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僧己经进店里已经进里五年了为什么不让上后山

被誉为“岭南第一剑”的唐箫死了。

  人老了自然会死,但唐箫没有老。唐箫死在自己家的小客厅,死在小客厅本没有什么不对,不对的是在他死的前两天收到了一份请柬,

  请柬里只有一只鸟。

  死去的鸟叫天堂鸟。

  收到请柬后,唐箫脸色变了,因为他不是第一个收到天堂鸟的人,他是第七个了。

  是可怕的死亡使者。

  所有收到天堂鸟的人都得死。

  没有一个能活过三天。

  唐箫不怕死,但他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

  于是唐箫神色严峻地对儿子小唐道:“要么我死,要么他死。”

  小唐还年青,年青的小唐道:“我们离开。”

  在一天之内突然老了许多的唐箫摇摇头道:“不能。”

  小唐道:“为什么不能?”

  唐箫厉声道:“因为我是唐箫!是岭南第一剑!”

  小唐沉默了许久,终于缓缓道:“名声也真害人。你不走,我走。”

  唐箫依然吼道:“你也不能走!”

  小唐道:“活着的小唐总比死的小唐来得好。”

  唐箫艰难地吞了一口痰低声道:“你不会死,死的只是我。”

  小唐道:“可曹大岗死了,他的全家没有一个人活了下来。”

  唐箫苦笑道:“那是因为他逃跑。”

  唐箫终于平静下来道:“你留下来有两件事要做,一、他死了,你就不用走了;二、我死了,你替我去找一个人。”

  唐箫勉强笑了笑道:“我还没有死。”

  全家二十五口人,二十四人都活着,死的只是唐箫。

  七天之后,小唐离开了唐家,离开唐家的小唐去寻找父亲要他找的人。

  父亲说,放眼天下能替他报仇的只有一个人。

  夜,很黑,没有风。

  没有风没有月的夜对于张府上上下下一百来人来说,是十分可

怕的;因为张老爷收到了一份请柬。

  一份没有请柬的请柬。

  请柬里只有一只鸟。

  一只死去的鸟,死去的天堂鸟。

  这请柬是三天前收到的,收到之后,张老爷就沉默了,他不是武林中人,但与武林中人有来往。

  于是两天前就有二十一位武林中人来到张府,他们来张府的目的只有一个,保护张老爷。

  张老爷已经平平安安地度过了三天两夜。

  如果张老爷能平安地度过这一夜,张老爷还是张老爷;否则张老爷就不再是张老爷。

  因为一个死人自然不是老爷。

  夜已经深了,张府还是一片的灯火。

  府内二十一位武林好手和张老爷正在谈天,他们并不是在真正的谈天,谈天只是为了消磨这难熬的时光。表面上是谈笑风生,可每个人的内心都十分的紧张,但谁也不愿表露出来。

  因为大家都是武林好手。

  院外十队的卫队在巡逻,每队有十个卫兵,每个卫兵手里都是一把雪白的长刀,长刀在院子的灯光下是熠熠生辉。

  这内外两层的保护,别说是人,就是一只小鸟也飞不进来。

  连一只小鸟都飞不进来的张府,谁还会动手杀了张老爷?

  天下没有这等本领的人。

  有这样本领的人绝对不是人。

  院内张老爷还在与二十一位的武林好手闲聊,院外十队的巡逻队伍还在加紧巡逻。

  夜,还是一片的平静。

  “啪”,一声轻响。

  很轻的响声还是响声,是响声自然就会让人听见。

  第八巡逻队的十个卫兵恰好从那树下走过,那“啪”地一声就在他们头上,除了聋子谁都能听见,这十个卫兵都不是聋子,于是“唰”地一声,十把雪白的长刀卷出了一片白光,那白光冲天而起。

  冲天而起的刀光直飞那枝繁叶茂的老榕树。

  只听“哗”地一声,随着刀光而过,榕树的叶子如暴雨一般纷纷而下,十个卫兵已经有八个在树上。

  没有人的树怎么会发出声音?

  有人想从树上进来。

  树上的一个卫士道:“是飞虎爪。”

  队长道:“下来。”

  八个卫兵下了树。队长道:“不必告诉老爷。”

  但是张老爷已经知道了,在客厅的张老爷高声道:“对头怕就要来了。”

  用不着张老爷交代,谁都知道对头要来了,客厅上的二十一位武林好手更是全神贯注,一点也不敢大意。

  拿着飞虎爪的卫兵道:“队长,这里有一封信。”

  信是捆在飞虎爪后面。

  队长道:“拿来。”

  是一封很普通的信,信封上写道:“呈张老爷。”

  队长道:“我给老爷送去,你们继续巡逻。”

  很薄的信自然不会有问题,张老爷很快就撕开了信。

  信上只有一句话:“你的头值一万两银子,但我想用二万两的银子卖给你,银票在明日午时前送到大树庄前的第二株老槐树的第二个树杈上,否则……”

  拿着信,张老爷的手在不停地发抖。

  二十一位武林好手也都“嘘”地一声,于是客厅里顿时静了下来。

  许久,“闽南第一刀”甘金波道:“不给。”

  “狗腿子”罗鲜明道:“还是给了。”

  甘金波道:“给了,张老爷怕还有麻烦。”

  罗鲜明道:“不给,张老爷更有麻烦。”

  甘金波道:“那天堂鸟知道奈何不了张老爷,才出了这么一招,现在离天明不过是两三个时辰,我们坚持下来,看那天堂鸟的还有什么花招!”

  这话自然有道理。天堂鸟杀害的七位有名望的人,都在他发出请柬的三天之内。

  罗鲜明道:“离天明是只有两三个时辰,但天堂鸟并没有说一定在这两三个时辰内来找张老爷的晦气,如果他明天来呢?后天来呢?我们这么多的人总不能一直这样呆下去。”

  这话也有道理,天堂鸟虽然都是在三天之内杀了对方,但并没有说一定在三天之内来取张老爷的性命,也不等于超过三天他就不会杀死一个他认为该死的人。

  张府管家道:“老爷,您说呢?”

  张老爷无奈道:“钱掉了,还可以找回来;脑袋掉了,永远就找不回来了。”

  不只管家明白,所有的人都明白,钱是张老爷的,脑袋更是张老爷的,谁都不乐愿张老爷掉了性命,因为张老爷虽然不是武林中人,却是他们的朋友,谁都希望朋友活着。

  所以二十一位武林好手都松了一口气。

  松了一口气的二十一位好手才发觉有一只小虫爬上他们的心头。

  于是都大家都忍不住打了一个个长长的哈欠。

  三天内苍老了十岁的张老爷也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张老爷更应该打哈欠,因为张老爷已经两夜没有合上眼了,他更想睡上一个好觉。

  于是张老爷对管家道:“老管家,你去准备二万两的银票。”

  老管家也是很高兴,一场劫难总算过去了,喜滋滋地下去了,一边一边叹道:“有钱真能使鬼推磨。”

  其实,有钱还能让磨推鬼呢。

  张老爷道:“大家都去休息吧,明天让张某人再大宴诸位。”

  于是二十一位武林好手连声道好,也都相继站了起来,鱼贯地走进了后院。

  张老爷总算松了一口气,也跟着进了自己的卧室,原来还是剑拔弩张的张府现在总算平静下来了,平静下来的张府就显得格外的疲倦。灯虽然还都亮着,但灯也在打着哈欠,灯下已经没有移动的人影。

  夜还是一片的漆黑。

  时间也在悄悄地过去。

  准备好银票的老管家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一个很关健的问题。

  天堂鸟真想要银子吗?如果不是呢?

  所以他是小跑着去找张老爷,他担心这信有诈;但他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虽是小跑却跑的不快,在他走向内院时,他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叫声,那声音如同裂帛一般回荡在夜空中,久久没有消失。

  老管家愣了愣,但老管家也只是愣了一下,人马上向后院一颠一跛地跑去,他知道出事了。后院果然出事了,出事的是张老爷。

  在老管家之前已经有三位的武林好手到达了现场。

  守在张老爷门口的两位带刀卫兵已经倒在血泊之中,人已经断了气;房内,张老爷倒在地上,左胸是一柄只留下刀柄的匕首,右胸也是一把匕首。

  老管家生生地站住了脚,他看到了张老爷眼里瞪着一片的恐怖的死光

  先老管家一步的“闽南一刀”甘金波抱起了张老爷,血正从张老爷身上汩汩而出,人已经断气了。

  现场有四个活人,但四个活人也如同死人一般谁也没有吭声。

  甘金波把张老爷平放地床上。

  一转身一拳砸在门上,门便“哗”地应声而倒。

  甘金波再也没有说什么了,便出了房间;他很恼火,要是有人支持他,要是张老爷听他的话,就不会出现这样的结局了,但一切都晚了。

  甘金波出了房间,很多人涌进了房间。不仅是武林的其它好手,还有张老爷的家人。老管家手里紧攥一叠银票,手在发抖,心也在发抖。

  他终于明白了,所谓“银子换人头”只是天堂鸟的一个诡计罢了,天堂鸟不仅残忍,而且卑鄙。

  其实,只要大家留心一点就会明白,若是要银子,天堂鸟就不是天堂鸟。

  况且对方根本就没有说明如何用这二万两的银子来“出卖”张老爷的脑袋。

  所以对方只不过是让二十一位武林好手放松警惕。

  二十一位武林好手自然不是容易对付的。

  但放松下来的二十一位武林好手也不过二十一位凡人。

  二十一位凡人,天堂鸟自然能对付自如。

  于是天堂鸟终于又杀死了一位他认为该死的人。

  老管家离开张老爷的房间。

  他已经听过很多悲凉的哭声,但今天那悲凉的哭声却让他无法不流泪。他是眼睁睁地看着活的张老爷成了死的张老爷,这比什么都令人伤心。他叹了一口气,他还是离开了,他迟早也得离开。

  古宁城是一座古城,一座依山傍水的古城;古城自然有很多的名胜古迹。

  清水阁便是古迹中的古迹。

  阁下是水,水是涛涛清水,水上是点点鱼帆,点点的鱼帆在朝阳或夕阳之中便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

  清水阁是这幅山水画上的一个印章。

  闲坐清水阁上,一杯清茶,一盏淡酒,便可呤赏烟霞,指点江山。

  阁上每日应是高朋满座,但也不尽然。

  清水阁虽然美丽,但美丽得花舍钱财,一般的人虽然想上清水阁,也不一定就能上;能上清水阁呤诗赋词的都是不一般的人。

  叶子美坐在清水阁上并不是为了吟赏烟霞,他完全可以吟赏烟霞,问题是他没有这份的心思。

  他的心思全在一个件事上。

  威扬镖局的总镖头雷民今天会不会上清水阁。

  威扬镖局是岭南的第一镖局。做为第一镖局的威扬镖局有着许多的第一:镖局的规模是岭南的第一,镖局的镖师的人数是岭南第一,镖师的总体水平是岭南第一;当然,他们要的镖银也是第一。

  因此,不是很贵重的东西,一般的人不请威扬镖局。

  威扬镖局保的镖都是贵重的东西。

  一年之中威扬镖局保的镖不多,但赚的银子不少。

  二十年来威扬镖局没有失过一趟镖,是岭南最安全的镖局。

  叶子美从美丽的扬州来到这南方的古城与威扬镖局没有什么关系,若硬要拉扯上一丝关系,那就是威扬镖局收下了一宗不同寻常的买卖。

  叶子美想知道一下这桩买卖的详情,这是一桩与天堂鸟有关联的买卖。天堂鸟是在昨天出现的,收到天堂鸟的人是文老爷,文老爷被称为“荔枝王”。

  有“荔枝王”之称的文老爷自然是家财万贯。

  文老爷的荔枝城就在古宁城下属的文昌县,文昌县在古宁城郊,文老爷的府邸是在文昌县城;但文老爷是在古宁城的文香客栈收到天堂鸟的请柬。

  收到天堂鸟的请柬之后,文老爷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进了威扬镖局。

  走进威扬镖局的文老爷再也没有露脸。

  文老爷是回到了他的“荔枝城”,还是一直留在威扬镖局?叶子美想知道的就是这件事。

  所以叶子美就在清水阁上等着威扬镖局的雷总镖头。

  叶子美本来来可以直接上威扬镖局找雷总镖头,但叶子美没有,因为叶子美不想让人知道他是叶子美。

  到现在为止,古宁城只有两个人知道叶子美在寻找天堂鸟。

  不管天堂鸟是谁,让他知道叶子美就在古宁城总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叶子美上清水阁。他知道雷总镖头每天黄昏一定上清水阁,就是老天下刀子也照常不误。

  只有一种情况例外,雷总镖头押镖去了。

  雷总镖头上清水阁只是为了喝茶,福建闽南的“功夫茶”。清水阁用的水是古宁城最好的水,用的

茶叶也是闽南最好的茶叶,用最好的水泡最好的茶叶,那茶香、茶色也自然是天下第一。

  清水阁的“功夫茶”是真正的“功夫茶”。

  如果今天雷民不上清水阁,那就说明雷民不在家,不在家的原因,是保送文老爷返回文昌县。

  这时,清水阁上已经来了不少客人了,叶子美坐的座位可以把上清水阁的客人看得清清楚楚。

  雷民雷总镖头没有出现。

  夕阳已经落在清水湖上,清水湖便被浸染出一道的红光来。这是清水阁一天中最为美好的瞬间。

  雷民应该是在这个时刻上清水阁。

  如果这一道夕阳消失了,雷民还没有上清水阁上,那雷民就不会上清水阁了。叶子美就不能再等待了,明日就是天堂鸟发出请柬的第三天了。

  清水阁的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

  但上来的并不是雷总镖头,是一位老头儿,一位衣着朴素、驼背、一脸皱纹的老头儿,手里拄着一竿一丈来长的青竹竿,于是人就显得更驼,竹竿就显得更长。

  老头儿径自走到叶子美左边的一张空桌,放下竹竿坐下了,还没开口,清水阁的小二却小跑地迎了出来。

  小二一脸笑容道:“老爷子,这位子……”

  驼背老头儿慢慢道:“这位子怎么啦?”

  小二笑道:“位子倒没有‘怎么’,只是这位子是雷老爷订下的。”

  老头儿皱了一下眉头道:“谁是雷老爷?”

  小二道:“雷老爷就是威扬镖局的雷老爷。”

  老头儿抬起他那一脸皱纹“哦”地一声,道:“原来是雷总镖头。”

  小二笑道:“正是。”

  老头儿慢吞吞地道:“这位子就是给他留着?”

  小二点头哈腰道:“老爷子是明白人。”

  老头儿道:“雷老爷没有来也一直留着?”

  小二笑道:“雷老爷一天不来就留一天。”

  老头儿突然问道:“如果雷总镖头永远不来呢?”

  小二道:“您老说笑了。”

  老头儿认真道:“这座位是给人坐的对不对?”

  小二点头道:“对。”

  老头儿还是嘶哑着声音道:“我老头虽然老了,但老了的老头也还是人对不对?”

  老头儿一字一句道:“所以我就坐在这儿。”

  小二道:“这……”

  老头儿却不理会小二,面对着清水湖道:“夕阳都落进了清水湖了。”果然,夕阳已经收起了它那最后了一缕光芒,清水湖上只留下了一片白茫茫的光。

  小二无奈道:“那您老就坐着吧。”

  老头儿这才转过脸对小二道:“我老头儿不会亏了你,给你银子。”掏出的银子少说也有十两。

  小二摇摇头道:“您老需要什么,小的给您端上就是;清水阁的规举是不预收取客人的银子的。”

  老头儿不再理会小二只是冷冷道:“你爱端什么就端什么,反正这银子是你们的。”

  清水阁的茶客也就把注意力从老头儿身是挪开了,清水阁又恢复了起先的那温文尔雅的模样了。

  叶子美也低头啜了一口茶水,他才喝了一盏茶水,楼梯传来了脚步声。

  清水阁是四层的八角小楼,每层的阁子不大,只能摆十二张的桌子,摆了十二张桌子之后就不能摆第十三张的桌子了。

  在清水阁,要看清水湖的美景最好的楼层自然是第四层。

  来人是两位,一位中年人与一位后生,中年人很强壮,后生很高,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阁子,于是强壮的中年人就显得更加强壮,瘦高的后生就显得更加瘦高。

  一壮一高的两人走向那原本属于雷总镖头的座位。

  先来的老头儿道:“这是雷总镖头的桌子。”

  一高一壮两人笑了一下。

  壮的中年人道:“你是雷总镖头?”

  老头儿道:“不是。”

  中年人道:“你不是雷总镖头,但你可以坐;我也不是雷总镖头,所以我也可以坐。”言毕就在老头儿的对面坐下了。

  瘦高的后生道:“我也不是雷总镖头,我也可以坐。”于是他就在中年人身边坐下了。

  老头儿道:“雷总镖头是不会来了。”

  瘦高后生道:“夕阳就落进了清水湖了。”

  老头儿道:“但你们还是要等他到来。”

  中年人道:“既然早来的人都

要等下去,我们迟来的人为什么不可以等下去呢?”

  瘦高后生道:“我是最迟来的,所以我更应该等下去。”

  小二已经上来了,但上来的小二不再是原来的小二,这个小二却乖了许多,小二不说话了,不说话的小二只端上来了一盘子的茶点。

  茶点就放在桌子上。

  中年人道:“我们没有要茶点。”

  小二微微一笑道:“没有要茶点,不等于不能上茶点。”

  后生冷冷道:“没有点茶点,就因为我们不想付钱。”

  小二道:“不付钱你也可以吃茶点。”言毕小二恭敬地退到一边去了。

  没人说话,清水阁又恢复了平和的模样。

  雷总镖头能来吗?叶子美还想等等。

  三位的茶客也不再说话了,但他们的眼睛却分明在“说话”,那眼睛正盯着楼梯口。

  泡一杯茶的工夫,楼下又传来了脚步声。

  这次来的人不少,一共六个,六人是鱼贯而“上”。

  领头的一位很结实的中年人就是雷民雷总镖头,后面跟着五个人,叶子美虽然不认识他们,但知道就是威扬镖局的五大高手――走在前面的大个子一定是“冷面杀手”冷凌;后四个就是“岁寒四友”依次应该是病松、黄竹、青梅与枯兰,他们是镖局的元老。

  走在前面的雷总镖头看到自己的座位被人占了,皱了皱眉头;“冷面杀手”冷凌高声道:“小二!”

  冷凌与他的姓一样。

  冷的冷凌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寒冷。

  小二早就从茶房里小跑着出来了。

  小跑出来的小二笑眯眯地道:“雷老爷。”

  雷民看了小二一眼道:“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小二笑道:“小的是刚来。”

  雷民点点头道:“你给我加一张桌子。”

  小二为难道:“雷老爷,您是知道清水阁的规举……”

  “面杀手”冷凌道:“规举是人定的。”

  小二道:“既然有人订下了这规举,小的只能遵守这规举;雷老爷要加个桌子,小的这就替雷老爷请示一下老板。”

  雷民顿了一下道:“那就不加吧。”转身对身后的五个镖师道:“既然有人替我们喝了茶,我们不喝也罢。”

道:“既然这座位是雷老爷的,老头子站起来就是了。”言毕果然站了起来。

  中年人对瘦高的后生道:“既然先到的人都站了起来,我们后到的自然也不能老坐着不走对不对?”

  瘦高后生笑嘻嘻道:“我是最迟到的,所以我更应该站了起来。”

  于是中年人与后生也站了起来。

  雷民雷总镖头抱拳道:“三位何必客气呢。茶谁都可以喝,这桌子自然也是谁都可以坐,还是我们走吧。”

  病松有气无力地道:“总镖头,既然有人让出位子,我们不坐岂不是对不起人家。”

  黄脸的黄竹上前瞪了一眼驼背老头道:“只怕有的人没有这份的好心。”

  驼背老头对黄竹道:“这位就是黄竹老先生吧,说走话来却怎么这般没道理;听说老先生的‘竹扫门前雪’威震武林;我驼背这里有一竿青竹送给先生吧。”

  言未毕,原来还靠着桌子的那竿青竹突然青蛇一般地刺向黄竹。黄竹离驼背老头不过五尺,而青竹却有一丈之长,黄竹的武艺再好,也躲不开这一突如其来的一招,况且黄竹的武艺并不是最好的。

  所以在驼背老头挥竹的瞬间,黄竹已经躺下了。黄竹的武器是一竹五尺来长的黄竹,可惜还在背上。

  黄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躺在竹竿之下。

  在黄竹倒下的眨眼间,病松已经出手,有气无力的病松出手却是电雷霆一般;病松手里并没有武器,但他一动手,手里就有了武器。

  这武器是一片青翠的松针。

  青翠的松针像一道绿色的喷泉飞向驼背老头。

  驼背老头大叫一声,“好!”手中的绿竹旋转面一个密不透风的屏障,绿色的喷泉突然撞上绿色的屏障只能有一个选择。

  病松大吃一惊,一缩手,绿色的喷泉顿时消失,在绿色的喷泉消失的瞬间,绿色的屏障也消失了。

  清水阁里突然静的能听到微风吹动湖水的声音。

  病松的手突然无力的垂了下去,原本腊黄的脸变得一片苍白,叶子美看出病松的肘关节已经脱臼了。

  驼背老头在一瞬间伤了威扬镖局的两位元老,叶子美都为之一惊。

  这时,青梅与枯兰跃身而起。

  驼背老头笑道:“我驼背正要见识一下青

梅姑娘的吹凑的‘梅花三弄’,兰姑娘的‘纤手兰花’呢。”

  青梅用的是一支洞箫,枯兰的武器就是她的兰花指。

  驼背老头居然在一阁子的茶客面前称年近古稀的两位镖局元老为姑娘,这不能不让她们脸色大变。

  雷民雷总镖头突然道:“喝茶原本是要有好的心情,既然人家成心不让我们喝茶,我们又何必再呆下去呢。”

  青梅与枯兰突然笑了,道:“也是。”雷总镖头道:“冷凌,你扶上松叔,我们走。”

  驼背老头儿冷冷道:“雷总镖头既然来了,就不应该不喝茶就走。”

  雷民却笑了,总镖头的涵养就是不同一般,这时他还能笑,他笑道:“您老是专程在等我?”

  老头儿道:“等不等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你已经来了。”

  雷总镖突然冷冷地道:“不错,我是来了,可我就得走了。”

  老头儿道:“你走之前还是先坐下喝上一杯清茶。”

  雷民反问道:“您老想请我喝茶?”

  老头儿笑道:“雷总镖头不会不赏脸吧。”

  雷民摇头道:“这茶你还是自己吧喝,我们威扬镖局的规举是无功不受禄,我们走。”

  老头儿道:“总镖头要走,老头也不能强留,但总镖头离开之前,老头子想请教一件事。”

  雷民皱了一下眉头道:“您老有什么问题?”

  老头儿道:“文老爷是不是回了文昌县了?”

  雷民冷冷道:“您老也很关心文老爷的安危?”

  老头儿道:“关心不关心都没有什么关系,关健是我问了。”

  雷民冷冷地“哼”地一声道:“关健的是我必须回答您?”

  老头儿道:“雷总镖头是岭南第一镖局的总镖头,自然不会让我们失望。”

  雷民冷笑道:“告诉您老也无妨,文老爷是回到了文昌县。”

  老头儿道:“这样就好了。”

  雷民道:“也不见的就好,天堂鸟还是有办法找到他。”

  老头儿道:“我不是指文老爷,而是指你。”

  雷民一愣,没有开口。

  老头儿道:“你把文老爷送回了文昌县的‘荔枝城’,那你一定是带回了文老爷的‘荔枝王’了?”

您老想吃荔枝?可您忘了要吃荔枝还得等上一个月。”

  老头儿笑道:“可有一种荔枝并不一定是吃的?”

  雷民的脸色沉了下来,厉声道:“这话什么意思?”

  老头儿笑嘻嘻道:“雷总镖头是聪明人,自然用不着我老头子点破。”

  雷民盯着老头儿道:“看来是什么事也瞒不了您老了。”

  老头儿依然笑嘻嘻道:“雷总镖头太抬举老头子了。”

  雷民一字一句道:“既然您老什么都知道了,我也就不必隐瞒了,文老爷是用称为‘荔枝王’的夜明珠做为报酬,请我们护送他返回文昌县。”

  老头儿道:“这就好了。”

  雷民冷笑道:“这也不好。”

  老头儿道:“有什么不好?”

  雷民平淡道:“我没有要他的‘荔枝王’。”

  老头儿道:“雷总镖头的话怕不会让人信服。”

  雷民道:“相信不相信是您老的事,‘荔枝王’不在雷某身上。”

  老头儿冷笑道:“那老头就得罪了。”手中的青竹突然向雷总镖头点出,原本是完好的竹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裂开,裂开的竹杖在驼背老头手里就快速地旋转,那裂开的竹杖就像飞速转动的车轮向雷总镖头的胸口戳去。

  雷总头大吼一声,“闪开!”,那是对阁里的人说的,那原本还在背上的大刀早已到了手上。

  竹杖在飞舞,刀光只是一闪。

  “啪。”刀已经砍在竹杖上,刀砍在竹杖上,飞出去的一定上竹杖。

  但事实并不是如此,竹杖没有被砍断,更没有被砍飞出去。

  因为裂开的竹杖不是竹杖,裂开的竹杖那是竹片,竹片是柔韧的,而大刀是刚硬的,所以大刀砍在竹片上,竹片只是柔柔地一弯,在大刀回撤时,竹片已经反弹而出。

  反弹而出的竹片还在飞向雷总镖头的胸口。

  雷总镖头想不到大刀砍不断竹杖,显然也是大吃一惊。

  竹杖在逼向雷总镖头的胸口。

  但雷总镖头毕竟是总镖头,他大刀一挫,原本飞切的刀突然变成了竖刀,那竖刀迎向飞舞而来的竹杖。

  “哗啦。”一声竹杖被大刀剖开。

  驼背老头显然也是吓了一跳,他自然没人想到雷总镖头会用这冒险的一招,他只能撒手,,原

本好好的竹杖已经成了两片,“哗”地一声落到地上。

  要不是放手,那大刀就会切中他的虎口,再切进他的胸口。

  驼背老头弃竹,后退,躲过了大刀,但也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雷民还是面对着那老头儿,只冷冷地说了一句:“您老该相信了吧。”并没有动手。

  岭南第一镖局的总镖头果然是有着过人的地方。

  老头儿脸色是一片的苍白,道:“我不相信,可我不相信也只能相信了。”

  在这么多的人面前,老头儿算是丢了不小的面子。老头儿不能再动手了,就是再动手也不见得就能胜了雷民。

  于是驼背老头儿向楼梯口走去,那脚步却有些蹒跚。

  看着驼背老头的背影,雷民忽然高声道:“你要那‘荔枝王’有何用?”

  老头儿回过头来,笑了一下,但那笑却分明有些苦涩。

  但老头儿还是开口了,道:“不是我老头子要。”

  雷民道:“不是您老要,却是谁要?”

  老头儿道:“赵长安。”

  雷民似乎愣了一下,叶子美也是一愣,赵长安,江湖中的人没有不知道的;赵长安是江湖上最为有名的郎中,他何以要“荔枝王”?老头儿又为何替他要“荔枝王”?

  老头儿向楼下走去。

  雷民却开口了,雷民的声调还是一片的冰冷道:“我是没有‘荔枝王’,但并不等于这里就没有‘荔枝王’。”

  老头儿一顿、停了下来。

  雷民道:“你为什么要替赵长安要‘荔枝王’呢?”

  老头儿道:“赵长安说,只要有了‘荔枝王’,就可以给犬子治病。”

  雷民道:“原来是贵公子生病了。”

  老头儿无奈道:“得了一种怪病。”

  雷民追问道:“你何以知道我有‘荔枝王’?”

  老头儿摇摇头道:“恕老头子不能告诉雷总镖头。”

  雷民道:“你背不驼,你也不是老人,我想知道你是谁。”

  驼背老头点点头道:“我自然不是驼背老人,但我不能告诉你是我是谁。除非……”

  雷总镖头道:“除非我给你‘荔枝王’?”

  驼背老头摇摇头道:“不,除非你把我杀了,否则你就不可能知道我是谁。”

了一会儿,道:“文老爷是给我们‘荔枝王’做为报酬。”

  叶子美听得明白,威扬镖局冒险护送文老爷,原来是为了夜明珠;威扬镖局是靠保镖生活的,如果不是有很高的报酬,威扬镖局也用不着冒这样险。文老爷怕也请不动威扬镖局。

  文老爷不惜用价值连城的“荔枝王”来请威扬镖局保驾,自然是聪明人。

  最好的夜明珠,也是夜明珠;

  再好的夜明珠决没有生命好。

  驼背老头道:“雷总镖头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雷民冷冷道:“这‘荔枝王’终究是身外之物,若能救你儿子,你就拿去吧。”言毕向身后一位镖师道,“冷凌,把夜明珠给他。”

  冷凌很年轻却长得很高大。

  冷凌从身上慢慢地掏出一个袋子。

  回来的驼背老头儿只是冷冷地道:“如此,老头子代犬子谢过雷总镖头。”

  雷民道:“你不用谢我,要谢就谢文老爷。”

  雷民从小口袋里掏出了“荔枝王”。

  夜明珠就是夜明珠。

  夜明珠发出熠熠的光芒,全阁子里的人眼睛全为之一亮。

  老头儿正等去拿,一直没有开口的粗壮的中年人突然开口了。

  粗壮的中年人道:“我只想借‘荔枝王’一用。”

  雷民看了他一眼,冷语道:“二位家里也有人生病了不成?”

  中年人还是坐着不动平静地道:“人倒是没有。”

  瘦高后生却嘻笑道:“畜牲倒有一个。”

  雷民冷着脸没有开口,夜明珠还在他的手中。

  驼背老头儿道:“不知是哪种畜牲生病了。”

  后生还是嘻笑道:“老虎。”

  雷民皱了一下眉,道:“老虎?”

  中年人咧嘴一笑道:“母老虎。”

  全阁里的人都“嗤”地笑了起来,今天的事也真怪,居然有人称自己的老婆为“畜牲”的。

  雷民道:“是哪一位夫人生病了?”

  中年人道:“不是我。”

  后生笑嘻嘻道:“那自然是我。”

  雷民冷冷道:“只可惜‘荔枝王’只有一个。”

  瘦后生道:“先给我。”

  老头儿冷冷道:“事情总得有一个先来后到吧。”

  后生道:“再说你是儿子生病,而我是老婆生病,所以必须先给我。”

  老头儿道:“你这话好没道理?”

  后生依然笑道:“不是好没道理,而是好有道理;因为老婆比儿子重要,没有老婆哪来的儿子?”

  雷民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答应这驼背老人在前,按理应该给他,可你说得也很有道理,所以‘荔枝王’我就放在这儿,你们看着办吧。”言毕果然就把夜明珠放在茶桌上,由那小二推向他们。

  叶子美看着三双手同时伸了出去。

  但伸出去的三双手却同时扑了一个空。

  夜明珠就放在桌上,按理说总该有一双手扑到夜明珠,但事实上却没有。

  没有扑到,那是因为夜明珠消失了。

  夜明珠没有消失,夜明珠还在桌子上,消失了只是桌子,桌子不见了,桌子上的夜明珠当然也就不见了,这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桌子怎么会消失呢?

  桌子也没有消失,桌子只是在三双手伸出的瞬间向前猛滑了过去。桌子自然不会自己跑了起来,但有人猛地推了一下桌子,桌子就自然而然地跑了起来。

  桌子跑了,放在桌子上的夜明珠自然也就跑了,伸出去的三双手当然是什么也没有扑到。

  带着夜明珠的茶桌是向窗口飞去,飞奔的桌子很自然地撞向窗栏上。

  于是夜明珠就飞了起来。

  飞起来的夜明珠如同一道流星划向了清水湖。

  在场的人全都傻了。

  但有一个有没有傻,没有傻的一人也飞向了窗口,事实上他是比夜明珠更快飞向窗口。夜

  明珠并没有落入清水湖,夜明珠是落入那人的手之后,才落入清水湖的,落入清水湖的只是那个人。

  叶子美自然看得很清楚,那人是清水阁的店小二。

  小二居然有这等本领,有这等本领的小二显然不是小二;那又是什么人呢?

  清水阁里又是一片的沉寂。

  眼看就要到手的“荔枝王”就这样眼睁睁地弄丢了,老头儿不能不怒。老头儿嚷道:“都是你们!”

  嘻笑的瘦后生已经不再嘻笑了,也怒道:“怪我还有屁用!追小二去吧。”

  三人飞也似地下了清水阁,留下还在发愣的雷总镖头。

  雷总镖头毕竟是总镖头,他只是一愣而后便冷冷了道:“这‘荔枝王’本不属于我们的,何况正准备送人呢,丢了就丢了吧,喝茶!”

  众镖师大笑,齐声道:“喝茶!”

  于是六人就在茶桌边坐了下来。

  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

  惊魂未定的茶客们也都松了一口气。

  叶子美站了起来,下了清水阁,返回了文香客栈;他突然对雷总镖头很感兴趣,雷总镖头连问都没有问老头儿是谁,就掏出了夜明珠,难道他不怕被人骗了?难道雷总镖头就已经知道有人很早就打他的主意?所以干脆就取出夜明珠?

  叶子美不能知道,要知道那只能去问雷总镖头。

  文昌县的荔枝名扬天下。

  名扬天下的文昌县被称为荔枝王国。

  文老爷便是这荔枝王国中的国王,人们都称他为“荔枝王”,“荔枝王”富甲岭南,也无疑是位响当当的人物,府邸也是一流的,它建在文昌县最繁华的大街上,它有深深的庭院,高高的围墙;院内是三进的大院,院后是偌大的花园,花园里自然少不了假山、池沼、亭台与楼阁;高高的围墙连着的是更高的了望台与垛口,了望台与垛口自然是为了防止强盗的进入。

  家丁就站在了望台上。

  了望台上的家丁手里拿着长枪与弓箭,所以没有经过门房的准许,一般的的人是进不了文府大院的。

  也正因为这个原故,一般的人也不想进文府。当然,什么事都不是绝对的,也有不速之客要进文府。

  今晚,想进文府的是一个年轻汉子。

  一脸憔悴的汉子。汉子戴青笠、着长衫、只是面色憔悴,光从打扮上看,是一位地道的读书人。

  汉子敲响了文府的大门,敲门不是很重,但很响;因为这时是晚上。

  晚上来敲文府的人过去是很少的。门没有开,开的只是门边的一个小洞。

  门内的人问道:“你是谁?”

  汉子倦倦道:“你们不认识的人。”

  门内的人笑了,道:“不认识,你敲什么门?”

  汉子平平淡淡道:“你开了门不就认识了吗?”

  门内的人道:“既然你我并不认识,你说我会开门吗?”

  汉子摇摇头道:“不会。”

  门内的人道:“所以你还是快点走,看你象个读书人,就别自找麻烦了。”

  汉子道:“我不怕麻烦。”

  门内的人道:“你不怕麻烦,我还怕麻烦哩。”言毕关上了小窗口。

  汉子道:“我不进大门,但问一点事总是可以的吧。”

  良久,门内的人才道:“什么事?”

  汉子慢慢道:“听说文老爷收到了一封请柬。”

  门内的人又把那小窗口打开了,道:“你问这干啥?”

  汉子倦意的脸上笑了一下道:“因为我知道‘天堂鸟’发出的请柬,一般的人是没有办法躲开的。”

  门内的人厉声道:“你到底是谁?”

  汉子淡淡道:“你们不认识的人。”

  门内的人道:“就算不认识,你来此有什么目的?”

  汉子人道:“保护文老爷。”

  门内的人道:“你有什么本领?”

  汉子道:“没有多大的本领,但可以保护文老爷。”

  门内的人忽然问道:“你是天堂鸟?”

  汉子苦笑了一下,道:“你说我会是‘天堂鸟’吗?”

  门内的人道:“不管你是不是天堂鸟,与我都没有关系,所以你还是离开。”

  汉子道:“如果我是天堂鸟,你不是可以认出我了吗?”

  汉子人道:“如果我是天堂鸟,你说我会现身让你认出来吗?”

  门内的人道:“不会。”

  汉子难得地露出笑容来,道:“所以我根本就不是天堂鸟。”

  门内的人点头道:“也许你真的不是天堂鸟。”

  汉子道:“所以你大可以放心地让我进去,只要文老爷还活着,你们就不愁吃、不愁穿;但是一旦文老爷有三长两短,你们就得另谋生路。”

  门内的人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但管家有交代,从今天开始只要是陌生人就不能让他进府内。所以你还是走了吧,况且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

  汉子还是淡淡道:“你们总不能看着文老爷白白送死。”

  门内的人有些恼了,道:“你这人也真是,白老爷的安全根本用不着你来发愁。”

  汉子人道:“‘天堂鸟’已经杀了七个人,每一个都是响彻云霄的人物,文老爷比‘岭南第一

剑’如何,你们不是比我更清楚?”

  门内的人又沉默了,这时门内却传来了另一个人的说话声:“小志,你在跟谁说话?”是一位声音干涩的老人。

  门内的人叫小志,小志道:“管家,您来的正好。”

  管家还是干涩的声音,道:“什么正好?”

  小志喜道:“来了一位客人,客人自称是来保护文老爷的。”

  老管家道:“你不用理他,谁知道他是不是‘天堂鸟’,你把门看好了就是。”

  小志道:“是,不过那客人说的也有道理。”

  才管家道:“呵?什么道理?”

  小志道:“老爷比‘岭南第一剑’如何。”

  老管家沉默了一会儿,道:“让我看看。”

  于是汉子就看见了小窗口上的一张苍老的脸。

  汉子微微笑了笑道:“你是管家,你更应该替文老爷想想。”

  老管家道:“你叫什么名字?”

  汉子道:“我说我叫小乐,你们也未必能相信;所以我叫小乐也罢大乐也罢,这都没有关系。”

  老管家道:“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我怎么能相信你?”

  汉子无奈道:“既然你不能相信那也就罢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们的围墙是挡不了天堂鸟的。”

  老管家道:“何以见?”

  汉子认真道:“因为这围墙也挡不我。”

  老管家深思了一会儿,道:“你真的能从围墙上翻了进来?”

  汉子道:“我自然能。”

  老管家突然来了兴趣道:“说说看,你怎么进来?”

  汉子道:“我知道围墙上都安有铃铛,只要有东西触到围墙上,铃铛就会响了起来,所以墙头上是不可能进去的。”

  老管家没有开口。汉子接着道:“墙头不能进去,自然得另找办法,这办法就是从这门进去。”

  老管家“哈哈哈”地放声大笑,道:“你这人真逗,我会打开门让你进来吗?”

  汉子人也笑了,倦意的脸上却是舒展开了,道:“你自然不会,可你只要一回头,保管这门就开了。”

  老管家摇摇头道:“我不用回头,我也不会开门;不管你是不是天堂鸟,你还是趁早离开。”

  汉子道:“你为什么不敢回头呢?”

  管家的话却突然停了下来。

  老管家的话是停了,但门却开了。

  汉子人一脚跨进了大门,门内站着两个人,两个目瞪口呆的人,目瞪口呆的人自然是老管家与那叫小志的小伙子。

  一脸倦意的汉子对目瞪口呆的老管家道:“您老现在相信了?”良久,老管家叹了一口气,道:“不相信也不行,你果然是从门进来了。”

  汉子道:“如果我是天堂鸟,我岂不是很容易取走文老爷的脑袋。”

  小志大着胆子道:“你们不是天堂鸟?”

  汉子道:“如果我们是天堂鸟,你还能站着?”

  小志终于放下了心,道:“你们不会杀了文老爷吧?”

  汉子道:“我是来保护文老爷的。”

  小志这才指着身后的黑衣人,问道:“他是怎么进来的?”

  “他”是第四位站着的人,此时“他”正站在老管家的身后。汉子笑着冲黑衣人道:“谢谢。”

  黑衣人随随便便道:“门是管家开的,你用不着谢我;要谢就谢管家。”

  憔悴的汉子冲小志道:“我在叫门,你们的注意力很自然地集中到这儿来,于是他就爬上了了望台。”

  小志明白了,老管家也明白了,这叫声东击西。

  围墙上有铃铛,但了望台上没有;了望台上只有人,一旦了望台上的人把注意力集中到门口来,就很难发现他们脚底下的事了;了望台虽然很高。但却是修在围墙的拐角处,那90度的拐角正为爬行者提供了最好的爬行路线,等了望台的人发现来人时,却已经没有发出信号的时间了。

  小志不放心道:“上面的人呢?”上面自然是指了望台。

  黑衣人笑道:“都站着,只是动不了。”

  老管家道:“现在你们准备干什么呢?”

  汉子低声对老管家道:“我叫徐七进,他叫叶子美,现在你可以带我们去见文老爷了?”

  老管家又一次傻了眼,许久才道:“可以,可以。”

  老管家虽然没有见过叶子美,也没有见过徐七进。但没有见过叶子美、徐七进的老管家,却早已听说过“五湖(泛)范舟优(游),两岸叶子美”的胜誉,也早已听过古宁城名捕徐七进的故事。

  而眼前的两位就是当今武林最为

优秀的人物中的两位,他怎么能说不可以呢?

  于是老管家道:“小志,你看好大门,我带他们去见老爷。”

  于是老管家带着叶子美与徐七进走向了内院。

  文老爷是个很富态的人,五十出头的

  人已是大腹便便了,南方的人个子都比较小,但文老爷似乎并不是南方的人。

  文老爷高大的更象一位北方的汉子。

  老管家陪叶子美与徐七进进来时,他正坐在书房里与一位很美的女子在说话,见他们进来,他显然是吃了一惊,站起来往后门就走。

  老管家急忙道:“老爷,这两位是老朽请来的朋友。”

  文老爷才回过身子。

  转回身的文老爷似乎松了一口气,坐了下来,道:“管家,你怎么不事先说明一下。”

  老管家道:“是老朽请来保护老爷的。”

  文老爷道:“以后可别弄出这样的事来。”

  老管家道:“您放心,老朽今后绝不会干出这等莽撞的事了。”

  文老爷这时才象一位老爷了。

  老爷自然同一般的人不同。

  已经象老爷的文老爷口气就比较严肃了:“他们是谁?”

  徐七进板着脸道:“我叫小乐。”

  叶子美乐呵呵道:“我叫大乐。”

  文老爷道:“你们是兄弟?”

  叶子美道:“不是。”

  文老爷不怎么高兴地道:“我看也不像,但名字倒象是一对兄弟。”

  叶子美很认真地道:“老爷说的不错,我们不是兄弟,但我们又是兄弟。”

  文老爷这才笑了,道:“我知道了,拜把子兄弟?”

  徐七进道:“老爷果然聪明。”

  文老爷道:“可我从来就没有听管家说起你们?”

  老管家略带嘶哑的声音道:“大乐本是老朽的一门远房亲戚,因为是远房就不常走动;今天老爷有事,老朽才特意把他请来,大乐又请来了小乐,老朽想多一个人来保护老爷总比少一位来得好,所以事先没有向老爷说明。”文老爷道:“你们有什么本领呢?”

  徐七进道:“老爷需要我们什么本领?”

  文老爷道:“自然是保护本老爷的本领。”

  徐七进笑了笑道:“我们正具备保护你

  文老爷道:“可我怎么知道你有保护我的本领呢?”

  徐七进严肃地道:“一旦有人袭击老爷,老爷自然就会看到我们保护老爷的本领;现在没有人在袭击老爷,老爷自然就没有必要知道我们保护老爷的本领。”

  文老爷很有兴趣地对他们道:“你们两位挺有意思,那我就放心了,管家,他们就由你来安排了。”

  老管家道:“是,老爷。”

  文老爷道:“你们就随管家下去吧。”言毕文老爷就撇下叶子美他们,同那美丽的女子说开了。

  于是叶子美、徐七进随老管家进了后院。

  叶子美笑了,道:“管家,您老说起谎来一点也不外行。”

  老管家也笑了,干涩的声音也柔和了许多道:“有叶大侠指点迷津,老朽自然是滴水不漏。”

  徐七进道:“文老爷倒很自在。”

  老管家道:“老爷就是这个脾气。”

  叶子美道:“那女子是谁?”

  老管家道:“是老爷从文香客栈带回来的女伴。”

  叶子美道:“文香客栈?”

  老管家道:“严格来说是‘集春楼’”

  叶子美知道“集春楼”是古宁城名妓出没的地方。这个时候了,文老爷还有心思把这等女子带回,这文老爷果然有点意思。

  说话的当儿,他们已经来到了老管家住的小院。

  老管家道:“你们就住在老朽这儿。”

  叶子美道:“其它的保镖住在哪儿?”

  老管家道:“文老爷的保镖原来是五个,现在是四个,他们住的地方都不同,呆会儿,老朽带你们去认识一下。”

  徐七进道:“现在我是文府的保镖了。”

  叶子美笑道:“所以他还是同那些保镖住在一块比较好。”

  老管家道:“那也行。”

  徐七进道:“他们现在在哪儿?”

  老管家道:“他们都在各自的岗位。”

  叶子美道:“他们不跟着文老爷?”

  老管家摇头道:“文老爷带着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子,他能让那些保镖跟在屁股后面吗?”

  徐七进冷笑道:“文老爷可也是一位难得的多情郎呀。”

  老管家道:“老爷就是改不了这个,迟早就在这上面翻跟头。”

  徐七进道:“文老爷不怕天堂鸟吗?”

  老管家道:“哪有不怕之理?刚才你们不是看到了?他是没有见过老虎,不知老虎的厉害,他一直以为文府大院就是一个打不破的铁桶。”

  叶子美笑道:“您老有什么看法?”

  老管家也不好意思起来,道:“要不是见到你们,老朽也以为文府是连一只蚊子也飞不进来。”

  叶子美道:“既然那些保镖也在忙着,我们不妨先在老管家这儿歇歇。”

  徐七进道:“行。”

  老管家道:“老朽给你们弄一些酒菜来。”

  叶子美道:“那就有劳老管家了。”

  老管家也笑了道:“老朽谢你们才对。”

  老管下厨房吩咐去了。

  叶子美与徐七进就留在老管家的小院里,叶子美道:“你就留下吧。”

  徐七进笑道:“你回古宁城去?”

  叶子美道:“你已经进了文府大院,我自然没有必要留下来。”

  徐七进道:“这话有道理。”

  叶子美道:“你是大名鼎鼎的捕快,敲门不就可以进来了,何必搞得这么麻烦呢?”

  徐七进摇头道:“你有所不知,我虽然是捕快,但这郭太守不让我参与这个案子。”

  这倒是出乎叶子美的意料,叶子美不能不问:“郭太守一定有他的理由。”

  徐七进憔悴的脸显得更加憔悴了,他黯然地道:“天堂鸟已经杀了七个人,而我还是破不了案,你说郭太守能不生气吗?”

  叶子美叹口气道:“衙门的那口饭也真不好吃。”

  徐七进道:“所以我才请你帮忙,这一次我一定要抓住天堂鸟!”

  叶子美道:“现在这案子是谁来办?”

  徐七进道:“陈捕头。”

  叶子美拍了拍徐七进的肩膀道:“希望你能抓到天堂鸟,不过我还是回到城里。”

  徐七进道:“不过你喝了酒回家也不迟。”

  叶子美笑嘻嘻道:“这个自然,既然来了,酒自然是不能不喝。”

  徐七进道:“只是别喝醉了。”

  酒喝了,饭也饱了。老管家要留叶子美,但叶子美执意要走。

  叶子美走了之后,老管家问道:“叶大侠为什么要走?”

  徐七进道:“因为这里没有他的事,没有他的事他自然就会走的。”

  老管家道:“那他为什么要来呢?”

  徐七进道:“因为他从来不会让朋友失望。”

  老管家道:“这老朽就不明白了,他来是为了帮助你,难道他走了还是为了帮助你?”

  徐七进道:“因为我只请他来,却没有请他留下。”

  老管家摇摇头道:“你们这样的朋友真有点特别。”

  徐七进道:“朋友本来就是这样。”

  老管家道:“老朽有一个问题要请教徐大人。”

  徐七进道:“管家有什么事就尽管说。”

  老管家道:“你并不是来衙门派来保护文老爷的。”

  徐七进老实道:“不是,我是来找天堂鸟的。”

  老管家道:“老朽明白了。”

  徐七进道:“他已经杀了七个人了。我不想有第八人死在他的手中。”

  老管家沉默了一会儿,道:“不管怎么说文老爷总是幸运的,能让徐七进做保镖天下有几人呢?”

  徐七进道:“我想认识一下这府上的人,免得发生误会。”

  老管家道:“行。”

  徐七进道:“不过我还是叫小乐,不叫徐七进。”

  老管家笑道:“老朽只有大乐这门远亲,从来就没有徐七进这人。”

  夜已经逐渐深了,老管家陪徐七进在文府的四周认真地巡看了一遍,了望台上加强了人马,了望台上已由原来的两人增至四人;墙内巡逻的队伍也做了调整,每队八人,八只队伍不间断地进行巡逻;五位保镖全都在文老爷的房外,文老爷本来不让他们站在房外;但五人还是站在门外,文老爷自然也没有办法,因为谈情说爱毕竟比不上生命重要。

  死了,纵是张贵妃再世,也无福消受。

  文老爷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夜,就在文府上下的忙碌中渐渐地过去了。

  文老爷又平安地过了一夜。

  如果天堂鸟还是以往的天堂鸟的话,他应该会在最后的一天一夜里有所行动了。

  徐七进就等着这一天一夜。

  他相信自己能对付了这凶残的天堂鸟。

  徐七进确信天堂鸟并不知道他徐七进正在等着

  太阳出来了,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暖暖的阳光照在文府的三进大院,也照在后花园的长着绿意的小树与打着花骨朵的各种花草上。初夏,十分美好的初夏呵。

  但谁会想到在这样美丽的阳光之下,却有着令人心惊胆颤的死亡使者呢?

  文老爷是害怕天堂鸟,但他总不能一直就躲在书房中,于是离开了书房,离开书房的文老爷自然不敢一个擅自进入后花园,于是他叫上了两位保镖。文老爷有自己的想法,天堂鸟再凶狠,也不至于在大白天来杀人,到自己的后院走走想必不会有事。

  文老爷对两位保镖说道:“我们到后面走走。”

  大刀姚益堂道:“老爷还是呆在房里安全。”

  长剑郭友开道:“姚老爷子说得在理。”

  姚益堂很瘦,很瘦的姚益堂却有一把很大的刀;于是刀似乎比人人更宽。郭友开很矮,很矮的郭友开却有一柄很长的剑;所以剑就显得比人更高。

  文老爷怒道:“你们不去我自己去。”

  姚益堂道:“小郭与我只是想到老爷的安全,既然老爷要去,我们陪老爷去就是。”

  文老爷道:“天堂鸟再厉害也不至于现在出来吧。”

  于是四人一同出的书房,因为文老爷旁边还有一位美人;出了书房的四人自然就进了后花园。

  后花园自然很美丽,更何况还有美丽的朝阳,美丽的朝阳又是柔柔在洒在美人身上,于是美人就更美了,文老爷就要醉在温柔乡中了。

  但身边却有着两位人保镖,有两位保镖的文老爷自然进不了温柔乡。

  于是文老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就在文老爷的叹气声中,突然“唰”地一声撕裂这美好的一切。

  文老爷没有听得出来,但文老爷没有听到不等于大家都没有听到,听到声音的大刀姚益堂扑向了文老爷。

  文老爷不会想到有人扑向他,于是向前跌了下去,落入了池中;落入水中的还有那美人,文老爷的手牵着美人的手,文老爷落下了,美人自然也就落下了,姚益堂也随后落了下去。

  从水中浮了下来的文老爷怒道:“你这是干什么?”

  水中的姚益堂没有开口。

  池边的长剑郭友开慢慢道:“要不是姚老爷子,您老

怕就得永远躺在这了。”

  郭友开举起手中的一样东西,那是会要人性命的长箭。这长箭足以让文老爷改称为死老爷,而不再是文老爷了。

  文老爷的脸色“唰”地变了。

  还在水中的姚益堂道:“小郭,快点把老爷拉上去。”

  郭开友忙蹲了下来,动手拉文老爷。

  文老爷尚未上岸,又是一声“唰”地一道声响,这次文老爷也听到了,吓得向下一沉,于是高大的文老爷又落入了水中,不仅他落入了水中,长剑郭开友也落了下去,郭开友是被文老爷带下水的。

  但事实上并不全是这样,落入水中的郭开友却浮在水上,身后插着一支长箭,长箭已经没入身子,只留下半尺长的箭羽。

  血,慢慢地在池水中洇开了。

  那叫园姑娘的美丽女子吓得惊叫一声,文老爷也是吓呆了,只有姚益堂怒道:“你们都给我躲在池边。”飞快地抱起来郭开友。

  郭开友已经气息奄奄了。

  姚益堂道:“小郭,你不能死!”

  郭开友笑了一下,笑容就永远凝住了。

  “小郭!”姚益堂大声叫道,但小郭永远成为了小郭了,再也不会有老郭了。

  姚益堂笑了,那笑声不是笑声,那笑声是哭声。

  姚益堂抱着郭开友跃上了池沼,向外就走。

  文老爷惊慌地叫道:“姚老爷子……”

  姚益堂回头看了看那已经十分狼狈的文老爷,一句话也没有说往外就走。

  文老爷道:“姚老爷子……”

  姚益堂没有停下来。

  徐七进与老管家等五六人已经赶来了。

  老管家惊慌道:“快,快,把老爷救上来。”于是四五人就七手八脚地动手拉起了文老爷与园姑娘,

  上了岸的文老爷与园姑娘被扶进了后院。

  徐七进看了看郭开友身上的长箭,道:“您能告诉我,箭是从哪里射出来了吗?”

  姚益堂道:“对面的楼房。”

  姚益堂道:“小伙子,不用去了,那天堂鸟早已走了;你还是离开文家大院吧,保镖这饭不是你们吃的。”

  徐七进停了下来笑了笑道:“我想去碰碰运气。”言毕飞快地向院子里走去。

  但徐七进没有上对面的楼房

,因为对面的楼房是客栈。

  徐七进也没有一县衙,老管家已经告诉他,郭太守已经把保护文老爷的事交给了县令,昨天县里已经派人进了文府,那巡逻的队伍就有一半是县里的巡捕。

  徐七进又返回了文府。

  徐七进一进文府,老管家就急急忙忙地把徐七进拉到一边,低声道:“徐大人,老朽找你半天了,你看。”

  老管家掏出一封信。

  信上只有一句话:“今夜取你性命。”

  徐七进“嘘”了一口气道:“哪里发现的?”

  老管家道:“前院的大树上,用飞虎爪连着的。”

  徐七进皱眉道:“又是飞虎爪,文老爷呢?”

  老管家道:“在书房。”

  徐七进道:“为什么不回寝室?”

  老管家道:“老朽不知道了。”

  徐七进道:“文老爷有几位太太?”

  老管家道:“三位太太,因为这三天,老爷怕连累了太太,所以就一直呆在书房,而且一直由园姑娘陪着。”

  徐七进沉思了一下道:“太太不生气?”

  老管家摇头道:“都这时刻了,谁还有心思生气?”

  老管家道:“还有十几个时辰,不知还会出什么事?”

  徐七进道:“由在下来保护文老爷如何?”

  老管家道:“老朽也有此意,只是太委屈徐大人。”

  徐七进笑了笑,脸上又憔悴了许多道:“老管家就不用客气了。”

  于是两人就一同返回文老爷的书房。

  文老爷已经换了衣服,但已经没有昨天的闲情了,园姑娘还坐在他的身边,但他们已经没有昨天那么亲密了。

  死亡的威胁是最大的威胁。

  徐七进进去时,他们的表情都是一片的不安。徐七进道:“从现在起就由我来陪着老爷。”

  文老爷低声道:“好,好。只要能保证我的安全,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徐七进道:“老爷放心好了,只要有我在,就有老爷您。”

  文老爷叹了一口气,道:“那天堂鸟果然厉害。”

  一直没有开口的园姑娘道:“你能送我回古宁城吗?”

  徐七进道:“你想回古宁城?”

姑娘低声道:“我害怕。”

  徐七进道:“当然可以,不过不是现在。”

  园姑娘的脸色越发苍白了,让人有一股说不出的哀怜。

  徐七进道:“不是我不送你回去,只是现在你也回不了;天堂鸟怕也放不过你。”

  园姑娘就不再说话了。

  徐七进道:“管家,姚老爷子呢?”

  老管家道:“老朽已经吩咐下去,只要姚老爷子有什么要求,要尽量满足他。”

  文老爷内疚道:“是我害了小郭。”

  徐七进也不说话了,于是书房里就沉默了下来,房外是阳光灿烂,房内却是一片的阴沉。

  天堂鸟,的确是可怕的天堂使者。

  许久,徐七进道:“老管家,你把另外的保镖叫来,我有话说。”

  老管家道:“好。”

  老管家就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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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本人的第一篇长篇小说。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看来,大家给我的意见普遍是:文字是优美的,故事是精彩的,情节是曲折的,但开头是老套的!这我不否认,毕竟这是第一次尝试嘛,是有写仿写的痕迹。不过还好拉,后面终于还是走出来了:)

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是虚构的,但他的心声却是我自己的。我要写的是一个破碎家庭给孩子带来的伤害!因为我自己就深受其害!我写这部小说是为了呼吁,当然呼吁是在后面的,所以要耐心看下去才会发现精彩的。

在这个自由是代,离婚就像结婚一样随处可见,这种背景下的孤苦孩子更是随处可见的了。

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是个性格怪癖的优等生。

本来还写了一部姐妹篇〈流星,来不及陨落〉的,但写了一半就找不到稿子了~~~晕~''那里面的主人公是个性格开朗的小混混。我不知道稿子还能不能找到,若朋友们想看的话我会尽力去找的。好了,就写到这里了,想了解我的话到我的个人文集里去看看吧

讲台上老师正在向同学们宣读今年高考作文的改进方案:从今年开始,高考作文将扔弃以前那种话题作文,放弃那种套、编、凑得高分的评分法则……

枫心不在焉的听着,对他而言无论怎么改都一样,所以他有些无聊,眼睛不时的看看窗外那“白云环抱青山”的美景。

他的眼睛突然停在了窗外,眼神变得那么专注,那么好奇,那么惊讶……不是云,也不是山,而是一位女孩,一位清纯的女孩。如海般湛蓝,如月般明亮。

她跟在她父亲身后从窗外走过,她也看到了枫,同样的专注,同样的好奇!

她的脸上似乎想泛起一丝微笑,但微笑似乎又被什么给挡住了,还未来得及绽放在她白皙的脸蛋上,就走过了高中二年级8班的教室。

枫的眼睛还停留在那儿,一动不动。

他似乎有些迷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他深思着为什么,在他看来对一个女生有这样的感觉太不可思议了。

蜀山中学所谓的美女他都见过,但没有谁会让他有这过种奇特的感觉,这个女孩似乎有一些忧愁,又有一些开朗,但都不明显,给人以一种深沉的感觉。

一定是我无聊了,把她当成一道风景了,对!一定是

这样,我就说嘛,我怎么会对女生有什么异觉呢?惟一平常的感觉便是讨厌,天下女人都一样!她不过是一道风景而已!枫想着想着脸上露出了嘲笑的神色。

杨枫同学,看你这笑意一定是对此次改革大为欢迎了?请你谈谈你的看法好吗?老师欣笑着说。

枫突然后悔起刚才的走神来了,改了些什么都没听到,让他如何谈看法?管他呢,都已随条件反射站起来了,还能不说吗?于是他信口开河道,我觉得改得很好,老式作文方法已成了新八股了,祸害文学界。枫停了停,他不知道新方法是什么,但他知道文坛上一直在提倡创新和真实,便说,我们就是要自由的写,写出自己的心声。

老师大赞曰,对,杨枫同学很有见解,把老式作文比作新八股很独特,而且也听得不错,‘自由的写,写自己的心声,’正是我将要说的,请坐下。

一些同学投来赞许的目光,也有些受尽冷眼的人不屑一视。

枫尴尬的笑了笑,坐下了。

坐下后,他不禁又笑了笑,“福兮祸所倚,祸兮福之所至。”他觉得不太合适,又换成“歪打正着,”接着他严肃的想:我何时这么爱笑了?

是的,他不应该笑,在蜀山中学他正因为排在校草级别的行列却对子对女生冷漠无情而驰名于校的,他这铁石心肠的寒冰怎么可能会面带微笑呢?

微笑就这么怪,它可以让人感觉到温暖。若每天都沉着脸会让人感觉到寒冷,就如女孩子们形容枫的那样――冷若冰霜。

放学的铃声响了,枫回过神来望了望窗外。窗外的走廊上人群蜂涌却没有看见那个女孩的身影。

云冲着他呼喊道,枫,走啦!

枫这才想起每天一小时的排练来。

他们――杨枫、夏宇、白云、刘岚四个校草级别的男孩对音乐的执着只能用“疯狂”来形容,所以他们也给自己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风狂男孩”,但除了他们自己,目前还没有谁知道他们对音乐的执著,更不会知道“风狂男孩”。

为了一炮打红,他们决定在即将来临的校运会开幕仪式上献上一首歌。所以,近期他们每天中午都会在宇家大院后面的那条小河边排练一个小时,为了保证处女作的震撼力,他们还特地请了一名音乐高手作指导,时薪一百元,这笔钱由岚和宇支付。

一片竹林,一群牛羊静静啃着青草;

一群男孩,一阵欢笑久久回荡山间……

这是他们玩耍的地方,也是他们排练的地方。

四个男孩、背对着背在进行,今日的最后一次排练:枫的吉他、岚的手鼓、云的贝司,还有宇的键盘。

枫放下吉他,随手捡起一颗石头扔进河里,水波,如同华环,一圈一圈的扩散。枫转过头来看着他们严肃而伤感的问,你们说,我们能永远这么快乐吗?

云来到枫的身边说,枫,你怎么了,怎么问起这个问题了?

枫淡然一笑说,没什么,尽全力保证这次演出吧。

云大声道,以前我们一直默默无闻,这次可非要大显身手不成。

宇笑道,你要大献身丑,我可不去。

我这种超级大帅哥怎么会献丑呢?若非要献,我也只得把你献上去。

Very good!请问你要把我献给哪位美女呢?

上课前,枫居然又不自在的把眼睛放到了窗外,似乎有一期待,是期待那个清纯的微笑吗?她应该不是蜀中的吧?否则那令他神不守舍的神情面容怎么会现在才发现呢?她还会再出现吗?

枫不禁为自己守株待兔的愚行感到可笑,他摇摇头努力使自己忘了这一切,可是越想忘了这种思绪反而越强烈。

宣传委员王天坤(人称乌鸦嘴)冲进教室叫道,不好啦,不好啦,我打听到一件国家级大事啦!

宇故作惊慌的问,怎么了?是布什遇刺还是小泉被抢?

不是啦,是我们班的国家级大事。

王天坤作出一副严肃的神情说,据我明查暗访发现,我们班将转来一位靓M。

这算什么坏消息呀?有人责问。

算呀,算呀,对我们女同胞来说。我怕男同志喜新厌旧的冷落了其她女同胞,而为她发生武装冲突岂不是坏消息吗?说着她伤神一叹。

众人如她所愿的争先恐后的询问靓M的事,她愤然甩出一句,不知道啦,不知道啦!

其实她担心的也不无道理,因为蜀中的怪现象是帅哥如云美女如宝,任何一个超级大帅哥到了蜀中都会身价大跌,除非他有周杰伦的人气、刘德华的魅力,否则帅也只能自己欣赏,而任何一个美女到了蜀中都会身份大涨,即

使她只有洛神那姿色的一半的一半的一半,在蜀中也可以随便挑帅哥。如今有美女来了,大伙岂不闹翻天了?

宇像吃了兴奋剂,大声说道,太好了,又有美女可以打望了。

枫呆愣着猜想:会是她吗?他的心咚咚的跳阒,思维中闪出一丝欣意,真奇怪,他居然会为她产生期待产生欣意,他又笑了,嘲笑自己的失常。他理智的认定:这一切都是假的。

王天坤嘲笑道,班长你别嘲笑了,见了她以后保证你冰雪尽化。

枫蔑视的看着她,休想,天下女人都一样。

上课铃响了,王天坤没趣的回到了座位上。

一名中年男子领着她女儿走进教室,估计是在等老师来的。那女孩相貌平平,甚至有些不尽人意,油光可鉴的脸上有些黑红黑红,但她穿作很时髦,头发拉得笔直。

有一同学轻声问她,你是转来的吗?

她点点头,并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那位同学用失望且神秘的笑脸看了看王天坤,另有一同学道,乌鸦嘴又欺骗我们感情!教室后排还有人低声议论:哎,我们班又能多了一只恐龙了。

对,下课得去找乌鸦嘴算帐……

王天坤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惊讶表情,双唇呈半闭合状态,难看至极!

枫好生失望的低下了头。

这时九班的班主任走进来对那位家长说,走错教室了,在那边,于是那位新生满脸通红跟着老师出去了。

王天坤如获重释的说,我就说嘛,怎么可能变成她了呢?

王哥带着一名女生走进教室。

她秀长的头发随着走路的步子一飘一飘,脸上明显没有画过妆却显出非凡的美丽,一身平凡的衣装落落大方,深沉的神色早已折服了帅哥们的心,不说叹为观止,也是百里挑一的。

真的是她!枫有些自言自语的味道。

王哥提高嗓门道,这是我们班的新同学,希望大家好好的和她相处,共同学习别再欺负弱小同学的事来。

教室里一阵哗然,讨论顿时热了起来。

王哥所说的“欺负弱小同学”其实是“欺负新同学”,特别是“欺负特丑的新同学”。这样的事在蜀中是屡见不鲜的。若新转来的是丑女生,那必然会有一大群替天行道的英雄出来伐丑,其口号曰“长得丑不是她的错,可是出来到处吓人就是她的不对了!”其实这也不能怪英雄们莽撞,这堂堂省重点,帅

哥遍野何奈鲜花罕见,难道这位校长女士还想与她们争芳斗艳?

不过此次蜀中青草是不会“犯错”的,这点王哥应该相信。

枫觉得该履行自己的职责了,于是他站起来说,大家安静,我们还是请这位新同学自我介绍一下吧,以后好

酒吧里灯红酒绿,熟客接踵而来三五扎堆。吧女们笑靥如花,拿酒、开酒、灌酒,眉来眼去嬉戏调情,空调的冷气在男人和女人之间的缝隙之中咝咝流窜。烟雾腾腾,火热劲爆的音乐,粉腿玉臀的热舞,台上各种烂俗香艳的歌舞,台下各种撕心裂肺的嚎啕……仿佛午夜城市灰暗的天空,才是这个地方沸腾的阳光。

阿奇窝在酒吧卡座的角落里,这是她在酒吧卖酒的第三年。一只刚从瞌睡中清醒的黑色流浪猫从窗前迅捷的一闪而过,很快消失在街道深处。

“在想什么呢?”梅里突然发问。

梅里是阿奇的室友,也是酒吧的卖酒女。在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她的话就像一发现实的子弹,迅速穿过阿奇的胸膛,归位现实。

“看见了吗?一只流浪猫……它努力徘徊,但不属于城市。”阿奇往窗外努努嘴。

梅里不屑窗外,双眼迷离的都是舞池里各色的男人,“我没注意。”

阿奇说:“那是个灵魂,如果不用心看,就不会发现……他就像正午时分的阳光,无声无息,但时间久了却会让人感到灼热的痛。”

梅里把目光收了回来,看了看她,“你喝多了吧?”

确实,大半瓶伏特加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下肚,再加上油炸丸子,骨肉相连、水果等乱七八糟的食物混在一起,连胃也是三教九流,翻滚打斗得厉害。她感觉到头晕沉沉的,但心偏偏是异常清醒。

酒?真的能消愁?去你妹的大爷。

醉了睡了,可第二天醒来,食物排空肠胃,过去仍然塞满心中……这种感觉相当恶心,就好像胃被人从肚子里揪出来摔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狠狠的搓了搓,踩上几脚再塞回去。可是生活何尝又不是这样的粗暴呢。

当酒吧的狂暴的音乐变成迷乱的序曲,阿奇忍不住说:“是该结束了吧?”

“什么结束,这是一群人狂欢的结束,两个人寂寞的开始。”梅里重新为唇涂上鲜艳的红色,掩盖已经褪色的惨白。开始寻找她今晚的猎物。这里的人直接把欲望和利益全部摊在桌面之上,那有空理你的欢喜与悲伤和狗屁孤独犹豫。

“你说我们最后能得到爱情吗?”

梅里把手放在阿奇的额头上试了试了,“你没发烧吧?”

“干什么呀,我没醉。”阿奇一把拿下梅里放在自己额头上的手。

“你以为这里是童话吗?让我来告诉你什么叫现实。王子身穿漆黑铜锭皮衣,扯着嘴角狰狞恶笑,手持皮鞭疯狂的鞭挞公主,灰姑娘趴在南瓜马车上,被男人无情的踩在脚下哀嚎……你就收起那份收少女心吧,在这里不适用。”

“是啊,这就是酒吧,一个艳俗之地,没有风雅纯爱。”阿奇怔怔的望着眼前的迷幻的灯火,越发觉得这是个怪诞的梦,眼前穿着劣质次品低胸小礼服的舞女,个个都有着一张狐狸的脸,对着或西装革履或短裤背心的小丑,欢颜无耻。

梅里已经离开位置,朝着目光锁定的脖子上套着粗壮项链的暴发户走去。阿奇把梅里递过来的最后一杯伏尔加一饮而尽,这一杯似乎和之前的所有都不同,带着呛人浓烈的酒精味,还有一股暖流袭遍全身,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开始沸腾起来,抑制不住的兴奋从每一个角落全部拥入大脑皮层。她跳上茶几,“it’s my show time。”蹩脚英文讲得流利至极,就像她纵身跳入舞池的那个瞬间一样连贯美丽。

这就是她的生活方式,用无数酒水淹没自己,沉没海底,不再多想,没有孤单……喝掉的酒水总会有人买单,而这正是她收入的来源,如果酒量好,又不要节操,一个月拿到七八千的提成不在话下。虽然这是一份不亚于白领收入的低俗行业,但阿奇在这行里也算是有节操的,如果这行有节操的话。

她好像已经沦陷了,浓烈的酒味和着不知名药物催化着她占领了今晚的主场。四周的场景随着音乐的舞步摇晃了起来,天旋地转,满目闪烁……再一次,她沉落在酒水里渐渐迷醉。

阿奇跳上了酒桌,高高在上,向众人展示了自己袖长的白腿,在聒噪声中,她撩起裙子不断扭动身子,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抓着麦克风,喝酒唱歌。用最狂热的嗓音唱着最忧伤的情歌……她好像倾尽自己全部的疯狂。

最后,她被浓烈的伏尔加麻痹,彻底失忆,往下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一副臭皮囊而已,自从她进入这个圈子,就仿佛是一脚踩空跌进了深深的无底洞,她执着的坚守着自己的最后一丝底线,却在别人的眼中看起来是那么的可笑。

有人更是说她什么,当婊子还要立贞洁牌坊,真是矜持高贵给谁看。就在这样沸沸嚷嚷之中,阿奇却依然固守着想要寻找一份执着美好的爱情,听起来还真是有一些荒荡不羁。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公主的性子丫鬟的命格吧。世间喧哗蓦然离她远去,无尽的黑层层包裹着她,冰冷孤独,犹如脚下寒光四射的高跟鞋。

毫无例外的,第二天早上阿奇在一股刺鼻的啫喱水之中醒来。梦里的豪华宽阔酥软大床没有出现,首先进入眼帘的是前面二十一寸的破彩电,一屋子的老坛酸菜味,窗帘脚下躺着几只不知道什么时候死去的蟑螂。自己躺的这张床单估计肮脏的滚过几千人……身边的男人一身汗臭,阿奇想到这里,心中一股恶心。

为了不吵醒身边的这个男人,她蹑手蹑脚的爬起来,捡起可怜巴巴倒在门口的两只高跟鞋,想要迅速离开,却在站起身的时候,不争气的廉价高跟鞋就在这时断了跟,阿奇一个踉跄没有站稳倒了下去,发出响声。

她迅速看了看床上的男人,好在男人似乎没有被吵醒,只是翻了个身,继续睡。她脱了鞋迅速离开这个地方,穿过门口一手用包遮住脸躲过服务台前老妈子的眼神。偏生又是遇到一个好事的阿姨,拦住了阿奇,“小姐小姐,你的鞋子坏了,要不先穿我的拖鞋走吧。”

阿奇很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谢谢您。”

结果她拿了一双塑料拖递给阿奇,“别客气,钱我算房费里头。”

阿奇穿着塑料拖,手拎着高跟鞋灰头土脸地穿过杂乱的大街,一路上她越想越绝对不对劲,依自己的酒量喝下这些酒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怎么记忆到了自己跳上舞台之后就全部都断片了呢。所有的片段慢慢的在脑海之中回放之后,突然想起梅里递过来的那杯酒。

灰溜溜的冲进一条小巷噔噔噔的上到了四楼出租方,逃命似的跑了个气喘吁吁,塑料拖上还沾了一些臭水沟的泥水,就像自己临时住的这个窝,在高楼大厦的夹缝之中,简陋无比,就像一条城市裂缝之中粘贴的一条创可贴。

进门发现一起同居的梅里正在客厅里修自己的指甲,梅里抬头看了看狼狈不堪,怒目相对的阿奇,想说点什么,又低下了头。最后还是说道,“你总算回来了,昨晚去了哪里?”

“你还有脸问,我喝了你递过来的酒之后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说,收了多少钱。”

梅里一脸无辜,“你这是什么话,我担心了你一晚上。”

“一晚上,指不定你晚上躺在那个野男人床上呢。”

梅里顿时涨红了脸,咬牙切齿;“什么野男人,说的好像自己就是遁入尘网的灰姑娘似的,在夜店打工等你英俊王子出现?”

阿奇也来气了,“至少我不像你,每天都要勾搭一个公仔玩命撒欢,为了几百块钱可以卖笑卖肉。”

话一说开,梅里倒是不气了,生生的笑了,“你娇贵,你别在这里干了呀。”

来酒吧消遣的也不过是朝九晚五的工薪族,蓝领和小商贩,偶尔来个阔气的私营业主,开着广州本田已经是高档土鳖,要不然就是开两摩托车摆酷往街角霓虹灯笼招牌下一丢,麻溜溜的钻进酒吧。

真正的富豪绝对不会涉足这样喧嚣杂乱的低档场所,灰姑娘夜店打工遇到英俊王子的传说从来不会发生。世界上的人分为很多层次,就像非洲贫民窟里永远见识不了拉斯维加斯的撒金奢靡,吧女也不可能搭上多金豪客。

阿奇没有再接下去,一头扎进卫生间,哭了很久很久。好像想要把这些年受的委屈,一次性全部都哭出来。泪水把残余在脸上的状都哭得糊了一脸,直到最后,阿奇觉得自己已经哭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才渐渐停下。站起来认真的把妆卸去,露出一张干净的脸。

这个出租房怕是自己再也住不下去了,她回到房间拿出存折,看着自己这三年辛辛苦苦省下来的14万。看起来好像是一个不错的数字,可是其实它只够买一只高档的LV包包。正在她几乎绝望的时候,这个狭小的窗户外,竟然有一丝阳光透了进来,不偏不倚,正好照射在阿奇的手上。大多数时候,阿奇还是对生活满怀希望的,她相信一定要好好活着,就算卑微的生命没有将来,没有梦想,也要心存星辰大海。

她收拾好行囊,认真的和这座城市告别,想认真的和过去告别。踏上了寻找的旅程,她也不知道下一站是哪里,只是她知道,她要去寻找她的初心,找到幸福的地方,就停下来。一路走走停停,阿奇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

雨后秋日,夜露深重。潮意化作薄雾,在大山阶梯之间变幻万千,诡谲诱人。她看着这样虚无缥缈的迷雾,仿佛好像自己的心一样,被囚困在这迷雾森林之中。

迷雾之中,突然一座深红色古寺在阿奇眼中若隐若现,再往迷雾深处走去,寺院大门敞开,大殿那道厚重的木门将微风带来的一阵阵湿寒挡在了殿外。历经沧桑的朱漆早已经斑驳,偶有翘起的边角受不住潮,掉在点钱青石阶上等着清扫。

正中蒲团上跪着一个僧人,口中喃喃着似是而非的经文。阿奇走上前去,僧人眉目清秀,眉宇之间神色安详,仿佛即便是门外风声鹤唳,席卷苍天大树也不会惊动他一分一毫。阿奇双手合十,在僧人旁边的蒲团之上跪下,对着大佛虔诚朝拜,僧人依旧不曾言语。

却在阿奇即将起身离开之际,僧人突然开了口。“既然与佛有缘,为何不添一炷香。”对于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阿奇愣了三秒钟之后转过身去,“谢谢。”虽然阿奇不信佛,但是每次都会很认真的祈祷,在她心中,或许希望便是信仰。

僧人起身,为信客点上一炷香。

四目交汇的那一瞬间,僧人那双点墨漆瞳并没有随着年岁而黯淡,而是显得睿智而明亮。可是就在目光对上阿奇的那刹那,那双睿智清明的双眼突然有那么一瞬间变得鲜明而锐利,目光散射出来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从眼底散出的戾气更是将刚才的和蔼沉稳迅速打破。可是也就只是那么一瞬间而已,短到阿奇还没有记住那样的目光,就已经被迅速收藏。

再眨眼睁开的时候,惊愕的脸上已经变成祥和的笑容,“女施主,山路崎岖,朝露是否弄湿了衣袖?”

“沾湿衣服有什么关系,怕的云雾蒙蒙迷了路。”阿奇接过三炷香,叩拜,目光晶莹透彻,低头默默许下心愿。“希望从此欢喜代替了哀愁,微笑不再害羞。时间懂得去倒流,世间找不到黑暗,幸福像花儿一样。”

生命漆黑残酷,幸好她还有那么一点对未来光亮的期待,就像黑夜中即使没有皓月当空,也总会有点点星光,及时乌云压顶,在乌云之后远远的地方还有浩瀚银河,深邃绚丽的宇宙。即便从污泥之中走来,却心怀着美好的初衷。

不否听出阿奇话中有话,便问道“你为什么会到这里?”

“山雾这么大,我一走进这林子就迷路了。”阿奇回答。

不否听完笑道,“哈哈哈,女施主,怕是雾不迷人人自迷了吧。”

阿奇对于不否的一语中的突然愣了一下,自己的心思竟然被这深山之中的大和尚一眼就看穿了,心中又喜又怕,喜的是或许在这里就能找到她要的答案,怕的是深山之中一男和尚不免心中生出几分怯意来。“大和尚,不瞒你说我特别讨厌我以前的生活,城市那么大我待了三年终于不会再迷路了,可是最后我却发现我迷失了自己的心。”

听完阿奇的一番话,不否开始变得热心了起来,他笑着说道,“ “在下法号不否,女施主即便是带着心愿而来,那何不让贫僧为您算上一卦。”

寺庙不大,香火更是不旺,想到一路上来的青苔石梯,来这里祈愿的人也不多。阿奇本想进来参观一下便走,可是刚才的一番话却让阿奇行动了,求上一纸签文听听这个叫不否的和尚说说又何妨呢。“好呀。”

说完拿下桌上的求签筒,重新跪下,默念心中所求,一支竹签潸然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十八签,是不否大师帮我解吗?”

“嗯,您跟我来。”阿奇跟随不否走进了偏厅,和大殿不同,这里檀香肆意中间是一张黄梨木大案,案上是一叠宣纸,一些毛笔还有一只翠绿色笔洗格外引人注意,后面高高的一个架子上挂着数百条签文。旁边墙上挂着一幅书法,上面写着,“虽遣黄蝶舞碧天,不曾别去枉寻欢;相思缠在虬枝上,再聚精魂也惘然。”

画上的墨迹看起来并不像年代久远之作,阿奇并不怎么懂是什么意思,但是看起来与佛门清静之地的风格迥然不同。正当阿奇出神之时,不否取下十八签放于案上,“女施主,请坐!”

阿奇缓过神来,连声说道,“好好。”

“第十八签,中吉签,“离暗出明时,麻衣换绿衣;旧忧随时退,遇禄应光辉。”说完不否将签文递给阿奇。

“不否师傅,怎么解?”

“此签为中上签。离暗出明时意思就是就像乌云的天空也渐渐地晴朗,可以看到月亮般地,今后渐渐地希望能被实现吧。麻衣换绿衣说的是脱掉破旧的衣服,穿着漂亮的衣服般地,用全新的心情做好每天的善行。而旧忧随时退,遇禄应光辉则是说长时间的悲伤也渐渐地消散吧。福德自然地增加,人生光辉闪耀。”不否说道,“请问女施主心中所求何事?”

阿奇思索了半天,人生无非两件事,爱与美食不可负。既然如此,便说,“那就求姻缘吧。”

不否看着阿奇望向窗外的模样,眼神中却透着凌厉和锋锐,这明明是不否第一次见到阿奇,好像这个带着故事而来的女人总是能勾起无数往事,让深山僧人也安奈不住凡心。“签文上已经明示了,旧忧随时将会退去,想必这个人也会马上出现。否极泰来大吉也。”

阿奇听了心中甚是欢喜,自己只不过是想寻求一份平常美好的爱情过单纯的日子,听到大师一说,信心满满。立马从包中掏出两张百元大钞,递给不否,“不否大师,借您吉言,这是解签的钱。”阿奇从来没有这样大方过,在夜场都是客人给自己消费,两百块已经算是暴发户才会给的起的筹码了。

可是,这位不否大师并不领情,他看着阿奇,“女施主,您和在下有缘,贫僧不收你的钱,你长得像我一位故人。”

“故人。”阿奇笑着说,“竟然有这样的巧事,想必是大师还没遁入空门之前的事情吧?”说来也是,一个出家人本就已经和红尘了断所有牵扯,竟然在遇见一个信客之时说起了自己的故人,想来或许还是有些尘缘未了。

“哈哈。”不否听了也笑了,眉头舒展开来的时候,竟然透着几分帅气,或许又是常年经历香火的渲染,有几分出淤泥而不染的干净。“都是陈年往事,不提也罢。

阿奇也依旧执意要把香火钱给不否,“既然不否大师不肯收,那就当做功德钱吧。“说罢,阿奇起身走出门去,找放在大佛边上的功德箱。

不否跟随其后,为其指引。阿奇认认真真的把两张百元大钞塞进了功德香,不否深深的鞠了个躬,“多谢女施主,小庙不胜感激。”

阿奇笑了笑,准备离开。却发现窗外乌云已经凝聚成一片,没有电闪雷鸣却已经是风吹树摇了。她迈出了脚步却又停了下来。不否见状,走上前来,“女施主,窗外乌云密布,怕是有一场大雨降至。何不在小庙多做休憩片刻,用了斋饭再走。”

在这样的大山之中,既没有地方躲雨,一下起雨又会路滑难行,阿奇想了想也便同意了,双手合十微微低头,“那就劳烦大师了。”

不否带着阿奇进了另一端的偏殿,这里是茶水间。红色的古旧的大圆桌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茶具,“女施主请坐。”不否泡上茶,这茶香好像是这山间独有的。

阿奇忍不住说道,“好香的茶。”

“这茶我就种在后山,因为在高山间终日乘云驾雾的缘故吧,所以味道格外清香。”不否说道。

当喝酒买醉变成了喝茶论道,不免心中有些许美好的东西在阿奇心中滋长着。曾经这些东西都是离她生活十万八千里的,而今天,竟然这样近,这样触手可及。

思想又逃离现实飞奔到千里之外,直到不否似乎看穿了迷离的眼神,才开口将远行的灵魂捕捉回来,“女施主,其实,生命的本相,不在表层,而是在极深极深的内里。”

阿奇怔了怔,“深深的内里?大师,您常伴这样的青灯古佛之旁,日子过得清雅恬淡,终归是有一颗纯净美好的内心,可是我呢,天天混迹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地方,见到的人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一点私欲而已,还能有什么极深极深的内里?”

“施主,你所寻找的不正是你那真正内心所在吗?既然你在找,想必你肯定想过什么才是你真正想要的,就像你在佛前许下的愿望,那不就是你的内里吗?”不否那时在正殿已经将阿奇在佛前许下的愿听得一清二楚。

阿奇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感觉到自己的初心不就一直在自己最心底么。“大师谢谢你。”

不否抿了抿一口茶,“生命就是一场洪荒的逃亡,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生命形态,有的富贵,有的贫困,有的貌美,有的丑陋,但是最终结果都是一座孤坟而已。想一想也就不必介怀了。”

“其实我要的很简单,不过是一日三餐夜寐一床而已。”阿奇似懂非懂的看了看窗外的雨,那样掷地有声。

“施主莫急,凡心所向,一度温暖。是你的时间总会把它带给你,不是你的也莫强求。”不否不缓不急的说道。

阿奇寻寻觅觅,一直在各个浮躁的城市走走停停不曾停下来,没有静下来思考,领悟,参透,所以一直找不到自己的初心。她突然觉得,这里不正是她最好的停留吗?

“不否大师,我有个冒昧的请求。”阿奇说道。

“我可否在这里待上几日,我会烧饭洗衣做菜打扫,一定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可是,女施主,庙小也就贫僧一人,怕是多有不便吧?”

不否这样一说,阿奇倒是更加放心了,应道:“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早就将红尘之事看得风轻云淡,还劳烦师傅好心收留,让我在这里也能清修几日。”

“如果施主不嫌舍下简陋,您住下便是。”

阿奇要在庙里住下,又不好意思劳烦不否下厨招待自己。于是便主动请缨要求自己烧饭。阿奇一个人在异乡混了这么多年,也是学会了很多生存的技能,烧饭自然不用说,在日租房里空的时候她就自己去买菜做饭,这样可以省下很大一笔开支。

“不否大师,您去忙着。烧饭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吧。”

不否连忙推却,“不用不用,来者皆是客,岂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呢。”

“是我叨唠大师了,该我感谢您。”说着阿奇径直让菜园子走去。不否拗不过,便作了一个揖,回到禅房去。寺庙后院便有一小块菜地,不否在这边种了日常吃的菜,园子不大,但是足够一日三餐。

阿奇在田里忙碌着,这是她离开自己的那个小村庄之后,第一次走进这样的菜园里,好像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那时候记挂着身边每一次谦卑的生命,虽然后来,她发现自己才是最谦卑的存在。但是,这样的感觉是美好的,劈材喂马,洗衣做饭。不正是小时候念到的一首诗里才有的生活吗?

只是这个时候,她怎样也不会发现,透过墙角,正有一双锋利的眼神凝视着她,一动不动。直到阿奇摘完菜离开,这个身影才迅速的消失,消失……

这一场大雨倾盆一直下到了旁晚才慢慢放开来,蒙蒙细雨,洗去了空气中的尘埃,也会拂去你心头的灰尘。

不否透过灯台的铜黄色,盯着身后的阿奇,举手投足间的每一时一刻都在他心底里烙下了荒唐的记号,他又想起了无数个雨夜里辗转反侧,躁动不安,眼睁睁听着耳畔回响过曾经的声音。阖眼迷蒙之中的不否有意无意的抽搐了一丝嘴角。

阿奇一边就着茶,读了一整天的经书,看着婆娑树影,好像时光就这样安静了下来,心也就着沉浸了下来。不否作完午课出来出来,看见阿奇依然坐在大雨初晴的菩提树下,看着山景。

“闲茶未续杯先冷,古寺青灯鹧鸪啼。一纸梵音南院静,数声梅影北墙稀。风来雁往菩提树,利绣名织金缕衣。勿忘凡心佛自在,红尘深处悟禅机。”静下来的阿奇发现原来这雾原来也不那么恼人,反倒沁香,于是她开始享受这片浓雾,享受着与浓雾作伴的日子。

只是云何时才能散,迷茫而无措的日子。

庙里一男一女,男的凡心未尽,女的青春动人。不否刚躺下,便又想起来。却听见禅房那边有声响。他便起身,路过阿奇的门口。橘黄的灯光透过白纸纱窗倒映出一个妖娆的身影,一条薄纱睡裙遮掩不住美好的身姿,里面的春光隐约可见,发丝散披肩,面容轮廓清晰这样的画面已经美艳成妖。

这样春光乍泄的场景却牵扯出了不否阻隔在心中的那些欲望和过去,那些画面在不否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没有一个僧人天生就是看尽红尘的,那是三年前一个黑得密不透风的深夜,他出差提前回到家中,悄悄的打开房门,光线过影影绰绰或明或暗的窗户洒在床上,却看到两个激动的胴体,不知道是因为欣喜还是欢愉,颤抖着,两人流露出来的欲望如洪水一般拥入不否的心中,充斥着整个房间。自己的妻子竟然趁着自己不在红杏出墙……

不否再也忍不住心中猛烈的痛楚,一把奔向厨房抓了菜刀就疯狂的扑向两人,刀子挥舞下去,顿时白色的床单上面就开出了红色的血花,男人就在一瞬间断了气。女人赤裸着身子滚下床,抱着不否的腿祈求饶恕……不否却似乎跟中了魔似的一把揪着女人的头发在她身上接着砍,速度飞快,一刀接着一刀,碎肉血水到处飞溅,四处都是黏糊糊的血肉。

女人最后用几乎绝望的眼神看着不否,最后吐出两个字,“向南……”便倒在了血泊之中。不否看着眼前的场景发了疯冲出家中,狂奔五百里,躲进了这深山之中,意外发现了这座深山古寺,经过打理和休整便成了寺庙的住持。

恶魔擅长隐藏,天使也同样。不否很多时候都把自己的悲伤和怒火掩埋,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它已经抽纸发芽,在茁壮成长着。透过房间传出的千丝万缕微光,不否内心的恩仇和欲望完全迸发,他冲进房间拿出了三年前那把砍杀了两个人的菜刀,一步一步迈进西厢房。房间的灯光一点点熄灭,不否正要推开门走进……

这时间,突然大门外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随即是一连串男子浑厚磁性的声音,“请问有人在吗?路过此地偏逢大雨,能否借住一宿。”

黑暗之中不否的眼神像一池潭水,深不见底,埋藏着忧伤和恨。深夜来客让他本就不安的心更加忐忑了起来,迅速将刀掩于巨大的袖口之下,神色慌张穿过阿奇的门口。正准备躺下的阿奇路过窗门的影子,没在意,躺下准备休息。

不否走过不远处的大门,开了门,门外是一个淋的湿漉漉的大男人,比不否要略高一些,一头清爽的短发末梢还带着些许水珠,双眉浓密袖长,还有那俊朗阳光的脸庞,沾湿了雨水顺着脸颊划下,透着无数细胞呼吸的水凝,身后还背着重重的一个大背包。看见不否,很有礼貌的鞠了个躬,久久注视着这个出道的僧人,好似认识却又好似没那么简单。

半晌才反应过来,“大师,我来采风的摄影师陈家和,被大雨困在了山中。希望能够借住一宿。”

不否看着深夜造访的男子,山中寺庙常年无人来访,却在这一天之内来了两个人。不否心中暗暗觉得不安,这个摄影师看起来并没有其它异样,可是不否依然在他身上嗅到了来者不善,下意识的将手中的刀藏进衣袖更深处。强压住心中的恐惧和不安,说道,“施主,更深露重,这边请。”

家和环顾了这简单陈旧的小庙,便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师,您是一个人住在这深山寺庙之中吗?”

不否小心翼翼的压制住刚才心底所有的悸动与狂乱,慢慢的说道,“贫僧法号不否,是这寺中主持,也是唯一一人。”

“哦,不否大师,原来您是一个人在这山中修行的。在这几年了呢?”

“三年。”不否简洁的回答。

家和好像还想张口再问下去,可是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房间,不否推开门,“施主,今晚你就暂时住在东厢房吧。”小庙不大,走过大殿到后院有东西两个厢房,厨房也靠近东厢房,而阿奇住的西厢房则正好是对面,距离不否住的禅房最近。

不否说完准备离开,却被家和叫住,“不否大师,请留步。”

他拿手的刀微微颤抖了一下,警觉了起来,转过身,“施主还有何吩咐。”

陈家和突然认真的看了看不否,却说了一句,“谢谢不否大师收留,不然今晚怕是被这山上的野鬼猛兽吃了都说不定。”

“施主说笑,现在的山中哪里还有什么野鬼猛兽。”不否镇定的说道。

“哈哈,打扰大师了,大师早点休息。”家和凝视着不否离去的背影,仿佛好像还有话为讲完。

不否的背影在路灯的一个照耀下,袖口上闪出一道耀眼的光芒。

第二天是一个阳光普照的清晨,阿奇醒来的时候发现浓雾竟然在一夜时间尽数散去,有一缕荡起的阳光,点亮了她黑色的瞳眸,安抚了她心中即可的彷徨,她笑着迎面于这样的阳光,伸了一个懒腰。却突然间,在这鸟叫虫鸣以外的一个格外刺耳的声音打断了阿奇的自我世界——

阿奇睁开眼睛,迅速收起脸上的笑容。却发现是 一个阳光下清晰健硕的身影,拿着单反相机偷偷拍下了自己刚才的那一幕。阿奇没有感到惊喜,开始有些慌乱。

脚下的步履还没有迈出去几步,却发现男子已经朝自己走来。退去太阳光闪烁出的光斑,男子穿着再普通不过的白衬衫,风扬起他头发的细丝,阿奇看清出这个男人竟然是这样的姣好帅气。

可是,这一切似乎依旧没有让阿奇展示出友善,“你是谁?你为什么在这里?你为什么偷拍我?你想干什么!”一出口就是一连串的问题,阿奇现在的表情,绝对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眼前的男人突然冲着阿奇笑了笑,笑容很阳光,这样的笑容是阿奇在昔日酒吧这样的风月场所里看不到的,对方却先生出了手,“你好,我是摄影师,叫陈家和,昨晚骤雨困在山中,是来借宿的。和你一样刚起来发现阳光不错,天气不错,风景不错,于是拿了相机出来想拍几张,不小心把你也捕捉进镜头了,如有冒犯请多多见谅。”

阿奇看了看眼前这个彬彬有礼的男人,火气也开始渐渐的褪了下去,“哦,你好。”

家和把刚才定格的画面递给阿奇看。阿奇看着画面上的自己,散乱的头发微微用一根发髻插在头上,白皙的皮肤不施粉黛被这清晨的阳光映衬出朝气美好的颜色,古旧的建筑更是增添了几分独有的文艺感,阿奇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好的自己,如果不是家和的这张照片,她永远也不知道自己竟然会有这样的姿态。

看着照片,她欣然激动,不禁眼眶湿润了起来。从前那些灯红酒绿浓妆艳抹的日子,好像和她不会再有任何关系了。她似乎看见了自己人生中最美好的东西在滋长,那样热烈,那样生机勃勃。

发现阿奇这样的变化,家和突然有些措手不及,“怎么了,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偷拍你。”

阿奇连忙说没事,“没,没关系。照片洗出来的时候,能给我一张吗?”

“当然,照片本来就应该归你所有。”

阿奇侧着身子,留下一个绝美的微笑说“好,我叫阿奇,很高兴认识你。”这一笑,但凡是个男人,都会沉沦吧。

家和看了看,突然一愣。这个笑,那么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我也是。”他继续说,“我是来采风的,刚好却个模特,如果不介意的话,来当我几天模特可以吗?”

阿奇惊讶的看着家和,不可思议,“真的,我可以吗?”

“当然,以一个专业的摄影师眼光来说,我觉得再合适不过了。”

在这样的岁月之中,能留下一组照片来纪念最美好的年华,大概是每个女生心中的愿望吧。阿奇点了点头,“嗯嗯,谢谢你。”

阿奇去厨房准备早餐,突然发觉这个家和,好像就是上天照下来的一道光线,明晃晃的照进了她心中最深处的黑暗之中。她突然想起那支求的签,“离暗出明时,麻衣换绿衣;旧忧随时退,遇禄应光辉。”

家和来到大殿之前,不否正在烛光闪烁的店内打坐,纤长的手指转动着手里的佛珠,另一只手节奏有序的敲打这木鱼,这样的娴熟自然,好像眼前这个男人已经不问红尘与世隔绝更久很久了。和昨晚的那个场景相比,从头到脚简直判若两人。似乎没人能揣测出他的心思。

不否听见了有人走近这大殿,或许是一个人太久太久,只有身边有一个和自己不同的气息,不否就能感觉出来。“施主找贫僧有何事?”

家和走进了几步,“大师怎么知道我找您有事?”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何况你已经在门口站了这么久。”不否闭着眼睛说。

“大师好耳力,这都被您发现了。”

“非耳,唯心。心静者明。施主何事请说。”

“因何?”不否睁开眼睛,看了看家和。

“山路险阻,来一次不容易。我想能够拍完这一组照片。希望大师能够成全。”家和一脸诚恳,不否明知来者不善却也不好推辞。看到大师许久未说话,家和从掏出钱包,“这是这几天的费用,也当我的一些香火钱。”说完丢进了功德箱。

不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在家和的身上,也嗅到了一股来势汹汹的怨气,仿佛这将会是一场鱼死网破的撕扯。可是,该来的总会来,不否极力隐藏着内心的那一缕缕动荡,“施主请便便是,只是别扰了清静之地。”

家和笑着说,“感谢大师收留。”

这座小庙好像原本就是一潭平静的死水,在阿奇来了之后泛起了一些涟漪,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像平静的湖面一旦被打破,就没有那么容易退去涟漪了。薄雾充斥着无人的大殿,烛光透过沉沉阻碍落在殿中央的金色佛像上。明明暗暗间,大佛依旧祥和微笑,笑着面对这眼前这一片。

正在这时,阿奇冲了进来,“不否大师,家和,早餐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快来吃吧。”

话音未落就传来了阿奇爽朗的笑声,不否顺着声音望去。雨后初晴的朝阳一米照射在阿奇脸庞上,脸颊两侧的发丝飘过眉间,看到这样的容颜,这样的时光,让不否又想起了那年花开正好,江边柳树下邂逅自己妻子的那个场景,不时走神。突然又看到落叶缓缓落下,不留一点情分,马上缓过神来,“不了,我先诵经,你们自便吧。”

说完,继续敲打着木鱼手转着念珠,留给家和和阿奇一个背面。

家和走出大殿,看了看天气,“阿奇,出太阳了,吃完早餐去山中拍一组照片吧。”

两人沿着小路在山中盘旋着,到了山顶。坐在山顶的大石之上稍作小憩。阿奇望着另一边的家和,山顶上蔚蓝的天空是他的背景,叠叠的白云衬着他款款从云海中走来。嘴角的弧度匿藏在逆光之中,仿佛让阿奇觉得恍如隔世,仿佛在很遥远以前就已经相识。画面太美好,以至于阿奇忘记了她身后就是万丈悬崖,只要一小步,或者一阵风就有可能瞬间小时,身躯融入空中,血肉藏于地底。

阳光洒脸上,秋日里竟然有一种初夏的味道,一伸手就能盛满一手阳光。世界是微黄色的,点缀这绿色、蓝色、白色,这样的画面再配上一个人,让人置身电影的画报之中。

可是,即便之后经历的事情比电影还奇幻,比梦还遥远。即使是一场冒险,一场赌博,也是一次次的救赎。阿奇现在有的,只是奋不顾身的冲过去拥抱这个风雨夜闯入生命的男子。

两人累了,便在一处山泉边上坐了下来。阿奇用水洗了洗渗出汗珠的脸庞,家和喝了几口水,侧着脸看她,“恩,阿奇,我还不知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工作。笑容凝固在阿奇的脸上,好像这是她最不堪回首的过往。如果自己告诉眼前的这个男人,自己曾经在酒吧卖酒,或许就会完全被他看不起吧,可是她又想着如果不坦诚,欺骗了他是不是就连自己最初的信任都不存在了。

当她脱口而出,“我在一家午夜电台当主持。”的时候,似乎她还是逃不开那些肮脏的过往和不堪回首的曾经。

“噢,原来是主持人。你这一说我到时觉得你看起来有些像李思思,不过要比她更加清秀一些。”其实阿奇的生活从来不会涉及这样高大上的节目,最多也是偶尔听听歌星唱的悲伤情歌。只是这个时候,她面容尴尬的说到,“谢谢夸赞,那是我的荣幸。”

却在一个起身踉跄没有站稳,几乎要跌进山坳的水池之中,就在这个时候一把被有力的大手抓住,落入一个深厚有力的怀中。就在目光对视那一瞬间,阿奇在家和的眼中看到了怜惜与关心。这样的眼神,是她在混迹夜场三年来从未曾见到的。这样的目光,就让一个看尽人性丑态的风尘女子深深了坠入了回不了头的深渊之中,不可自拔。

“还好,我还以为你的第一反应是会抓拍落水的镜头呢。”

“哈哈,那要看是谁落水了。”家和这一句,似乎话中有带了点别的色彩,让阿奇听了心花怒放起来。

阿奇拍了拍受惊的小心脏,看着家和说,“就你刚才那一下,绝对是个练家子。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想摄影家。”

家和表情凝滞了一下下,又笑了起来,并没有接阿奇的茬,说道,“其实我看你也不像个电台主持。”

阿奇愣了愣,学着家和的方式说道,“那样什么?”

“像个模特,啊哈哈哈。”家和笑着说道。

可是这个时候阿奇的手机却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阿奇拿出来看了看,挂了重新放回包里。半晌之后,它又响了起来,手机的铃声在这样的大自然这种是这样的刺耳。阿奇看了看,还是他,没打算接。

“怎么不接电话呢?”家和问道。

“一个朋友,没什么事。不用管它。”

“都打了两个了,你还是接接看吧。”

阿奇无奈只好接起电话,还没出声,对方就先开口了,“小狐狸,在哪呢,我来酒吧等你这么多天,都没见到你。跑哪去了,可是想死我了。”

电话那头是一个叫龙哥的人,自己开一家门店。以前在酒吧常常点阿奇的酒,算是这么多酒客之中比较有钱的,而且掏钱也爽快,以前阿奇总是哄着他,这会接到他的电话,阿奇浑身不自在。“星哥,对不起,我辞职了。”

说完便挂了电话,不容电话那头再多说一句话。把手机调整了静音重新放回包中,“以前单位的一个客户,没事了。”

家和笑了笑,“我们走吧,快下雨了,我们得赶紧回去。”

山中的雨,比说话还快。话音未落,豆粒般的大雨就落了下来,打在这刚刚干了的地上。家和脱下衣服,遮着阿奇,两人在山路之中迅速穿行,没过多久,大片大片的乌云密布过来,电闪雷鸣,两人到了寺庙之中,已经湿了一身。

晴晴雨雨,一天之内都会有好多种天气,这里的天气就好像是娃娃脸,说变就变。而这两天家和几乎拍遍了这座小庙的每一处角落。就连厨房、后山的茶园、院子里松树稍上跳跃的松鼠都没有放过。阿奇每次撞见家和的时候都是在拍照,她笑着打趣说家和是他见过最认真最执着的摄影师。

又一场大雨骤至,不否关上各房间窗门正走回偏殿,却发现窗前站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家和。这样的出现让不否不时打了一个寒噤,不免提了几分精神,“你怎么在这里。”

家和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对着墙上的那首诗句念了起来,“‘虽遣黄蝶舞碧天,不曾别去枉寻欢;相思缠在虬枝上,再聚精魂也枉然。’好一个不曾别去枉寻欢,再聚精魂也枉然。原来不否大师也是性情中人啊。”

“一幅字画而已,何出此言。”不否笑了笑说道。

“我不懂字画,只看笔墨痕新,肯定是最近所书。师傅多年清修案台之上又有笔纸,不正是大师所书吗?”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真是细心。这只不过是贫僧一位好友所赠。”不否表面极力保持平静,掩盖心中的不安,这名男子绝对没有看起来这样简单,相反他心思缜密来路不明,不否更加警觉了起来,他应该不是为了三年前那桩事情来的。

可却在这时,家和话峰一转,目光望向墙上满满的签文,“大师有时间帮我测上一卦?”

不否笑道,“测字解签看相,施主您?”

还没等不否说完,家和就接上,“我写个字,你帮我测吧。”

家和在纸上写下一个“奇”字。

不否看着家和,这似乎是有所指又有所隐藏。他想了想说道,“奇字上大下可,看起来有大可之意,字由心生,若非刻意寻求,则皆指向人。可奇又可念ji,奇偶奇偶,则为单,本身就带有变数,以变数来看,怕还是行路难。”

家和听了却放声肆意大笑起来。

“贫僧愚见,施主莫放心上。”

家和转过神来,跪在不否面前,表情恳切,“不否大师,其实我这次来,是有一事相求。”

“我每天晚上都在死去的妻子在约会。你能替我为她超度吗?”

不否一愣,心中突然划过一丝凉意。“她是怎么死的?”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她死了之后,每天晚上都会回到我的身边,梦里她笑得像一朵花,朝我奔来,和我一起跳舞,我把她拥入怀中。可是,她一点温度都没有,冰凉冰凉的,就好像在深海里一样。”

“一切皆有心魔而起,施主,该放下的时候就要放下。心若安,可步步生莲。心清一切明,心浊一切暗;心痴一切迷,心悟一切禅。”

“可是,你心中按住的佛性,原本就如湖水一般寂静,从来就不曾起过涟漪吗?”

“心若已经尘封,就不该再有他念。阿弥陀佛,施主言重了。”

“尘封了并不等于从不存在过,你的记忆,永远都刻在心里,历久弥新!”当家和最后突出四个字的时候,不否开始有些颤抖了起来。“一切顺其自然,而非刻意。”

说完不否便起身离开,“贫僧还有事,就先去了。”留家和一个人坐在阴暗的偏殿之中,

空的时候,阿奇就读读经书。同时她在的日子,也包揽了大家的一日三餐。她正准备好要去叫两人吃饭。正要站起身来,一转身,却发现背后站了一个人,阿奇整个人吓了一大跳。整了整衣冠之后发现不是别人,正是不否。“啊,大师。你怎么跟鬼似的走路没声没息。”

不否见状愧疚的说道,“不好意思,炉灶生火做饭不容易,我本想过来帮忙,没想到你已经都做好了。”

“这个难不倒我啦,小时候我正是农村长大的呢。”

家和紧接着也走进了厨房,随之传来的就是一连串的开朗阳光的声音,“好香啊,大老远都闻到了。阿奇手艺真棒,谁要是娶了你,可就幸福了。”

阿奇脸上竟然微微泛起了红晕,刚才的惊恐顿时当然无存,“哪的话,快来吃饭吧。”

三人围着旧木方桌而坐,席间不否基本没有说话。

家和不停的给阿奇夹菜,“来,多吃点。看你这么瘦。今天当模特累了,等出了山我请你吃大餐!”

阿奇到时看了看不否,“山中小菜天然干净,我也是很喜欢。这样清淡的味道,在外面是吃不到的呢。”

“也是。”家和一边往嘴里送饭,一遍继续说,“对了,大师,你是什么时候上山来的?以前我还真没听说这里有家寺庙呢。”

不否没有抬头,淡淡的说到,“大概是三年前吧。”

“那当时是什么原因会来这里呢?”

“往事等闲,不堪回首。”不否回答。

“怎么您就看破红尘了?”家和好像仍不死心,穷追不舍的问道。

“红尘早已了无牵挂,何必再多停留。”不否说。

还没等家和继续问,不否便起身,“施主您慢用,贫僧已经吃饱了,还有晚课要做,请恕不奉陪了。”

“诶,诶……”家和正要起身招呼,却发现不否已经迅速离去。阿奇拉了拉家和,问道,“怎么,你很好奇不否的事情?”

家和说,“哈哈,我只是好奇,换我一个人在这样的深山里,肯定会疯掉的。”

“哈哈哈。”阿奇也笑了。

这一天到了傍晚减止的雨到了晚上又感觉将要滂沱了起来,深山之中的黑夜竟然都能分明的感受到黑夜压境那种绝望。顷刻间,风云突变闪电在天边闪过,轰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

“怎么了,怕了吗?”家和已经走过来站在面前。

阿奇看着闪电划过天边的山坳,把眼前的世界劈成了两半。乌云压境,她脑海之中所有恐怖的场景全部都上演了。然后她镇定的顿了顿,“有什么可怕的,这些年什么风浪没经历过!”

家和笑着看着阿奇说,“生活不是等待暴风雨过去,而是要学会在雨中跳舞。”

在暴风雨之中舞蹈,阿奇突然就有了一种疯狂,她身着红色雪纺过膝连衣裙冲进这风声鹤唳之中,翩翩起舞。阿奇的舞蹈底子以前在酒吧就是最好的,跳起来的那样轻盈优雅,那样美轮美奂。这样的舞蹈真是畅快淋漓,松树林立的院子是最绝美的舞台,风声雷声是最好的伴奏,而闪电成为了最耀眼的镁光灯。

家和迅速跑进屋内拿出相机,拍下了暴风雨之中飞舞的这只血燕。闪电划过天际的那一霎那,照亮了整座深山庙宇,成为了最完美的背景,相机记录下了这最曼妙的一科,也拍下了一组最惊艳的照片。

闪电划过天际照明了所有的黑暗之时,也照亮了那双门背后的双眼,那样直勾勾的看着这个美丽的画面。画面越是惊艳,那双眼睛越是吓人。阿奇这样的舞蹈,大概是能勾起人所有心底的欲望和心中的邪念吧,任何一个男人也逃不过这样的诱惑。而家和,却分明看见了这双恶煞的双眼,就那么一瞬间,笑着又进入了拍照的状态。衔接的天衣无缝。

一道闪电,打亮了整个世界。阿奇那晶莹剔透的眼神,家和那兴奋诡异的眼神,还有一双黑暗之中恶煞愤怒的眼神,大殿里佛祖慈悲的眼神,天王殿里四大天王狰狞恐怖的眼神……好像这一切,在这座小庙之中上演,各怀鬼胎。

“perfect!阿奇,真的要谢谢你,没想到你的舞跳得这么棒。这组照片太棒了。”大雨有侵袭了这座小庙,没有留下任何一处地方,连落地的声音都是那样的铿锵有力,仿佛要把这座庙宇洗涤得干干净净。

“谢什么?你拍到好照片了么?”阿奇问道。

家和递过相机,“来,你看看。”

阿奇看着相机之中跳跃的自己,那样惊艳,那样妖娆,那样不真实。她激动的说着,“大摄影师,谢谢你。真的太美了。”

可是,这个夜里,不否开始做梦。梦里那个女人长得和阿奇一模一样,始终对他微笑,奔向他。所有的场景从世界的每个角落席卷而来。穿过山川与青春,穿过历史与记忆,穿过身体与心脏。他仿佛感觉生命恍惚间像是跌入了万丈的海,周围是紧密无边的痛苦的深蓝。他好像要透不过起来,身体被巨大的海浪撕成一片、两片、无数片。可是,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好像要死在梦中。

深山的温度比外面要来的低一些,昨夜风雨中舞蹈,而夜晚更是寒冷。第二天起来,身体一直特别好的阿奇竟然感冒了起来,做完早餐之后整个人就昏昏沉沉的毫无力气,不否还没开口,家和便抢先说道,“阿奇,我带随身的药我去给你拿一些,你吃了今天多休息一会,拍照我自己去就行了。”

不否好像想说什么,但始终没有开口。

没过多久,家和就拿了一些药丸到阿奇的房间。阿奇接过药,“这是什么药呢?”

“快吃了,别多问。你还不相信我吗?”

阿奇也不好意思再多问,便吃了药,躺下。一躺下,阿奇就昏睡了过去。

85后文艺姑娘,微电影编剧

《TA们》杂志独立撰稿人。已在TA们发布作品《我的爱就留在这里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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