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如何应对后现代主义文学来袭

文学如何应对后现代主义来袭

2016年03月15日 07:23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 作者:胡铁生

内容摘要:西方后现代主义文学思潮突如其来的来袭,曾对中国新时期的文学形成巨大冲击。只有正确认识世界文学的当前发展趋势,采取借鉴与创新并行的策略,才能积极回应后现代主义的挑战,使中国文学得到进一步发展。域外思潮来袭:文学的当下困境当今,在市场经济和大众传媒的影响下,“大众文学”使“精英文学”边缘化,文学失去往昔的“轰动效应”。由于这些内外因素对中国文学传统的影响是颠覆性的,因而西方文学思潮的来袭,在某种程度上使得中国文学处于既寄希望于借助全球化加速中国文学发展,又苦于找不到出路的尴尬境地。新形势下的中国文学需要与时俱进,借鉴与创新并举,开创出具有中国特色的文学发展之路,才能在全球化语境下发展中国文学,使其在世界文学之林获得更大的话语权。

关键词:中国文学;西方文学;全球化;小说;文学思潮;确定性;现代主义文学;域外文学;语言;创作

  西方后现代主义文学思潮突如其来的来袭,曾对中国新时期的文学形成巨大冲击。只有正确认识世界文学的当前发展趋势,采取借鉴与创新并行的策略,才能积极回应后现代主义的挑战,使中国文学得到进一步发展。

  反传统理性:西方文学思潮的演进

  现实主义、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是西方资本主义发展三个阶段中人们不同心理结构的体现。社会的变化决定了后现代主义思潮的产生。

  后现代主义以不确定性为主要主张,与追求准确性、确定性的科学不同。从这个意义上讲,后现代主义思潮对探索文学作品的表现形式是有一些启发意义的。后现代主义文学以不确定性为其主要特征,同时加之以创作手法的多元性、语言实验和话语游戏等其他特征。二战后的美国小说在这些方面尤其特点突出,走得比欧洲小说更远。除二战后社会本身的不确定性特征以外,哲学上的逻各斯中心主义解构论,海森堡在自然科学研究中得出的测不准原理,文艺学上哈桑认为一个合乎逻辑的结构必定是更大和更强结构组成部分的“结构之外的结构论”,索绪尔语言符号学中能指与所指关系的不对等理论,以及维特根斯坦用游戏比喻语言与意象联系被切断的“语言游戏论”等,不同学科最新成果中与不确定性相关的理论的进一步发酵,为后现代主义文学中的不确定性特征奠定了哲学和语言学基础。后现代主义作家除继续采用荒诞、意识流、多角度和时空颠倒等现代主义手法来表现现实与虚幻之间的关系以外,创作中更加强调作品中话语言说的虚构性。比较之下就可以看出:现实主义小说表现的现实是客观存在的,现代主义表现的现实是主观意识生成的,而后现代主义表现的现实则是由语言构造而成的。如果说现代主义是把有序的世界通过无序的审美形式表现出来,那么后现代主义则通过无序的文本来表现无序的世界。是否思考终极意义,构成了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文学之间的分水岭。

  域外思潮来袭:文学的当下困境

  当今,在市场经济和大众传媒的影响下,“大众文学”使“精英文学”边缘化,文学失去往昔的“轰动效应”。于是,“文学终结论”对作家和读者世界产生不可估量的负面影响。在现代科技手段支撑下形成的影视文学和网络文学又进一步稀释了“精英文学”。由于这些内外因素对中国文学传统的影响是颠覆性的,因而西方文学思潮的来袭,在某种程度上使得中国文学处于既寄希望于借助全球化加速中国文学发展,又苦于找不到出路的尴尬境地。一些作家只是一味机械模仿西方而忽视“自主创新”,其作品“洋味十足”,却缺乏中国文化的底蕴。文学批评界面对域外文学的新鲜事物因找不到文学批评的准则而表现得不知所措,而广大读者对那些东施效颦的“洋八股”又感到晦涩而难以接受。

你即将看到的是一个满篇屎尿屁的故事,请根据个人自身情况,慎重考虑是否要进一步阅读。尤其是口味清新者、有文字洁癖者,千万不要因为“挑战自我”的一时冲动,让自己落入身心不适的境地。即便你自认内心强大,做好了充足准备,为避免影响你一天的胃口,还是建议你最好别在早餐前阅读。也请勿在吃饭时阅读。如果你无视以上提醒,恣意阅读,期间发生任何意外或可能引发的一切不良后果,作者概不负责。

人人都会拉屎,人人也都必须拉屎。若不然,轻则便秘,几天拉不出屎,人的身体就会产生明显的不适感,出现小腹坠胀、肚子生痛、口气污浊、脸部油腻或滋长暗斑等症状,乃至心情也跟着易燃易爆起来;重则成疾,平添人生一大痛不欲生的烦恼,大肠里日积月累的陈屎不仅给人的躯体带来沉重负担,影响日常活动,沉积到一定程度更将直接威胁性命,毕竟被屎憋死的悲剧虽然鲜见,却也绝不是什么危言耸听的事。在中国博大精深的骂人文化中,有一句便深谙拉屎重要性之精髓,就是咒别人生孩子没屁眼,其恶毒指数绝不亚于咒别人断子绝孙。因为没屁眼,孩子就没办法拉屎;没办法拉屎,孩子就会被屎憋死;孩子被屎憋死了,自然也就绝后了。

好在拉屎是人类与生俱来的一项基本生理功能,简单易操作,没什么技术含量。它既不受环境优劣的影响,对身体姿势也无特殊要求,不管你是在五星级厕所还是在简陋的乡间茅坑甚或是在荒郊野地,也不管你是站着坐着蹲着还是躺着,屎意来袭时,裤子一脱想拉就拉的便是!另一方面,在拉屎面前,可谓人人平等。不分美丑与贵贱、肤色与智商、性别与年龄,谁也不比谁拉的优雅或奇巧,谁也不比谁拉出来的美或香,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基督耶稣、真主安拉和玉皇大帝们,拉出来的也不过是一坨屎罢了,或许品相端庄一些、色泽鲜艳一些、气味清新几许,但终归不是什么稀奇宝贝,在实质上仍属于同一种货色,并不比人类所拉之物高明到哪里去。然而,S却是个例外。

S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于,他在拉屎方面表现出一种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不可思议的创造力。尽管他吃人饭拉出来的终究也还是人屎,却不再是普通的一坨干撅撅或一滩湿答答的屎,而是一类拥有了优美形态和深刻灵魂的屎。

虽然人类每天都要跟屎打交道,可它的形象和地位却始终如一,从未得到过任何改观。自古以来,屎便被人类视为秽物,而且理所当然的是级别最低的那一种。它肮脏丑陋,不堪入目;又臭气熏天,令人嫌恶。因此,没有人喜欢屎。(不更事的小屁孩除外,他们对屎尚无明确概念,或者说他们对屎的认知还未受到成人观念的洗礼。出于天真好奇,他们会对自己拉出来的屎产生兴趣,欣赏它,玩弄它,甚至保护它。)在市井乡野,朴素的劳动人民把它当肥料用,日常言语中也不刻意避忌,诞生了诸多闪烁着智慧光芒的歇后语,或含蓄幽默、妙趣横生,或言简意赅、形象生动。你可以指责他们言语粗俗,趣味低级,但要说他们喜欢屎,那无疑就涉及歧视和侮辱了。对于讲究追求高雅趣味的上层阶级人士来说,屎与美天然对立,不可调和。在言谈中,他们一边呷着猫屎咖啡,一边在高谈阔论间小心翼翼地对屎这个字眼唯恐避之不及。在行为上,看见小孩当众拉屎,便不免要抒发一通素质低下、缺乏教养之类的感叹,道德感爆棚者甚至于大声疾呼,严厉斥责。即便在当今轻松宽泛的网络语言中,屎尿横流的现象蔚为壮观,但大都以调侃、讽刺、嘲笑、谩骂形式为主,或是为了表现一种幽默诙谐,或是把屎当作攻击他人的武器,而非强调自己喜欢屎。至于那些自封为铲屎官的宠物爱好者,言辞固然清新俏皮,只怕在清理宠物屎的时候也并非满心欢喜吧,对于自己的臭屎就更难讲喜欢了。比较特殊的一类人群是医生,不管是赤脚大夫、江湖郎中,还是享受国家津贴的高级专家,他们有时需要根据屎的大小、颜色、形状、软硬来诊断病情。但这种观察和研究属于职业工作的范畴,其个人在私生活中对待屎的态度,喜欢未必多过厌恶。也有一些人虽然不是医生,却有拉完屎后忍不住回头看一眼的习惯,可要从这回眸一望中推论出饱含着多少喜爱之情,则未免显得过于牵强和荒唐吧。

好吧。以上例子并不具备充分的说服力,毕竟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既然不可能穷举到每一个人,那么也就无法排除世界上真有发自内心喜爱屎的特殊嗜好者。为严谨起见,在此收回“没有人喜欢屎”这个武断的观点。但可以肯定的是,在对屎的喜恶上,S这回站在了大多数人的一边,绝非特殊的一个。

S谈不上喜欢屎。只是当那些不知廉耻或附庸风雅的人们还在以诗之名,呻吟着粗制滥造的屎意时,他却在无意间为屎赋予一种前所未有的美感,创作出了一种真正的诗意,迫使人们不得不正视一直被自己刻意忽视的排泄物。简而言之,S把屎拉成了一种先锋艺术,将拉屎这种不宜在公开场合涉及的不雅行为,塑造成为一种特立独行的行为艺术。

不难想象,S和他惊世骇俗的拉屎艺术从一开始便毁誉参半、充满争议,即使在他死后至今仍没有定论,但不可否认的是,作为一位严肃认真的艺术家,他所赢得的一切声誉,都是凭借自己的辛勤劳作和令人惊叹的作品挣来的。然而,当说起他的成名之路时,则完全可以用一句“瞎猫碰上死耗子”来形容。虽然简单粗暴,但一点也不过分。

S是毫无征兆一夜爆红的。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他自己。用他自己的话来讲,就是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自己火了。起因是他在自己的社交帐号上发布了一段拉屎的视频。没成想这玩意在沉寂了半个多月之后,不知道被谁施手点爆了,短时间内引发了大量转发和评论,一举登顶网络热搜榜,成为争相讨论的热点话题。他那原本没几个人关注的账号,关注量则呈指数级暴增,几天之内便获得了十多万的粉丝,并且每天还在源源不断地增长。S就这样“一拉成名”。

在此之前,S的人生可谓平淡无奇,就是拿着放大镜也难挑出什么值得引人侧目的闪光点来。他出生在中部农村,性格木讷内向的他在青少年时期并未表现出任何异与常人的特质。没有反叛出格的行为,书念的也仅仅是说过得去,成绩不拖班级后腿却也从未名列前茅。去县城读高中前,S的活动范围仅限于他所属的那个小镇,不管是日常娱乐,还是对外界信息的获取,都极其匮乏。在县城读高中期间,他才慢慢接触到摇滚乐、文学书籍和网络这些城市里的孩子早已习以为常的东西。高中毕业,S勉强考上了一所普通的北方工科院校。

大学期间S有了成为一名文艺青年的想法。他心血来潮地买了一把木吉他。每天在宿舍里苦练五六个小时,不可谓不勤奋不用功。他练了大半年,成果是勉强能够磕磕绊绊地弹几首简单的流行曲子,节奏不是快就是慢,反正就是很难踩到点上。至于他五音不全的嗓子,提起来更无异于伤口上撒盐。于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缺乏音乐天赋,断了成为一名摇滚乐手的念想。

音乐路被堵死之后,S转攻文学。他一边贪婪地涉猎世界文学作品,一边尝试练习创作。诗歌虽然比较容易上手,但写来写去都只是在“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抒情泥淖里打转,内容华丽空洞、矫揉造作,始终发不出诗歌该有的纯正之音。小说看起来也不难,就是用不同手法和技巧虚构故事嘛。他构思了几个故事,不乏精彩的开头和出人意料的结尾,可一旦写起来,他总是迷失在那些连接虎头和豹尾的猪肚、那些支撑故事发展的行动与细节的蛛网里,未能写出一篇令人满意的作品。于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缺乏文学天赋。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完全放弃,而是紧紧抓着“勤能补拙”这根救命稻草,相信通过不断努力,或许可以熬过漫漫长夜,看见曙光。

尽管一直不受文艺女神待见,在成为一个文艺青年的道路上连番受挫,S年轻气盛的心却并未被磨灭。领了毕业证吃完散伙饭之后,他便迫不及待地奔向北京,成为万千北漂的一员。

租房子,找工作,加班加班加班;看演出,逛展览,和朋友喝酒聊音乐聊电影聊文学聊写作聊时政,呼吸雾霾;换工作,搬家,加班加班加班;看演出,泡书店,和朋友喝酒聊音乐聊电影聊文学聊姑娘聊八卦,呼吸雾霾;搬家,换工作,换工作,搬家,和朋友喝酒,加班加班加班,呼吸雾霾……如此漂荡七年,现实与理想的距离如同贫富差距一般,肉眼可见地越拉越大。盲目乐观的激情,日复一日,被看似光鲜亮丽实则平庸琐屑的生活逐步消耗和吞噬,余额已严重告急,别说去填满两者之间的鸿沟了,连搭座木板桥都很困难了。

坐在三十岁的门槛上,S两手空空,一事无成,痛感青春已逝,日渐枯萎的心难再翻出新的浪花。对此,文雅点的说法是“苦难没有认清,爱也没有学成”;通俗地讲,就是他既没在文艺圈闯出任何名堂,也没在工作里挣到几毛辛苦钱。虽然北京也有诸多这样的不足、那样的不好,他对这座城市依旧保留着最初的好感,只是这里的生活于他而言已经沦丧,如同鸟儿失去翅膀,太阳失去光芒。文艺梦他早醒了,面对那些已存在的伟大著作,即便再努力,他也不觉得自己还能写出什么更好的东西出来,而且他不擅长也不喜欢混圈子。房子更不用想,肯定是买不起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买得起。因此,诺大的北京并无他的一席之地,他终究是要滚蛋的 ,或迟或早,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他对这种疲于奔命过一天算一天的日子感到厌倦,自觉再死皮赖脸地继续耗下也没多大意思。生活需要另起一行,他必须及时调整航向。

在最后一次通宵加班之后,他决定顺从父母几年来从未停止过的催促——返乡回家,找份普通稳定的工作,结婚,生子,步入平淡而正轨的生活。临走时,S不为矫情地仿照金斯堡写了一首《北京骊歌》,为自己的北漂生涯划下句点。

我在中午醒来。我打算离开。这一次 离去后,我不想再回来。从二十二到二十九 我已在这里耗费了七年光阴。我那算不上强健的肺 已消化了足够多的雾霾。从北五环到东五环 我住廉租房。我加班加点地劳作。我所得的薪水 在疯涨的房价面前,连一个厕所都买不起。这让我伤心 伤心它不足以伤透我的心——让我情愿放弃自由 甘心削尖脑袋,挤进求做房奴的大军。此生此世注定 逃不脱做奴隶的命运,那就把他妈的奴役权交给自由吧!

发布那段令他爆红的视频时,S回乡已两年有余。与大城市相比,故乡的发展可谓缓慢而混乱,但二十年的时间也早已让它变得面目全非。面对陌生的新颜,他并未感到多少失落和伤感。旧貌回不去就回不去吧,回去了又能如何呢?这种对昔日一厢情愿式的怀念,往往都经不住真实的考验,即便真回去了,自然也还会有其他类似的感叹。他在市里找了一份安稳的工作,挣得虽不多,但胜在离家近,其稳定性也足以让父母安心。他也有了女朋友。他们是通过相亲认识的,交往近半年,尽管到目前为止爱情的火苗始终未能在两颗心里燃烧起来,但既然都是奔着结婚过日子去的,两人也就默契地心照不宣,毕竟互看顺眼已属不易,相处也算融洽更是难得。

那段视频之所以引发热议,并不单单是因为S的拉屎举动比较重口味。倘若如此,那也太低估当代网友们的见识量和承受力了。毕竟网络上的奇葩事多如牛毛,令人眼花缭乱的操作每天层出不穷。表演吃屎的都有,拉个屎实在是算不上有啥特别的。关键在于S拉出来的是一条鱼。更准确地说,S拉出来的屎,是一条鱼的完美造型。这就比较稀奇了。如同人们被一件新科技产品所吸引,引发热议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为什么S能把屎拉成一条鱼的形状,他自己也是一头雾水。没有前例可循,没有资料可解。搞不清是什么技术,也道不明是什么原理。反正他就是有这个能力。虽然看起来匪夷所思,却又是那么自然而然。这项神奇的拉屎技能,S是在不久前偶然发现的。

那是一个周末,S从市里回村看望父母。在家待着无聊,他一时兴起,提着父亲的鱼竿去村外的河里钓鱼。那是小镇范围里最大的一条河,河面宽约十五米,自西向东从广阔的田野间穿过。在S的童年记忆里,河水一年四季几乎都是满的。尤其在雨涝频发的夏季,激增的河水像猛兽一样冲上来,将两岸就近的庄稼无情吞没。彼时,和小伙伴们一起来这里洗澡或钓鱼,还是一项颇为隆重的娱乐。现在一切都成了过去时。河水锐减,夏季最多也只有半河,冬天干涸见底则成为常态。儿时亲密无间的玩伴早已变得陌生,碰面时除了简单的寒暄几句,便无话可说了。

S有好多年没钓过鱼了。这次他也只是为了消磨时间,并没有重温垂钓乐趣的愿望。不过运气倒是不错,不到半小时他就钓上来两条。鱼儿咬钩前的等待,鱼儿咬钩后的喜悦,那些熟悉的感觉逐渐回来了。当他开始乐在其中时,身体里的屎却颇不识趣地向肛门发起了袭击。其时适逢秋末,秋收后的田野一派荒凉。事实上,因为村里的人大部分都外出打工,不少田地本身就是抛荒状态。虽然没有东西可以用来遮挡视线,但所幸四野无人,S就走到河边的田里去拉野屎。拉完提好裤子之后,他没有一走了之,而是想用脚铲点土把屎盖住。他不经意地看了一眼那坨屎,发现它的形状很像一条鱼,尽管并不完美,但有鼻子有眼的挺像那么回事。他拿手机拍了张照片,埋掉屎后也没多想,就回去继续钓鱼了。

几天后S在手机相册里重新翻出那张照片,越想越觉得奇妙。由此,他开始留意起自己的大便,但接连几天都没发现任何异常。他试着回想那天拉屎的具体情境,当时他在钓鱼,脑子里一直在想着鱼。或许这就是关键所在,试一试就知道了。于是在下次拉屎时,他努力想着一条鱼的画面。果然他又拉出来了一条鱼。随后他又实验了一些其它东西,比如在拉屎时专心想一朵花,或是盯着自己的手掌等,也都顺利地拉了出来,虽然只是粗具形状,不甚理想。

这无疑是平淡生活中的一道奇迹!S为此兴奋不己,经过一番认真考虑后,他与女朋友分享了这个秘密。姑娘先是皱起眉头以十分嫌弃的眼神瞅着他,并嗔怪说你也太重口太恶心了吧,但看了图片之后却也哈哈笑着说是有点意思。后来把手机还给S时,她又神色凛然地警告他别在这种破事上琢磨太多,小心走火入魔,变成一个满脑子都是屎的家伙。S口上对女朋友说你放心不会的,私下里却忍不住继续偷偷尝试,毕竟拉屎这种极度私密的个人行为外人很难发现,就算是热恋期的情侣也不可能监督对方拉屎嘛。

随着不断地练习,他越来越得心应手,拉出来的东西也越来越惟妙惟肖。有一天,S把几张图片发到了网上,一个朋友留言问他发的到底是啥玩意。S如实回复了朋友。那朋友却不信,质疑S在吹牛逼。于是S就上传了那个拉屎的视频。他当时并没多想,纯粹是抱着一种好玩的心态。他不会料到自己的生活会因此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更不会意识到他的生命骤然开始朝着死亡加速。

面对突如其来的爆红,S很是有些不知所措。这就像一个人在黑暗中待久了以后,忽然看见阳光,本能反应不是欣喜,而是刺眼和惊慌。诚然,年轻时他虽不曾梦想过要去改变世界,却也渴望过成名,并为此付出过努力和青春。可这些年来,他已习惯了在人生这场大戏的台下当一名默默无闻的观众。现在他却莫名其妙地登上舞台,摇身一变成为聚光灯下耀眼的主角,反倒让他一时乱了手脚。

这是S前所未有的经历。老实讲,这种受人追捧的感觉何止是不赖,简直像小偷做爱——贼鸡巴爽。他自然很难保持冷静,泰然处之,不禁有些飘飘然,但他还是及时稳住了自己,并未被虚幻的快感冲昏头脑。

即便对自身所处的时代谈不上有多少清醒认知和深刻理解,S至少清楚一点,即在这“每个人都能当上15分钟名人”的网络时代,只要你放得开,豁得出去,不管你的行为多么奇葩,言论多么极端,作品多么糟糕,都不乏有人吹捧和喜爱,而且往往越有争议,反而越能引爆流量。只是人们的兴趣来的快去的也快,今天把你送上头条,明天便对你弃之如履。如果不满足仅做一个“15分钟名人”,你就要持续输出内容,不断制造话题,维持曝光度。蓦地,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海中快速流动起来,犹如水杯中的一颗小气泡,先是从底部向上漂升,接近水面后稍作停滞,继而猛地浮出水面在空气中爆裂——或许真的可以把拉屎当做一种严肃的艺术对待。

S毫无绘画天赋,这一点他从小就知道。在中小学的美术课上,他十分羡慕那些画什么像什么的同学,而他就是照着葫芦画出来的也只是一些歪歪扭扭不成比例的瓢而已。S并未因此讨厌绘画。相反,他对画家们的感情偏向于欣赏和钦佩。他喜欢看画展,也能从一些绘画中获得美的感受,甚至灵感。只是对于当代艺术,他却始终无甚兴趣。因为看不懂,也无须假装看得懂,所以一直对其敬而远之。在当代艺术方向上做尝试的想法,自然也就被大脑自动屏蔽了。但现在情况不同了。灯泡一经被拧亮,暗室里顿时充满光。既然杜尚可以用一个普通的马桶干掉传统艺术的命,为什么他就不能把屎拉成一种艺术呢?

一个人拥有某项天赋,如果不善加运用,便无异于暴殄天物。S不确定自己在拉屎上的表现究竟算不算是一种天赋,可既然他有这种能力——不违法也不乱纪——他就应当充分利用,尽情发挥。尤其是借助当代艺术这种形式,他完全有施展拳脚的机会和空间。说不定可以以此跳出庸常生活,大有一番作为也未可知呢。就在S遐思飘飘、想入非非之际,那段视频所催生的负面影响,已悄然从网络延伸进了他的现实生活。

女朋友打来电话时,S正在上班。她一上来就劈头盖脸地质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干。S一脸懵逼,不明所以。随即才搞明白,原来是她的同事、朋友都在疯转那个视频。虽然视频里(只露出一张屁股并打了马赛克)看不出拉屎的人是谁,但她看了一眼就知道是他了。她觉得尴尬、恶心和丢人。

在这个娱乐至死的年代,S丝毫不怀疑自己的女朋友缺少娱乐精神。事实上,开朗活泼的她在日常生活中远比自己更富娱乐精神,对于网络热点和娱乐节目比他更熟稔、更热衷,对于流行词汇的掌握和运用也比他更熟练、更自如。她平时喜欢看一些娱乐综艺节目,时而对着屏幕哈哈大笑,时而一顿吐槽,往往一期一期追的乐此不疲,而他对那类东西则向来不屑一顾。每当她看那些节目时,他总是自己捣鼓自己的事,不陪她一起看。为此姑娘没少埋怨他食古不化、冷漠无趣。

S明白并深深理解女朋友这次为何会反应如此激烈。不是她任性撒娇,也不是她无理取闹,确实是他自己行事冲动,欠缺考虑。对于一个事件,如果事不关己,人们往往会比较轻松地作出个人判断,或好或坏,或有趣或无聊,甚至积极调动并献上自己感同身受的情绪,或悲伤,或感动,或激愤,或谴责,反正没什么成本。可一旦事情牵连到自身时,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就拿这件事本身来说,若是换作陌生人这么干,她看到视频之后,无非会有两种反应。一是觉得好笑好玩,毫不犹豫地做一个吃瓜群众,积极参与围观;二是被恶心到了,关掉视频骂一句奇葩或傻逼,然后再不关注就完事了。可这么干的人却偏偏是他,是她正在与其交往的人,这就让她万难接受了。试想,当别人理直气壮地夸赞自己男朋友帅气有财或聪明有才,而你男朋友最大的优点是擅长拉屎,虽然他拉的屎清新脱俗、与众不同,可这并不能让你感到骄傲和自豪,只会让你倍感难堪和屈辱,在众人的嘲笑声里抬不起头,不是吗?

S使出浑身解数,在电话里安慰了女朋友半个小时,并向她保证今后再也不会那么干了。下班后,他立马打车去见女朋友。一顿好说歹说,终于拉着姑娘一起下楼去吃晚饭。期间S再次向女朋友道歉,承认自己行事鲁莽,忽视了她的感受,并对她保证这种事没有以后了,又穿插着讲了两个压箱底的笑话。姑娘的脸色终于慢慢转晴,同时态度鲜明地强调,要是再发生类似的事情,那就分手。S自然又把保证重复了一遍。

可事过未久,S却食言了。

两人和好之后,S严守诺言,迅速删除了社交账号与手机里的相关视频和图片,也下定决心以后再不拉那样的屎了。就在生活逐渐恢复平静时,两个朋友接连在一周内去世,为S的内心投下了浓郁的阴影。一个是他同寝四年的大学同学 A:意外猝死;另一个是曾经一起喝酒写诗的朋友B:蓄意自杀。

A是他们那届系里最优秀的学生,毕业之后顺利进了国内最好的互联网公司,工作一直很稳定,收入也不错,三年前已经在北京郊区交首付买了房,只要踏踏实实地按部就班,有望脱掉北漂的帽子,体面地留在那里。刚去北京时,两人都没钱,还一起租房子同住了一年。之后他换了工作,因为离新公司太远,每天上下班花在路上的时间超过5个小时,就搬了家。分开住后,起初他们还时常在周末抽时间聚一下,后来两人各忙各的,或因双方空闲时间难凑在一块,或是有空但考虑到距离和交通便懒得动弹,总之两人慢慢渐行渐远,虽同在一城,一年却也难得碰一次头,只是偶尔互通一下电话,聊聊往事或各自的近况,感慨一下生活的不易。A是在午夜灯火依旧通明的办公楼里突然猝死的。

B是他先在网上认识的一个诗人,一开始并不在北京。后来B也做了北漂,两人线下见了面,因为相对聊得来,之后几年便常常一起喝酒、聊写作、看演出。他们曾不厌其烦地聊过关于死亡的话题:天才的死,庸人的死,文学的死,地球的死,他人的死,自己的死。死亡似乎有着一种看不见的魔力,以至于每次聚会不管开头如何,聊到后来总会绕回到这个陈旧的话题上,最后死亡也变得索然无味,只好低头无语,默默喝酒,各自把醉意带回家。B还曾不止一次地给他发过“我正在写遗书”之类的信息,有时是白天,有时是半夜。第一次收到这样的信息时,他颇为紧张担心了一番,赶紧打电话联系B。后来这件事有了“狼来了”的味道,他也就不当一回事了。他甚至拿此事当面调侃过B:“有个问题想跟你讨教一下诶,写遗书也会上瘾吗?”又或是:“你最近气色看起来不错嘛,写遗书是不是有益身心健康啊?” B只是或严肃或尴尬地笑着回答:操!是啊是啊。现在想起这些幼稚的举动,他的心就感到一阵抽痛。这一次B走得很坚决,并为给他发信息,也没有留下遗书。

与他们最近也是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他离开北京前夕,他与他们分别告别时。此后两年多来,他几乎和他们都断了联系,仿佛生活在两个世界里。面对这忽然接踵而至的噩耗,S在惊异悲痛、缅怀往事之余,不免检查起自己的人生。一股世事无常、命运叵测的情绪猛然向他袭来,他的心脏又一次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应该对有条不紊的现状感到满足,为自己每天醒来还可以呼吸空气、沐浴阳光感到幸运,为可预见的幸福未来心怀感恩,不是吗?可是,可是该死的生命短促啊!何况如今他拥有了一项特殊技能,他平庸的人生或将凭此获得某种非凡的价值和意义。他真的甘心自动放弃这个机会,在世俗定义的幸福里碌碌无为虚度一生吗?还是为了生命力的这次意外勃起,选择不顾一切地去冒险,让眼前的幸福和满足统统见鬼去?密布的矛盾、痛苦与焦灼,如火焰一样在他心中熊熊燃烧,舔舐着他的五脏和六腑。他必须做出抉择。

当S从纷乱如麻、举棋不定的思绪里走出来后,他已成为另一个人。他甚至冷静地想到,所谓哀莫大于心死,生活之所以丰富多彩,恰恰是因为人心的矛盾和分裂。只是,他需要和女朋友好好谈一谈。

其实没有什么好谈的。姑娘的态度明确而坚决。“没人愿意和一个满脑子都是屎的人一起生活!!!”这样的分手理由是那么的合情合理,无可挑剔,着实让人难以反驳。只是那姑娘觉得特别屈辱和愤怒,因为在她和屎之间,他居然选择了屎!虽然这并非他的本意,可这无疑意味着她连屎都不如。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致命的打击和更严重的伤害呢?她破口大骂了他一顿后便含泪离去。

分手之后,S就全身心地投入到了他的拉屎创作中。现在,眼前的阻碍已经移除,他也没有后路可以退了。

一个多月过去了,上次视频引发的风波早已平息。网络热点如同雨后春笋,人们的眼球随之快速转动。因此,对于能否收复失地,重获关注,S心里也没底。为了宣告自己的回归,他需要一件更具创意的作品。思来想去,他决定试一试汉字。他选择了“灿烂人生”这四个字,并反复试验了楷书、行书、草书、隶书、魏碑等几种字体,最终拉出了朴拙刚劲的魏碑体。或许是因为有了上次积累的粉丝作基础,这一次的反响来得更迅速,也更为猛烈。视频发布不到一个小时,不停疯涨的点赞量和转发量,令人应接不暇的留言和评论,便证明了他之前的担心纯属多余。

S备受鼓舞,信心大增。他一面品尝着走红的滋味,一面构思着下一件作品。当他把目光投向绘画时,问题出现了。绘画无疑更复杂,更讲究细节和整体性,这就牵扯到了立意、构图、色彩、技法等问题。以往他只需要专心冥想一个具体的形象,拉出来就完事了。现在仅仅心中有形象还不够,还要求他严格而统一地控制屎的粗细、颜色、干湿度等变量,稍有差池,便会前功尽弃。这是他从未遇到过的技术性难题。也是他想要更进一步就必须解决的问题。事实上,这些问题都属于基础部分,只是被他一直忽视了。就像他还没学会走,就开始了跑。他不可能一直跑下去,而一旦停下来,结果便只能是裹足不前了。所以他必须从头开始,把基本功打扎实。

S不得不将重心放回到自己的身体上,首先把拉屎当做一门严肃的学问来认真对待。他像一个田野考察员一样,开始记录每次大便的细节,每日的天气详情,每餐的食物和食材,以及饮水、运动量等情况,以此分析这些因素对屎的产量、气味、颜色、干湿、软硬、粗细等枝节所产生的影响,探究其中的内在关联和原理,同时强化训练自己的肛门,通过实际操进一步作反复验证,直到每一个参量都准确无误。埋头钻研七个月之后,S不仅熟练掌握了那些必备的基础知识,技巧也日臻完善,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拉出任何一款屎了。在此期间,S结合每一项新掌握的技能,拉出相应的小作品,保持着视频的定时更新。当他开始发布一系列八大山人的花鸟画时,更多的轰动效应纷至沓来。

S和他的拉屎艺术毫无疑问地问鼎年度十大话题之首,其居高不下持续坚挺的热度也成为营销届的一项奇迹。如果说S之前拉的东西都是一些雕虫小技,有低级庸俗、哗众取宠之嫌;人们对其关注,更多的是出于一种猎奇心理,仅把他的行为和作品当做一朵重口味的奇葩视之。那么现在人们不得不以严肃的态度,重新审视他的行为和作品了。在与日俱增的欣赏者群体中,有人将他视为草根逆袭的传奇,励志人生的典范——毕竟拉屎都能出拉出名堂,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有人在他的启发下,掀起一股五花八门的模仿风潮:用尿写字作画的,用指甲盖搞拼贴艺术的,用头皮屑占卜算卦的……企图复制奇迹;也有人开始从艺术角度出发,称S是艺术界冉冉升起的一颗令人瞩目的新星,其独一无二的创作,不仅影响着人们对事物的认知和看法,而且拓宽了当代艺术的材料和边界。忠实狂热的粉丝更亲切地喊他Swan(屎王)或天鹅,粉丝群体则自称为天鹅粉、鹅粉或Miss(迷屎)、Smith(屎蜜),并自发组织了以Swan&Miss俱乐部为代表的各种交流群,延伸出一种丰富的网络屎文化,比如:打招呼时问“你拉屎了吗”;无聊时大喊“大吉大利,今晚拉屎”;用“陪你一起去拉屎”寓意浪漫和亲密关系;失恋后云淡风起地甩一句“谈恋爱不如拉屎”;无人理解时以“拉自己的屎,让别人说去吧”作自我激励……

有人赞美,自然就有人诋毁,这大概也算是遵循万物守恒定律吧。S和他的拉屎艺术,就像在世界这个超级公厕里投进一块大石,必然会激起一些正义之士的民愤。愤者们把S的行为定性为一种罪恶的病毒,污染人类环境和视线,败坏国民传统道德,有伤和谐社会风气。痛骂S卑鄙下流,伤风败俗,是人类的耻辱,是用肛门说话的跳梁小丑,是不知廉耻的狗,是肮脏龌龊的屎壳郎转世……他们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在网络上积极发起抵制S的活动,引发一轮轮争论和骂战。S清楚自己的行为本身自带争议属性,所以起初他还耐心地与反对者沟通,做一些解释或申辩,但后来发现完全是白费唇舌,徒增烦恼。他便索性关闭了社交账号的评论区,也极少浏览网页,把所有赞美和诋毁这些是非都留在网络空间里。他辞了职。同时拒绝一切采访和代言活动,将全部精力集中在自己的创作上。

从中国的水墨画到日本的浮世绘,从西方的古典主义到印象派、野兽派等近代流派,从形形色色的现代主义到林林林总总的后现代主义,S一步一步循序涉猎、揣摩、实践,拉出了一幅幅世界名画。在模仿之余,他也开启了自己的原创之路,把脑海里浮现的种种意象一一拉了出来。

S和他的拉屎艺术不仅在国内赢得追捧,更借助互联网传播到了世界各地,并产生了不同小可的影响。他应邀去国外做巡回表演。他一路拉过去,在巴黎拉出了埃菲尔铁塔(缩小版)和《蒙娜丽莎》,在伦敦拉出了大本钟(缩小版)和《变形的水仙》,在阿姆斯特丹拉出了风车(缩小版)、郁金香和《夜巡》,在纽约拉出了自由女神像(缩小版)和《垂死的公牛》……所到之处,皆留下一片惊叹和赞誉。当然,质疑、辱骂和反对之声也从未停止过。恰是这些此起彼伏褒贬不一的舆论,帮助S树立起了他作为一名有争议的当代先锋艺术家的形象。

与此同时,S的肛门在巡演后期一再拉响警报。沉重而无休止的工作压得它喘不过来气,频繁的曝光更让它感到极端压抑,无所适从,深陷抑郁。它对自己被过度压榨的悲惨处境大为光火,向S发出强烈抗议,不惜拿自杀式的肛裂作威胁。它火烧火燎的愤怒S感触良深,对于这位自己十分依赖的创作伙伴,他不敢再有丝毫怠慢,急忙赶在它罢工之前匆匆结束了巡演。

巡演归来后,S暂停了所有工作,安心静养。不只是肛门急需休息和护理,三年来为了创作需要,他不顾饮食之道,胡吃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加上经常性的暴饮暴食,他的肠胃早已紊乱不堪,整个人也胖了不止两圈。休养期间百无聊赖,S用阅读来打发时间。他偶然看了一些斯文·赫定和斯坦因的探险事迹,其中关于楼兰考察的内容引起了他的极大兴趣。随着进一步的了解,彭加木、余纯顺二者的离奇遭遇,以及其他各种扑朔迷离的流言和传说,更让他对神秘的罗布泊着了迷。他决心前往那片充满谜团的“死亡之海”,不求解惑答疑,但求一睹它的真实风采。

荒凉。巨大的荒凉。时间尽头无边无际的荒凉。置身于寸草不生的荒漠间,遥想它当年烟波浩淼、丝路繁忙的胜景,S心中不能免俗地泛起兴衰之叹:死亡也曾年轻,死亡也曾水草丰茂。罗布泊的夜晚空旷而寂寥,苍茫的夜空繁星满天,一弯钩月如孤独高悬,S被一种无穷的美和无尽的悲哀深深攫住。他躺在帐篷里,聆听着风吹沙地的呜咽,内心充盈着深秋般的惆怅,思绪万千,久久难以入睡。在向导的陪同下,顶着烈日和劲风,艰难地在罗布泊驱车盘桓了几日之后,他带着一个疯狂的念头返程回家。

不论从哪方面考虑,凭一己之力在罗布泊重现楼兰古城的想法都无异于天方夜谭。工程浩大、耗时费力自不必说,当地气候极端恶劣多变,去游玩几天都是对生存的一种严酷考验,何况要在那里长期生活和工作。S却似着了魔,一心想要挑战这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并设想以直播的方式向世人展示全程。他详细查阅了楼兰古城的相关资料,制定了一份周密的可行性计划,随后联系了几家直播平台。其中一家平台很快回复S,表达了考虑合作的意愿。在经过与有关政府部门的几番沟通,并实地考察确定可以解决直播技术问题后,双方签订了合作协议。直播平台为S提供全程技术支持和后勤保障,并拉来了赞助商。对他们来说,S代表着巨大的噱头和流量,这就够了。至于他的项目,最终成功与否并不重要。

单从视觉效果来说,采用24小时实时直播这一方式并非明智的选择,因为每天至少有98%的画面内容都是极其乏味、无聊透顶的。辽阔的盐壳地上停着一辆旅行房车,S衣食住行都在其中。他大部分时间待在车里,要么一边研究着建筑图一边不停地吃东西,要么就是连续几个小时一动不动地静坐冥想。因此,很多时候只有呼啸的风声和光线的变化,才让观众确认自己看了几个小时的东西是流动的视频,而不是一幅静物画。S每隔三天走出一次房车,脸上蒙着防晒面纱,挺着鼓胀如热气球的肚子慢慢移动到五百米外的工地,(开始只是蹲在地面上,随着工程进展,他还需要缓缓爬上脚手架。)褪下裤子,撅起屁股顶风作案,拉出一堵墙、一扇门窗、一根柱子等建筑部件。但事实证明,这次直播活动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持续关注和声势浩大的激烈讨论——或是期待见证奇迹,或是等着看笑话——将S和他的拉屎艺术推向了另一个高度。

日子一天天过去。五个月后,古城已初具规模。此时,一场突如其来的沙尘暴却轻易地将它摧毁了。虽然对这种情况早有心理准备,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煞费苦心的努力一瞬间全部化为乌有,S还是感到痛心疾首。他并未被击倒,很快从消沉的情绪中振作起来,从头开始。九个月后,同样的悲剧再次重演。 历经漫长而孤独的荒野生活,S的神经已然有些失常,备受打击的他心灰意懒,萌生退意。可半个月后他又重新干了起来。只是这一次他并未能够坚持多久。长期以来的日积月累,加上这一年多来持续的超负荷工作,他的肛门终于不堪重负,彻底崩溃了。

S进了医院,诊断结果为肛门癌,晚期。四个月后,S因肛门癌离世。也有传言他是自杀的。在冰冷如铁的死亡面前,死因究竟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它并不能改变S和他的拉屎艺术如同划过夜空的一颗流星,在短暂的闪光之后坠入茫茫宇宙深处。对于S的死,愤者们拍手称快,认为这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判定他死有余辜;粉丝们哀伤叹息,坚称是因为上帝喜欢屎,所以把他招去了。在冰冷如铁的死亡面前,如何评价也已经不重要了。它并不能让死者复活,每个人都终将灰飞烟灭,被时间彻底遗忘。

这个故事最初的想法,是三月底看关于蔡国强先生的纪录片《天梯》时忽然冒出来的。纯粹只是想虚构一个戏虐性的故事,丝毫没有对蔡先生以及当代艺术的不尊重。

当时便随手写了故事的开头和结尾,然后就扔一边去了。八月,雨季里闲来无事翻出故事梗概开始重新写。原本只想写一个五千字左右的短故事,写着写着却不断横生出许多枝叶来,以至于陷入失去控制的危险。现在删减出来的这个万字版本,虽然字数远远溢出,倒也算是大致符合最初的预想。因为实在是不会编故事,所以写得比较糙,有兴趣的凑合着看。

内容摘要:邓一光:文学始终在与现实博弈记者:与很多作家不同,你非常关注深圳人的生活,近年的小说创作更是鲜明感受到与这座城市的贴近,像《如何走进欢乐谷》、《乘和谐号去找牙》等就直接将深圳的符号写在了标题上。人们对深圳文学的记忆一直保持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先锋性文本经验上,保持在“花季雨季”的青春写作,或者以“打工文学”命名的外省人写作上,大概很少有人像我这样来表达对深圳的文学看法,这个让人们有点意外。南翔:好文学要有多维信息量记者:《绿皮车》和《老桂家的鱼》两次进入中国小说年度排行榜,一个写岭南疍民,一个写铁路上的慢车,这类题材的写作出发点是什么?

  岁末年初,深圳作家作品纷纷获奖,文学“深圳现象”引人关注,获奖作家与本报记者畅谈创作心得 

  对精神的追问让创作有了深远意义 

  岁末年初,深圳文坛捷报频传——2013年12月末,新时期最具影响的大型文学杂志之一《十月》举行第十届文学奖颁奖,邓一光的短篇小说《台风停在关外》获奖;几乎同时,三年一度的《上海文学》奖隆重揭晓,南翔的短篇小说《老桂家的鱼》和盛可以的中篇小说《成人之美》同时折桂;进入2014年元月,《老桂家的鱼》闯进2013年中国小说排行榜十佳,这是继去年的《绿皮本》之后,南翔的短篇小说再度上榜年度十佳。本月15日,由《中国作家》主办的“中国作家排行榜”在北京揭晓,深圳作家再获丰收——庞贝的长篇小说处女作《无尽藏》继获得第三届《中国作家》剑门关文学奖长篇小说奖后,又一鸣惊人地高居该榜单“2013年度长篇小说”第三名;邓一光的《如何走进欢乐谷》位列中篇小说榜单第九位;李兰妮的《我因思爱成病》位列长篇纪实文学第九位。这些深圳作家作品喜报连连,令文学“深圳现象”再度引发人们关注。

  日前,记者对载誉归来的深圳作家进行了专访,几位作家坦露了自己创作的心路历程。

  邓一光:文学始终在与现实博弈

  记者:与很多作家不同,你非常关注深圳人的生活,近年的小说创作更是鲜明感受到与这座城市的贴近,像《如何走进欢乐谷》、《乘和谐号去找牙》等就直接将深圳的符号写在了标题上。这是有意在打造自己的深圳系列吗?

  邓一光:文学的“世界性”概念是西方殖民主义的一个文化成果,就算到了当代,除了英语世界的作家,文学的地缘限制也仍然存在,所以,文学的地缘性是客观存在,文学在本质上是地缘的,而且依赖于地缘表达。深圳的地缘表达一直存在着两种形态,本土的深圳表达和外省人的深圳表达,对于文学而言,两种表达不存在优劣之分。两年前我在出版来深圳后的第一本小说集时就说过,这些短小说是我的生活习得,人们可以把它当作我的文学笔记。换句话说,那些小说就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我喜欢从一件具体的事物上进入小说,一篇小说的篇目就像一位你将要认识的人,叫出他的名字,比只叫一声“嗨”要好得多。

  记者:文学与现实常常呈现一种爱恨交集的复杂关系。联系太密切,观察和判断会受即时的限制,因此也会增加写作的难度,评论界如何评价你的创作?

  邓一光:我不太清楚评论家们是怎么看我的小说,读到过几篇文章,观点不大一致,各有论述,也有学者做过访谈,关注点也都不一样。阐释是阐释者的事,这个不需要讨论。私下里倒是有些朋友很关注我来深圳以后的创作走向,不乏困惑和担心者,他们担心我的写作会在一座快速扩张和变化的城市中改变掉,或者消失掉,因为人们熟悉我以往的作品风格,接受了它们,改变会让他们感到不适应。人们对深圳文学的记忆一直保持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先锋性文本经验上,保持在“花季雨季”的青春写作,或者以“打工文学”命名的外省人写作上,大概很少有人像我这样来表达对深圳的文学看法,这个让人们有点意外。

  记者:在你的小说表达中,能够深切感受到当代都市人的痛感,具体创作时,你更希望从哪些方面有所突破?

  邓一光:我不希望我的任何一篇小说止于现实,每一次我都试图在精神层面对宿命的写作做一次追问。这个世界的精神性在萎缩,人们已经接受了待在地面上生活的普罗生存法则,现实给予人们精神危险的警告,以及精神无用的教训,那么好吧,现在让我们在小说中来谈论我们是如何一日三餐的,要求是,津津有味并且津津乐道。因为如此,对精神的追问必定会伤害到一部分人,比如精神萎缩者、精神创伤者,或者精神排斥者,至于站在精神层面对这一精神提出质疑的人,他们不在此列,因为他们要的是另一种精神,唯其如此,对精神的追问才让创作有了深远的意义。

  记者:评论界常见到“小说已死”的绝望论调,很多名作家的新作也屡被诟病,写出让读者满意的小说似乎变得越来越难。从你个人的经验出发,当前小说创作的难点有哪些?

  邓一光:“小说已死”不是什么新鲜话题,现实主义取代浪漫主义,现代主义取代现实主义,后现代主义取代现实主义,每一次与人类文明同步的文学转型过程中,都有相应的说法出现,但艺术不但没有死亡,而且生命力相反彰显了,与人类的生活愈加密切了。文学始终在与现实博弈,这个博弈有两层意义,一是它试图发现和重塑生活,另一个是它不满足于对现实生活的观察和解释,它试图用全新的文本和语言来解构生活,揭示的是现实生活中缺失的那一部分,相比较,后者更难。

  南翔:好文学要有多维信息量

  记者:《绿皮车》和《老桂家的鱼》两次进入中国小说年度排行榜,一个写岭南疍民,一个写铁路上的慢车,这类题材的写作出发点是什么?

  南翔:我今年的小说包括城市生活的三个维度,一个是历史与“文革”,一个是弱势与底层,一个是生态与环保。这两个小说都属于第二类。我的目的不仅仅是呈现弱势和底层,还想感受他们的人情冷暖、守望相助以及展现一种人性的终极关怀。

  记者:你的小说多聚焦日常生活,《绿皮车》和《老桂家的鱼》尤其如此,两篇小说的创作背景是怎样的?

  南翔:我在上大学之前,十六七岁即在铁路工作,当了7年铁路工人,铁路生活给我留下的难忘的印象,主要是气势磅礴的蒸汽机、小站的梧桐树以及以慢为特征的绿皮车。我的《绿皮车》写了通勤(从小站到大站上班)的职工、通学(从小站到大站读书)的学生和菜嫂、鱼贩子(从郊区搭绿皮车)——去卖菜的引车卖浆者流。在一个高铁、动车组高歌猛进的时代,能否保留一点“站站停”的慢车——绿皮车?这确实是一个意象,也是一个隐喻:慢下来才能左顾右盼、扶老携幼。事实上,慢下来,我们的环境也不会坏得那么快。这是一种文学的悲悯,至于有没有用,那是另外一话题。《老桂家的鱼》属于同一类题材,主人公老桂的原型,是我偶遇且交往了多年的一个朋友。几乎每年,我都会带研究生去江边探望他一家子,他病重直至去世,曾多次驱车去过;甚至动用当地媒体进行报道,希望有更多的帮助,惜乎效果不大。交往了八九年,忽然觉得应该有一个小说写出来,虽然也写的是弱势或底层,主旨却更隐晦些。简单地说,是想探讨一下底层生活的男女情感。那一条有着玛丽莲·梦露一般鲜红嘴唇的翘嘴巴鱼,其象征意义是,最好的男女情感就是一种默契,一种相濡以沫的刻骨铭心的相互爱怜。

  记者:近年来,你的中短篇小说创作颇为丰硕,很多作品亦被权威文学选刊选载或获奖。你认为自己作品中的哪些特点引发了文学评论界的关注和好评?

  南翔:我在大学讲课,曾经多次讲到过好文学要有多维信息量,一是丰富的生活信息量,二是深刻的思想信息量。创作要努力向此靠拢;我的阅读选择,也是以此为标准的。

  庞贝:所有片刻在此一刻

  记者:我们都知道,国内一年出版和刊载的长篇小说有数千部,去年又是众多名家新作迭出,竞争激烈可想而知,但你的长篇小说处女作《无尽藏》却喜讯连连,除了获奖又高居中国作家排行榜年度长篇小说第三名。你如何解读各方面的好评?

  庞贝:获奖确实是意外,但作为写作者,我知道这部长篇的品质和高度。

  说到好评确实一言难尽,总的看法是,《无尽藏》是西方现代小说与中国古典意境的圆满结合,是一部有思想、有故事、有形式、有气质、有语言的很好看的长篇小说,有的评委干脆就说这是一部杰作。最为一致的是对这部小说语言的赞赏,可谓是众口皆碑。

  记者:当下的中国小说出产量巨大,高质量的却寥寥无几,是怎样的创作欲望,让你去创作这样一部长篇小说?

  庞贝:因为有很多次我在冥冥之中看见了这样一部书,这是别人所不曾有过的写法,也是别人不曾讲过的故事,还有故事中的这些人物。我确信这是一个具有原创性和想象力的文本,也是一个值得重读的文本。

  记者:在西方文坛,知识分子式的文学创作是很重要的部分,像阿根廷的博尔赫斯、意大利的卡尔维诺、埃科等等都属于这个范畴,中国除了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有《围城》等少数几部,后来就几乎绝迹了。我看《无尽藏》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中国文坛已经久违了这种知识分子式的长篇小说写作。

  庞贝:是这样的一种写作。而你所说的这几位作家其实还有另一种标志,他们属于另一个序列,都是为诺贝尔文学奖所忽略的大师,其实属于这个序列的还有普鲁斯特、乔伊斯……

  记者:邱华栋称,《无尽藏》是博尔赫斯想写而没有能写出来的长篇小说。某种意义上说,博尔赫斯小说的主角是时间,《无尽藏》的主角也是时间吗?

  庞贝:宿命,时间的另一种形式。这个主题麦家也看到了,他说《无尽藏》呈现出“一个为现实主义文学所遗忘已久的宿命主题”。

  记者:可以看出《无尽藏》耗费了你很多心血,长篇小说是既耗费脑力又耗费体力的工程。接下来,你在文学或电影方面还有哪些写作计划?

  庞贝:电影《上海王》1月8日已开机,接下来就是把话剧《庄子说》推出来,国家话剧院想做。《上海王》是一百年前的事,《无尽藏》是一千年前的事,《庄子说》是两千年的事。都是历史,但佛家有言,所有片刻在此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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