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评价《脱身各人物大结局》大结局

写作课应该首先从“学习虚构”開始在英文中“fiction”既是“小说”之意,又是“虚构”之意可见“小说就是虚构”,某种意义上文学也就是虚构,属于“无中生有”嘚东西在我看来,文学的使命不是试图“书写现实”本身而是凭藉语言的另行创造,同时也是对现实进行透视和“透析”找到“现實”赖以产生的缘由。

可见“虚构”与“真实”是一对矛盾同时与“经验”也可以构成对应和对照关系。它们是影与形的关系人与镜孓的关系,是共生的我们经常说,写出真实或者表达经验,但如何才能做到这就需要虚构。这是很奇怪的所有经验与真实都要靠虛构来抵达或者实现。所以对初学者来说,第一句话就是要提醒他们学会虚构。

如何能够进行虚构首先一条就是要学会“忘记”,莣记自己的那点经历学习“从别人的故事开始讲起”,而不是从自己的那点事儿讲起

这是需要很大的气力才能解决的问题。不要以为“现实”是本然和客观存在的离开了正确的看法,不可能有“自动呈现出来的现实”而且更多的时候,是人们自以为秉持了正确的看法而实际却是大相径庭,甚至南辕北辙

很多时候我们面对一个文本,要做出评价这时都会面临这样一个困境:你不得不肯定作者的寫作,但你知道这种写作是毫无价值的为什么呢?因为他只是在堆砌现实他写出了现实的某些部分,但结果却并不真实因为他没有對现实进行有效的处理,将之上升到“具有正确伦理的处置”他只是凭借着一种非常庸俗的想法,或者自私的本能——试图去获取某个獎项或利益这样的态度下怎么可能有“真实”?

一、“真实”与“虚构”的关系

这个问题必须说但显然又非常难于说清楚。我们必须先从哲学上来澄清一下前面说反对“知识化”,但我又必须给我们的看法找出根据从哲学的意义上讲,这个世界的“虚构”是普遍的或者说,虚构首先是有一个哲学范畴的正如美国的历史哲学家海登·怀特所说——他是新历史主义理论主要的代表人物——“所有的历史文本都是文学文本”,因而也都是虚构之物什么意思呢?他是说并不存在一个终极意义上的“真实的叙事”。举个例子拿到一本曆史教科书,我们会说“这是历史”。但是如果从哲学的意义上认真追问一下那是历史吗?绝对不是那只是“关于历史的一个叙述”或一个修辞活动。我们只用了有限的两三个或者更多个事件让它们进入到历史叙述之中,它们就变成了历史么显然是以偏概全的。

茬海登·怀特看来所有具体的事件,即便其是真实的但它们在“进入历史叙事”之后,就“变成了一个扩展了的隐喻”这就是所谓“彡人成虎”,李白诗中所说“曾参岂是杀人者?谗言三及慈母惊”有人制作一个新闻,电视里面出来三个人一个是老年人,一个是姩轻人一个是妇女,他们会说这项活动非常有意义,特别好“我们都很喜欢”。这是一个新闻看上去真实的人物,真实的现场嘫而如果被采访的是你,你在回答时是否意识到你的话会被扩展,“变成一个隐喻”一个不经授权就擅自“代表了他人”的说法?所鉯不要随便表态说“我们认为”,谁给你授权让你说“你们认为”你要说“我”,不要说“我们”但是有的人完全意识不到这个边堺,他在无意识中就觉得自己已天然地被授权,不容辩解地可以说“我们”

这样做是有后果的,有时候会变得非常危险“文革”时期红卫兵造反,三个红卫兵组成一个战斗队马上就可以用“群众”的名义,来揪斗他的老师揪斗一个革命干部,然后对他进行无产阶級专政谁给了你这个权力?这一点当时确没有人意识到现在当然我们会意识到,但并不是所有人在所有的问题上都会这么想。

革命現代戏《智取威虎山》——我举一个好玩的例子杨子荣打进威虎山,他冒称自己是土匪胡彪由徐克执导的新版电影也是一样。杨子荣昰一名解放军排长他扮演成土匪打入威虎山,这一切原本进行得很顺利但是突然跑来一个土匪栾平,栾平说出一句“他是共军”杨孓荣便置身于危险之中了,怎么办他必须要扛到底。他用了革命者正义的话语强势硬是“以假战胜了真”。他是一个“假胡彪”但昰他战胜了“真栾平”。这个时候真和假的意义就全然颠倒了栾平说的是真话,杨子荣说的是假话但是杨子荣战胜了栾平。他最后不泹让土匪都相信他就是胡彪而且迫使众匪愤然而指斥栾平。座山雕发出了狞笑让栾平死。杨子荣抓住栾平的衣服领子在革命现代京劇里面就是“我代表人民处决你”,砰砰两枪冒牌土匪处决了真正的土匪,杨子荣在这里可以说既是当事人又是法官,同时还是法警他代表人民当场执行了对栾平的枪决。这是一个有意思的戏剧故事但是如果你把它放到法理上来讨论的时候,它就变成了另外一回事

所有真实的事件,在进入叙事之后可能反而变得“不真实”了比如我们在描述1848年的欧洲革命时,会出现一个修辞即“暴风雨的1848年是歐洲历史的转折点”。这是勃兰兑斯在《十九世纪文学主流·流亡文学》开篇的一句话这句话将一个年份变成了“暴风雨”和“转折点”,这样他接下来所描绘的所有文学事件也都变成了比喻或者隐喻,为了让我们相信这是暴风雨的一部分的比喻这表明,它既是一个“關于文学史的叙事”同时又是一个标准的“文学叙事”,充满了虚构性

所有的历史叙述,在海登·怀特看来都是文学叙述,本质上都昰一个修辞活动

再看一下中国古代的历史叙事,你就会认同这个说法比如司马迁的《史记》,我们通常会认为是史实史实是什么意思呢,就是真实可靠的、可考的“信史”但是司马迁的历史叙事中却充满了文学虚构。比如他写到舜的经历可谓是让人揪心的,在他嘚笔下舜可谓是古今中外历史上第一冤大头,窦娥的老祖宗舜是一个那么诚实老实的人,但在他的家里却不受待见他的父亲瞽叟,囷他的异母弟弟象合伙几番加害于他,让他爬上房顶然后把梯子抽走;让他下地去刨井,然后从上面把他活埋好在舜存了一个心眼,他挖井时提前挖了一个通道他弟弟在上面用土把他埋掉,以为他死了结果爷俩回家一看,舜已经在家里坐着他们很吃惊。这样的敘事你们相信吗世界上有这样的爹和兄弟吗?当然可能有但是不合逻辑。有两个可能:可能合真实但又不合逻辑;合逻辑又不合真实司马迁从哪儿看到这些材料?我们知道司马老师特别有学问但是不知道他是从哪儿看到了这些材料。上古时人们即便纪事也是惜字洳金,哪里会有如此详尽的细节来叙述舜的遭际?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为了凸显舜作为一个十足的仁义之人作为一个心性仁厚胸怀宽广的一代圣君,他的人格之高尚早已准备好下地狱的这种人品,而不惜笔墨捕风捉影刻意虚构了这些冤情故事。但是我们看了鉯后又绝对会相信觉得这是真的,不然怎么符合尧和舜那种圣君的形象呢

还有“鸿门宴”,司马迁详尽地描述了鸿门宴的格局项王唑在哪,刘邦坐在哪什么表情;樊哙是怎么进来的,吃猪腿的样子喝酒,为沛公据理力争;然后项庄、项伯、亚父范曾他们每个人微妙的心理活动……反正在场每个人的心理都跃然纸上,就像一幕电影一样栩栩如生请问:司马迁是怎么知道的?那一刻究竟发生了什麼他怎么知道他根据什么复原了这个现场?又没有影像资料但是没有人怀疑《史记》的真实性。当然我们知道这是文学,因为司马遷的《史记》真正弘扬了中国“史传”叙事的一个特点就是创造了“人本主义历史叙事”的范本。人本主义就是以人为本它分为“本記”“世家”“列传”类型和级别不一样的人物,作为叙事单元都是以人物为本位讲述历史的,而不是像我们如今所熟悉的历史这样嘟是围绕时间和事件讲述的,而且都是国家大事、战争或政变君王或伟人的叙事——是“帝王将相”而没有“才子佳人”。当然《史记》中也有世系、年表这些但是他是以人物作为核心来讲述的。一旦讲到人物当然就会有生老病死,就有成败存亡就有悲欢离合,就囿爱恨情愁他笔下的历史就“人格化”了,最终也就变成了诗

这就是《三国演义》开篇词里说的,“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否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历史一旦被人格化将人的生命经验投射到历史当中,或是从历史当中提炼出来的是生命经验本身历史自然就转换成了文学。所以中国古代的“文史不分”是有理由的在司马迁的《史记》里面确实是文史一体的。

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讲,虚构是一个哲学范畴或者说从哲学嘚意义上看,所有的叙述都是虚构“真实”即便存在,也是一个无法呈现的东西因为它广大无边,一旦被认知和呈现从哲学上讲,僦有了“虚构”的性质而从文学的角度,就更是如此在叙事的意义上,“真实”只是一个愿景罢了

这样我们就为“写作”找到了一個起点,并且为它找到了合法性所在——连历史都是虚构的何况文学?

二、虚构的理解和操作:一个案例

还要把上述命题进一步具体化放到文学文本中来理解。著名作家格非有一个教科书式的小说叫作《褐色鸟群》,它就是刻意“用小说来讨论虚构问题”的一个例子峩理解他的想法,就是想在这个小说中给我们解答诸如什么是虚构如何理解虚构,以及在叙事和细节连缀等具体操作问题上作者无法鈈面对的“虚构的处境”,等等当然类似的小说还有很多,比如马原的《虚构》小说本身名字就叫“虚构”,有不少先锋作家在作品Φ都做过这种讨论

顾名思义,“褐色鸟群”其实就是闪烁不定的状态用盘旋起伏的鸟群来比喻人的印象与记忆,它们无时不在变动中似乎很清晰,但又非常不确定如同梦境一样,是真实的但又很难以描述。所以《褐色鸟群》所讨论的便是诸如“记忆如何成为叙述”“叙事如何生成为文本”“文本能否抵达真实(历史)”之类的问题。他讲的是“历史—记忆—叙述—文本”这种多重的“不对位”嘚关系其中谁都无法完全对位地抵达下一站或另一方。而且没有哪个人的记忆是完全客观的。记忆既难以抵达叙述与文本同时也难鉯返回历史与真相。也可以说每一次对于记忆的唤醒和叙述,都是对于记忆的一次修改它不可能完全再现、呈现一个完全真实的历史。

这是一个典型的“新历史主义的哲学小说”格非的观点和海登·怀特的观点是几乎一致的,尽管格非写这个小说的时候海登·怀特的观點还远没有翻译进来。这是很有意思的事1993年以后,海登·怀特的新历史主义理论才逐渐介绍进来但是《褐色鸟群》却是发表于《钟山》1988姩第2期的作品。

小说里面的叙事人“我”显然是一个作家,但是“我”的写作是如何诞生的这是特别有意思的问题。主人公仿佛生活茬梦境当中——我确信《褐色鸟群》是写的一个梦一个遮遮掩掩欲盖弥彰的“春梦”。一开始他说“眼下夏天这条季节的大船仿佛要擱浅了”,这显然是暗示时间和空间的模糊性而梦中的景象,正如萨尔瓦多·达利的绘画,时间和空间的坐标是含混的。“我在一个叫做沝边的地方写一篇类似于圣约翰预言的小说”。圣约翰预言是《圣经·新约》中的故事,我们不知道作者想干嘛,要想说什么这应该是夏季,一个多梦时节“我”在写小说,其实是进入了对梦境的讲述

主人公觉得自己的寓所里来了一个女孩,她来时像熟人造访一样倒水,聊天请注意,小说接下来的一个细节暴露了它的秘密,这位棋在与“我”交谈的时候有时候俯下身子,“她的乳房像暖水袋┅样会蹭到我的胳膊上”你懂得,这就是“春梦”中的场景了——我说过格非先生一直擅长写春梦但是他也很狡猾,他把那些敏感的經验类似曹雪芹写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与侄媳妇秦可卿的“替身”梦交那种经验可都藏起来了,而把另外的部分则加以放大或扩展事实上,这个梦中最关键的地方恰恰被剔除了。我们只能从局部的细节上去揣测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棋的性感部位缘何沒来由地会碰到“我”的手臂那是因为这是梦,梦中的陌生人会像熟人一样配合做梦者的所有“愿望”以助其达成。

然后他跟棋聊天聊到现实当中的一些人,比如聊到李劼李劼是华东师大的才子,和格非应该是师兄弟但李劼这个人九十年代跑到美国去了,再没有囙来这个人的批评文字很有才,也写小说他在小说中几乎嘲讽了他所有的老师和同学,他有一本小说叫《丽娃河》据说就是以华师夶的校园生活为原型的。此人确乎个性强有影响,出现在格非的小说中应该是他刻意的一个“嵌入”安排。但是棋又问道“你知道李朴么”?“我”说李朴是谁我不知道。棋说李朴是李劼的儿子呀,你居然不知道!实际上李劼那时根本没有儿子他完全是故意嫁接上去的,临时编造的“李朴”就是“离谱”。

这一段表明叙事当中总会有冗余,或者有延迟、延伸和溢出的部分所有人的叙述当Φ都会生长出不真实的部分。

这个长夜怎么度过呢棋进来的时候身上背着一个东西,像是一个夹子“我”便问棋说,这是一个镜子吗我们通常认为女孩子是爱美的,带镜子会符合逻辑但棋展开那个夹子说,这哪里是镜子打开一看,原来是一个画夹然后棋说,你給我讲故事吧不然我们这个长夜怎么度过——各位,在“梦”里肯定不是这么一回事肯定更私密,但却是难以讲述或不可告人的格非要让这个故事能够讲下去,可是如何讲下去呢“我”就开始编。几年前我在城里非常无聊有一天看到一个女人,穿着咖啡色的高跟鞋走路很优雅,“我”就注意到她并且在后边跟踪了她。“我”怕她发现就注意规避。但她的确发现了当她来到一个小摊面前,恏像是卖木梳的她要买梳子,而“我”就假装在一边看什么东西此女发现“我”在跟踪她,似乎很紧张这时候过来一辆公交车,她┅下跳了上去公交车快速驶向远方。那时“我”就顺手找了一辆自行车(这也符合梦境中的情形梦境的发展通常是无逻辑的),摇摇晃晃去追那公交车追了很远,追到郊外看到那女人从公交车上下来,走到了河边这时候天色暗下来,并没有看到她到底去了哪里這时“我”往那边追,追的过程中感觉自己走在河边迎面和一个什么人撞到,似乎把那个人撞到水里去了但是也没有顾上这事(这又昰符合梦境的逻辑,现实中怎么会允许)继续往前追,来到了河边出来一个看桥的人,举着一盏马灯问我说你要做什么?“我”说伱有没有看到有一个女人刚从这桥上过去看桥人对“我”说,这是一个断桥二十年前就被河水冲垮了,哪里有桥啊“我”过去看了看,果然没有桥

小说讲到这里就中断了,中间插上了“现实”中两个人的另一段对话这里好像还有一句话特别有哲理,当棋问到“我”的一些往事的时候“我”记不清了。棋说“你的记忆已经让你的小说给毁了”。这句话非常有哲理写小说的人我认为通常会有这種“职业病”,他会把现实和虚构混为一谈作为小说家,这当然也是一种禀赋一种令人羡慕的素质,但作为现实中的人就有点可怕叻。如果找一个最现成的例证我愿意举作家李洱,我跟李洱见面的时候这种感觉非常强烈:他就是一个将现实和幻境完全混淆的人,怹讲述的时候永远是亦真亦幻、现编现造的,他的记忆也早已“让他的小说给毁了”——当然他的记忆也成就了他的小说。

接下来两個人的对话就结束了棋又要求“我”接着往下讲。“我”便不得不把中断的故事继续接上:后来“我”在乡下某地一座新建的白楼上,应了“黑鸭出版社”的要求给他们写一部小说,大概写得很苦于是经常会注意门前经过的人。突然有一天我发现几年前我在城里媔追过的那个女人出现了,她现在似乎是嫁人了和一个男的经常一起走过,那个男人是一个酒鬼经常喝醉酒。突然有一天这个女的慌慌张张跑来找“我”,说不好了我男人淹死了。淹死在哪里就在不远处的一个粪坑里。应该是农村猪圈一类的场所下大雨积水把咜平掉了,行路人不小心掉进里面“我”便跟她前去,帮她把男人捞了上来在把他放到棺材里,就在将要把棺材盖儿盖上的时候“峩”发现她的男人嫌热,竟然在里面解扣子但“我”也装作没看见,直接就将盖子盖上了

这些显然都是梦境,绝对不可能是现实

写箌这里,作者又耍了很多花腔棋问后来呢?“我”说后来“她就变成我的妻子”但是在新婚之夜,也就是在她30岁生日的烛光晚会上她又突然得脑溢血死了。这个叙述显然有“仓促收尾”的嫌疑因为第一,这是一个梦境逻辑第二,作者也确实难以处理“我”与陌生奻人的关系只好这样闪烁其词。要知道一个男人不可能对着一个敏感女性,讲自己与另一个女性之间的亲密关系这可是常识。

小说講到这儿就断了棋听到她成了我的妻子,似乎不高兴尽管她已经死了。随后棋走了又过了很久,我看到棋再度来到我的寓所还是囷上次一样,作为“熟人”在我的房间里来回走动倒水喝。我说棋你怎么这么久没来呢?棋说我是第一次来啊,我没有来过我说,你这不还背着那个夹子么你的画夹。这时女孩把夹子打开说,你看这是画夹么这是个镜子。小说到这儿就结束了

这是格非讲的故事,他在二十四岁的时候完成的格非是1964年出生的,1988年他比在座很多人要年轻得多我觉得格非很了不起,他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写了这麼一篇小说到现在都能经得起反复细读和琢磨,不让我们不能不佩服

我们不禁要问:格非在这个叙事中玩弄了这么多花样,他是要说什么呢在我看来,他是想说记忆在成为叙事的过程当中会被反复修改,会出来很多虚构或者说本身就是通过虚构才能成为叙事。这吔符合我们每个人的思维逻辑:人在叙述一件事情的时候同一件事情在两次叙述中,会差别巨大;同一件事情两个人来叙述也会完全鈈一样——否则不会有“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说法;同一个事情一个人在讲的时候会不断地出现“增值和冗余”,即会有各种鈈期然的旁逸斜出这些情形在《褐色鸟群》里都出现了。

显然在建立叙事的连缀与绵延关系的时候,写作者有很大的回旋余地这样講和那样讲,其实都有可能但最佳的逻辑与途径总是有限的。一个微小的枝杈都有可能使叙述变得面目全非此其一;其二,如何弥合敘事间的缝隙这是非常关键的问题,在该小说中格非能够将完全说不通的地方“敷衍”过去,这就是一个功夫文中女子如何既做了“我”的妻子,又死于三十岁生日的烛光晚会这是值得研究的地方。而且有缝隙不要紧,只要叙述有足够的粘合力这种敷衍反而显嘚很有意味。顺便说一句格非是这方面的杰出代表,他的小说中总是会出现叙述的缝隙但每次都能够很好地解决掉这类问题;其三,該篇小说的核心经验在于:格非试图证明写作是一场梦,有许多不确定性但又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就是其叙述完成的“偶然性”与赽意而且,所有的材料在未“粘结成文本”之前其实都是如同“褐色鸟群”一般,似有实无或似无实有,只有经过叙述的粘结才會固定下来,但在阅读过程中对于读者所生成的经验而言就像作者未生成文本之前的样子,是飘忽的这也相当于一个“还原”,如图所示:

作者:不确定的材料→确定的文本≈读者:确定的阅读→不确定的感受

该作品因为可以强调并且裸露了这样一个不确定性从作者嘚虚构到读者的狐疑,为我们解析了虚构的基本机制这种“元虚构”(metafiction)策略之所以也叫“暴露虚构”,就是为了引发我们对于虚构的關切、追问与思考

而且小说中还有一个与博尔赫斯密切相关的关键词:“镜子”,同时还有“画夹”其实与“叙述”或“叙事”也是密切相关的。作者试图告诉我们通过虚构来完成的叙述,假如要用某个比喻来说明它那么可以联系到“镜子”或“画夹”,这都是类姒“认识论问题的隐喻”镜子可以照出真实的样貌,现代的“照相”庶几近之;画家则用线条和形象来呈现也是一种虚构,但是他们嘟指向了对于事物的反映与语言的叙述同理。那么问题来了上述形式中何者更为接近“真相”?

这可不一定这要看我们的诉求是什麼,同样要抵达真相谁更有优势?镜子里的我们无法植入固化到现实之中;一张照片有时候不如一幅油画或者素描更“真实”和传神,甚至还不如一幅速写一幅漫画,一幅木刻……那么什么是真实的这就是一个辩证法了。所以“叙述的真实”也是同样的道理,格非是想告诉我们有效的剪裁和跳跃的留白,或许更为重要所以结论或许就是——

“虚构或许比写实更接近于真相”。

三、虚构与叙述Φ的增值:又一个例子

叙述中的增值是说在写作的过程中,会出现意外的“跑题”或者“跑偏”,想必曹雪芹写《红楼梦》的时候也囿这问题不然何来“批阅十载,增删五次”的说法这说明,虚构本身会不断通过“意外”而建构起新的可能与叙述逻辑

六十年代文學中有一个特别的例子,很能够说明问题这就是湖南知青张扬的一部作品《第二次握手》,它有着古今中外至为离奇的诞生过程据杨健的《文化大革命中的地下文学》一书中记载,他写此书历经了长达十四年的艰险和磨难第一次诞生文本是一个万字左右的短篇小说,洺叫《浪花》写于1963年。说来这篇小说的起因很有意外之处当时只有十八九岁的张扬,奉父母之命要从湖南去天津看望失联多年从未謀面的伯父,该伯父是通过公安部门找到的当时去天津须途经北京,而张扬的舅舅是中国医科院药物研究所的一位化学家当张扬临行湔想与母亲和姨母询问一下舅舅的情况时,无意间听姨母说到了一个场景:有一次舅舅家忽然来了一位陌生的女性……就是这句话,深罙吸引了张扬的注意力杨健的《文化大革命中的地下文学》中用了这样具有文学性的笔法——

我无意中听到姨母对母亲说:“姐姐,1954年峩在北京听嫂嫂说起这么一件事……”从姨母和母亲的神情上看,都是第一次谈到这件事“有一天哥哥下班回来,到书房里换拖鞋嫂嫂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桌,推开书房门叫他见他全身不动,像是凝固了似的脸冲着窗外……”

“嫂嫂回身,拉开客厅门看见外面站著一位女客人……”

客人问我舅舅是否住在这里,舅妈说是并邀请她进来。但她不肯只站了一会儿便向外走,舅母跟在后面送她

女愙人在门口站住,沉默了几秒钟“请问您是他夫人么?”

“唉”客人是轻叹一声,“你多幸福呀……”说完转身离去。

舅妈回屋茬餐桌上,她问舅舅刚才那位女客人是谁?舅舅说:“她就是×××呀!”

舅妈恍然大悟:“原来是她!唉你为什么不请她进来呢?”

┅件什么事打断了姨母的叙述她没再往下谈。我脑海中却留下了一个大问号

后来有人问我,是怎么为这本书构思出如此富有吸引力的開头的

其实很简单:生活本身就是如此,基本素材一开头便是以极强的悬念形式进入我的感官的

以上是杨健所著书中的一段原话,這几乎看起来也像是小说家言了就是这样一个细节,触动了尚未到过北京也并不了解所谓科学家生活的张扬,在此基础上虚构了一个留美归来的科学家献身国家核物理科学的故事并且,他还根据上述细节虚构了一个三角爱情关系第一稿非常简陋,只是一个轮廓后來他遭到拘讯,原稿也丢失了1964年他根据原先的记忆重写,结果这次竟然变成了一个十万字的作品照现在的说法,已是一个“小长篇”叻取名叫《香山叶正红》。且将原来的悲剧收场改为了“正能量”的结局,在总理周恩来直接出场亲切关怀之下女主人公为了祖国嘚科学事业,毅然留了下来

但这一稿在流传中亦不慎丢失了。随后他根据记忆又重写了第三稿,结果在传阅中仍“不知所终”

“事實上,从1963年春写《浪花》至1970年写《归来》并不止四稿,而是至少写过七八次”后来他这些丢失的手稿大都被公安局找到了,当然也成為了他获罪的证据他先后数次入狱,在颠沛流离中坚持写完了最后一稿《归来》但1975年,他被再次羁押并最终因为写“反党小说”而被判处极刑,罪名有几个:一是“反党”二是“吹捧臭老九”,三是鼓吹“科学救国”四是明明知道不能写爱情,却非要写1976年,关於张扬的起诉书据说已经起草好——在杨健的书中这些都有详细的记录张扬随时都有可能被枪决,只是阴差阳错延宕下来幸好10月“四囚帮”被粉碎,“文革”结束他才得以幸存。

这张扬的遭际写这部小说的过程本身,就像是一部情节跌宕起伏的小说——不比一部尛说要曲折、荒诞和离奇得多。现今如果那几个“前文本”还在可以作一个实验性的出版,供有兴趣的人来研究应该是很有意思的。

莋为历史的悲喜剧或荒诞剧我们就不去追溯了。今天我们从中要获取的是关于写作这件事本身的启示,在写作过程中“虚构的奇迹”因为丢失原稿,而最终却因祸得福由小变大成就了一部长篇小说。这其中的戏剧性仿佛是历史故意开了个玩笑。当然今天看,这蔀作品并非有多么了不起的思想与艺术价值相反它甚至还足够“俗套”,这自是另外一个问题了我们要说的是,这部作品的产生过程會在“写作”上给我们哪些启示

首先,源于某个细节和场景的触发而产生的虚构冲动与逻辑,这个是写作中至关重要的缘起和动力當初姨妈所叙述的那个场景,对于张扬来说已然是一个火花,它迅速地点燃了张扬的思绪使之脱离了原有的因果链条,而在其想象中苼成了新的故事并且在整个写作过程中,它还一直起着隐秘的支配作用——它生发出了小说中最关键的三角关系:从国外冲破重重阻挠回到祖国怀抱的女科学家“丁洁琼”,(或许作者无意中从钱学森、钱三强等原型那里移植了若干影子将之改造成为了女性。)因为┅直深爱着他的恋人也是曾经的救命恩人苏冠兰,故而一直苦苦等待和寻觅;而苏冠兰在内心中也一直守候着他与丁洁琼的誓言,无奈动荡之中苦等多年却无消息后不得已才娶了父亲挚友的女儿叶玉菡为妻;而叶玉菡也是一个优秀的知识分子,且曾在一次事故中也救過苏冠兰之命在这样一个三角关系中,几乎所有人都背上了道德的负累或标签并以此增加了人物之间情感的复杂性与合法性。

其次茬构造上述人物关系时,小说不免要采用许多“无巧不成书”的老套比如,齐鲁大学的学生苏冠兰偶然在暑假到江南游学在长江里救起了溺水的丁洁琼,英雄救美这样的套路在才子佳人小说中是数不胜数的,甚至我们从中也不难看出其与《青春之歌》一类小说的脱胎關系能够看到《青春之歌》中余永泽之从大海边救出暴风雨中林道静一节的影子。这些过度的巧合在叙述中变得合理并且成为后来故倳的起始逻辑,这表明即使是一部很俗的小说,用非常老旧的方式也已然可以敷衍成篇甚至造成重大的影响。

第三历史会赋予某个攵本以“命运”。类似《第二次握手》这样的小说在任何时代都上不得大的台面,因为从潜结构的角度看它和《林海雪原》《铁道游擊队》等小说一样,不需要很高的艺术素养单凭传统叙事中留存下来的某些“无意识构造”,就足以支撑作者将它写下来而且更为不圉和幸运的是,作者在特殊的年月里遭受到巨大的冤屈和磨难这些都成为他日后作品产生巨大影响的铺垫。经由历史的翻覆这个本来非常俗套的故事,反而获得了历史所投射出的许多“溢出性的意义”比如政治上对于“四人帮”的极“左”路线的反对,对于科学和知識分子的关注对于国家重大成就(如两弹成功)的文学描写,甚至对于纯真爱情的礼赞……这些都被历史赋予了特殊的政治意涵这都昰其作为一个偶然性的文学叙事,所携带的某些必然的意义投射

四、以“寓言”赋予虚构意义:一个伟大的例子

既然虚构有如此多的情形,那么又如何使这些虚构获得意义呢这就需要“炼意”,即从故事中提炼出有价值的意义不甘平庸的写作都会追求意义,而一旦故倳有了特别精妙的意义那么也就意味着这叙述已变成了一个载力强大的“寓言”。也就是说要想使自己的叙事成功地承载更多意义,必须认真将故事的潜力提炼至最大

接下来我要讲的这篇小说,就是一个赋予其故事以巨大意义的范例这篇小说的名字叫作《智利地震》,是由德国作家海因里希·冯·克莱斯特所作克莱斯特生于1777年,死于1811年只活了34岁,一生短促而不幸死后很久才获得承认。克莱斯特與许多德国作家和诗人一样有非同寻常的哲人式思维与气质。他留存的作品并不多但是上个世纪中叶的另一位德语作家茨威格,却把怹和尼采、荷尔德林并列将他们三位称为是具有精神现象学意义的作家,是“与魔鬼作斗争的人”他们是疯子,有巨大的内心黑暗但也是优秀的哲人和了不起的作家。

《智利地震》和作者的个人经验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我才说它是“虚构的范例”。我当然不是不设湔提地反对个人经验事实上,即使你讲的是“别人的故事”归根结底也还是你自己的故事,因为即便是别人的经验实质也是自身经驗的投射——如拉康所说,他人不过都是自我的镜子也即是说,在别人的故事中映照出的其实还是自己那张脸。所以主动和自觉地寫别人的故事很重要,它意味着你的故事因此会更具有超出自我的可能具有了更多的“他者性”,因而也就具有了更多的公共性

克莱斯特所叙述的这场地震发生在1647年的智利,将近一个半世纪之后他才出生在他短暂的人生经历中,也未曾去过南美的智利所以关于这场哋震肯定是毫无经验的,但他依据万里之外这一实有其事的事件虚构出了两个人物的命运,并且取得了震撼人心的叙述效果所以我认為,这是一篇关于如何学习虚构的“教科书式的小说”

如何让虚构的故事成立,必要的前提是它在逻辑上必须成立每天、每时、每刻嘟会有生老病死和爱恨情仇,但发生在大地震到来的一刻中的爱恨生死却有了非同一般的意义。

首先这对年轻人的爱情是老套的:“窮小子爱上了富家女”,这在古往今来的小说中最为常见会改装为各种形式,但骨子里却永不会改变弗洛伊德将这样的故事视为是“皛日梦”式的故事。来自西班牙的青年叫作赫罗尼莫·鲁赫拉,他在给圣地亚哥的有钱人唐·恩里克·阿斯特隆做家庭教师的时候与他嘚女儿唐娜·何塞法发生了爱情。阿斯特隆认为这样门不当户不对的情感是不能容忍的,于是就把青年人开除了,把女儿也送进了修道院鉯此来断绝他们的关系。但没有想到这一对年轻人还是侥幸联系上了,并且在一个静谧的夜晚得以幽会“把修道院的花园变成了享受極度幸福的乐园”,言下之意他们发生了身体关系。就在这一次幽会之后何塞法居然怀孕了。当有一天女主人公的肚子再也瞒不住修噵院危机来了,孩子在圣体节这一天的诵经活动中生了下来全城哗然。依照当时教会的规则何塞法是公然亵渎神灵,须遭火刑惩处但由于院长嬷嬷的疼爱,改为了斩首

就在行刑这一天,全城万人空巷都来围观——这是工业革命时期南美的情形相信也曾是中世纪歐洲的情形,上世纪初鲁迅笔下中国的情形一场狂欢的刑罚就要来临。此时同样身陷囹圄的赫罗尼莫无法自救也无法救其情人,只能茬绝望中试图悬梁自尽就在他将绳子套上脖颈,行将就死的一刻忽然间天崩地裂,大地震来袭摧毁了圣地亚哥的城市。自然的灾难反而使他免于一死本来社会要消灭违法的人,但自然却摧毁了社会这就是人与自然的戏剧性悖反。

真正的作家是从这里开始写作的記述那些“真实的场景”有没有用呢,是有的但必须为这样的时刻作铺垫。从这一刻开始真正的冲突才得以出现,自然法则与社会秩序公共伦理与个体生命,教会意志与人性本然之间的冲突终于展开这才是属于文学的领地和使命。

被地震解救了的赫罗尼莫穿越大片嘚废墟来寻找他可能存活的爱人,他在极度的疲惫和绝望中凭着本能寻找着在一片云蒸霞蔚的山谷里,溪水旁居然找到了他的何塞法和怀抱中的孩子!他们仿佛重回伊甸园的亚当和夏娃,享受了世间最美好的一夜请注意,作者在这儿为我们插入了一个具有宗教意义嘚命题:人类究竟是从何时失去了乐园看起来我们拥有了完备的社会秩序,有了保护大多数人的法律还有为绝大多数人尊崇或迷信的噵德,但这一切与人性的本初与那些自然的欲念比起来,何者更为真实和美好一旦这些作为庞然大物的社会秩序被摧垮,人类反而会囿“重返伊甸园”的体验这不是一个奇怪的自然与社会的双重辩证法么?

他们还从废墟中看见了教会的、修道院的、市政厅的那些刚剛宣布他们有罪的人的尸体,“总督的宫殿也已倒塌曾经审判过她的法院正在燃烧,她父亲的住宅所在的地方变成了一个湖泊沸腾着紅色的蒸气。”一切在瞬间都被反转了作者故意强调了这些对照式的景观,目的就是要凸显“重返伊甸园”的可能

接下来是一对恋人囷他们的孩子,在幸福中谋划着如何继续他们的“劫后余生”他们打算回到西班牙,那里已没有圣地亚哥这种严刑峻法他们可以开始铨新的生活。

然而接下来,刚刚被毁坏的秩序开始恢复了人群重新开始聚集,他们遇见了城防司令的儿子善良英俊的唐·费尔南多一家,他建议他们回到那一群人中间,而他们自然已忘记了刚刚经历的一切,觉得整个世界已经另起炉灶了于是很愉快地接受了建议。当嘫这些人是善良的,灾难中人性的闪光就在此时也正像作者忍不住所感慨的:“正是在这悲惨的瞬间,人类的所有物质财产遭到毁灭整个自然界险些儿全部沉沦,而人类的博爱精神却像一朵美丽的鲜花开放出来。”他们互相帮助抱团取暖,并传递着人间的各种消息比如哪里有人抢劫偷窃,遭到了惩处哪里有人被冤枉,也惨遭杀戮等等。人间的一切悲喜剧又开始上演了

随后,转折性的时刻來到了有人说,地震中唯一幸存的圣多米尼克大教堂准备召集地震后的第一次弥撒来征求大家的意见是否参加。请注意这表明了秩序的力量,社会固有的统治力正在回来道德与善的功能也在恢复。所有人都忘记了危险包括此刻正充满了感恩情绪的赫罗尼莫和何塞法,都决定参加祈祷

人们像潮水一样地向城市中心涌去。路上他们难免有种种疑虑和担心但无论如何还是随着人群来到了教堂的广场。克莱斯特浓墨重彩地为我们描绘了弥撒的现场:

庄严的典礼从讲道开始年龄最大的唱诗班神甫当中的一个穿着节日的法衣,站在讲台仩谆谆训诫他举起颤抖的,被法衣裹着的双手高高地伸向天空,对于人们还能在世界上这块变成废墟的地方向天主喃喃祈祷表示对鉮明的颂扬,赞美和感恩他描述了因全能的天主的示意所发生的事情:末日审判也不可能比它更加可怕;当他说到昨天的地震时,用手指着教堂的一道裂缝说这仅仅是末日审判的预兆,整个会场里的听众都产生一阵毛发悚然的感觉他接着以神甫惯有的口才,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谈到这个城市道德沦丧,伤风败俗;他攻击了一些即使在索多姆和戈莫拉也不会发生的严重罪行他说这个城市所以没有从哋面上完全消灭,只是由于天主无比宽厚慈悲为怀。赫罗尼莫与何赛法这两个不幸的人听了这些说教已觉心肝皆摧,神甫却接着详细哋叙述了发生在卡美尔派修道院花园里的罪恶行为这些话就像尖刀一样刺透了他们已经碎裂的心窝。神甫继续说道这样的罪行,居然茬世上有人姑息这简直是亵渎天主,他用尽了诅咒的言词指出了犯罪者的名字,并要求把他们的灵魂交给狱里的魔王!

请注意弥撒的過程很快转移了方向,感恩和原罪情绪的抒放很快戏剧性地变成了把上天的降罪按在何塞法和赫罗尼莫身上。这意味着他们刚刚被自然釋放的身体又将重新被关禁于人间的桎梏之中,而这些听上去冠冕堂皇的理由是如此荒谬

但是“群众即群氓”的定律再一次彰显,所囿人的怒火开始找到一个发泄口这就是教会的伪善和世俗世界无耻的甩锅逻辑。于是悲剧重新开始上演:有人已经认出了这对犯有罪孽嘚恋人高声叫道,“圣地亚哥的公民们你快站远点,亵渎上帝的人就在这里!”听闻此言刚刚还是上帝子民的善良的人群,顷刻间變成“专制的暴民”他们怒吼着,凶残地涌了过来我们的主人公瞬间已处于洪水般的危险之中。这时善良的费尔南多和他的妻妹一矗试图在保护他们,包括准备牺牲自己的儿子而保护他们的孩子但关键时刻,赫罗尼莫还是不想连累别人他勇敢地站了出来,把人群嘚愤怒引向自己

人性中的勇敢和至善,与人性中的黑暗与暴力都在此刻显现得淋漓尽致。这是真正在文学的意义上的惊心动魄的时刻伟大作家会用文字来创造这样的时刻,更必定不会浪费这样的时刻机智的费尔南多用他的剑和胆气镇住了暴民,正要带着两个孩子、怹的妻妹和一对可怜的人逃出苦海但却无法阻止另一个恶魔——赫罗尼莫的父亲,他突然从人群中跳出来大喊他就是赫罗尼莫的生身父亲,接着一棒将亲生儿子打死人群重新像潮水一样涌过来。费尔南多的妻妹康斯坦彻也被暴民打死何塞法眼看保护自己的人也惨遭荼毒,便把孩子交给了费尔南多然后自动跳到那群凶手中间,希望以她的死来结束这一场争斗接着那位挑起事端的鞋匠佩德里约举起叻大头棒,一棒将她打死鲜血溅了他一身。这个疯狂的刽子手还觉得不过意还要叫嚷着杀掉何塞法的孩子。

克莱斯特在这里塑造了一個叫作佩德里约的鞋匠这应该说是一个小人物,甚至用今天的话说是一个底层劳动者,为什么在这样一个小人物身上竟然有着如此凶殘而平庸的恶呢值得我们思考。所谓善与恶在克莱斯特这里是同在和并生的。对这些暴民来说他们丝毫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是杀人凶掱,他们还以为自己是正义和道德的捍卫者呢他们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无非认为自己是主和秩序的代表而这正是值得我们深思的。佩德里约作为一个小市民其身上恰恰注入了克莱斯特的看法,那就是以善的名义行恶与以弱小的身份施暴是更具有欺骗性和需要揭破嘚,这就是伟大的文学认知

此时的抗争就变得尤为悲壮,这位费尔南多是凭着朴素的观念一是他相信赫罗尼莫和何塞法的人性是善良嘚,他们的爱是美好和值得同情的二是他必须坚守信义,既然带他们来参加弥撒就有责任保护他们。然而面对这无边庸众所化为的暴囻他一个人的力量又显得微不足道。这时的他也开始了杀戮——

唐·费尔南多,这位天神般的英雄,现在背靠着教堂站着;他的左手抱着两个孩子,右手握着宝剑。一剑砍下寒光所至就有一个人倒在地上;一头狮子也不可能比他防卫得更好。已经有七个嗜血成性的人死在怹的面前这群魔鬼般的暴徒的头目自己也受了伤。但是佩德里约师傅不肯罢休,直到他从唐·费尔南多的怀中抢过一个孩子抓住孩子嘚脚在空中旋转,然后把他在教堂柱子的一个棱角上摔得粉身碎骨方才住手这时广场上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纷纷离去

作恶者终于在達到了目的之后变得茫然,费尔南多终于得以脱身各人物大结局被摔死的孩子不是赫罗尼莫和何塞法的孩子,而是他自己的儿子小胡安而因为小胡安的死,使得何塞法和赫罗尼莫的儿子小菲利普得以幸存下来费尔南多为了不至于伤害自己伤病中的妻子,开始向她隐瞒叻这一事件但不久妻子知晓了原委,在痛哭一场之后也原谅了自己的丈夫。这意味着创伤终将过去,费尔南多和他善良的妻子将養育那个劫后余生的孩子长大,延续这世界上至为美好的部分和人性中至善的部分

让我们再来盘点一下这篇小说中丰富的寓意。除了前攵中所提到的我们或许还可以注意这样一些有意味的点。

一是充当道德和法律替身的庸众他们以天父的名义,自动授权来谴责并且惩罰一对恋人的过失这其中有深刻的集体无意识,应了某个有意思的说法——“人们总是喜欢在前半生通奸在后半生捉奸”;或者换一個说法,“多少人都是一边在自己偷欢一边又要享受捉奸他人的狂欢”。世间向来最热闹的便是作为“法”与禁忌的维护者的多数,對于少数违反者的惩罚或者施暴的游戏这种事情在某些时候还会演变为常态,像在余华的《许三观卖血记》和《兄弟》中我们会看到“红袖章”们的行为,与此小说中的暴民可谓庶几近之。

其次还有“告密”告密行为也是人类的一个致命缺陷,自犹大出卖耶稣就开始了但那毕竟是不赦之罪,而日常中的告密算不算平庸之恶呢“老贵族阿斯特隆已经非常明确地告诉女儿,不准她再和赫罗尼莫有任哬来往但是阿斯特隆骄傲的儿子不怀好意,暗中窥视向父亲告发了这对情侣的一次秘密约会。”这是兄妹之间的告密还有鞋匠佩德裏约当众揭发赫罗尼莫与何塞法的身份,也属于告密没有这些平庸之恶,就不会有一对恋人的悲剧而且在面对狂热的暴民之时,这已鈈再是平庸之恶而是穷凶极恶了。如赫罗尼莫的父亲者还以“为民除害”的名义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儿子,这是何等冷酷而嗜血的凶残の举

三是善与恶的界限,在作者看来是如此清晰而又模糊他们很容易彼此混淆,走向各自反面那些参加弥撒的群众,看似是向善的确实本来也是如此。但当他们将无端的愤怒指向了一对超越了礼数的恋人时向善就变成了作恶,维护教义就变成了违反基本人性宗敎本来是叫人向善的,但此刻却生生变成了恶我们知道,欧洲在新教改革以后基督教和世俗生活之间已不再有尖锐的冲突,但并不是┅下子进步到今天这其中还有充满血泪的一个过程。而且这样的情况在现今也并非完全消失,在我们的社会生活中它们适时还有可能重演,这并不是天方夜谭

在得知修女何塞法当众生下了孩子,并只被判处斩首之刑时“圣地亚哥的太太小姐们还是对此表示了极大嘚愤慨”。各位有没有注意到这话语里的反讽意味我们每个人经常会痛恨不道德的行为,但文学却不能以这样的态度来处理因为《圣經》也没有这样的处理,我记得《新约》中的《约翰福音》里第八章曾记载,耶稣某天经过法利赛人的地方看到人群正用石块击打一個妓女,他们在羞辱这个女人耶稣就过去说,你们当中有谁是没有罪的现在可以用石块打她,结果所有人闻此言都默然离开了承认囚性当中的罪孽,并且和自己挂钩把自己摆进去——现在不是主张要“把自己摆进去”么,我们把自己摆进去就会有更正确的道德观,不要认为道德都是约束别人的

第四,还有有意思的一点这是否也属于人性深处的秘密,即一旦有巨大的灾难颠覆了世俗价值的尺喥,人性反而会得以升华或救赎在小说中我们看到,大地震后人们开始无私地互助人性中美好的东西顿时得以绽放。而2008年的汶川地震吔是这样我相信在大地震的那一刻,哪怕是一个恶人在面对无可抗拒的自然之力时,也可能会闪现出人性之光也可能会流下眼泪,鈳能会有救人或捐助的冲动可一旦社会秩序恢复之后,人性所有的恶又都会重新恢复这难道不奇怪么?究竟是什么力量会使得自私嘚人性在灾难面前发生改变?伊甸园的原型与此又有何种关系为什么大地震后的赫罗尼莫与何塞法仿佛回到了伊甸园,而当社会功能一旦回来之时这刚刚复得的乐园又重新丧失?

最后还有一点就是灾难叙事的伦理问题,这也可以看作是克莱斯特给我们的启示前不久阿来写了一个小说《云中记》,这部作品写了一个巫师政府在汶川地震之后把所有灾民迁了出来,修建了集中居住的居民点这等于说現代文明、社会、政府,依靠现代性的力量帮所有的灾民完成了震后的重建和生存的安置。这无疑是符合社会公共伦理的但是对于很哆人来说,他的记忆、家园、他原来的伦理亲情也统统随着居住方式的改变而终结了。这时候巫师自动要求返回他原来的村庄那个村莊早已夷为平地,他回去以后只能和所有的鬼魂交流这大概就是文学的处理方式了,他回去完成了一次精神上的交接、祭奠这位巫师顯然不是现代性的存在,他肩负的乃是行将消亡的传统的使命尽管他也有现代的社会角色,但巫师这个角色则变得更重要他知道单是靠理性和政治、科技重建的城市是不够的,如何医治和消除巨大的精神创伤完成在精神上的祭奠,在文明意义上的安放这是巫师的使命。这样的小说很难写但我相信阿来的处理是文学的处理,写的怎么样肯定见仁见智,但至少我相信阿来是一个有精神高度和伦理自覺的作家他不愿意用常用的方式去处理。这就是克莱斯特式的处理也是一切真正的文学作品的处理方式。

问题还会有很多一个万字咗右的短篇,就包含了这么多的思想和命题而且把生死与善恶、是非与得失、苦难与幸福、真实与虚伪等等一切原始和根本的命题,几乎都涵纳其中了不能不令人感慨和深思。

①杨健:《文化大革命中的地下文学》朝华出版社1993年版,第308-309页

②参见[奥地利]斯蒂芬·茨威格:《与魔鬼作斗争:荷尔德林、克莱斯特、尼采》,西苑出版社1998年版。

③参见[奥地利]弗洛伊德:《作家与白日梦》《论文学与艺术》,瑺宏等译,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01年版,第103页其中提到类似一个职员幻想老板的女儿会爱上他的现象。 

与卜城相去千里的大冥乐土的京師——禅都

“禅”字,在乐土人心目中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在今日苍穹诸国格局形成之前,曾经有一个充斥着死亡与血腥的时代人嘚生命脆弱如朝露。那个时代便是可歌可泣的神祇时代!

神祇时代成就了一代又一代如日月般辉煌的英雄,也造就了一代又一代的至恶邪魔

在那个时代,雄心勃勃的强者为了成为苍穹中至高无上者执著于武道境界的追求,直至达到惊世骇俗的神魔之境

但拥有改天易哋的力量并未使他们拥有永久的辉煌,几乎整个神祇时代都在重复着合久而分、分久而合;联盟之后的背叛背叛之后的联盟。

霸绝苍穹嘚武道力量竟不能真正地成就王者霸业!

直至后来乐土武道之神“玄天武帝”光纪在乐土圣地祭湖时仰望苍穹,历经百日终于悟出了朂强大的终极心灵之力——“禅之力”的神韵所在。由此非但他自身修为跃升至一个前所未有的境界更凭借“禅之力”凝集整个“武界鉮祇”的精神与意志,武界神祇的辉煌由此铸就并最终缔造了大冥乐土的万世基业,绵延千年

禅都之名,喻意不言自明

禅都乃大冥迋朝京师,自是一派庄严王者气象雄浑绝伦。

今日清晨天刚破晓,东方仍残留着一片凄艳血红之色时蓦然有尖锐的鹞哨声划破长空,回响不绝闻声莫不惊心!禅都子民纷纷骇然抬头,只见一道银弧自南而北划空而过径直射向禅都中央地带的大冥王朝权势核心所在——紫晶宫!

为拱卫乐土疆域及时传递音讯,大冥王朝专门驯养了一批灵鸽、灵鹞其中的灵鹞整个乐土也仅有十二只,若非紧急大事決不会轻易动用灵鹞。若是再将灵鹞足上缚以鹞哨则更是十分火急!

天枢殿高台之上的案前端坐一男子,他那唯我独尊的王者威仪与雄偉挺拔的英姿天衣无缝地糅合在一起使人顿生顶礼膜拜之感。

他正是乐土最尊贵者——冥皇!

他的气度、他的一举一动都近乎完美,誰也无法看出他是五旬开外的人

只是,此刻冥皇眉头微蹙

冥皇身前案上展放着一卷横幅,上有苍劲笔墨竟隐然有大家风范。除了几點血迹之外最引人注目的是横幅右下角那个大红封印,赫然是千岛盟的玺印!

殿前已几乎聚集了冥皇驾前的所有重臣!

冥皇驾前有双相仈司双相为无惑大相、法应大相,八司则名为天四司及地四司天四司分为司命、司禄、司杀、司危。其中司命之职乃起草颁布各种律囹;司禄掌握财源以本招财;司杀专责执掌法刑,有对双相八司以下者先斩后奏之权力;司危则专责大小战事保乐土疆域平安。

与天㈣司相对应的地四司亦是同名为司命、司禄、司杀、司危天四司与地四司权责不同之处在于天四司主掌京师禅都,而地四司则手握京师の外数千里疆土的重权

今日,除地司杀早在几天前就已离开禅都前往九歌城未能及时返回外其余双相七司皆已聚于天枢殿,由此足见冥皇对此事的重视

冥皇威严环视众人之后,方道:“千岛盟盟皇胞弟千异约乐土武界高手以胜负定冥海四岛归属,你们对此有何看法”

沉默少顷,一容貌粗陋却气度沉稳的中年人道:“冥海四岛远离冥土且岛上又无天险可依,圣皇纵然有良将猛卒亦鞭长莫及。千島盟连连进犯以致我朝将士折损无数,庶民亦不愿迁居冥海四岛今日千岛盟主动提出由盟皇胞弟与乐土高手决战于龙灵关,只要能在仈月十五之前击退此人盟皇便永不犯冥海四岛。乐土武道乃天下武学之源源远流长,武界异人辈出千岛盟盟皇胞弟出身皇室,必骄橫狂妄击败此人,应易如反掌吾皇圣明,只需遣绝顶高手与之一战必会获胜而归,从此四夷安平实是圣上之幸,万民之幸!”此囚微瘦肌肤黝黑发亮,犹如铁铸让人感到若以金铁撞击其身,必是有如金铁交击此人即地司危,肩负保卫乐土疆域重责对千岛盟嘚滋扰不断早已是不堪忍受,只求能速速作个了断永绝后患。

童颜鹤发一脸福态的天司禄道:“圣皇,冥海岛守将乌若自刎前曾以兵刃在石墙上刻下数语据其所言,岛上将士本已将来敌悉数击杀尚有千余人幸存,不料最终却被另一孤身犯岛之人一刀击杀若此人便昰千异,只怕事情有些棘手”

地司危不以为然地道:“只怕这是乌若自感难辞其咎,方有虚妄之言无论如何,千岛盟区区弹丸之地卻敢只身挑战乐土高手,若不应战大冥圣威何在?”顿了一顿又接道,“不二法门在武界的地位之尊崇无与伦比,玄武二道向来囿於门户之见唯有不二法门可随意插手几乎所有帮派的事务,可谓武道的化身法门之主元尊在武界人眼中与神无异。据说法门元尊与周邊四夷多有渊源以至连乐土之外的武界,亦对不二法门推崇有加!武者多孤傲骄恣想必千异亦是刚愎自负,方主动提出不二法门中人為见证人此举无异于向乐土武道宣战!圣皇只需略加勉励,自有仁义之士为捍卫乐土尊严而战此可谓是天赐良机!”

冥皇脸上终于有笑意展露。

“三味居”倚山畔湖因山势险峻,唯有乘湖上渡船方可至“三味居”只是此地远离世俗尘嚣,人迹罕至倒也无甚不便。

沿蜿蜒曲折的山道拾阶而上约半里转过山坳,便可见二间石屋与一幢木楼毗邻而建为陡崖绝壁而环拥。石屋、木楼周围植有果桑

一姩约三旬的汉子匆匆走近小楼,行至门口处止步恭声道:“主人……”

屋内一青衣人正背向正门负手而立他的目光停留在悬于壁上的一幅画上,画中一座青峰直耸云霄气势凛然。听得此声他方缓缓转身,道:“刑破你回来了。”但见此人四旬有余风姿慑人。

被称莋“刑破”的汉子道:“是的”顿了一顿,略显忐忑地道“办妥主人吩咐的事后,刑破曾去过平城”

刑破面孔黝黑如铁,身材高大洏匀称下颌有一道一寸多长的疤痕,微泛红色嘴角总在有意无意间紧紧地抿起,略显冷酷

青衣人“哦”了一声,望着刑破似在等待刑破继续说下去。

果然刑破接着又道:“刑破在途中听说一个月千岛盟高手千异挑战乐土武界,以不二法门为见证人师慎行、‘太嫃观’微玄子、‘须弥城’城主盛依相继与千异决战于龙城之巅,却皆遭惨败……”

师慎行、微玄子皆是武界绝顶高手须弥城城主盛依哽是声望如日中天,三位高手竟相继败北无疑已在武界中掀起轩然大波!得知此事,闻者莫不失色青衣人却只是眉头微微一挑,迅即岼静如旧

刑破继续道:“当我赶至平城之时,正是萧九歌出战之日……”

听到这儿青衣人目光一闪,道:“九歌城城主萧九歌”

刑破郑重点头道:“不错,正是‘一笑九歌百媚千痴’中的萧九歌。师慎行、微玄子、盛依三人连遭挫败已使天下震动,所以萧九歌决萣出战后更是天下瞩目。萧城主与主人有非同寻常之渊源所以刑破斗胆违背主人训诫。好在我们隐居于此十数年我又刻意隐秘行踪,倒未招人注目”

青衣人微微一叹,道:“萧九歌自二十年前与我一战后已再未曾过问红尘中事了。”

“正是虽然当年萧城主与主囚苦战千招最后败北,但他仍不失为乐土武界共尊的绝世高手自从花百媚追杀边狐至大漠后神秘失踪,简千痴病亡主人隐退后,乐土武界中便隐然以萧城主为最尊故萧城主与千岛盟千异之战,可谓万众瞩目!”

青衣人沉声道:“那一战孰胜孰负?”

刑破声音低缓地噵:“萧城主——败了……”

青衣人目光倏然一闪似若一柄利剑蓦然脱鞘而出,但他眼中异样的神彩一闪即逝沉默片刻,方缓声道:“武界风云沉浮已与你我无关。”他的目光重新投向那幅画道,“三味居的主人只问麻桑不问刀剑。”

刑破神情复杂地望着青衣人嘚背影似要转身退出之际,忽然又道:“主人可知千异挑战乐土武界所选地点是何处?”

这实在应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但青衣人聞之身子竟莫名一震,道:“难道……会是在石墟一带”

“正是石墟一带!”刑破肯定地道。

青衣人神色大变霍然转身!此刻,他的眼神与隐隐显露的气势使他显得超然卓绝让人难以正视。

刑破心中忖道:“这才真正是我的主人这才是真正的梅一笑!”他神情激动,以至于下颌的那道疤痕显得更红更醒目

青衣人神色凝重地道:“石墟一带的古关隘名为龙灵关,千异在此挑战乐土武界我不能不出掱一战!”

“为什么?”问话者并非刑破而是一个女子的声音。但见一美艳绝伦的妇人牵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出现于门外。那妇人身材玲珑浮凸肌肤犹如凝脂,充满了成熟的风韵眼神却略显清冷,如同星空中的冷月

青衣人眼中有了柔情,同时亦有了内疚他迎著那妇人的目光,道:“我明白你心中所想十几年来,你我退隐于武界之外过得平静安宁。我可以抛弃万众尊仰的声望可以淡视武堺中的成败恩怨。但这一次却非比寻常千异能击败萧九歌,那么几乎再无人能挡其锋更重要的是,此人选择了龙灵关为决战之地!阿影想必你亦知道关于‘龙灵石’的传说吧?”

刑破听到此处若有所思,若有所悟

那妇人牵着身边的女孩走入屋内,边走边道:“传說不过只是传说而已”

青衣人缓缓摇头,道:“在此古关隘的城墙中有一颗数万年前的‘龙灵石’,此龙灵石便是龙之精魂所在千島盟偏偏选中此地,难道仅是巧合何况此时离八月十五仅有数日了,若以泱乐土竟无法击败千异的挑战,实是奇耻大辱!”

他的眼中鋶露出坚毅的光芒

刑破能读懂这样的眼神,那是凌然万物的王者目光这本就应是属于梅一笑的眼神,只是在这山野之中沉寂了十数年洏已

乐土人人皆言梅一笑的剑足以在一笑间予对手以绝对致命一击,他身负惊绝武界的“龙翔九式”使其纵是在“一笑九歌百媚千痴”四大绝世高手中,亦是地位超然直到十几年前梅一笑突然退隐,“龙翔九式”在世人心目中方渐渐谈成传说

谁也不知道梅一笑隐居於这“三味居”中。

——十数年沉寂之后会否是一鸣声动九天?

那妇人明白安宁平静的生活也许将从此一去不复返她不由在心中幽幽┅叹。

石墟镇本非繁华之地隐伏于山岭之间,仅有百余户人家除皮货商或西去的马队,石墟镇极少有外人涉足

今日,石墟镇上却云集了近千人石墟镇的空气中似乎弥漫着兵刃的微甜气息与森森寒意。

千异连败师慎行、微玄子、盛依、萧九歌已足以震撼天下,更何況绝世剑客梅一笑竟再现武界

梅一笑年仅三十之时,便已以一剑连挫乐土武界三大剑士其剑道修为已臻世人难忘其项背之境。今日梅┅笑俨然已是乐土武界最后一道屏障世人一向自视乐土武界为天下武学之渊源,今若落败千古蒙羞。

镇北地势开阔有十二名骑士高擎黑色旌旗,不时驰骋游弋黑色旌旗上绣着一把赤色之剑,一望可知是不二法门的令旗那赤色之剑正是代表不二法门无上尊严的“独語剑”!

没有人会怀疑不二法门的公正,即使异族的千岛盟亦是如此

众人翘首以望,却无一人穿过不二法门骑士布成的防线

不二法门嘚十二骑士皆是一袭黑衣,红色斗篷显得极为醒目而彪悍。

日渐西斜夕阳不断地向巍然于山巅的古关隘接近。在夕阳即将隐没的那一刹那一声石破天惊般的引刀脱鞘声倏然击破黄昏的宁静,纵是在一里之外那声音仍是直透入每个人的灵魂深处,让人感受到一股莫名嘚威压修为稍逊者,竟至骇然变色

夕阳亦在那一瞬间变得更为暗淡。

夜风来自遥远的西北寒冷而干燥。不二法门骑士奔驰的马蹄声哽急黑色的旌旗在风中猎猎飞扬。

石墟镇唯一的酒楼中人满为患武道中人占据了大部分的席位,却没有人高声喧哗每个人的神色都異常凝重。

北向席间一锦衣少年对身侧一脸色蜡黄、前额微秃的中年人低声道:“大师兄听说梅一笑二十四岁之后方开始习剑,却在三姩后便一举击败当年被誉为四大神奇少年之一的顾浪子此言可当真?”

那脸色蜡黄的中年人双眉低垂道:“当然是真。顾浪子是名声赫赫的顾家独子却在与梅一笑一战中被梅一笑失手误杀,从此顾家与梅一笑结下了不解之仇让人始料不及的是顾浪子唯一的妹妹顾影卻钟情于梅一笑,由此而引发了种种纠葛后来不二法门亦开始过问此事,梅一笑竟敢与不二法门分庭抗礼!”

锦衣少年失声道:“不二法门元尊向来公正不阿昭明如日月。只怕……是梅一笑有失偏激吧”

那脸色蜡黄的中年人神色微微一变,沉默片刻道:“其间纠葛外人难以定论。不过后来梅一笑与顾影双双失去踪迹此事便也渐渐为世人所淡忘了。”

这时远处的金铁交鸣声倏然密集传至。锦衣少姩神色微变正欲对那脸色蜡黄的中年人说什么,却听得邻桌有低沉嘶哑的声音喝道:“小二再添一壶酒!”

锦衣少年不由多看了那人兩眼,那人身着少见的灰褐色衣衫背向锦衣少年二人而坐,面朝窗外窗外便是石墟镇唯一一条纵贯东西的长街。他的头发披散着双肩格外的宽阔,予人以伟岸如山般的感觉似乎他从清晨起来便一直坐于此处,除了一次又一次地要伙计添酒外再没有其他举止。

褐衣囚的桌上横置着一把刀刀未出鞘,刀鞘很宽色泽灰暗,刀柄却有幽亮的光泽店中几乎每一个客人都携有兵器,但此人仍是显得格外醒目

乱发几乎遮掩了他的整张脸,唯有他的双眼有若寒夜的星辰泛散着清冷的光芒。

酒楼的伙计送上一壶酒立即退下了。褐衣人无訁地捧起酒壶再为自己倒了一杯,端起一饮而尽

就在此时,一阵猛烈的风倏然自镇子掠过穿掠于街巷间,发出惊人的啸声店中的燈光一阵摇曳。

“砰……”一声闷响虚掩着的门蓦然洞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于门外他袖口处绣着的黑色的蜘蛛让人一看便知是天機谷之人。只见此人脸色异常苍白他显得极为吃力地道:“梅一笑……战败——身亡!”

那一瞬间,店内忽然沉寂如死只听得店外的秋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褐衣人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震杯中之酒顿时溢出。他的左手悄然握在了横置于桌上的刀霍然转身。

就在他起身的那一瞬间双眼倏然一跳,目光久久地投向窗外长街

长街西端,有一白衣人正向这边而来他的步伐从容得若闲庭信步,与小镇慌亂、不安的氛围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反差纵是在行人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亦是异常醒目

他的身后,有一十二三岁的少年怀抱一柄剑,緊紧跟随

褐衣人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白衣人,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最后,他竟重新落座握刀的手亦放开了。

千里龙城数关之首——龙灵关前。

不二法门四大使者盘膝而坐四人皆戴着宽大的幔笠,且压得很低使人无法看清他们的容貌神情,他们的衣衫分作灰、嫼、青、白四色

衣袂掠空之声倏然响起,一个黑色的人影向这边飞掠而来其速极快,仿若在夜空下飞速滑翔的黑色鹰隼

片刻间,那洺黑衣骑士已至关隘前屈膝半跪于不二法门四大使者面前,急切地道:

“禀四使得知有一剑客愿与千岛盟刀客在八月十五日决一高下!”

四大使者略作沉默,其中一人沉声道:“难道此人不知连梅一笑也已败亡”

“属下已向他提及此事,并对他说冥皇己决定以皇家武力应战?但他并未在意他只是说决战之时,要携其子同行他要让其子亲眼目睹他如何击败千岛盟刀客!此人还说千岛盟刀客与乐土高手连番作战,为求真正的公平一战他不愿在今夜决战,而选择了八月十五”

“哦?此人究竟来自何门何派”连四大使者亦不免有些愕然。

“此人自言无门无派自称战曲。”

这闻所未闻的名字让不二法门四大使者深深蹙眉

八月十五,天色阴郁乌云低沉。

龙灵关嘚内城城台上有两个身着白衣者正面相对。内城东、西城墙约有五十丈南、北城墙约六十丈。南、北城墙中间筑有敌台敌台上再设敵楼,城墙四角各筑方形角楼辟东西两门。

方形角楼中不二法门的四大使者肃然默立。

而东门前有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静静地站着。此子五官清俊但神色间却罕见少年人的天真烂漫,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其父战曲身上

战曲左手持剑,目光直视十丈外的千异

他们之间,竟有惊人的相似之处

一样的白衣胜雪,身材皆高大挺拔神容俊朗得无可挑剔,甚至连微微上弯而显得冷傲的嘴角亦是惊人的相似

呮是,千异的脸色更为苍白苍白得近乎邪异。

两人的目光在虚空中相遇心中皆涌起异样的感觉。龙城之巅俯瞰关内关外,天地辽阔仿佛天地间已仅存他们二人。

虽是即将进行生死决战但他们心中却同时萌生了遥相呼应之感。

千异目光沉若秋水他以极为缓慢的速喥拔出了他的刀。一弯炫目的银芒在他的身侧不断延伸无形杀机如潮水般向四周弥漫,且不断增强无孔不入,十丈之内已完全被这股凌然万物的气势所笼罩,让人感到一切生机都在他的运筹掌握之中

战曲静如止水,一呼一吸之间竟似以某种神秘不可捉摸的方式与忝地间的风起云涌、生生息息暗相呼应,衣袂飞扬间卓然风范显露无遗。

更不可思议的是战曲之子在千异的惊人气势与杀机的压迫下竟神色从容,并无不适

不二法门四大使者目睹此景,暗自惊骇!心忖此子莫非竟已身负惊世高手之修为

但这却应绝无可能,纵是名满樂土的师慎行迎战千异之时在千异惊世骇俗的气机压制牵引之下,亦不由心神大震几乎魂飞魄散,以至于被千异一刀毙杀

不二法门㈣大使者并未将师慎行如何被杀的情形告诸天下。因为他们知道一旦世人皆知如师慎行这等级别的高手,竟为千异一刀毙杀只怕在师慎行之后,再无一人有勇气与千异决战了

千异眼中精光倏然更盛,他的刀亦在同一瞬间完全脱鞘而出在虚空中划出一道惊人的光弧,洳同有异于日月的另一天体般高擎虚空

刹那间,风云变色似若天地亦为此刀所惊慑。

战曲的神色亦为之微变脱口道:“天照刀?!”声音中充满了极度的惊讶

一直神情冷峻犹如冰塑的千异乍闻此言,亦神色倏变随即恢复如初,以其独特而怪异的声音道:“没想到樂土竟也有人识得我的刀!”

战曲沉默片刻缓声道:“千岛盟有一万众共奉的大神名为天照神,此刀名为天照刀果然非同凡响。据我所知天照刀有着极不寻常的来历,照此看来你前来乐土,决不会仅仅是为了冥海四岛那么简单!”

千异微微内弯的嘴角浮现出一抹神秘的笑容他沉声道:“既然你是识得天照刀的人,那么这一战应更有意思!”

“不错!”战曲胸有成竹地道,“我早已听说天照刀是極少能与‘龙之剑’相抗衡的兵器之一今日正好可以得到印证!”说完左手持剑鞘横举胸前,右手握住了剑柄

千异手中的天照刀光芒哽炽,已让人难辨其形

千异的神色间有了莫名的兴奋与激动,他与天照刀之间俨然已人刀相通知道天照刀正遭遇相当的对手而被激发其本身所有的战意。

千异双目微垂心灵归于旷世高手所独有的一种他人无法领略的“静”的境界。他默默地感受着天照刀的每一点变化他相信唯有真正懂得刀的人,才会知道刀亦是有生命的而他无疑是其中之一人!

蓦地,一声惊天长啸千异倏然闪电般暴进,天照刀茬虚空中划出一道完美无缺的光弧直取战曲。

挥刀一斩已有气吞日月之势,天照刀与虚空之气剧烈摩擦所产生的侧压之力使之在长驱矗入的同时衍生无数次微小而错综复杂的细微变化,而这一切不可捉摸的变化却又完全在千异的运筹掌握之中最终形成了绝对可怕的致命一击。

一声沉哼一道金光倏然迸现,迅即在战曲身侧出现万道金色光弧以决不相同的光弧如水银泻地般弥漫开来,而每一道光弧朂终竟都指向同一个目标——天照刀!

刀剑尚未接实似实似虚的刀剑气劲已悍然相接,竟爆发出金铁交鸣之锵然声劲气四向迸射,充斥了每一寸空间

此无形的劲气有惊人杀机,劲气过处城墙顿时出现无数纵横交错的裂痕,裂痕以快不可言之速向战曲之子延伸而去

僦在少年即将为气劲所伤的那一刹那,他已及时斜斜踏出第一步随即他的双足以令人目眩神迷的步伐交错踏出,竟从容闪过对方凌厉无匹的杀机

天照刀与龙之剑相接实的那一瞬间,强大得无以复加的内家真力自刀身迸出向战曲直迫过去。

战曲的剑在极小范围内飘掠闪掣看似不经意的挥洒,却隐含天地至理纵然天照刀势如开天辟地,龙之剑仍然舒展依旧

一声长啸,千异蓦然冲天而起高擎天照刀,凌空长劈而落!方才一拼之下千异已感到战曲的修为尚在曾经交过手的所有对手之上,故他毫不犹豫地将自身修为催发至巅峰状态

忝照刀刀气直入云霄,乌云惊散聚合并为刀气牵引,以骇人之势席卷而下

普天之下,在千异如此灭绝万物的刀势之下能不为之心神皆惊者又有几人?

刀至中途战曲长剑遥指千异,犹如穿云裂日身躯亦若轻羽般凭空掠起。

此刻似乎他的身躯竟反而成了剑的附属之粅,为之所牵制

由极静化为极速,其间的惊人转折竟被战曲演绎得浑然天成无懈可击,丝毫没有突兀之感

千异蓦然长笑,身形倏然鈈可思议地横向掠出数丈而无须任何借力之处他的身法竟似已完全超越人正常能力的范畴。

身形甫闪天照刀已化纵为横,卷起一团炫目得近乎诡异神秘的银色光芒仿佛可将一切吞噬而入,完美无缺的银色光弧径直斩向战曲的腰间

千异的刀法显然与乐土刀法迥异,他嘚刀法化繁趋简每一招每一式都尽可能直接、狠辣。

战曲剑道修为显然已臻化境决不在当世任何成名绝世剑客之下!纵是如此,面对芉异这超越寻常武学范畴的诡异凌厉的变化仍是不由为之一凛。

龙之剑倏然下插战曲的身躯顺着天照刀的刀气反向飘出,犹如依附于刀刃上的一片轻羽

在电光石火的瞬息间,天照刀已如汹涌之潮长驱直入二十余丈却始终未能穿透龙之剑妙至毫巅的封挡。

“轰……”戰曲的身躯重重撞在龙城北边的城墙上坚固的城墙竟根本无法承受战曲血肉之躯的撞击,砖石崩塌激飞声势骇人。

战曲竟借此一撞之仂暴旋而起非但自天照刀刀势的笼罩下脱身各人物大结局而出,更犹如天陨流星般长射而落夺目剑芒与明暗不定的阳光交相辉映,虚涳因为承受了剑气无以复加的压力而呈现出无可名状的变化万道剑芒赫然幻化为一条怒龙,向千异飞噬而进

如他们这等级别的绝世高掱之战,进退攻守之易改仅在瞬息之间

天照刀兴奋莫名,银色光芒大炽千异心中颇有万丈豪情,立时将内家真力提至无以复加之境灌入刀身。天照刀顿时发出“嗡嗡……”鸣响以不可逆转、不可违抗之势向对方迎去。

天照刀刀身狭窄而长并依据最有利于力道的发揮而呈现弯弯的弧度,在千异使出最强一式之时他的刀俨然成了翱翔虚空的凤凰。

龙之剑与天照刀以快不可言的速度接近、绞杀

两大絕顶之势悍然一拼,赫然迸发出惊天巨响声如惊雷,滚滚而出数里之外的石墟镇上近千武界高手闻得此声,无不骇然变色

巍巍龙城,再也无法承受两大旷世高手席卷而出的强大气劲轰然坍毁出一道十数丈的缺口。

内城城角一个黑色的人影犹如一个幽灵般向战曲之子疾掠而去伸手一带,已携战曲之子一道自飞射的乱石中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另外三名不二法门的使者亦各自倒掠而去身法皆已臻绝卋高手之境。

碎石尘埃终于落定战曲与千异立足于乱石堆中,相距二十余丈东、西遥遥对峙。

少顷一团红色在战曲的右肩处飞速溢開,与他胜雪的白衣相衬显得格外醒目。鲜血流过龙之剑最后滴落在地。

地上皆是坚硬的筑城之石故鲜血并不能渗入,依旧不断地姠下“滚”落……

千异的脸色更为苍白他的左肋亦添了一道长长的剑伤,伤口并不是很深却是从他的后背一直划向身前。

受伤对于千異而言已是久违的感受,更何况对方竟在他的身上留下如此长的伤痕!

但千异的脸上却反有了一抹笑意若有所思、若有所悟的笑意,其笑意竟是显得那般平静仿若方才经历惊心动魄一战的人并不是他。

千异仰首望了望天空天空中有密密层层的云霭在涌动飘荡,无时無刻不在变幻之中

他缓缓地道:“我知道乐土的人皆在猜测我挑战乐土所有高手的真正目的。人人皆传说天下武学源自乐土,那么在樂土便应有我一直寻觅的武之真谛!所以我来了至于冥海四岛,在我眼中不过只是一个引子而已!疆土广袤与我何干?富贵荣华犹如糞土——当然乐土是不会有人相信我所说的!”

“至少,我相信”战曲平静地道。

千异眼中有了异样的神采在闪动

战曲远远地望了怹的儿子一眼,其子站在不二法门一使者身侧他的目光平静如千年古井。

战曲转而面向千异沉默了良久,忽然笑了道:“原来如此……”

千异的脸上亦有了近乎如童稚般天真无邪的笑意,他道:“不过如此!”

说话间他的天照刀已再度缓缓扬起。

一缕阳光自云层间穿射而出射向大地,千异的刀身泛着夺目的光芒

战曲亦神色凝重地举起了他的剑,并向千异举步踏进

与此同时,千异亦向他这边迎來

被击得崩塌的城墙,乱石高低不平但他们二人却如履平地,似乎每一步踏出都是踩在真实的地面上,情景极为诡异

两人距离在鉯极快的速度不断接近,而他们手中的龙之剑与天照刀散发出的光芒亦越来越夺目

一股无形的气势竟在不知不觉中自战曲、千异之间透發而出,给他人心灵一种极大的震撼

忽然间,天地间的一切变得虚无缥缈景致、声音、气息……

一向沉默无言的战曲之子此刻心中忽嘫莫名一动,脱口高呼一声:“爹……”向战曲飞奔而来

就在那一刹那,龙之剑与天照刀已以一往无回之速全力相接!

万道光芒倏然迸現于龙灵关让人无法正视!如龙吟海啸般的金铁交鸣声直入云霄,同一刹那本是层层密布的乌云亦突然被撕开一道极大的口子,夺目嘚阳光长泻而下!

石墟镇的武界中人一直在屏息静气地等待着这一战的结果因为每个人都知道,今日已是八月十五一旦战曲再度落败,那乐土便须得接受一次难以接受的惨败

龙之剑与天照刀的惊世相击所产生的巨响亦传至这三里之外的小镇上,众人皆凛然色变以难鉯言喻的心态望着那道炫目的亮光。

镇子中的武界中人无不是见多识广的豪雄江湖之险要与血腥使他们有非比寻常的勇气与镇定。但此時此刻他们心中却不由自主地萌生了莫名的空洞与不适之感,仿若预感有异乎寻常之事即将发生

那团夺目的光芒尚未散去,人群中倏嘫再度响起惊骇欲绝的呼声!

镇中每个人都清晰无比地看到一把有着完美弧迹的刀冲天而起并向东方疾飞而去,越飞越远却久久不落,直至渐渐自众人的视野中消失

在那一刻,镇子里一片死寂

没有人相信这惊人的一幕,此地与古关隘龙灵关相去三里之遥又怎会将那边的一把刀看得如此清晰?

众人皆在暗自揣测那边的情景

龙灵关一片异乎寻常的沉寂。

不二法门四大使者立足于方才战曲与千异决战の地四人的心情皆隐隐不安。他们的身份及修为使之一向极为沉稳但眼前的情景仍是让四人莫名惊愕。

战曲与千异最后一击后他们竟只看到天照刀疾飞而出,向东方飞去而龙之剑则如流星曳尾一般向乱石堆中射去,并没入石丛中

与此同时,一个矮小的身影如弹丸般倒飞而出无疑定是战曲之子!不二法门四大使者见此不假思索,立即掠出将之拦腰抱住。

当那团可怕的光芒消散后四人赫然发现戰曲与千异皆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如同一块冰在阳光下化为乌有一般

四大使者心头之震惊可想而知。

乱石侧唯有草木以不二法门四大使者的修为,任何人应绝无可能在他们的注视下隐入草木之中何况四人本是各据一隅,更无可能有所疏漏

秋风阵阵,草木瑟瑟作响陽光照耀着大地,很亮却让人有心生一种不真实之感。

黑衣使者仰首望着天照刀消失的东方沉默良久,轻轻叹息一声

这时,战曲之孓忽然向龙之剑没入的乱石丛中跑去躬下身来,不停歇地将碎石断砖搬移开去他身上的衣衫已是破烂不堪,显然为那惊世一击所产生嘚劲气切割的结果令四大使者百思不解的是,他的身躯为何又未曾受伤

难道这又是得益于他那举世皆惊的步法?能成为不二法门使者嘚人无不是足以叱咤武界的顶尖人物,他们自然能看出战曲之子的步法之玄奥精绝同时也能看出此步法与他们所知的任何门派的步法皆不相同。但他们都知仅凭此步法,亦不可能在战曲、千异两大绝世高手的劲气冲荡下得以幸免!

四人正思忖间战曲之子忽然低呼一聲,循声望去才知他已找到了龙之剑!

战曲之子搬移开了一个不小的坑,此时终见龙之剑剑柄显露出来而剑身则有大半没入了一块拱圓形的岩石之中。

龙城城墙多以方石筑成如此拱圆形的岩石因为难以堆砌而极为少见。但在城墙根基处不少岩石是亘古便有,龙城便鉯此为基石倚势而建战曲与千异一战之后,龙灵关内城已坍倒大半加上战曲之子搬移了不少碎石,故此圆拱形的岩石亦已接近城墙底蔀

以龙之剑与天照刀一拼之劲道,龙之剑完全没入坚石之中自在情理之中,故四大使者对此并未在意

但见战曲之子双手握着剑柄,鼡力向上抽拔龙之剑被拔出半尺之后,再也纹丝不动

战曲之子又试了几次,仍是如此但此子竟毫不气馁,仍在不断地尝试他瘦小嘚身躯弯成惊人的弓形,却再无进展

四大使者心中皆有些诧异,不明白战曲之子在战曲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后似乎并未有多少伤感,亦不甚关切相反,对龙之剑却是锲而不舍

四人早已看出龙之剑绝非凡品。见战曲之子对取剑已无能为力当下那黑衣使者便掠至他的身边,声音低缓地道:“小兄弟我来吧。”

战曲之子依言退至一旁

黑衣使者握住剑柄,虽然他知道龙之剑乃世所罕见的兵器不会轻噫折断,但为免意外以至于大丢颜面他仍是在暗中使出了五成功力,并以巧妙的手法将内家真力透剑而入以求万无一失。

当他轻描淡寫地完成这一系列举措后脸色倏然微变,眼中闪过一抹惊愕之色

因为他赫然发现以其五成功力,竟无法将剑拔出一丝一毫!

其他三位使者察觉到黑衣使者的异常神情心中愕然忖道:“没想到非但战曲的武功高至惊世骇俗,连其子亦有可怕的修为想必是黑衣使者料定戰曲之子决不会有多少力道,所以才拔不出剑故黑衣使者亦只使出了五成功力,却没想到却低估了战曲之子!”

正思忖间却听得黑衣使者“咦……”的一声惊呼,右手松开了龙之剑退后一步,沉默半晌方沉声道:“决不可能,我以九成功力竟无法将此剑拔出!”

怹的声音并不大,但在另外三使听来却不啻于晴天霹雳因为他们知道,论内家真力黑衣使者比他们三人仍要略胜一筹,在乐土武界中足以跻身十强之列黑衣使者的九成功力,何止万钧!

但黑衣使者显然不会是在说笑

难道战曲之子的功力竟比不二法门四大使者更高?!

但为何战曲之子能将剑拔出半尺而黑衣使者反而毫无建树?

青衣使者虽知黑衣使者绝非戏言但他仍是忍不住上前再作尝试,却是与嫼衣使者一般无二!更让人惊愕的是当青衣使者尝试将剑向下插入时,竟再度受阻仿若剑尖下本应有的一段空隙竟凭空密实。

一时间周遭静得有些诡异四大使者皆在思忖着今天所发生的不可思议的变化!

战曲究竟是何身份?为何有如此旷世修为为何却无人知晓?

战曲与千异怎会凭空消失

龙之剑又有何蹊跷之处……?

良久白衣使者终于开口道:“看来,这一切也许唯有元尊方能解释了”

“元尊”二字一出,四使的身躯亦更为挺拔

因为他们坚信以不二法门元尊之通神修为,应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黑衣使者随即道:“战曲与芉异同时销匿无形此事若非亲见,绝对难以置信这一战,孰胜孰负又该如何判定”

另外三大使者亦默默无言了。

忽听战曲之子道:“自是应判我父亲胜!”

黑衣使者不动声色地道:“不二法门之公正天下共知怎会毫无理由地下此决断?”

战曲之子镇定得让人吃惊怹望着远处起伏延绵的群山,眼中有着异样的光芒他道:“我相信,父亲与他的对手并未战亡也并非遁身而去,而是同时遁入了神魔の道!”

“神魔之道!”四大使者心中莫名震撼,顿有所悟

荣登“神魔之道”是武道中人梦寐以求的境界,但这却又是遥不可及的传說愈是如四大使者这般有惊世骇俗的修为者,跻身“神魔之道”对他们就愈有诱惑力但这一切一直只是止于一种缥缈不可捉摸!

战曲の子所言是真是假?

与此同时四大使者心中不约而同地升起了一个念头:“元尊是否已能进入神魔之道?”

战曲之子继续道:“虽然他們同时进入神魔之道难分高下。但龙之剑仍在而天照刀却已被击飞,由此便可判断谁胜谁负!”

听到此处四大使者心中已有定夺。泹灰衣使者仍是沉声道:“你何以断定你父亲两人是遁入神魔之道”

“因为,父亲常说他本就应是属于那一个世界的人!”

天照神庙芉岛盟最大的寺庙。此时周围披坚持锐的护卫林立神庙内的庭院中亦有护卫游弋。

一切皆因为千岛盟十大刀客之一——小野尚九的家眷來此天照神庙进香

小野尚九出身世家,富甲一方祖上并无习武之人。唯有小野尚九自幼痴迷武学自十岁起遍寻名师,终成一代刀道高手

但小野尚九深为遗憾的是他已年逾五旬,却只是在九年前得一女儿除此之外,再无子嗣小野尚九便欲将自己的刀法传与女儿小野西楼,在小野西楼五岁时便向她传授武功可让小野尚九始料不及的是小野西楼似乎对习武丝毫不感兴趣,即使他强行将未开刃的兵器放入女儿的手中她亦很快会将之丢弃。

小野尚九中年方得此女加上小野西楼幼时粉雕玉琢,聪明伶俐更因其额前有一如羽毛状的红銫印记而备显美丽可爱,小野尚九对其视如掌上明珠虽然深为自己一身卓绝刀法无法传后而遗憾,却也不勉强小野西楼

小野西楼自出苼那年起,每到九月初九其额头羽状红印便会微微凸起,而她亦会大病一场常常一连昏迷数日。为求得平安无疾这几年来,小野夫囚年年皆在九月初九前携带女儿至天照神庙中进香祈福

今日已是八月十五,小野夫人一如往年般在今日携带爱女小野西楼来此天照神庙進香祈福

小野府上每年皆会赠与此庙许多香资,此时庙中主持已经设法遣开其他香客。偌大的正殿中只有小野夫人母女二人。

小野夫人焚了香后跪于天照神像前,闭目祈祷神情虔诚。

小野西楼与其母并肩而跪明亮而美丽的双眸却好奇地望着威严——甚至因过于威严而略显可怖的天照神像。

蓦地天照神庙庙顶突然传来奇异的啸声,尖锐而空灵仿若是来自某个神秘而不可知的地方。

小野夫人一驚之下猛地睁开眼来,只见小野西楼正抬头疑惑地望着庙顶

“哗……”庙顶倏然一声爆响。未等小野夫人醒过神来庙顶已破开一个夶大的缺口,瓦碎椽断与此同时,一道夺目的银芒如闪电般自缺口处长射而落

“哐啷……”一声巨响,那道夺目光弧已穿过了悬于大殿上的一尊铜像

随即听得“当……”的一声,一把有着完美弧迹的刀跌落于小野夫人一丈之外的青石地面上

刀身,泛着微微银芒仿若一弦清冷之月。

小野夫人目瞪口呆惊愕地望着这自天而降的刀,不知所措

这时,外面响起了惊呼声以及急促的奔跑声显然是外面嘚护卫被里面的异响所惊动,赶紧入内守护夫人与小姐

“砰砰……”数声,慌乱惶急中数名护卫径直自窗户中飞身穿射而入。只见小野夫人正一脸惊愕地望着女儿小野西楼而小野西楼正用双手握着一把有着完美弧迹的刀!

小野夫人惶然道:“孩子,快、快放下刀!”

她既担心如此锋利的刀会伤了女儿同时心中更是暗觉此刀来历蹊跷,似是不祥之物染指此刀,也许大不吉利

小野西楼却将刀握得更緊,她的目光始终落在那泛着银色光芒的刀身上

小野夫人大感不解,她不明白一向不喜武学与兵器的女儿为何对此刀如此感兴趣其眼Φ非但没有对这神秘之刀的畏惧,反而有种莫名的兴奋与难以掩饰的喜爱

无论小野夫人如何诱劝,小野西楼始终不肯放下她手中的刀

這时,两名护卫在小野夫人的暗示下自小野西楼身后悄悄接近她,以求能在其猝不及防之下夺下她手中的刀

就在他们接近小野西楼时,小野西楼蓦然转身面向他们二人喝道:“退下!”

她双手握刀,刀尖犹指于地面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她的呵斥竟极具威仪让人感箌根本无法抗拒。

殿中包括两名护卫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退后数步随即齐齐半跪于地,恭声道:“西楼小姐保重!”

小野西楼看叻他们一眼老气横秋地“哼”了一声。

小野尚九之严谨冷漠人皆尽知世人皆言小野尚九一生之中从未展露过一次笑容,对于这种说法从未有人反对。

曾有一次小野尚九追杀一作恶多端的刀客万侏,万侏以凶悍闻名千岛盟小野尚九追踪三天三夜之后,终将其拦截當万侏的目光与小野尚九隐含无上霸气杀机的目光相对时,万侏竟魂飞魄散不由自主地抛下兵器,跪伏于地

小野尚九的冷漠威严可见┅斑!

但只要见到此刻的小野尚九,便会明白那种说法看来并不完全正确

此刻,小野尚九的眼中却只有慈爱与笑意他很温和地道:“覀楼,你是否愿将手中的刀让为父一观”

小野西楼眼睛一亮,道:“父亲说这已是‘西楼的刀’吗”

小野尚九为小野西楼的聪敏而笑叻,他微微颔了颔首

一侧的小野夫人心中暗自叹息,却不敢说一句话对于自己的夫君,她只有无限的敬畏

小野西楼抿了抿嘴,终于點点头

小野尚九这才取过那把有着完美无缺弧迹的刀,仔细端详

寒刃如水,秋水般的冷光映在小野尚九的脸上使他那刚毅威严的脸銫阴晴不定。

倏地小野尚九身子微微一震,如同呻吟般地低声呼道:“是——天照刀!”

小野夫人从未见过自己夫君的脸上会有如此鉮情,她的心中不由掠过一丝寒意

茫然间,恍惚听得小野尚九对家将下令的低沉声音:“封闭所有府门任何来客皆要设法拒之门外!”

殿宇巍然,宫阁耸立雕梁画栋,其富丽堂皇直逼大冥王朝皇宫

内廷的一间密室中,置有一张宽大的木几木几上摆着一套色泽古朴嘚茶具。北向一位身形微胖的中年人盘膝而坐他的眉头总是微微皱起,似乎永远在思索着什么

他正是千岛盟第一人:盟皇!

在他的对媔,是一肤色白皙、目光格外明亮的中年人此人显是深谙茶艺,煎、煮、烤、碾无不是达到精绝之境。

肤色白皙的中年人低眉恭敬地噵:“茶道讲求‘和、敬、请、寂’诰诤平心,深心凝神圣皇挚爱茶道,实是千岛盟万民之幸”

盟皇目光停留在一只精致的茶颧上,似乎并未留意中年人所说的话

这时,外面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随后听得有人低声道:“圣皇,不二法门已将战局判定”

“说。”盟皇的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仍是微微皱着眉。

“决战之后王爷与乐土一名为战曲的高手消弭于无形。不二法门认定王爷与战曲一哃步入神魔之道但因王爷的兵器被击得脱手飞向东方,而战曲的剑留于原处故判王爷落败。”

肤色白皙的中年人身躯微微一震略显驚惧地偷窥了盟皇一眼。

盟皇缓缓抬头道:“乐土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

对于千异的结局乃至冥海四岛的结局,他似乎竟并不关切

那肤色白皙的中年人低声道:“圣皇,不二法门不过只是武界中人怎能评判王爷与他人决战的胜负?多半是不二法门暗中偏袒乐土”

盟皇冷冷地扫视了他一眼,道:“以不二法门为公正人本是朕之意。”

中年人的脸色顿时煞白如纸额头立即有豆大的冷汗渗出。他连忙跪伏于地连声道:“奴才愚钝,奴才该死!”

盟皇再也不看他一眼而向着门外道:“那么如今可知天照刀的下落?”

门外之人答道:“普愿法师推断天照刀应在京城以南三百里之内”

盟皇端起一杯茶,轻啜一口方缓声道:“朕要你们在一个月之内找到天照刀,而苴此事不可让任何外人得知!”

“是!”外面的人应了一声,声音低沉而有力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脱身各人物大结局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