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进宫后第一次侍寝因被好朋友设计而未侍寝,从此三年内没有侍寝。三年后因在御花园摘花被皇帝

  刘成煜走后不久,又一个不速之客闯了进来。


  “姐姐,姚星去静心堂,还回来吗?”沈净笑得天真烂漫,可眼中的幸灾乐祸却怎么也藏不住。
  我故意轻描淡写地说:“奉佛清修,也不是什么大事,过一阵就回来了。”
  沈净就有些失望,“她整天烟视媚行勾引皇上,姐姐应该罚她修行个三年五年才好。”张口就三五年,按刘成煜最近的表现,没准三个月就有了新宠,将姚美人忘记了,还用等上三五年?
  沈净小声地说:“昨晚张才人去我那里谈起这事,都说姚星活该,平常张狂成那样,也就得姐姐出手才能治治她。”突然眼波流转,红晕横生,“也不知皇上今晚找谁……”
  上次已被皇上叱责过,她仍不死心。
  我突然明白沈净的目的了,想必还是希望我从中说项。
  可刘成煜宠幸谁是他自己的事,就是贤妃在世也管不了自己的儿子跟谁睡觉,何况我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继母,更何况,我与他……
  委婉地拒绝,“为了姚美人的事,皇上刚才跟我发了好大脾气。估计还要记恨一阵子。”
  沈净低头想了想,“要不我就让爹上折子,皇上不是很多事都倚仗爹么?”
  我劝她,“这是皇上的家务事,大臣不好干涉。”而且,皇上本就想找借口对付沈相,若闹起来,说不准会出什么乱子。
  沈净却铁了心,“爹会想办法的。”
  我无奈,只好笑笑。
  待她走后,朝云叹口气,“二**真是薄情不懂事,明知娘娘生病,问候的话一句都没有,反而口口声声全是侍寝,一个女孩子家……好在娘娘不是外人,否则岂不被人嗤笑沈家家规不严。倘或夫人知道,估计能给气死。”
  我想起沈清的话,淡淡道:“各人有各人的造化,任她去吧。”
  刘成煜乃一国之君,生得相貌堂堂,在众人面前又多是深情款款的姿态,沈净这般豆蔻年华的少女恋上他,是很正常的事。
  她怕是没仔细想过,刘成煜选进宫的这些秀女,哪一个不是另有目的?
  前朝与后宫,向来密不可分。皇上借恩宠妃嫔来提携跟控制世家与朝臣,达到稳固江山、平衡势力的目的;世家跟朝臣则通过妃嫔王妃来提高地位,以获得更大的利益。
  就如姚星,不正是刘成煜借以控制姚谦年的棋子?
  凭心而论,我挺喜欢姚星的长相与性子,英姿飒爽,利落大气,并不像寻常女子那般矫揉造作。尤其昨日,她倔强着问:“不过是闺阁戏语,有什么错?”这句话,深得我心。
  于她而言,喜欢一个人,又想借纸鸢放飞自己的心愿,应是很平常的事。
  可她忘了,这是后宫。后宫最容易被人拿来做文章的,就是规矩。
  女儿家,能写出那样的词,又不避讳被刘成煜看到,她该极喜欢他吧?
  心烦意乱地扔下手里的书,走到窗边。
  离着还生草开花的日子越近,我就越发忐忑,草算是种活了,可它能开花吗?若不开的话,我这三个月的血岂不平白浪费了,还连累朝云捱了好几次打。更重要的是,我给了刘成烨希望,不想让他再度失望。
  前些天取回的布料,我早就裁剪好了,却因头晕,不能长久低头,每天只能缝一会就得休息。眼瞅着照这样的进度,估计年底也不见得能做完,只好请朝云闲暇时帮忙缝两针。
  朝云抖开裁好的布,神色微变,“娘娘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偷偷缝制男子衣衫,若传出去,别人该怎么想?”
  我平静地回答,“管他怎样想,反正哀家以前也曾与朝臣勾结过。”
  朝云被堵得无话可说,悻悻地找出针线笸罗,纫上线。
  日子一天天过去,六月二十四那天,我又浇了一次还生草,发现长出了两个绿色的小花苞,小拇指指腹那样大,顶端微微泛白。我暗松一口气。
  这几天宫里喜气洋洋,热闹非凡。朝云说,皇上正大张旗鼓地为我的寿辰做准备,不但请了民间的戏班子,钟鼓司的太监也准备了杂耍、歌舞,大有挥金如土之势。
  我猜想刘成煜如此大肆铺张,定有什么目的。
  果然,二十七那日,他下了朝连衣服没顾得上换就赶到绪宁宫,“明日是太后寿诞,朕派人将姚美人接回来给太后磕头?”
  这才走了半个月,就惦记着接回来。
  在座的十多位妃嫔的目光齐刷刷地盯在我脸上。
  我浅浅笑着,“哀家才十七岁,当不得如此大的场面。姚美人清修要紧,就不必打扰她了,也省得折了哀家的寿。”
  刘成煜迅速地睃我一眼,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座下,有人舒了口气,声音虽轻,却甚是突兀。
  她们,应该大多数不希望姚星回来吧。
  送走她们,朝云忍不住笑,“娘娘整天倚老卖老,今日又说才十七岁,你没看见张才人她们几个新来的,惊得半天没合上嘴。”
  我斜睨着她,“哀家是太后、皇上的母后、小王爷的祖母,何来倚老卖老之说?而且,哀家本来就是十七岁,又没讹人,难道说不得?”
  朝云一边收拾杯盏,一边说:“娘娘这么多天没给皇上好脸色,听风公公说,景泰殿的宫人天天提心吊胆的。”
  “让你去打听事,尽扯这些不相干的。”
  朝云笑道:“打听清楚了,李承志已到大名府,还有五六日就能进京。陪他进京的是以前在纤云宫当差的那个虎卫头领。”
  我有点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他了。
  六月二十八,是沈相的生辰,亦是我的生辰。十七年前的今天,我出生在白水书院,也是同一天,我的娘还有田家上下近百口人都丧生大火。
  本能地,我对这个日子有些排斥。
  可这一天还是到来了,而且来得热烈隆重,不同凡响。
  朝云兴奋地说:“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花园里的花几乎全开了,比去年沈相生辰那日都繁华。好些人说,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同一天开这么多的花……娘娘,咱们也去御花园逛逛?”
  我耳朵听着她的话,却半点没往心里去。我的眼里只有窗台上的那两株还生草——它们也开花了。
  雪白的花瓣,点缀着不规则的红斑,就仿似鲜血滴在皑皑白雪上,红白分明,极为刺眼。再加上自下而上,由绿及红的叶子,整株草很是诡异。
  朝云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吃了一惊,好半天才道:“奴婢觉着这花有点吓人……娘娘闻到没,这花有腥气。摆在屋里不吉利,还是搬出去吧?”
  我急忙拦住她,“先放着,回头送给六殿下……反正他也看不见。”
  朝云嘀咕道:“六殿下看不见,鼻子可好使。”言外之意,刘成烨也不见得喜欢这花。
  我便笑,“我送给他,他敢不收么?”
  一上午,贺寿送礼的人往来不绝,我躲在内室替刘成烨赶制衣衫,一概没见,只将朝云累得够呛,“娘娘,奴婢赔笑笑了近两个时辰,腮帮子都酸了。”
  我转着酸了的脖颈道:“吃过晌午你就歇着,往桃华堂听戏去吧。”
  朝云伸手帮我揉着,犹豫道:“皇上花这么大心思给您祝寿,您一点面子都不给?早上免了请安,唱戏又不去,那晚上的寿宴呢?”
  “不去,干坐着傻笑,我嫌累……晚上早早摆饭,吃过饭往玉清宫给六殿下送花。”吃过晚饭去,是我早就打算好了的。
  贤妃说过,花泥敷目要四五个时辰才好,晚上敷上去,正好睡上一觉就可以了。
  见到我,刘成烨很意外,“今天不是太后生辰,没去赴宴?”
  我笑着说:“人多怕吵,所以来扰你清静。”让钱多将花盆抱进来,“哀家也不是白来,还带了礼,哀家亲自养得花开了。”
  刘成烨脸色骤然一变,强作平静道:“多谢太后。”
  我朝朝云使个眼色,她很快带着其他宫人下去了。屋里只留我与刘成烨以及江离三人。
  刘成烨不再掩饰内心的激动,伸手摸了摸花瓣,抽抽鼻子,“血腥味真重。”又转向我,“是不是受了很多苦?”
  “嗯,”我没否认,“可我觉着值得。”打开随身带的包裹,将里面的东西一一取了出来。
  已配好的药、玉碗、玉杵还有块纱布。
  刘成烨侧耳聆听着我的动静,轻声道:“江离告诉过很多遍你的模样,我始终想象不出来……这辈子,能够亲眼看到你就无憾了。”
  “没准明天一睁眼就能看到了。”我将花瓣一片片撕碎,放在玉碗里,轻轻捣着。
  刘成烨轻笑一声,“明天我就二十一岁了,我的生辰跟你恰好差一天。”
  我愣住,捣花的手也慢了半拍。
  明天竟是他的生日!
  十天前,宫里的人就挥金如土地替我张罗,却根本没人知道他的生日。或许知道,也没人提起。毕竟,他既无权又无势,还不受皇上待见,大家避而远之都来不及。
  二十一岁,去年该行弱冠礼。
  我记得去年的此时,宫里正为了我的册后典礼忙得一塌糊涂,他自然又被忽视了。
  贤妃宠爱他不是没有道理,因为除了贤妃,并没有关心他在乎他。
  不再说话,专心捣花泥。刘成烨也不说话,静静地坐着,只有江离面前的炉子上,药罐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花泥捣好了,用纱布挤了汁液在药碗里,剩下的尽数敷在刘成烨的眼上,用干净的棉布包好。
  我一直等刘成烨喝完药才回绪宁宫,差不多已是亥初。
  小娥惶恐地迎出来,“皇上打发人来请了三次,奴婢说您不在,给回了。后来,皇上就亲自来了,现下还没走。”
  我无声地叹息,迈步走进大厅。厅里并没有人。小娥朝内室努了努嘴,我轻轻皱起了眉头。
  内室没有点灯,黑漆漆的。
  我刚撩开帘子,便一把被拉了进去,接着满是酒气的唇迎面覆下来。
  “皇上自重,”我侧开脸,大叫,“来人!”
  “你省省吧,没有朕的允许,没人敢进来。”他声音清冷,又吻下来。 他的唇压上我的唇,舌尖轻轻往里探。
  我死咬着唇,有腥甜入口。
  “你松口……”他攥紧我的胳膊。
  我松开牙齿,轻轻道:“皇上请回吧,别人还等着呢。”
  “为什么?你明知道,一切都是在做戏。”他急急地将我揽在怀里,温柔地问:“你生气了?都是我不好——”
  “我没生气。”我打断他的话,“而且,你也没做错什么,你做得很好。身为一国之君就该为社稷江山、皇室子嗣考虑。”
  “阿浅,你不信我?”黑夜里,他的声音惊惶无措。
  我淡淡地回答:“信也罢,不信也罢,没什么区别……我累了,想休息。”推开他的手,摸索走至床边,合衣躺了上去。
  静夜里,我清楚地听到他隐忍的喘息,感觉得到他的悲伤丝丝缕缕地弥漫开来。可我真的是累了,不能陪他一起走了,只想安稳地过我的日子,过一天算一天。
  一夜好睡,第二天起得比往日略早。
  朝云伺候我洗漱,说:“昨晚皇上禁了张才人等四人的足。”
  我凝神,等着下文。
  朝云绞了温水帕子递过来,“起先是江宝林献了段风骚的舞,皇上说了句好,令江宝林在旁边坐了。张才人见状,就作了首艳诗,也凑到皇上身边。其他人有样学样,不知怎么皇上就恼了,说念着太后千秋的份上不责罚她们,让她们闭门反省半年。”
  半年足够让他清静一阵子了。
  我接过帕子擦脸,无意中低头,看到胸前挂着的玉指环。这枚指环早就让我收起来了,怎么……
  是他给我戴上的?我几乎躺在床上就睡着了,竟然没察觉。开口问道:“昨晚皇上何时走的?”
  朝云讶然地看我一眼,才道:“差不多亥正,皇上说你睡了,让把衣服换了……他的脸色不太好。”
  我亥初回来,他亥正才走,差不多半个时辰,他一个人待着干什么啊?
  因惦记着刘成烨,匆匆吃过早饭,我拎了只篮子,与朝云跟水香沿路摘了不少花,往玉清宫去。
  刘成烨独自坐在院里的石椅上发呆,神情落寞。江离在旁边站着,微微一笑,可笑容比哭都难看。
  我的心“咯噔”一下,是不是还生草没有用?否则,他不该是这般神色。
  正怔忪着不敢上前,他似是察觉到我的到来,低声道:“阿浅?”
  我深吸口气,抱着篮子走过去,故意欢快地说:“今天是你生辰,所以只要你说对篮子里的二十种花,我就可以答应你一件事。”
  他皱着眉,强露出笑容,“什么事都可以?”
  “对!”我应得很干脆。还生草开花了,可他的眼睛却没好,他的失望,我感同身受,所以我会尽力满足他一件事,让他稍微快乐点。
  “你可想好了,不反悔?”
  “自然不悔,而且,你也不见得赢。”我有意用不同寻常的俏皮语气说。
  他终是笑了笑,“那就拭目以待。”伸手掂起篮中的第一枝花,闻了闻,“很容易,是冷香玫瑰。”
  “错,是切花玫瑰,我在上面洒了冷香玫瑰的花露。”我得意地笑。
  他恼怒地摇头,却不气馁,掂起第二枝花,“是小叶蔷薇。”
  他笑一笑,掂起第三枝花,第四枝花……有三个答错了,可大多答对了。
  篮中剩下最后一枝花,而他共答对了十九题。
  他掂起来,狡黠地笑,“阿浅,还不悔吗?”
  “不悔!”我非常坚定。一方面想让他开心,而另一方面,我相信他不会令我为难。
  他胸有成竹地答:“是半枝莲。”
  他起身,摸索着绕过石椅来到我面前,清俊温雅的脸慢慢低下来,温热的呼吸带着花的清香,柔柔地扑在脸上。
  我恍然醒悟他要做什么,脸倏地热起来。
  “阿浅,”他低低呢喃,温软的唇落在我额头,慢慢下移……
  作者有话要说:要逆天了!

  温热的唇落在我的额头,慢慢下移,擦过鬓角,“你的脸红了。”


  他伸手拥住我,低低道:“绛红色不配你,太过老气。”
  我倒吸一口气,刚要开口,背后传来狠戾的声音,“光天化日之下,太后竟与……”后面的话到底没有说出来。
  一旦说破,就不好收场了。
  我挺直脊背,缓缓回头,“哀家眼里迷了沙子,六殿下帮哀家吹吹,皇上以为什么?”
  刘成煜薄唇紧抿,双眸深幽,安静得如同一潭古泉,有寒意自他静立的身体发散出来,冰冻了四周。
  六月底的天,骄阳似火,暑气熏蒸,我却生生打了个寒战。
  半晌,他双唇微启,“太后身边就没有个得用的奴才?”目光刀子般扫过站在一旁的朝云与水香。
  我瞧见水香的膝头弯了一下,想是吓着了。
  微笑地看向他,“哀家身边的人,哀家用着合意就行,不劳皇上费心。皇上若有心,不妨挑几个放到掬芳宫,等姚美人回宫后也好提点些,免得尽干些不着调的事。”他拿我的宫女开刀,我就拿姚美人来报复。
  不就是斗狠吗,谁怕谁?
  刘成煜俊眉蹙起,脸“唰地”拉下来,犹豫片刻,扬声道:“送太后回宫。”
  有宫女上前恭敬地搀扶。
  “滚!”我甩开她们的手,回头冲刘成烨笑笑,“明儿,我再来瞧你。”
  他挑眉轻笑,“好,我备茶以待。”
  刘成煜脸色越发阴沉,一把扯过我,“太后走不动,朕亲自送太后。”
  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皇上起驾,太后起驾——”
  刘成煜携着我的手,明里搀扶,暗中拉扯,将我拽到门口,使力一推,我跌坐在御辇中。
  他紧跟着上来,黑亮的双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我,目光里有愤怒,有伤痛,还有浓浓的嫉妒。
  我冷哼一声,转过头。
  他却猝然将我拥进怀里,薄唇燃着怒火,肆虐在我唇上。我拼命挣扎却挣不脱,身下有温热黏湿的东西涌出来。
  风扬在辇外小心地问:“皇上,去哪儿?”
  刘成煜不回答,薄唇移到我的耳畔,沿着脖颈往下。
  我不再反抗,只冷冷地问:“皇上也是这般对姚美人么?”
  他骤然停住,松开箍住我的手,审视着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我启唇一笑,“不如何,哀家……嫌脏。”
  他倒是缓缓笑起来,“他不脏?”他说的是刘成烨。
  我很快地回答:“他跟皇上自然不一样。”刘成烨根本不曾碰过我,脏不脏与我何干?
  辇外的风扬没听到回音,遂自作主张,“摆驾景泰殿。”
  我忙扬声道:“哀家回绪宁宫。”
  刘成煜冷冷道:“我有话对你说。”
  “改天吧,哀家不舒服。”下腹隐隐有些作痛,想必来了癸水。夏日衣衫单薄,耽搁太久,只怕在宫人面前失仪。
  他讥讽道:“方才太后跟他卿卿我我说说笑笑,不是挺舒服,怎么突然就不舒服了?”
  是怀疑我故意搪塞。
  我笑笑,“好吧,哀家不想跟皇上说话。”这就是他想要的实话?
  刘成煜气急,声音也带了咬牙切齿的味道,“当初是你非要选秀,也是你要我雨露均沾,现在又这副样子,你到底想怎样?”
  “皇上做得很好,哀家没想怎样,就希望以后皇上注意分寸,勿失体统。哀家是寡居女子,当不得皇上拉拉扯扯。”
  他神情晦涩,呼吸有些粗重,放在膝头的手紧握着,关节泛白。
  车轮辗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单调的吱吱哑哑声。
  他突然拉过我的手,拢在他掌中,小声问:“哪里不舒服了?我让人宣太医来?”有些低声下气,讨好的意味。
  往日,即便是关心的话语,经他的口说出来,也是□而霸道。
  眼眶有些酸涩,我不敢睁眼,生怕泪水会喷涌而出,侧过头,闷声道:“不用。”
  他低叹一声,不再勉强,却伸手扳过我的脸,艰涩而沉重地问:“阿浅,你答应过陪我一辈子,现下反悔了么?”
  我睁开双眼,他深邃清幽的眸子里,有种近乎绝望的悲痛。
  狠下心,重重地点头,“嗯。”
  刚说完,御辇徐徐停在绪宁宫门口,我跳下车,匆匆往里走。直走进内室,扑倒在床上,泪水肆虐。
  曾经答应过的事,我没有后悔过,也从未想过要反悔。
  可不悔又怎样,从相识到现在,我们之间始终隔着万千沟壑,永远没办法在众人面前亲密依偎,就连嫉妒了,心疼了,都要小心翼翼地隐藏好情绪。
  他说的没错,是我坚持要选秀,是我要他宠幸宫妃。他做了我想要他做的一切,他尽了一国之君的责任,我还能怎样?
  再要他守身如玉冷落众妃,还是拉下脸面跟宫妃争宠斗气?
  倘若我是他的妃,定然会使出浑身解数留住他。
  可现在,我能做到的只是慢慢放下我对他的心,也慢慢让他对我死心,共同保得江山稳固,民生安定。
  朝云紧跟着进来,见状吓了一跳,急切地问:“娘娘,怎么了?”
  我抽泣着,“来了癸水,痛得厉害。”
  她放下心来,找出行经物品,又道:“娘娘且忍忍,奴婢这就使人熬红糖水。”
  不大一会,便端着红糖水进来,一边用羹匙搅着,一边道:“方才娘娘走得急,皇上说,明儿中午宴请李将军,届时秦宇会来给娘娘磕头。”
  我点头,示意知道了。
  第二日竟飘起了细雨,如牛毛般细密的雨丝,沾衣不湿。
  我穿了木屐,撑一把绘着山水画的油纸伞,慢悠悠往玉清宫去。
  刘成烨正对着门口,守着茶炉,炉上一锅水正咕噜噜冒着气泡。
  尚未走近,他已抬头,露出清浅的笑容,随即很着意地打量我一番,“夜里没睡好?”
  “嗯。”我并不隐瞒,在他旁边坐下。
  江离端过托盘来,拎起茶壶往青瓷茶盅里注了水。沁人心脾的茶香弥漫开来,多少驱散了雨天带来的伤感。
  刘成烨捧起茶杯,细细地啜了一口,闲闲地问:“是因为他?”他是指刘成煜?
  他轻轻吹开水面上浮着茶枝,“我抱你时,你只是脸红害羞,可他来了,你的心跳得厉害。”顿一顿,转向我,光彩闪耀的眸子里写满了然,“你喜欢他。”语气笃定,并非疑问。
  我暗自心惊,连刘成烨都能猜出我的心事,宫里还不知有多少人暗里窥测着我们。
  这份情,早就该断了。
  刘成烨长叹,“这十多年,我一直在想象他的模样,现在终于看到了,相貌堂堂,威武不凡……一直盯着你看,他也喜欢你吧……你们两人很般配。”
  我苦笑,放下茶盅,问道:“你想过以后去哪里吗?”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西梁。”
  是不是每个男子心中都有一个策马在草原上驰骋梦想?
  “母妃临终前曾吩咐我去西梁做一件事,虽然这件事已没有必要去做……昨夜我考虑了很久,几乎把从小到大发生的事情都想了一遍,我还是决定去西梁……你替我保密?”开始话语有些惆怅,后来却变得铿锵有力。
  “那是自然,”我点头,又问:“什么时候走?”
  “准备好就走,越快越好。”他笑笑,“这几天,我还得学学认字写字,我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
  我也笑,以前只知他过目不忘出口成章,竟没想到他从没学过认字。笑罢,低低道:“给你缝的衣衫,再有两三日就能做好。”
  话出口,不知为何,竟有些伤感。
  他一走,今生不会有机会再见面,而且这偌大的后宫,我再也没有能够说得上话的人了。
  刘成烨突然伸手覆在我的手上,“阿浅,跟我一起走可好?”
  “不!”我摇头,轻轻抽出手。
  他跟江离有功夫在身,逃出皇宫应该不成问题,倘或带上我这个累赘,怎么逃?从盛京到西梁,骑马也得月余,一路吃饭住宿,都是个问题。
  刘成烨不死心,仍劝,“你才十七,一个人在宫里,这漫漫岁月,怎么熬?他可不同,后宫三年一选,每次都有新鲜颜色……你愿意看他每夜换了不同的女子恩宠?”
  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这个结果我当然也想过。
  现下能忍,就忍着,待忍不下去,就到静心堂,伴着青灯古佛过一辈子。
  擦擦眼泪,起身,“我先回去了,过两天就让朝云送衣服来,今日权当跟你告别……你多保重。”
  他近前,长臂一伸,紧紧地将我拥住,他抱得那么紧,勒得我几乎都喘不过气来。肩头有温热的湿意浸入肌肤。
  “好了。”我笑着拍拍他的背。
  “阿浅,”他闷声道,“别委屈自己……我会想法回来看你,你要好好的。”猛地转过身,留给我一个修长的背影。
  我想起,两年前的夏日,站在草地上,白衣胜雪的身影。那个男人清贵高雅,笑容浅淡,有着全天下最好看的眸子。
  轻轻地说了声,“珍重”,转身出了大厅。
  朝云站在斜飞的细雨中,一脸焦急。
  我歉然地笑,这次确实耽搁得太久。
  接过伞便要走,却听身后脚步声响,竟是江离跟了上来。
  他几步上前,跪倒在地,“属下替主子谢过娘娘大恩大德!”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全然不顾地上浑浊的雨水。
  细雨如丝如缕,密密地斜织着。红花绿草,亭台楼阁,沐浴在雨中,仿似笼着一层轻纱,飘飘渺渺朦朦胧胧,看不穿望不透。
  木屐踏在经雨水洗涤过的青石板路,发出清脆的哒哒声。细碎的水花扬起,飞扑在月白色的襕裙上,裙裾湿润而沉重。
  正如我此时的心情。
  快要走到绪宁宫,迎面走来一行人。前面两个是太监的服饰,后面两人穿着红色的甲胄。
  那两人却双手抱拳,单膝点地,铁质的护甲撞击着地面,铿锵有声。
  “属下秦宇见过太后娘娘。”
  “末将李承志见过太后娘娘。”
  我忙道,“快快请起。”
  大半年不见,秦宇变了很多,面容虽黑了,可眉头舒展,旷达不羁更胜往日。
  我笑道:“看来你在西梁过得不错。”
  他嘿嘿地笑,细细打量我一番,眸中露出丝疑惑,“娘娘又清减了?”
  “嗯……哀家苦夏。”
  转过头看向李承志,他体型瘦削,站姿笔直,凛凛有将者之风,可头却始终低着,显得甚是拘谨。
  名扬天下的大将会这般拘礼,我不解地开口,“李将军?”
  他微弯腰,沉着地答:“末将相貌不堪,恐惊吓娘娘。”
  “将军戍守边关保家卫国二十年,乃顶天立地义薄云天的英雄,哀家岂会惧怕?”
  第一眼看过去就是脸上两道狰狞的伤疤,一道自左边眉梢过鼻梁,另一道自脸颊直到唇角。
  看颜色,分明是很久以前的旧伤,可瞧上去,仍是怵目惊心。
  也不知当初是怎样的惊心动魄,才留下这两道伤?
  我叹道:“将军受苦了。”
  李承志垂眸,“末将职责所在,无怨无悔。”
  飘飞的雨丝落在他的甲胄上,晶莹闪亮。他面容沧桑,神情刚毅,鬓间略带风霜之色。若非这两道伤疤太过扎眼,他该算个相当出色的男人。
  这样襟怀磊落的人物,刘成煜却要算计他,夺了他的兵权。
  刘成煜到底是怎样想的?
  作者有话要说:李承志出场……
  其实目前剧情大抵明显了,贤妃因何而死,死前让刘成烨做的事,聪明的妹子们,你们都能猜出来吧?

  七月七一早,刘成煜派人将姚星接了回来。


  七夕节,连隔着迢迢银河的牛郎织女都要在鹊桥相会,我岂能阻拦有情人厮守。
  未正时分,姚星来绪宁宫请安。
  她穿着青碧色杭绸小袄,白色挑线裙子,乌黑的头发整整齐齐地梳了个纂儿,一丝不乱。肌肤仍是白皙无暇,却少了晶莹的光泽;面容仍是清爽干净,可目光却呆滞生硬。浑然不见往日的灵动跳脱。
  我吓了一跳,还不到一个月,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静心堂的日子,该是很苦吧?
  我收敛了情绪,沉声道:“清修了这些天,想必你也清楚自己的错处了,要记着切勿再犯。”
  姚星躬着身子说:“嫔妾不敢。”
  “好了,回去歇着吧,日后好好伺候皇上。”我端了茶杯送客。
  姚星端端正正地行了宫礼,出去了。
  朝云低声道:“难怪以前徐姑姑说,犯了错的妃嫔在静心堂修行一段时日,再出来就完全变了个人。”
  我叹气,“惩罚犯过的妃嫔,自然不是什么好地方……皇上果然惦着她,这么快就接了回来。”
  昨天,姚谦年上折子,陈述了李承志贪墨军饷、虐待士兵、欺凌百姓等十二条罪状。
  今天,刘成煜就颠颠地将人接回来。
  晚上,宫里设宴乞巧,顺便替姚星压惊。
  朝云在绪宁宫院内摆了些新鲜瓜果,和厨房送来的巧果,大家一边吃一边说笑。
  月色清幽,凉风习习,时有丝竹声远远地传来,极为惬意。
  水香偷偷去风华厅看了会热闹,道:“……摆了十只青花海碗,盛满清水……淑妃娘娘跟沈才人的针都沉了,张才人的浮着……对月穿针时,姚美人却得了个第一,皇上将身上的玉佩赏了她……”
  朝云连忙岔开话题,“在沈府时,我们在七夕这日抓喜蛛放在盒子里,我的喜蛛网总是织得最密。”
  小娥接着道:“傍晚,我抓了只个头极大的喜蛛,估计肚子里盛了不少丝。”
  水香就笑,“这跟个头可没关系,个头大的没准不吐丝呢。”
  小娥气道:“臭丫头,嘴里一句好话都没有,看我不撕你的嘴。”
  一个追一个躲,倒是添了许多热闹。
  直玩到亥时,夜风渐凉,才散。
  躺在床上,下意识地抚摸着双手。
  在惜福镇,七夕时,我们也是捉喜蛛织网,谁盒子里的蛛网最多最密,谁的手就最灵巧。
  顾兰每次都不如我。
  如今,顾兰不在了,我也没心情再玩这种小儿女游戏。
  辗转反侧着,又是好一会才入睡。
  迷迷糊糊地,听到外面一片喧哗声。微睁了下眼睛,发现窗外仍是灰蒙蒙的,看样子天色还早。正准备再睡,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小娥惊慌的拦阻声,“……娘娘仍在睡着。”
  紧接着,门被踢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行至床前,三下两下扯开帐幔,冷声问道:“他呢?”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瞪着他。
  他再问:“刘成烨呢?”
  这下彻底醒了,坐起身,斜靠在枕头上,懒懒地说:“皇上这话问得奇怪,找六殿下该到玉清宫才对,怎么竟跑到绪宁宫来?”
  他俯瞰着我,沉声道:“掌灯时,他说来绪宁宫用晚膳,谁知直到丑时他也没回去……”
  我嘲讽道:“所以,皇上是来捉奸?”
  他愣了一下,仿佛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缓和了语气,“你见没见过他?”
  我笑笑,“宫里处处都是皇上的眼线,皇上怎会不知,六殿下从没踏进绪宁宫半步,而哀家也有五六日不曾出门了……莫不是,姚美人回来,皇上心里高兴,多喝了几杯,以致于糊涂了?”
  他脸色发青,咬牙切齿地盯着我,目光突然一黯,转身出去了。
  我低下头,发现中衣领口处敞着,露出半截雪白的肌肤,急忙缩进被子里,却再也睡不着。
  刘成烨到底是走了。
  他选得时机不错,风华厅设宴,护卫的禁军里三层外三层;正值七夕,宫女会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对月乞巧,宫里比平常混乱些;他又说在绪宁宫用膳,没人敢来寻人,这样又为自己争取了两个时辰。
  如今天黑得晚,城门酉正才关,也不知他出城了没有。
  胡思乱想半天,眼瞅着窗纱渐渐显出鱼肚白来,我穿了衣衫起床。
  小娥进来伺候,说宫里进了刺客,禁军搜寻了整整一夜。皇上担心太后,所以连夜赶到绪宁宫探望。
  我不由冷笑,来探望还用得着踢开内室的门?
  他怎就不敢光明正大地说要找刘成烨?
  临近晌午,朝云带来个令人惊讶的消息——刺客凌晨时分闯进了玉清宫,六殿下被刺身亡,刺客自知逃无生门,服毒自杀。
  我笑笑,吩咐她,“将灯笼、挂饰都换成素色的,宫里的人都素服除妆,还有约束他们不得嬉笑玩乐。”
  朝云虽是不解,仍凝重地点头下去了。
  没过多久,皇上颁发旨意,六殿下的丧礼休朝三日,服丧五日,十二天内不得饮酒作乐。
  从今而后,这世间再无刘成烨此人。
  掌灯时分,刘成煜来到绪宁宫,面上已没了凌晨时候的怒意,反而带着一丝笑,对着宫灯,展开手里拿着的纸卷,“太后瞧瞧,朕画得如何?”
  只见纸上画着一个白衣男子,相貌清俊、风采绝伦,正是刘成烨。他的画工极好,肖像栩栩如生,连脸颊不明显的两粒黑痣都画了上去。
  刘成煜缓缓启唇,“反贼胡三的图像,明天朕就令人分发下去,举报其下落者,赏银八百,动手诛杀者,赏银五千……赏银会不会太低,要不再加点?”
  咬唇,对上他的眼眸,“他既已离开,皇上何必苦苦相逼,难道他真的死了,你才甘心……他是你一母同胞的兄弟……”
  刘成煜目光闪烁,心胸起伏,好久才开口,“我宁愿从来就没有这个兄弟,若非他,我怎能过得如此屈辱……越是兄弟才伤你越深,你信吗?”
  是在计较当年背负了毒害兄弟罪名之事?
  “事情非他所为,他亦是无辜的……若有可能,他也不见得愿意做你的弟弟。可,既然你们是兄弟,何必非要刀剑相向,你死我活。”
  他长呼一口气,黯然道:“他说无辜就是无辜,你信他却不信我。”垂眸凝视着我,那样沉重的目光,让我心头一颤。
  低下头,看到案上那张图像,心里又紧绷起来,悄声道:“放过他,求你。”
  他突然“呵”一声轻笑,“这是你第二次因他求我。上一次,我答应你中秋前不动他,结果他跑了,这一次我若答应你,结果会怎样?你信不信,他会率兵包围盛京城?”
  “不可能!”我惊呼出声,刘成烨从未出过宫,也不曾与外人接触过,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他嘲讽地笑笑,“原本就有个虎视眈眈的安王,两位隔岸观火的兄长,如今又多了一人,看来我果真不该坐这个皇位。”
  伸手卷了画像就走,行至门口,却转回头,低声问:“阿浅,你相信缘分吗?”
  不等我回答,他又急急地道:“我信!”
  颓然坐在椅子上,思绪纷扰杂乱。
  隔着薄薄的窗纱,能看到院中的灯笼快速地往宫门移动,灯笼四周错杂的身影,惟独那一个颀长又落寞。
  登基大半年了,他该是极辛苦吧。
  手中既无兵权又无政权,朝臣中支持他的也不多,其他兄弟除去庄王之外,不落井下石已是难得,更遑论伸手相助。
  要想江山稳固,最首要的是兵力,所以墨书远下南江,所以他专宠姚星,所以新进的二十多位宫妃里,近半数是武将之女。
  而我,自以为爱他,却没为他分忧解难,反而牵扯他无数精力……
  一时间,神情恍惚,不知道自己所做的是对还是错。
  连续几日,我都在极度不安里度过。既怕刘成烨的死讯传来,又担心他去西梁之后真的会拥兵自重。
  倘或刘成烨真的率兵围城,那么我就是千古罪人!
  后宫里倒是平静无波,除了刘则阳兄弟俩偶尔会提起他外,其余之人还是照样欢歌笑语、争宠斗艳。
  庄王妃写过两封信来,说她腹中的孩子是男孩,庄王甚是欢喜;又说庄王做成了几笔生意,只赚不赔,获利匪浅,连连说辽东是福地。还提到刘成烨的死,她说世间万物,自有轮回,人和人之间亦是如此,缘深缘浅,各自不一。
  看着她的信,我就想起刘成煜的问话,“你相信缘分吗?”
  他信,可我却不敢相信,因为我与他注定无缘。
  当初我是宫女,他是王爷,身份天渊之别;如今我是太后,他是皇上,更无半分可能。
  倘或真的有缘,上天就应将我生在皇族贵胄,或者将他生在村野乡间,如此方可相伴终生。
  闲着没事的时候,我派人将宫里二十六位妃嫔的家世背景、兄弟姐妹甚至旁支亲戚的情况都打听得一清二楚。
  八月初,我以恭顺温良为借口提出给张才人晋位。张才人在妃嫔中家世最差,父亲是山西雁门关卫所的一个正五品千户,家中有兄长两人入仕为官,长兄在山西代州卫司任知事,次兄则在都察院做个小都事。官职均不大,可很有上升潜力。
  张才人又是个机灵人,在皇上那里得不到宠信,便转到我的麾下。她是第一个投靠我的人,我自然要照拂她。
  刘成煜听说我要替她晋位,二话没说就拟了旨,将之升到美人的位分,还额外给了个封号,“恭”。因为有了封号,张美人就隐隐高出姚星半个头来。
  沈净忿忿不平地来找我,“姐姐,你为何要替张美人晋位?她在朝中没靠山,又不受皇上宠爱……我们一起进宫的这些人,就只有我和秦宝林、赵常在还没有晋位。”
  我正翻弄着徐姑姑留下的包裹,准备托人叫回春堂的掌柜徐少辛进京一趟,听了此话,遂笑:“这些日子,她替我做了两双鞋,六双袜子,送了四次点心……对我如此孝敬,自然该奖赏。”
  沈净道:“可我是你的妹妹,还用得着如此么?”
  我将包裹整理好,放到一边,耐心地说:“晋位并非好事,其他人想借晋位提升家门。沈相乃当朝首辅权倾朝野,并不需你出力,反而你的位分越高越被人盯在眼里,还不如安安稳稳当个才人。”
  “我才不要,以前她们见了我都行礼,现在我还得跟她们行礼,我咽不下这口气。”沈净撅着嘴,像个任性的孩子,“姐姐就忍心看别人都压在我头顶上?”
  我叹气,安抚她,“有我在,只要你不犯错,谁敢欺压你?”
  沈净俏脸一板,“姐姐既不让我侍寝,又不替我晋位,为什么?”咬了咬唇,又道:“听说皇上当初想让我住纤云宫,是姐姐拦着不让,是么?”
  我一愣,刘成煜找我商量时,只朝云在场,朝云不可能跟沈净说这话,那么只能是刘成煜告诉她的了。

  刘成煜根本不喜欢沈净,而且即便喜欢,碍着沈相也不会碰她,现在却平白无故地告诉她这些话。


  隐约记得他说过,总有一天沈净会把我卖了。
  他还说过,越是兄弟就伤人越深。
  可沈净就是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被宠坏了的孩子,跟刘成烨毫无可比性。
  思索片刻,道:“当初不让你去纤云宫是因为里面闹过鬼,而且贤妃娘娘跟先帝都死在那里。”
  沈净歪着头,想了想,点点头:“姐姐以前不是也住过,我不怕。”
  我只好道:“我明日让人收拾出来,过几天你就搬进去。”
  沈净这才露出笑来,心满意足地走了。
  朝云摇着头,“二**被家里的下人捧得不知天高地厚,娘娘何必管她?”
  我笑笑,“看在沈清的面子上纵容她一次,以后再有这种无理的要求,就不管了。”将包裹递给她,“等回春堂的徐掌柜到了盛京,无论如何让沈清带他进宫一趟,我想见见他。”
  朝云应着,道:“娘娘交代的事,奴婢已打听,李将军没认罪也没反驳,现被关在天牢里,听说择日再审。”犹豫一下,又道:“后宫妃子不得干政,娘娘打听这么多前朝的事……”
  我无谓地笑,“放心,没事。皇上乍登基时,不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了,我是凤身,动不得。皇上金口玉言,可不是白说的。”
  朝云这才放下心来。
  中秋节前,徐少辛扮成沈清的随从进了宫。
  他约莫五十来岁,中等个子,身材墩实,神色沉稳,眉宇间透着精明。虽是穿着简朴的裋褐,也遮掩不了他的干练。
  朝云将徐姑姑的包裹递给他。
  他看着蓝色粗布上的碎花,眼圈有点红,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待他起身,我淡淡地问:“回春堂的生意可好?”
  他恭谨地回答,“托娘娘洪福,还过得去。”
  “只过得去,徐掌柜就满足了?”我记得清楚,徐家本是名门望族,曾想依附贤妃娘娘起复的。现在徐少辛经营回春堂,虽然富贵,可商人的身份,总是低人一等。不等他回答,我再问:“哀家有笔大生意,徐掌柜敢不敢做?”
  徐少辛两眼间骤然迸射出犀利的寒光,须臾隐去,“不知娘娘有何高见?”
  我笑笑,“江南是鱼米之乡,盛产稻谷,哀家想做粮食生意。”
  徐少辛脸色忽阴忽晴,显然是在考虑。
  我趁热打铁,“哀家会替徐掌柜脱了商籍,明年秋天,贵公子即可参加乡试,徐掌柜只管找人把生意做好了。替徐家正名之事,包在哀家身上。”
  徐少辛思量再三,点头,“小民谨遵娘娘吩咐。”
  我找出纸笔,将要做的生意细细地讲了一遍,徐少辛边听边点头,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
  做粮食生意有两种,其一,是从粮食产地运往其它地区;第二则是将官员发的禄米按比例换成新米赚取差价。官员的俸禄里一部分是银两,另一部分则是禄米,禄米多是陈米,不好吃,所以他们都托可靠之人换成新米。我在惜福镇时,就经常买便宜的禄米吃。
  前者需要依靠漕运帮,后者则需要强硬的后台。
  只要后台够硬,绝对稳赚不赔。
  若非我深居后宫不便出面,也不会依托徐掌柜。当然,如果不当太后,我也没本钱没能力做这个生意。
  九月十二是刘成煜的生辰,刚进九月,宫里就开始准备寿宴。
  沈净来商量贺寿之事,“听说淑妃娘娘画了一副画,张美人做了一双鞋,秦宝林准备了一支舞,我想了好几天,不知道该送什么。”秀眉微蹙,别有一番令人心动的风情。
  我放下手里的话本,“你会什么?”
  沈净想了想,“诗词歌赋倒是都会一些,但都不精通,针线活也是……原本娘想从爹的门生中选个好人家,所以并没勉强我学这些。”
  沈夫人是真心为沈净好,若真嫁给沈相的门生,即便一无是处也绝不会受了委屈,哪里还用得着才艺争宠。
  如今……我犹豫着:“生辰时要吃长寿面,要不你亲手下碗面给皇上,反正厨子都知道皇上的口味,有他们帮衬着,味道应该没问题。而且,也表露了你的心意。”
  沈净欢喜起来,俏丽的梨涡忽隐忽现,“嗯,若能将皇上请到纤云宫就最好了。”
  女子表达对男子的爱意,不外乎是挑针缝衣衫以及洗手做羹汤。沈净不擅女红,只能下面了。何况,刘成煜喜欢吃面,在惜福镇,他还要曾我做凉面吃。
  若刘成煜吃得欢喜,或许就遂了沈净的心愿,也免得她时时在我面前发牢骚。
  正思量着,朝云走过来,“娘娘光替二**打算,可想好了自己送什么给皇上?”
  我笑笑,“你去库房里看看,选件寓意好的送过去就行了。反正我也用不着讨他欢心。”
  朝云瞥我一眼,低声道:“如今娘娘远着皇上,奴婢放心了许多……可皇上心里……”看我面色不虞,改口道,“皇上登基的第一个生辰,娘娘是不是该用点心思?”
  我不答话,翻开方才看了一半的话本。
  朝云自库房选了三样东西,一面百婴嬉戏的炕屏,一对画着并蒂莲花的梅瓶还有一尊玉雕的罗汉。
  看着炕屏我就想起他身上佩戴的石榴花香囊,心里堵得慌。
  并蒂莲又不是我能送的。
  我吩咐朝云送到景泰殿去,“就说祝皇上笑口常开。”
  朝云应着,使唤两个小宫女一并去了。
  没多大工夫,三个人脸色灰败地回来,进门就跪在地上。
  我讶异地看着她们,脑门处都红着,一个小宫女额角还肿了一片,带着血渍。
  朝云回道:“……皇上开始还挺高兴,打开盒子一看就翻脸了,说这种玩意库房里有得是,想要就去领,用不着劳烦娘娘,当场把罗汉摔了……我们吓得不敢走,还是风公公让我们回来的。”抬头看着我,分明已猜出刘成煜发火的原因。
  他是嫌我送礼物不用心,可不送库里现成的,我还能送什么?
  晚上宫里摆了寿宴。
  我原本不想拂他的面子,打算去参加,可被他这么一闹,宫里的人都知道太后的寿礼被皇上摔了,我还腆着脸去干什么,没得被人看笑话。
  约莫亥初,张美人自筵席上偷溜到绪宁宫,“……李才人跳了个说是苗人的舞,哎哟穿得那个衣服,嫔妾都不好意思看,风骚得要命,腰差点扭断了;淑妃弹了首曲子,皇上称赞她大有进益;沈才人亲手煮了长寿面,皇上一口没吃,后来姚美人说腹痛,皇上就送她回去了……”
  我笑着点点头,“难为你了,回去接着坐席吧,你家里的事,哀家都记着。”
  还好我没去,否则看到他们打情骂俏的场面,不啻于自己折磨自己。或者刘成煜也不希望我去,他洁身自好了一年多,如今重温男女情爱,正乐在其中。我若在场,他的兴致不免大打折扣。
  如此正好,两厢便宜。
  净面漱口散了发,正对着镜子梳头。
  门毫无征兆地开了,刘成煜阔步而入。他穿着天青色绣金线盘龙常服,没束冠,系了与衣衫同色的缎带。身上带着淡淡酒味,双眸迷离,半醒半醉的样子。
  不说话,上前自我手里夺过桃木梳,专注认真地梳理我的发。
  我在镜中看着他,心里四分酸楚三分委屈二分生气还有一分柔软,诸多的情绪翻涌上来,最后只是淡淡说了一句,“皇上饮了酒,时辰又不早了,该回宫歇着才是,又来这里干什么?”
  他哼一声,扯动我的长发,我禁不住,喊了声“疼”。他却越发来了劲,连续扯了三五下才停手,继续梳发。
  长发被他扯乱,有几根缠在一起,他也不管,发泄般,强硬地扯断了,又梳几下才算梳顺。
  看在他酒醉的份上,我也不多计较,起身道:“哀家要睡了,皇上回吧。”
  他瞪着我半晌,忽然咬牙切齿,“叶浅,你到底有没有心?”
  我一听,眼泪差点涌出来,却很快眨了眨眼,硬生生憋回去,“没有,要心有何用,平白被人伤,这样没心没肺地活着才快乐。”
  “你——”他脸色沉下来,眸光冷肃,哪还有半分醉意,“他走了,你的心是不是也跟着去了……他生辰时,你上赶着投怀送抱,我过生辰,你就送我个冷冰冰的罗汉……你欠我的面,教沈净去做算怎么回事?你以为我随便谁做的饭都肯吃?”
  “不吃拉倒,随便你。”我冷冷道,“哀家没那个闲心。”
  他反唇相讥,“你自然没闲心,你的心思都用在替他缝衣做鞋了!”
  “你混蛋!”我脱口一句粗话,“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他脸色黑得像锅底,狠狠地说:“不用你赶,朕只说一句话,说完就走。”顿了顿,道:“姚星有了身子,朕已免了她的请安,你以后少拿她作筏子。”
  “咣当”摔门就走。
  我气得一把抓起桌上的梳子扔了出去,桃木梳落在地上,立时断成两半。
  我愣住,呆了片刻,才慢慢蹲下,将梳子捡起来。
  断了就是断了,纵然可以用黏胶粘到一起或者嵌上金边镶到一起,可裂缝却永远清除不了。
  这一晚过得很是煎熬,不单是因为刘成煜,还因为沈净。
  我不曾给刘成烨做过鞋,而刘成煜却说缝衣做鞋,显然是有人告诉他,我做了双男人的鞋子。
  除去朝云之外,知道我裁制衣衫的只有沈净;见过徐姑姑包裹的,也只有沈净。
  口口声声叫我“姐姐”的沈净,到底出于什么心理会将这些事情告诉刘成煜?

《延禧攻略》第43集中魏璎珞正在睡觉,冷不丁被皇帝吵醒,起来时却被皇帝一把抱在怀里。皇帝对魏璎珞放下了戒心,何况自己本来就有点喜欢她,情不自禁与魏璎珞圆了房。

明玉知道魏璎珞侍寝,非常内疚,觉得自己如果不告诉魏璎珞真相,就不会害她一辈子都留在皇宫了。明玉知道自己很自私,可是她实在是不甘心,如果纯妃得不到报应,自己又如何对得起死去的皇后。明玉一个人躲在角落哭泣,正好被海兰察看见。海兰察见明玉伤心,情不自禁地表示自己一定会帮助她,才让明玉不再难过。

魏璎珞一连三天都成功侍寝,让各宫妃嫔忌恨不已。各宫妃嫔给娴妃请安,唯有魏璎珞迟迟不到。众人本就嫉妒魏璎珞受宠,见状更是让娴妃严惩魏璎珞。娴妃看着各宫妃嫔为了争宠丑态百出,觉得非常好笑,表面却不动声色。没想到这时候,魏璎珞却来了,原来,她是为了帮娴妃采集露水才来迟的。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宫心计2深宫计在线观看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