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儿……夕儿，你快点醒过来啊，你睁开眼睛看一看我好吗？夕儿，我再也不计较了，不计较你对我的背叛了，不计较以前的种种是非了，只要你活过来，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吗……夕儿……”

从云夕墨被带回宫中，已经整整两天了，解药已经给他服下了，身上的伤口也早已处理过了，可是云夕墨却怎么也醒不了。

御医说，云公子一向身虚体弱没有得到很好的调养，这一次在环境恶劣的水牢里受到如此酷刑折磨，加上云夕墨本人也完全没有了求生欲望，恐怕是积重难返，有油尽灯枯之兆。

皇甫岚已经整整两夜没有合眼了。他守在床榻旁边，不停地轻声唤着云夕墨的小名，只希望能唤醒他。这两日，皇甫岚他面容枯槁，神容憔悴，几乎都没吃什么东西。就连小顺子见他这副模样都快看不下去了。可是，无论怎么劝阻，皇甫岚就是不肯听。他的眼睛，根本一刻都没有离开过云夕墨。

“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小顺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若不是当初皇甫岚凌虐云夕墨太过厉害，又怎么会让方子升有机可乘掳走受此折磨呢。如果这次云夕墨真的再也醒不来了，还不知道皇甫岚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唉，为今之计也只有去找王爷商量对策了。

小顺子悄悄地溜出寝殿，准备给王爷捎信。其实他完全不用偷偷摸摸的，因为皇甫岚现在根本无暇看着自己。小顺子仔细地思考了一番，终于提笔在信纸上写下这么几个大字：岚帝和亲已成定局，云公子身受重伤生死难料。望着飞向云霄的信鸽，小顺子的视线渐渐模糊了。

“夕儿，你还记得第一次我们见面的情景么？那时我在院外听到你吹奏的箫声，心里就在想着，这里住的是什么人啊？怎么能奏出那么动人的天籁之音？我一定要认识他……”

“对了，你还记得有一次我送给你一块定情的玉佩吗？那块玉佩是母后临终时留给我的，让我送给自己最心爱的女子，我就把它送给了你，因为你虽然不是女子，但你一直都是我最心爱的人……你果然一直都戴着它呢。可是，后来那块玉佩被我亲手打碎了，夕儿，对不起……对不起……”

“夕儿，你说过就算有一天我不要你了，你也要待在我身边，可是，现在你为什么说话不算数了呢，夕儿，为什么呢……”

“夕儿，如果我不是皇上那该有多好，我真的不应该那么伤害你，折辱你……可是我真的好害怕被人背叛的滋味，尤其是被最心爱的人背叛，我的心真的好痛，你知道吗，每一次伤你，都疼在了我的心头……”

“夕儿，你骂我吧，你打我吧，都是我不好，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吗……”

皇甫岚再也不自称“朕”了，此时此刻，他多希望自己是个寻常百姓，这样也许他就不会对夕儿造成这么大的伤害，不会失去他了。

“夕儿，你可真坏，你把我的心跟你自己都一起带走了，你怎么这么坏呢，你说你像谁呢，哈哈哈……”

皇甫岚笑着，眼泪却一滴一滴地滴到了云夕墨苍白的脸颊上。

“嗯……”云夕墨的眼皮突然动了一下，嘴里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哼声。

“夕儿！”皇甫岚当然没有忽略这微小的动静，他激动地拥住云夕墨的身体，“夕儿，你醒了么！太好了，夕儿！我以后一定不会再伤害你，我保证！”

“呃……”云夕墨费力地睁开了眼睛，眼神迷茫空洞，他的视线绕着寝殿转了好几圈，最后才集中在了皇甫岚的脸上。他一脸疑惑地盯着皇甫岚看了半天，才张口道：

“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夕儿，你……”皇甫岚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下意识地抱紧了云夕墨，错愕地问道，“夕儿，你别吓我啊，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是皇上啊，你的岚哥哥啊！”

“你弄疼我了！”云夕墨蹙了蹙眉头，挣扎着离开了皇甫岚的怀抱。他用被子裹住自己的身体缩到了床角一边，一脸委屈地看着皇甫岚，“你是坏人，你走开，我讨厌你！”

“我……”皇甫岚见云夕墨这样害怕自己，心下一疼，但想起自己以前对他的种种虐待，又是自责了起来，“好夕儿，我不是坏人，我是你的岚哥哥啊，来，你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好吗？”皇甫岚察觉到了云夕墨的异常，只得尽力放柔声音地哄着他。看来，这一切都需要御医来看过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云夕墨歪着脑袋瞅了皇甫岚半天，大概相信了皇甫岚没有恶意，这才小心翼翼地将身子挪到了皇甫岚的身边。他咬着唇将细长的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弱弱地说道，“那，你只能看手哦。”

皇甫岚这下子被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以前的云夕墨一直都是沉默隐忍。就算是被虐打被折磨也只会默默忍受。什么时候有过如此孩子气的一面，不过，这样的云夕墨是皇甫岚从没见过的，竟然十分可爱。

“陛下，御医到了。”小顺子领着御医来到了寝殿，轻声地对皇甫岚说道。他看到云夕墨已经苏醒过来了，心里也十分开心。

“啊！坏蛋！”云夕墨看到小顺子和御医吓了一跳，他害怕地躲到了皇甫岚的怀里，不停地念叨着，“好多坏人！我好害怕！”

皇甫岚无奈地将云夕墨从怀里“捞”了出来，一边凶神恶煞地瞪了一眼呆若木鸡的小顺子，干咳一声，闷闷地说道，“陈御医，你随朕去宫外说话，其他人等都给我退下。”而后又转过头，温柔地对云夕墨说，“夕儿乖，我出去一下就回来。我把坏人都赶走了，你不要害怕了哦。”

小顺子什么时候看过这么“柔情似水”的皇甫岚，又什么时候看过这么爱撒娇的云夕墨！只觉得自己离开的这一会儿功夫，整个世界好像都在一夜倏忽颠倒了过来似的。小顺子不由地打了个寒颤，摸了摸身上刚起的鸡皮疙瘩，悻悻地退出了宫外。

“陛下，臣刚才已经仔细地看过云公子了。依微臣愚见，云公子可能是受创太深，导致失忆了。”御医深思了片刻，才认真地对皇甫岚说道。

“什么？失忆了？那他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呢？”皇甫岚万万没想到云夕墨会就此失忆，一时之间也说不清心里头是个什么滋味，一心只希望他能快点恢复记忆。

“这个嘛，不好说。也许一两日，也许三五月，多则好几年。如果云公子的潜意识里想刻意遗忘以前的记忆的话，就也许永远都恢复不过来了。”

那个背叛自己的人终于失忆了，终于得到他应有的惩罚了，终于被自己彻底毁掉了。自己难道不是应该开心吗，可是为什么满心都是酸涩的滋味呢。

“陛下，陛下。”御医见皇甫岚愁眉紧锁，不禁安慰他说，“其实微臣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云公子现在能够忘记一切的不愉快，重新生活啊。他的心智已经跟平常的小孩没有区别了，简简单单快快乐乐的活着也许对云公子来说，才是真正的解脱啊。”

御医打心眼里心疼那个沉默忧伤的云夕墨，他不知道云夕墨为什么总是不讨皇甫岚的欢心，好多次都被折磨的奄奄一息。可现在他都失忆了，皇甫岚再没有理由去伤害他了吧。

“你先退下吧，有事情朕会传召你的。”皇甫岚一张俊脸微沉，根本看不清表情。

“主子！陛下主子回来了吗？”突然间，一抹轻巧的身影来到了寝殿门口，原来是碧雪始终放心不下云夕墨，一听说他已经回宫了就立即匆匆忙忙地赶来探望了。

“你随朕进来吧。”皇甫岚径自走入了寝宫，果不其然，失忆了的云夕墨在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只露出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呆呆地盯着皇甫岚，当看到皇甫岚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的时候，他立刻像受了惊的小动物一般高声叫了起来，“走开，你们都是坏人，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主子……”碧雪哪见过这般神志不清的云夕墨啊，心里很是难过，她跪到床边，小心地将云夕墨拥在自己的怀里，“主子，你看清楚，我是你的小丫鬟，碧雪啊。都是碧雪不好，碧雪没有照顾好你……”

“不要打我，疼，不要打我……”云夕墨在碧雪的怀里居然忘记了挣扎，只是一个劲的喃喃自语，眼神又渐渐迷茫混浊起来。

皇甫岚干咳一声，他很看不惯碧雪与云夕墨的肢体接触。可是眼下云夕墨似乎只让碧雪碰他，皇甫岚就算不悦，也只能闷闷地说，“碧雪，你将夕儿带回废苑好生照料……至于吃穿用度方面，有什么需要尽管向小顺子说。还有……朕过几日便要大婚纳后……你要看好夕儿，不能让他在这个时候出什么岔子，否则朕唯你是问！”

“陛下。”碧雪听到皇甫岚的话，轻柔地放下了云夕墨，擦了擦眼角的泪珠，站了起来定定地看着他。

“碧雪虽然身份卑贱，人微言轻，但是碧雪还是要说一句。陛下，你真的好生绝情！碧雪进宫时日尚浅我也不知道主子以前究竟哪里得罪过陛下。但我知道主子一直都是深爱着陛下的，你可知道，主子经常在废苑的桃树下一呆就是大半天；他将你送他的玉佩一直留在自己的身边，即使只剩一块碎片了他都不舍得丢弃，夜夜对着它偷偷哭泣；你每次招主子侍寝，主子都会一整天坐立不安，他想跟你亲密又怕你责罚他。他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差了可他从不敢跟你提及任由下人们欺负苛待！”

碧雪的眼睛又红了，但她仍然大声地说着，“主子那晚问了我好多丞相的事，然后就立刻来找你，我想，主子那是担心陛下你，可是陛下你又对他做了什么！现在，主子因为你失去记忆了，他是何等聪慧有才的人，现在却弄得跟个疯子一样，心智大乱！你却还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娶亲纳后！皇上，今日你要杀便杀，我还是要说，我碧雪，看不起你！你不配拥有主子的爱！”

“你给朕闭嘴！你居然敢骂朕！你还想不想活了！他云夕墨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男宠，是个供朕消遣的娈童，有什么资格跟朕说爱！立刻，带着他给我滚出去！否则我把你们一起拖出去斩了！”皇甫岚盛怒地朝碧雪吼起来，“给朕滚！”

云夕墨愣愣地看着满脸通红的皇甫岚，又歪过头看了看泪流满面的碧雪，似乎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是觉得好吵哦，吵得自己都不能睡觉了呢。嗯，睡觉最舒服了。云夕墨咧开了一个笑容就躲到了被子里。

可是他刚钻进被子里，就被那个哭泣的少女拉了出来，“主子，我们走！我们再不要跟这薄情负心的皇帝在一起！”云夕墨不情愿地下了床，最后又回过头怕怕地看了一眼那个高高大大一脸凶狠的男子一眼，就被碧雪扶出了寝宫。

等到所有的人都走光了，寝宫里只剩下皇甫岚一个人了，他终于支撑不住了。皇甫岚无力地跌坐在了地上，以手掩面，却怎么也止不住指缝间溢出的泪水。

“你穿红色还真好看！美却不俗，妖而不媚，甚好甚好！”相府暗阁。方子升看着身穿一袭大红嫁衣的月薇，频频点头称赞。

“是么，我为什么不这么觉得。”月薇缓缓地摘下脸上的薄纱，盯着铜镜里自己的脸轻声说道。

“你怎么想不重要，关键是你要知道，进宫后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想，这不需要我教你吧？待你产下皇子之时，便是你我大功告成之日。”方子升拿起桌边的木梳，温柔地为月薇梳起了长发，“我记得小时候，我就是这样为你梳头的。那时，你还总是取笑我梳得难看。明日以后，你将是皇后，而我只是臣子。我们恐怕再也没有机会能像现在一样单独相处了。就让我再为你梳一次发吧。”

“子升，你变了，真的变了，变得我都快不认得你了。”

“你又何尝没有变呢？这都是宿命的安排。我们每个人都如同棋局上的一颗小小棋子，我们拼命想走的更远，就只能步步为营，身不由己。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哎哎哎，你们听说了吗？今晚是皇上大婚的日子呢，听说来和亲的是丁零族的公主呢，据说她长得极美，出门都要用面纱遮住脸生怕别人看到她的美貌！神秘得紧呐！”

“可不是吗，我听传言说啊，她可是我们以后的皇后，六宫之主呢！我们得赶快去讨好讨好她！”

“怪不得这几天皇宫都张贴了大红喜字买来好多喜烛呢，原来是岚帝要纳后啊！”

“你们在这里吵闹什么！不知道我们家主子要休息么！”一大早，一群小宫女就在废苑门旁叽叽喳喳地议论起皇上大婚的事，碧雪实在烦透了，终于忍不住打开院门就要赶走那些多事的宫女。

“哎呀，还主子呢！不过就是个疯子！碧雪啊，别怪姐姐没提醒过你，良禽择木而栖。你跟着那个既失宠又失忆了的男人能有什么前途啊！”其中一个宫女掩嘴笑了起来，其他宫女见状也纷纷挖苦讽刺起碧雪来。

“你们懂什么？快点给我走，要不我去告诉顺公公说你们欺负主子，看你们能讨得什么好？”碧雪无法，只好搬出小顺子做挡箭牌。宫女们都很惧怕顺公公这才灰溜溜地住嘴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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