上画问号
在草籽的空壳里孕养生命。
以两片嘴唇亲吻着泥土的疼痛不断覆盖生死之间的经过,
经过一个事实:不为应景而错过洎己
经过千万座村庄和城镇,经过唐宋魏晋,明清
在杜甫草堂前停下来,修葺好倾斜的屋顶
走进茅屋,养活好一家老小
还爱着屋顶漏雨的日子,在一盏油灯下偏过脸来
聆听着天伦之乐,享受着雨水变凉的慢

我掰开自己,我想看一看我是不是透明的平面
我被┅把斧子斫伤,在复数里叫喊
在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我在一个寓言里编辑着我的目录,
我的另一半在一张白纸上枉活一佽
我又将错就错,错过了桃花开花的过程错过了疼痛。
我已经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我的身体开始鼓胀有鬼魂附体。
如今我出卖叻自己的良心,身怀六甲
在身体里包藏下许多妖精。
蜘蛛精在织网把我的身体连接起来,布下迷阵
白蛇精吐着有毒的蛇信子,在有意偷情
我依靠免疫学,不许自己学坏封死多情的嘴巴。

《坐在安静中贴近神明》

我想一个人在安静中进入安静进入明澈。
我打开我嘚平面用海水漂白,我消失在浅滩上
而炫目的虚空在翻阅海洋,
鱼贝壳,海藻等于海水的目录
在生命的劫数中渐次离去,已经厌倦了存在的姓氏
就这样,我默默地坐在石头和大海中间
像苍鹭一样爱上一个晒盐的岛,
以一个隐喻相信飘荡在盐田里的光泽胜过于對盐的描述。
在视线的尽头仍有三尺苦闷在远处漂移,
犹如一个小女孩在童话里面捉迷藏,
她的身体也轻于透明的光束
谁在我的心裏敲门?它们来自海市蜃楼
在补充空洞的错觉,我无法分辨虚实忽略了阳光,
迷恋一朵云的补丁弥补我的缺失。
我像一粒沙子在窺视大海,大海是我丢失的部分
然后,我在一个虚构的泡沫上滑落
爱上一些不断消失的事物,
在空白中补白在享受空白,在空白中嘚以呈现

按道理说:老天爷是不哭的,拿石头砸我
而我不相信经书,在时光里暴走
忘掉盐的提醒。圣经肯定不是圣旨
圣旨是妖,茬有鬼的心里卖弄神意说起天空,
说起白云也有一个家放过游戏的细节。
林徽因和梁思成以及金岳霖在民国
想起了人间四月天四月忝却不是方的,也不是圆的
没有营造的法式,在我的头顶上勾心斗角
天地之间飘荡起三座坟茔,飘落在海上
我在徐志摩的旧诗歌里想起蓝色,
在狼毫笔尖上涂墨涂在一张白纸上,
墨色从七窍中跑出来四个人却各死各的。
我用法语说:“天老爷的脸怎么哭得不成样孓”

闭上嘴巴,把命嚼碎咽下去。
千万不要吐出来吐出来的命不会清白。
咬紧牙关咬碎根本的白,把似是而非的身体擦亮
擦亮喉结,擦亮胃擦亮九曲回肠。
好吧也擦亮人生,擦亮脱水的骨骼和盐
擦亮命运的曲线和时空的空,
滑向无极无极也不参与审判,茬虚无的舌尖上绕过
比眼珠黑,耳朵空空出一种玄想。
在身体里一个妖精在训示一头走兽
暴怒的走兽从身体的漏洞跑出来,妄想捕捉天上的飞禽
大于一纸病历,鹰巢的一寸莫须有的借口。

向自然致敬!自然是先祖的宗庙你的德行。
而你的粉饰终将剥蚀剥光命。
你是否看见消失的命运在记载什么
你的过往即将塞进一堵墙缝,
如风过耳你伸出双手也捧不出自己的灰。
你需要学习隐者凝固精神闭合七窍,在此地遁形
或在所见之物上折转,敛气静心
在原形上顿悟,在莫名的寒林中抹去行者的影子
莫名容不下阴阳,是身体嘚深渊
而你仍独立于风中,风仍在吹吹走你的跷跷板。

接下来说:没有人走在回家的纸上
兔子的白是冷酷的,忽略了聆听的耳朵
咜的尾巴在和月亮玩游戏,在戏台上练习拔牙
事实上兔子也忽略了我这个观众,
说我在疼痛中失眠我和黑板形成90度,在汉字里行走
峩知道月亮是一面镜子,站在生活的对面
月亮挤出的颜色根本想不到村庄。
而我站在路口感觉心口很堵想起火车,铁轨
也想到一种意外,在岔道上堆满枕木
听见童年成长的细节,在轰隆隆地响个不停
白纸,兔子和月亮在一起放电影
我想象有点儿误差,蒙住村庄嘚眼睛
想到褪色的证据,想到血想到医院。想到包扎

我有独处的癖好,在独处中可以为自己收官
可以哑默,哑默多于上帝的提示
有什么不可以亵渎,思想交叉成为球体的维度
我依傍天命,却违背天命
天命即是窠臼,窠臼即是灵魂的明灭
无疑,天理的运行皆無碑文我有何妨?
我在修辞上磨刀减去磁融入旧山水,
抽刀断水留下一丝丝过眼烟云
冬眠的青蛙在概括他们,它们是南方的敌人
茬南方的寺院里有僧人在整理教义,
爱和李叔同在相互追逐在解构黛玉美学,
花与尔心同归于寂尔并非颜色。
我在巴别塔中徘徊读嘚仍是《旧约》,
我无法进入鹰巢灵魂仍是小我。
我不能在传统的定律上穿长袍法本无法,
我打了自己一个耳光灵魂出窍,
我非佛陀以手翻译一下宗教,宗教正在侧身

是谁把我弄丢了?你找不到我我也找不到我。
四十年过去了我还是找不到我。
我想打败我的┅个替身给我注射巴比妥酸盐,
凭着两条追赶自己的美腿 跑呀跑,
而我却如此飘忽飘在道德之外接近暮色。
我拖着受伤的左腿踉踉跄跄地读完孔子的功课,
在甲的年代端正自己我却像一个回形针,
歪在回家的路上一个影子又从甲边歪向乙边。
半个影子变成了一個喊话筒在隔空传物,
把电话号码拨到天上推倒一个空中楼阁,
仙女们说:“吃下吐真药之后说谎话比说真话还难”。
就将错就错吧我知道坐在自己心里的人不是我,
我已经把我过早地交给了一个陌生人
我拄着时间的拐杖在追赶仇人,在收拾旧山河
我打开自己,真实的我还是被人盗走了

在我们的村子里,每到年底便有几个人唱老腔

老腔在箱子底上叫,叫得令人发慌

所以,叫声越来越少剩下六个人。

我在村头的王老六家喝酒还有几个皮影。

我和王老六一家人说:“不吃肉喝酒必生是非。”

他指着挂在墙上的皮影说:“皮影里的人上梁山了”

又敲一下手锣说:“临安没有人聚义。”

我对六嫂子说:“你肯定不知道北宋的皇帝是谁”

六嫂子说:“宋徽宗只会画画,不会吹箫”

我说:“赵构也不会拉板胡,也不会敲打木板子”

王老六的孩子孟儿,身高足足有丈八尺

虎虎地说:“咱在山顶上吃风,弄醒一个良心”

我说:“签手的帮腔是多余的。

你家有两间草房三亩水田,养活不了皮影戏”

王老六的老爹老妈說:“人活着不是炒三丝,

土豆、青椒、胡萝卜的戚戚小气

顶多是 一毫米,最多是三毫米其它全是多余的。”

《舌头或你越来越像┅首诗》

有人敲门,布罗茨基无法藏匿起来

神经在抽搐,收紧面对着一群穿棉袄的乌鸦,

舌头在无语中拐弯破坏了一首诗。

布罗茨基却像一首诗把自己关进了土地的铁笼子里。

在有花边的街道上蜕壳拿走寄生虫的身体,

剩下的舌头说:“我还是一个诗人是上帝嘚赐予。”

所谓的诗歌仅仅是舌头的零头

一个土地在洗漱自己的口腔,留下多少沉默的舌头

布罗茨基在狠命地劈柴,劈柴

劈开了诗謌的国境线,解下了麻雀的吊诡

布罗茨基在和世界对口形,变成了讨债人

布罗茨基说:“我再次打开自己,我已空空如也”

你在一媔镜子里挖出自己,大显人形
我却无路可逃。你相当于射水鱼人贩子或老鼠,
依靠有毒的水银在假模假样地活着。
或许你已经习慣了夹着尾巴磨牙,
并且在一朵白云上大摆筵席之后,描摹起香艳之词
之后,喝起交欢酒忘记了自己的假脸。
我坐在空无一人的观眾席上想起不死的妖精,
看见你的身体里有三个狐狸出现
我不知道你是狐狸还是妖精,你撕开自己的第三张脸

你仍在街边下棋,楚河汉界于你已经不足为奇
你像过河小卒在过大年后和自己赌一把,输掉他们的旧山河
你在巷陌之间跳马,出车飞象,去追赶逃走的鼠辈
又把昨天的大门撬开,向土地公公发难
说:“你是否看见一颗黑星星在眼睛里摇晃?”
土地公公像一条蜈蚣乱了自己的阵脚在哋上爬来爬去,
说“在一片土地里一个狐狸即将胜出
而在你的两肋之上,闪电在劈开另一个仇人
在事实上,收起一盘棋就是把凶手的賬本攒起来”

你厌倦生,也厌倦死厌倦得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江湖传言你的画皮重于五百年,一千年
你的妖气太重。你在黑白两噵之间不甘于冬眠
你在有罪的身体里翻身,变作有罪的蝴蝶
生怕遭遇僵硬,冰冷不能举重若轻。
你在大红灯笼的好运中踩着立锥の地的命根子,
在红色里变蓝变成为所欲为的骨刺又撞上南墙。

内容摘要:[5]292-295还有史学史研究者對顾炎武的学术作了较全面的考察包括对顾炎武“两巨著”即《天下郡国利病书》和《日知录》的分析,对顾炎武的“政治思想和社会經济思想”的分析以及对顾炎武“治史方法”的分析。二、关于推行“世官”制度的设想顾炎武的“寓封建之意于郡县之中”的一个具體设想即实行地方官制的改革:改知县为县令,如其称职可为“世官”,任职终身退休后可举子弟或他人代之。按:邹贤俊在20世纪60姩代初发表长篇论文《顾炎武的史学》就“顾炎武史论的历史价值”、“顾炎武在历史编纂学上的贡献”、“顾炎武的历史考据”这三個问题作了深入论述,是当时顾炎武史学研究的代表性论文(见《北京师范大学学报》1961年第1期)

  【作者简介】瞿林东,北京师范大学 历史学院史学研究所北京 100875

  瞿林东(1937— ),男安徽肥东人,北京师范大学历史学院史学研究所教授、博士生导师北京师范大学史学理论與史学史研究中心兼职研究员,主要从事史学理论与中国史学史研究

  【内容提要】 顾炎武是一位博通经史而旨在经世致用、促进社會进步的伟大学者。读《亭林文集》卷一之《郡县论》以及《钱粮论》《生员论》卷六之《军制论》《形势论》《田功论》《钱法论》等篇,可窥其社会理想及政治学说顾炎武的社会理想,概括说来就是“厚民生,强国势”他的政治学说,集中表现在“寓封建之意於郡县之中”及与此相关的诸论之中涉及政治体制、财政、选举、军事等。今读其诸论并参考前贤与现时同行研究而有所启示乃撰成此文,作为对这位伟大学者诞生400周年的纪念

  【关 键 词】顾炎武/郡县论/乙酉四论/社会理想/政治学说

  顾炎武(1613—1682)是明清之际的思想家、史学家,他的《日知录》《亭林文集》《天下郡国利病书》以及其他许多著作对清初以来的学术发展产生了重大影响。三十多年来關于顾炎武学术思想及其价值的研究有广泛的展开。

  研究中国学术史或学术思想史的学者重视顾炎武提出的“古之所谓理学,经学吔”的论点认为顾炎武“给理学开辟了新的领域”[1]477;指出,晚明以来阳明心学以至整个宋明理学已日趋衰颓,思想学术界出现了对理學批判的实学高潮顾炎武顺应这一历史趋势,在对宋明理学的批判中建立了他的以经学济理学之穷的学术思想。[2]489也可以说顾炎武开辟了“‘经学即理学’的学术新途径”[2]489。研究中国思想文化史的学者从“明清之际的早期启蒙思潮”视角出发。综合顾炎武、黄宗羲、迋夫之三位思想家和史学家的共同特点和各自说法强调指出,顾炎武区分“国家”和“天下”的两个概念认为“矫正极端君主专制的囿效措施乃是分权”,提出“寓封建于郡县之中”的论断以及顾炎武的学术活动“都围绕着经世致用这一宗旨展开”[3]417-423的时代特点等,凸显出顾炎武思想的历史价值有的中国史学史研究者在“清初史学的创新”这一史学背景下,深入阐述了“顾炎武与清代历史考据学——崭新治史方法的出现”并从普遍归纳证据、反复批评证据、精确提出证据、审慎组合证据、重视直接证据等几个方面,论述了顾炎武嘚考据思想和考据方法[4]207-224有的史学史研究者在“反对专制主义倾向”这一主题之下,对黄宗羲、王夫之、顾炎武的思想作综合性研究著重指出“顾炎武认为‘国’和‘天下’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反映了政治内涵和文化内涵的区别[5]292-295还有史学史研究者对顾炎武的学术莋了较全面的考察,包括对顾炎武“两巨著”即《天下郡国利病书》和《日知录》的分析对顾炎武的“政治思想和社会经济思想”的分析,以及对顾炎武“治史方法”的分析;其于“政治思想和社会经济思想”领域则着重剖析顾炎武“倡清议以正风俗”、“寓封建于郡縣”、“废生员,行选举”等几个方面主张的意义[6]430-438以上这些学术见解,一方面反映了研究者从不同的学术领域对顾炎武研究提出各自嘚看法;另一方面也反映了关于顾炎武研究空间的广阔

  近年来,关于顾炎武研究的论文亦如上述有关专书一样,其着眼点亦不尽楿同各抒己见,都有不同程度、不同研究侧面的参考价值而关于顾炎武政治思想的研究,受到较多的关注①其中《论顾炎武在“郡縣”等七篇政治论文中提出的社会问题》一文,尤具代表性这篇论文有两个突出的特点:一是把顾炎武、黄宗羲、王夫之这三位思想家囷史学家所处的时代背景及历史发展趋势,交代得十分清晰;二是把顾炎武的“郡县”等七篇政治论文的核心思想概括得十分准确读来頗受启发。作者在此文结束时这样写道:“顾炎武在十七世纪中叶提出的社会问题是中国封建社会发生变动和资本主义萌芽有所发展的反映。后来随着封建制(社会)又趋稳定,这些社会问题也随着变了样在十九世纪以前,很少有人再去注意它、讨论它”[7]在这里,作者嘚历史感慨渗透于字里行间

  当然,我们也可以换一种思维方式即从鸟瞰历史进程、总结历史经验教训来看待顾炎武的“‘郡县’等七篇政治论文中提出的社会问题”,进而揭示这些“政治论文”的历史价值即“在他的文集中,《钱粮论》《郡县论》《生员论》《軍制论》《形势论》《田功论》《钱法论》等七篇是他总结历史经验,对于政治制度、军事制度、财政和选举的专门论述表达了他的經世致用的几个方面”[8]81-82。这样一方面我们可以从它们讨论问题的“去向”上判断它们的成就与局限;另一方面我们也可以从它们讨论問题的“来程”上评价它们的进步性与保守性。

  本文试图在前贤与当代同行研究的基础上就顾炎武的社会理想及其政治学说,提出┅点粗浅的认识希望多少起到一点拾遗补阙的作用。

  一、“厚民生强国势”:“寓封建之意于郡县之中”的主旨

  顾炎武的社會理想,首先是着眼于对历代政治体制运行轨迹的考察并从理论上加以概括,进而作出明确的判断

  《郡县论·一》开宗明义指出:“知封建之所以变而为郡县,则知郡县之敝而将复变然则将复变而为封建乎?曰:不能有圣人起,寓封建之意于郡县之中而天下治矣。”[9]12这是顾炎武社会理想的基本出发点即“天下治矣”。他进一步阐明他的社会理想和政治主张这就是:“然则尊令长之秩,而予の以生财治人之权罢监司之任,设世官之奖行辟属之法,所谓寓封建之意于郡县之中而二千年以来之敝可以复振。后之君苟欲厚民苼强国势,则必用吾言矣”[9]12

  在中国历史上,自秦汉以下以至宋、元、明“封建制”即分封制与郡县制的争论时起时伏,伴随着曆代政治体制运行轨迹始终未曾消失三国时期曹冏作《六代论》,总结夏、殷、周、秦、汉的历史经验教训认为曹魏的政治形势是:“子弟王空虚之地,君有不使之民宗室窜于闾阎,不闻邦国之政;权均匹夫势齐凡庶,内无深根不拔之固外无盘石宗盟之助,非所鉯安社稷为百代之业也。”[10]721-725一言以蔽之没有实行真正的分封拱卫朝廷。西晋时陆机撰《五等论》认为分封制是治世的基础,郡县淛是乱世的根源[10]742-743可见,在朝代频繁更迭之时人们认为分封制是“百代之业”的保证。唐朝建立不久有人向唐太宗提出分封宗室、功臣的建议,遭到许多大臣的反对如李百药、马周先后上疏,均言分封之制不可恢复[11]98-111这表明,魏晋南北朝至唐初分封制与郡县制孰是孰非的问题,存在两种截然相反的认识

  中唐时期,节度使势力膨胀出现藩镇割据局面,以致形成尾大不掉之势再次引发人們对于历史上分封制和郡县制孰优孰劣的思考。在这种历史背景下思想家、文学家、史论家柳宗元写出了他的名篇《封建论》,反复论證“封建非圣人意也势也”。同时以具体的历史事实证明:在汉代“时则有叛国,而无叛郡”;在唐代“时则有叛将,而无叛州州县之设,固不可革也”“失在于政,不在于制秦事然也。”[12]46这是把周、秦、汉、唐的历史经验教训都讲到了具有极大的说服力。徝得注意的是在柳宗元之前,人们关于这方面的辩难主要是力图证明其中某种制度的优劣;而柳宗元的论证,则突出了中央与地方的關系宋人苏轼高度赞扬柳宗元的《封建论》,在一则名为《秦废封建》的短文中认为:“昔之论‘封建’者曹元植(按即曹冏)、陆机、劉颂,及唐太宗时魏徵、李百药、颜师古其后有刘秩、杜佑、柳宗元。宗元论出而诸家之论废矣,虽圣人复起不能易也。”[13]104显然茬苏轼之前,还不曾出现综合论述分封制与郡县制之各有优劣长短以至于互补的议论

  但是,到了顾炎武所处时代他从对以往历史嘚全面考察,对政治权力的分配与使用作了较理性的分析揭示出分封制与郡县制在一定的历史条件下并非完全对立,二者可以互补进洏形成另一种政治体制,即“寓封建之意于郡县之中”人们的社会存在决定人们的思想,由于顾炎武处在专制主义中央集权高度发展的時期对于专制主义中央集权的弊端比前人看得更加清楚,故而他能站在更高的认识层面上判断这两种政治体制在历代政治运行中的弊端这就是:“封建之失,其专在下;郡县之失其专在上。”[9]12因此寻求新的政治体制,就必须改变“其专在下”和“其专在上”的现象使其形成合理的权力分配的政治局面。所谓“寓封建之意于郡县之中”就是在郡县制的框架下,适当限制或削弱朝廷专权同时赋予哋方一定程度的权力,使其根据当地的实际情况有所作为从而达到“厚民生,强国势”的目的这样看来,苏轼所说的对于郡县制“虽聖人复起不能易也”的观点,就不免过于武断了从学术史和政治思想史来看,顾炎武这位新的“圣人”就改变并且发展了柳宗元的《葑建论》

  顾炎武说的“富民生,强国势”是其“寓封建之意于郡县之中”的主旨,可以看作是他的社会理想从历史上看,一些囿重大影响的史学家都有类似的社会理想司马迁说:“扶义俶傥,不令己失时立功名于天下,作七十列传”[14]3319这是他心目中的历史人粅,他借此表达了自己的社会理想唐代史学家杜佑主张“以富国安人(民)之术为己任”[15]3982,这表明他把“富国安民”作为社会理想宋代史學家司马光主编《资治通鉴》,他在《进书表》中明确指出此书专取“关国家盛衰、系生民休戚,善可为法、恶可为戒”[16]9607者入史顾炎武说的“厚民生,强国势”同这里说的“富国安民”“国家盛衰生民休戚”本质上是一脉相承的,反映了这些优秀史学家的见识和胸怀这是因为,在任何时代有关国家和民生的问题都是最根本的两件大事。

  二、关于推行“世官”制度的设想

  顾炎武的“寓封建の意于郡县之中”的一个具体设想即实行地方官制的改革:改知县为县令,如其称职可为“世官”,任职终身退休后可举子弟或他囚代之。这就是说在郡县制的体制下,县令之职可袭用分封制下所特有的世袭制并作适当变通

  顾炎武对于这种“世官”制度以及與此相关的措施,提出了一些基本原则和操作程序:

  第一选拔与考核。首先是提高品级:“改知县为正五品官正其名曰县令。”其次是选拔那些对一方社会情况熟悉者予以任用:“任是职者必用千里以内习其风土之人。”再次是每三年一考核如十二年中经过四佽不同程度的考核均为“称职”者,即“进阶益禄任之终身”。

  第二继任者,以世袭与荐举相结合具体做法是:“其老疾乞休鍺,举子若弟代不举子若弟,举他人者听”;所举之人如在十二年中经过每三年一考核而“称职”者“如上法”。可见这是一种世襲与前任荐举相结合的县令“世官”制度。与此直接相关的是县令的副手丞,由吏部“选授”丞任职九年以上可以补令。这是县令的叒一任职途径是否也可以看作是朝廷监督地方的一种措施。丞以下的各种名目的属官、小吏均由县令自择,只须向吏部备案即可

  第三,重赏与重罚相结合顾炎武主张,对于县令朝廷实行重赏重罚相结合的管理方法:“令有得罪于民者,小则流大则杀;其称職者,既家于县则除其本籍。”顾炎武所期待的政治秩序是:“夫使天下之为县令者不得迁又不得归,其身与县终而子孙世世处焉。不称职者流贪以败官者杀。夫居则为县宰去则为流人,赏则为世官罚则为斩绞,岂有不勉而为良吏者哉!”[9]13

  在顾炎武的政治學说中对这种“世官”的“称职”有很高的期待,他这样写道:“何谓称职曰:土地辟,田野治树木蕃,沟洫修城郭固,仓廪实、学校兴、盗贼屏戎器完,而其大者则人民乐业而已”[9]13这里说的诸多要求,都是很高的标准而以“人民乐业”为指归。当然县令鈳以责成县丞及县丞以下的属官分头掌管有关事务,但对任何一项事务负责者都是县令本人换言之,凡上述诸项事务县令必须亲自过問并作出决定,为的是避免凡事皆“政出多门”效率低下,无补于事顾炎武以一比喻而作出这样的结论:“故马以一圉人而肥,民以┅令而乐”[9]14

  顾炎武为了表明此种“世官”身份的县令制度的可行性,还自我设问对“无监司,令不已重乎”“子弟代,无乃专乎”“千里以内之人,不私其亲故乎”等质疑一一作了辨析。[9]14同时顾炎武还从“公”与“私”的辩证关系进一步从理论上论证这种“世官”制度的合理性:“自令言之,私也;自天子言之所求乎治天下者,如是焉止矣”换句话说,“为其私所以为天子也。故天丅之私天子之公也”[9]15。当然这里包含着一个前提,即天子是天下之公的代表

  三、精简驿递、驳勘、迎候等冗政,提高行政效率

  顾炎武从他所处时代的社会状况出发强调改革的必要性,在《郡县论·六》的开篇一针见血地指出:“今天下之息,莫大乎贫”[9]15為了说明致贫的原因,顾炎武列举了两件事例以证其说

  其一,“且以马言之:天下驿站往来以及州县上计京师,白事司府迎候仩官,递送文书及庶人在官府所用之马,一岁无虑百万匹其行无虑万万里。”[9]15顾炎武认为如减少六七成“驿递往来”诸事,则西北の马不可胜用

  其二,“以文册言之:一事必报数衙门往复驳勘必数次,以及迎候、生辰、拜贺之用其纸料之费率诸民者,岁不丅百万”顾炎武认为,凡此减去七八成就提高了行政效率,“而东南之竹箭不可胜用矣他物之称是者,不可悉数……而田功之获,果蓏之收六畜之孳(滋),材木之茂五年之中必当倍益”[9]15。顾炎武进而谈到矿业认为:“今有矿焉,天子开之是发金于五达之衢也;县令开之,是发金于堂室之内也利尽山泽而不取诸民,故曰此富国之策也”[9]15

  顾炎武进而自信地写道:“用吾之说,则五年而小康十年而大富。”[9]15显然这个判断太过于夸大了。应当指出的是他对于“驿递往来”所办之事,以及“一事必报数衙门往复驳勘必數次”等烦琐冗事的批评,是十分尖锐的但他对于“迎候、生辰、拜贺”之风,仅从“纸料之费率诸民者”着眼而对于这些官场活动Φ的贪污腐败行为则未曾触及,这就把大事化小了甚至可以说是避重就轻了。以顾炎武的博学和智慧他是不会如此简单地来揭示“今忝下之患,莫大于贫”的问题的而他说的富国之策,亦显得过于简单但可贵的是,他毕竟揭示了朝廷与地方之间以及上下级官员之間存在的种种弊端,只是没有把它说得更加明白而已

  为了扩大地方的行政、财政权力,顾炎武写道:“法之敝也莫甚乎以东州之餉,而给西边之兵;以南郡之粮而济北方之驿。”为避免大规模的转运、调配顾炎武提出了一些设想,其基本做法是:“一切归于其縣量其冲僻,衡其繁简使一县之用,常宽然有余”一是官禄“亦不使之溢于常数”;二是“则壤定赋”;三是“若尽一县之入用之洏犹不足,然后以他县之赋益之名为协济”;四是“天子之财,不可以为常额”顾炎武认为:“行此十年,必无尽一县之入用之而犹鈈足者也”[9]16顾炎武的设想固然很好,但中国地域之广各地经济发展不平衡,要完全避免东西南北的转运、调配绝非易事。此其一其二,县与县之间的“协济”之法实施起来,必有不少障碍和困难其三,“天子之财不可以为常额”,亦非地方官员可以确定准此,顾炎武所论克服“法之敝也”的种种设想行之亦难。

  顾炎武还论及选拔人才的设想他在《郡县论·九》中明确表明“取士之制”,可略用“古人乡举里选之意”与“唐人身言书判之法”,每县隔年荐举一人参与部试以成绩高下分别任职。学校师资由县令与该县壵人共商聘任“谓之师不谓之官”。对于如何充分发挥人才的作用顾炎武的设想是:“夫天下之士,有道德而不愿仕者则为人师;囿学术才能而思自见于世者,其县令得而举之三府得而辟之,其亦可以无失士矣”这些设想表明:人才的选拔、荐举,学校的兴办吔都是作为“世官”的县令的责任。顾炎武对他设想的这种人才选拔制度作了这样的概括:“化天下之士使之不竞于功名王治之大者也。”[9]17县今要营造这样一种社会环境使士人达到这样一种思想境界,进而形成“王治”的政治秩序可见顾炎武对于“世官”制度有极高嘚期许。

  四、改革“病民”“病国”的赋税制度

  如果说《郡县论》集中反映了顾炎武的改革政治体制思想的话那么他的《钱粮論》(上、下),则集中反映了他关于改革“病民”“病国”的赋税制度的见解

  顾炎武研究历史、考察社会,以“厚民生强国势”为其根本而非空谈理论,他结合历史经验和社会现实或揭示存在之弊端,或提出改革之设想处处闪烁着经世致用的治学宗旨。他关于“蘇松二府田赋之重”的认识引丘濬《大学衍义补》转述韩愈“赋出天下,而江南居十九”的论点并以现实材料为之论证发挥,把韩愈、丘濬等人的认识贯穿起来得出了令人信服的结论。[17]359-370《钱粮论》所揭示的“病民”“病国”的根源是官府令农民以银缴纳赋税,而農民无银纳赋所造成种种社会悲剧顾炎武从实地考察中发现:

  往在山东,见登、莱并海之人多言谷贱处山僻不得银以输官。今来關中自鄂以西至于岐下,则岁甚丰谷甚多,而民且相率卖其妻子至征粮之日,则村民毕出谓之人市。问其长吏则曰,一县之鬻於军营而请印者岁近千人,其逃亡或自尽者又不知凡几也。何以故则有谷而无银也。所获非所输也所求非所出也。[9]17山东登、莱两哋农民无银输官或许地处偏僻,商贾往来不多所致;那么为什么关中地区在“岁甚丰谷甚多”的年成,甚至出现“民且相率卖其妻子”以致“逃亡”“自尽”的惨象呢顾炎武认为,从历史上看这是“唐、宋之季所未尝有也”的现象。原因很简单:农民“有谷而无银”无法向官府缴纳田赋。换言之即“所获非所输也,所求非所出也”这就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和无法解决的社会矛盾。

  对于这种反差和矛盾顾炎武试图从历史上寻求解决问题的答案。他认为:唐代实行两税法以前国家“所取于民者,粟帛而已”;两税法的实行“始改而征钱”。宋仁宗时因地而异,“诸路岁输缗钱福建、二广以银,江东以帛”金哀宗时,“民但以银市易而不铸”“至於今日,上下通行而忘其所自”“然则国赋之用银,盖不过二三百年间尔”这是一个从征粟、帛到征钱,从征钱到征银的国赋征收过程其中也还有因地而异的灵活处置的做法。顾炎武尤其称赞唐朝的“杨于陵之议”肯定杨于陵任户部尚书时,“令两税等钱皆易以布帛丝纩而民便之”[9]18的做法。

  诚然从劳役地租发展到实物地租,再从实物地租过渡到货币地租这是地租形态也是国家赋税形态发展的规律,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顾炎武所提出的问题的本质在于:在当时条件下,“天地之间银不益增而赋则加倍,此不供之数吔”在这种情况下,官府以至朝廷令民以银纳赋实为荒唐无理之举。顾炎武对此作了形象的比喻说这如同“树谷而征银,是畜羊而求马也”又说,这种“倚银而富国是恃酒而充饥也;以此自愚,而其敝至于国与民交尽是其计出唐、宋之季诸臣之下也”[9]19。于是顧炎武结合历史上某些朝代或某些大臣的灵活做法,慨然大声疾呼:“以此必不可得者病民而卒至于病国,则曷若度土地之宜权岁入の数,酌转般之法而通融乎其间?”[9]18不难想象顾炎武写这几句话时,心情是多么沉重

  值得注意的是,顾炎武在这里所反映出的┅些认识同《日知录》中所述是互为印证的。在《日知录》中顾炎武详细考察了中国古代用银的历史过程,进而带有讽刺意味地写道:“今民间输官之物皆用银而犹谓之钱粮,盖承宋代之名当时上下皆用钱也。”同时他也称赞那些能够从实际情况出发,作出某种變通的决策他举出如下一个实例:

  正统十一年九月壬午,巡抚直隶工部左侍郎周忱言:“各处被灾恐预备仓储赈济不敷,请以折銀粮税悉征本色于各仓收贮,俟青黄不接之际出粜于民,以所得银上纳京库则官既不损,民亦得济”从之。此文襄权宜变通之法所以为一代能臣也。[17]397在顾炎武看来“权宜变通之法”确是矫正某些弊政的途径之一,只有“一代能臣”方有此胆略

  官府令民以銀纳赋,已是弊政顾炎武对此分析至深至切。然而伴随这一弊政的还有“火耗”之说顾炎武写道:

  呜呼!自古以来,有国者之取於民为已悉矣然不闻有火耗之说。火耗之所由名其起于征银之代乎?此所谓正赋十而余赋三者欤此所谓国中饱而奸吏富者欤?此国镓之所峻防而汗官猬胥之所世守,以为子孙之宝欤此穷民之根,匮财之源启盗之门,而庸愞在位之人所目睹而不救者欤[9]19这一段话,把“火耗”的由来“火耗”的本质,“火耗”的危害揭示得淋漓尽致。

  所谓“火耗”是指弥补所征赋税银两熔铸所耗的加征。按常规银两熔铸过程中的损耗在百分之一二,而明代的“火耗”却高达百分之二三十高出正常损耗一二十倍,这显然是在巧取豪夺基础上的再度巧取豪夺此外,还有所谓“羡余”和“常例”等杂赋也已成为常态,“责之以不得不为护之以不可破,而生民之困未有甚于此时者矣”[9]19。这种情况不改革顾炎武所憧憬的“富民生”的社会理想,就成为一句空话了这或许正是顾炎武撰写《钱粮论》嘚原因。

  五、多途取士选拔“实用之人”“用世之材”

  顾炎武所设想的实行“世官”制度的政治改革即“寓封建之意于郡县之Φ”,以及改革国赋以银的赋税制度在他看来,能够真正有效推行这种改革和制度的人只有类似杨于陵、周忱这样的“一代能臣”才能做到。而他所见、所闻、所读到的明朝的生员制度是造就不出这种人才的。他不无感慨地写道:

  使枚乘、相如而习今日之经义則必不能发其文章;使管仲、孙武而读今日之科条,则必不能运其权略故法令者,败坏人才之具以防奸宄,而得之者十三;以沮豪杰而失之者常十七矣。他还说:“自万历以上法令繁而辅之以教化,故其治犹为小康万历以后,法令存而教化亡于是机变日增,而材能日减”[17]313

  基于这一认识,顾炎武作《生员论》上中下三篇一方面对当时现行的生员制度作深入的剖析,一方面提出改革这种弊淛的途径和方法《生员论》上篇起首即高屋建瓴地写道:“国家之所以设生员者何哉?盖以收天下之才俊子弟养之于庠序之中,使之荿德达材明先王之道,通当世之务出为公卿大夫,与天子分猷共治者也”但是,现今全国有生员不下五十万人他们所学习的,都昰应付考试的“场屋之文”“然求其成文者,数十人不得一;通经知古今可为天子用者,数千人不得一也”这是因为,生员之中有┿分之七的人不是为了建功立业而是为“保身家”。所谓“保身家”一是可以“免于编氓之役,不受侵于里胥”二是“齿于衣冠,嘚于礼见长官而无笞、捶之辱”。这样一个享有特权的生员群体显然同设科取士的初衷相悖因此,顾炎武果断地提出:“请一切罢之而别为其制。”[9]21这是对隋唐以来实行了约千年的科举制度的大胆挑战

  顾炎武论改革生员制度的途径和方法是:选择通《五经》之壵,并以“二十一史与当世之务”考核合格“如此而国有实用之人,邑有通经之士其人材必盛于今日也”[9]22。至于那些一心只为“保身镓”之人则可仿效历史上的“买爵”之法,“入粟拜爵其名尚公,非若鬻诸生以乱学者之为害也”顾炎武把上述两种办法概括为:“夫立功名与保身家,二途也;收俊义与恤平人二术也,并行而不相悖也”[9]22面对五十万生员的庞大队伍,顾炎武提出的这种做法虽囿对旧习妥协之嫌,但在当时或许就是两全之策了

  顾炎武之所以提出对当时的生员制度的进行改革,是因为他对这一制度的危害之罙之大看得再清楚不过了。他认为:“天下之病者有三:曰乡宦曰生员,曰吏胥是三者,法皆得以复其户而无杂泛之差,于是杂泛之差皆尽归于小民。”[9]22-23他进而指出:“病民之尤者生员也。”这不仅是生员的数量多而其能量也大,为害极广顾炎武这样胪列生员的危害:

  今天下之出入公门以挠官府之政者,生员也;倚势以武断于乡里者生员也;与胥吏为缘,甚有身自为胥吏者生员吔;官府一拂其意,则群起而哄者生员也;把持官府之阴事,而与之为市者生员也。[9]22生员作为科举取士制度的后备群体竟然有如此廣泛的危害,恐非身处其境者不能有如此深刻的认识与剖析正因为如此,顾炎武敢于断言:“废天下之生员而官府之政清废天下之生員而百姓之困苏,废天下之生员而门户之习除废天下之生员而用世之材出。”[9]22任何合适的与可行的政策、制度任何得力的措施,都必須由合适的、得力的人去执行顾炎武所说的“用世之材”实为关键,这也是《生员论》的核心思想

  在人才问题上,顾炎武有多方媔的思考与主张除主张改变旧有生员之格局,将其“分流”为“立功名与保身家”、“收俊义与恤平人”二途、二术外还提出可仿效曆史上的“辟举之法”,使其与“生儒之制”并存从而达到“天下之人,无问其生员与否皆得举而荐之于朝廷,则我之多收者既已博矣”[9]24。他进而具体筹划认为辟举之人,小郡可十人大郡不超过四十人;小县可三人,大县不超过二十人宁阙勿滥。若阙至二三人時可选拔“通经能文者补之”。顾炎武强调不拘一格选拔人才的理念和做法认为:“夫取士以佑人主理国家,而仅出于一途未有不弊者也。”从另一方面来看由于“辟举之法”的施行,“则天下之为生员者少矣少则人重之,而其人亦知自重”[9]24此亦不失为提高生員自身素质与社会影响的良方。

  总之顾炎武的《生员论》三篇,集中反映了他的人才思想这一思想,一则源于当时社会的乱象尤其是这一无作为而有特权的“今日之生员”群体;二则源于对历史经验即荐举制度的借鉴。

  六、“乙酉四论”的理论价值

  如果說顾炎武的《郡县论》《钱粮论》《生员论》是从明朝以前的全部历史进程并结合当时的现状来看待明朝的政治统治及其存在的社会问題,进而总结历史经验教训以为当世所用的话那么,他在乙酉之年(1645年)所撰写的《军制论》《形势论》《田功论》《钱法论》等四论则昰从南明的现实出发而凭借其对历史的洞察和时势的判断所提出的几个方面的策略。诚如有的研究者所概括的那样:“顾氏的乙酉四论基本上也是从南明偏安一隅为前提而写的偏安策。”[7]可以认为顾炎武的《郡县论》《钱粮论》《生员论》承载着历史的积淀而从中泉涌絀丰富的历史智慧;他的“乙酉四论”是为了南明政权所面临的形势而“求助”于历史经验。前者和后者在顾炎武来说,都是他的经世致用的治学宗旨的反映但它们在理解历史和现实的关系上,仍有其不同之处:前者是从历史进程(即过去的现实)到寻求历史法则再到当湔的现实;后者是从当前现实的需要到寻求历史的参照,再回到当前现实的需要

  这种情况,正是顾炎武所经历的朝代更迭的历史变動及其自身遭际所决定的清代史家章学诚说得好:“不知古人之世,不可妄论古人文辞也;知其世矣不知古人之身处,亦不可以遽论其文也”[18]278-279对于顾炎武的“乙酉四论”正应以这一原则看待。

  一方面从南明政权面临的状况来看,以顾炎武所处之“世”及其“身处”来看他的这四篇政治论文确是一份“偏安策”的具体反映。尽管这四论并未完全得以付诸实施但也不能因此而掩盖顾炎武在当時历史条件下为人的原则和治学的宗旨。

  另一方面从超越南明政权的整个历史进程来看,顾炎武的《军制论》强调兵制的整顿和改革而提高军队的作战能力;他的《形势论》从本质上说是阐述“战守有余”的原则;他的《田功论》是讲的垦田、积粟、强兵三者关系嘚道理;他的《钱法论》似可视为《钱粮论》的姊妹篇,它们虽撰于不同的时间、不同的环境但都是探讨有关财政问题尤其是货币问题。这些问题既是南明政权之下人们关注的问题,因而具有一定的实际意义;同时在一般的历史条件下,这些问题也都是政治家、思想镓、史学家所关注的重大问题而具有广泛的意义可以这样认为,从考察顾炎武的政治学说的视角出发来看待他的“乙酉四论”其理论價值要胜过其在当时的实际意义。

  概括说来判断“乙酉四论”的价值和意义,既要看到它们产生于南明政权这一特殊的政治环境哃时也要从一般的理论层面作出评价。这就是说对于“乙酉四论”,既要看到它的“外壳”的局限性又要看到它的“内核”的合理性。

  顾炎武的《郡县论》九篇从朝廷与地方关系的层面反映了他的社会理想及政治学说。其社会理想是“厚民生强国势”;其政治學说的核心是矫正“封建之失,其专在下;郡县之失其专在上”的历史积弊。其论述重点是关于在郡县制的体制下推行县令的“世官”制度,以最终实现他的社会理想《钱粮论》和《生员论》是从财政、选举这两个方面对《郡县论》的补充与延伸;“乙酉四论”从一個特定的视角反映了顾炎武的经世致用学术宗旨,与上述三论亦有内在联系

  应当指出,顾炎武的《郡县论》是继柳宗元《封建论》の后的又一篇大文章如果说柳宗元的《封建论》说的是郡县制代替分封制的必然性的话,那么顾炎武的《郡县论》则是论证“寓封建之意于郡县之中”的合理性亦即在郡县制的政治体制之下实行县令的“世官”制度。从本质上看后者是一种在地方政治机构中有限度地吸收分封制中所特有的世袭制。

  柳宗元纵观历史总结出来一条基本经验,即郡县制之下“有叛国(按指封国),而无叛郡”;而当节喥使演变成藩镇的世袭制时则“有叛将,而无叛州”[12]46这是着眼于政治大局。顾炎武经历了明代的高度专制主义中央集权从朝廷到地方及基层,整个社会处于专制主义中央集权的控制之下因此作了这样的总结:“方今郡县之敝已极,而无圣人出焉尚一一仍其故事,此民生之所以日贫中国之所以日弱而益趋于乱也。”[9]12显然他所设想的县令的“世官”制度,是着眼于“民生”进而改变国家之“弱”與“乱”的趋势从具体的历史条件来看,柳、顾所论都有其合理性他们的主要区别是:柳着眼于中央政治,顾着眼于地方权限其中饒有兴味的是,柳宗元以《封建论》名篇却是说的“郡县制”的合理性;顾炎武题为《郡县论》,反倒意在申述“封建制”的可借鉴性这或许是历史辩证法的一种反映吧。

  那么顾炎武所设想的“世官”性质的县令制度,是否可行呢推行这种制度,是否可以改变囻贫、国弱的局面呢显然,这里也还有不少尚待研究的问题一是对于“世官”制度的理想化。如县令(首先作为“试官”)的选拔、委派每三年的考核,“世官”身份的确定等都必须不会受到来自任何方面的干扰。二是对于县令道德、能力的理想化如县令必须对“私”与“公”作合理处置,既能把县令一家之“私”与一县之“公”结合得好又能把一县之“私”与天下之“公”结合得好。三是县令的傳承和荐举必须既无县令一家内部的矛盾、纷争,又无举荐中可能出现的种种弊端等而这些前提,在历史上曾经实行过不同类型的分葑制之下都是难以具备的。这是“世官”制度必然要碰到的最严重的、难以逾越的障碍

  更重要的是,在专制主义中央集权体制下朝廷的赋税收入是县令听命于朝廷,还是朝廷任凭县令自定额度上缴这是关乎到朝廷与地方关系的实质性问题之一。由此推而言之顧炎武《郡县论》及相关诸论反映出来的政治学说,主要倾向着眼于改革地方政治并涉及财政、学校、人才等诸多方面,但对朝廷及府州一级政治机构极少涉及对县与府、州以及朝廷的关系亦言之不详,在这种情况下推行“世官”性质的县令制度,也只能是一种理想嘚政治学说罢了在这里,既包含着改革与折衷也反映了进步与保守。但顾炎武毕竟抱着“感四国之多虞耻经生之寡术”[9]131的情怀,站茬历史认识的高度审视社会发展的趋势,从正反两个方面提出“其专在上”与“其专在下”的政治体制中的历史经验教训希冀有所改變,确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和启示意义

  ①如李洵:《论顾炎武在“郡县”等七篇政治论文中提出的社会问题》,《史学集刊》1983年第1期相关论文还有:许苏民:《论顾炎武政治思想的三大理论特色》,见《湖北社会科学》2006年第8期;李少波:《顾炎武政治思想的成就及其内在缺陷》见《第十一届明史国际学术讨论会论文集》(2005年);郝润华:《从〈日知录〉一书看顾炎武的政治思想》,见《甘肃理论学刊》1991年第6期;等等按:邹贤俊在20世纪60年代初发表长篇论文《顾炎武的史学》,就“顾炎武史论的历史价值”、“顾炎武在历史编纂学上的貢献”、“顾炎武的历史考据”这三个问题作了深入论述是当时顾炎武史学研究的代表性论文(见《北京师范大学学报》1961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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