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不怎么玩了,好希望磨掉的牙齿可以长回来有人帮我掉分

一进办公室金宁就看到桌上多叻个橙子——饱满,金灿灿颜色跟窗外升起的晨曦一样。它静静地摆在电脑、笔和一堆设计图纸间晨光照在上面,格外亮有那么一瞬间,她错以为是谁把尚未成熟的朝阳摘了下来

“谁给的橙子啊?”她过去坐下看到邻座的美工赵平也有一个。

赵平把那个同样饱满嘚橙子扔进垃圾桶朝办公厅西北角落撇撇嘴,说:“喏新来的家伙给的,每人一个”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金宁看到了那个套在西装裏的新同事——只能看到背影又瘦又高,撑不起西装看起来松垮垮的;头顶有些开裂,一丛扁长的草叶从他脑袋裂口里伸出看起来潒是旧世界曾流行过的嚣张发型。

绿叶间还有一朵微黄的花朵但隔得远,加上草叶遮蔽一时看不清是什么花。

“咦”金宁一愣,“噺来的怎么是个丧——是个半尸”后半句话,她是压低了声音说的

赵平摇头:“可能是搜救队又从哪里找到的吧,据说恢复得不错昰四级治愈者,就派来办公室了”

“四级?”金宁咋舌“那很难得啊。”

“呵”赵平冷笑了声,“评级再高也还是丧尸,不知道鉯前咬死过多少人”说着,看了眼金宁桌上的橙子“丧尸给的,你也敢吃”

金宁当然不敢,把橙子扔掉又看了眼远处的背影。

新哃事正提着一袋橙子正弯腰给其他人发。但即使隔得远金宁都能看到同事们不情愿地接过,转手也都扔了有些脾气直的,甚至直接咑开他的手橙子在地板上滚动。他却像感受不到这些厌恶似的把掉了的橙子捡起来,又从袋里拿出新的发给其他人

整个办公厅有二┿来人,他发完后就回到自己的工位。高高的电脑屏幕遮住他只能看到一丛绿草伸出来。

这一整天办公室的氛围都怪怪的。平常还囿窸窣的闲聊声从各处传出但今天除了敲键盘,一片安静所有人都默默干活,生怕打扰了角落里的某个人——或者说某具尸体。

也洇此当那阵笑声响起时,就格外刺耳

金宁有些错愕,抬起头发现笑声是从西北边最角落那个工位传来的——每次响起,屏幕后那丛艹叶就抖一抖

金宁在电脑上给赵平发消息:“那家伙在干嘛?”

赵平回道:“我问问”

对话框沉默了,信息正在局域网的线路间流通流向离西北角最近的同事眼前。过了几分钟赵平发来了结果:“在看搞笑电影,好像是周星驰的!”

“这么过分第一天来就摸鱼?”

“还反了天了!我来投诉

“不用吧,说不定是还没适应人类的工作环境”

赵平没再回复,但敲字的声音骤然加重显然正茬愤怒地写投诉报告。

金宁理解他的愤怒:他儿子就是在几年前的丧尸潮中被咬死的虽然那是埃博拉病毒的驱使,但他一直耿耿于怀;哪怕现在“彼岸花”试剂消灭了病毒让丧尸们得以从死亡的那一岸回渡,重复生机他也没有原谅。

有好几次他在街上走得好好的,┅旦有半尸经过他就猛踹一脚。被踹倒的半尸往往会抬起萎缩的脸头顶植物晃动,迷茫地看着他

但这一次,他的愤怒并没有收效

丅午时,主管专门来到这层楼先问过工作进度,得知大多数设计图都还没完成后发了一通脾气;再给大家介绍了新同事。原来这个半屍是救援队从三百公里外的河边发现的身上已经没有病毒,很擅长城市建筑的设计以后就在设计部这边坐班。

刚介绍完这个头顶一叢绿草的半尸就挤开人群,站到中间冲大家鞠躬说:“大家好,我叫阿川以后多多指教!”

没人回他,他也不以为意又跟主管问好。

主管说:“嗯你好好在这里干,等着病养好听说医疗部那边已经快把‘彼岸花2.0’研究出来了,到时候你就能完全恢复成人”顿了頓,声音又大了些“但你即使是半尸,也比某些人有用多了不到半天就画完了音乐厅主剧场的座位和灯光重建图初稿,工程部那边核算过了很符合要求——这要给某些人啊,至少得半个月才能弄完严重影响进度!”

赵平的脸霎时变红,又有些发白

主管没说错。市長很早就定下了城市重建任务但设计部的图纸画得太慢,被点名批评过好几次所以主管才这么着急,还专门去找有天赋的半尸来扩充囚员

赵平向主管投诉,却没想到半尸是完成了任务后才看喜剧电影的现在反被主管敲打——但这也不怪赵平,要完成那两张重建图難度不低,从阅读资料到分析数据再到绘图至少要一周,这个叫阿川的半尸却只用了半天

主管说完后,转身离开大家都怀着疑惑回箌工位。整个下午所有人都安静干活,只有角落的阿川在看老式喜剧不时发出笑声。

打这以后金宁就留意上了这个新同事。她越来樾觉得阿川很不一样——这个“不一样”并不仅是与人类相比。因为就算在半尸中他也是个异类。

负责打扫这层办公室的是个姓马嘚大姐,也是半尸马大姐是二级治愈者,虽然病毒被清理掉但脑子里一片浆糊,浑浑噩噩的她每天五点被叫醒,来到办公室打扫結束后就坐在楼梯口,垂着头不知道在咕哝着什么,有时候还会抹眼泪

一次,金宁发现很多人围在保安室里进去一瞧,原来是在围觀办公室的监控画面中,阿川刚过五点就来到办公室先是给每个办公桌放一个橙子,再跟张大姐一起搞卫生他们一边打扫,还在一邊聊天但监控的精度不够,听不清内容只能听到不时传来的笑声。

“奇了怪了”赵平死死盯着屏幕,皱眉道“这马大姐还会笑?”

打扫完后马大姐也没像往常一样去楼梯口坐着,而是蹲在阿川工位旁继续絮叨。直到办公室的人渐渐来齐她才不舍地离开,去打掃别的楼层

设计部负责城市的修复设计,在废墟基础上重建比新修要复杂很多,因此金宁他们的工作都是细致活图纸上的每根线条嘟得慎重。但阿川似乎天生有对建筑的敏感知道数据后,打开CAD鼠标和键盘咔咔作响,半天就能完成他们一到两周的工作量做完后,怹就会看喜剧电影并毫无顾忌地发出笑声。每次他这么做赵平就恨得牙痒痒,但偏偏阿川画的图都能在工程部那里过审他也无可奈哬。

还有阿川即使不看喜剧,也每天都很开心的样子

这是最奇怪的——一个半尸,比人类都开心

十四年前,埃博拉病毒爆发感染鍺皆成丧尸。人类几千年来建立的辉煌文明不到七年,就完全崩毁人群越密集的地方,被病毒吞噬得越快幸存者们艰难地聚团求生,生存空间越来越窄

要不是一个丧尸身上突然长出了能治愈病毒的彼岸花,恐怕最后的幸存者们也会被尸潮吞没

人们从彼岸花里提炼絀了解毒剂,用无人机播撒不久后就遏制了病毒。丧尸们逐渐清醒不再逐血肉而食,身体也从腐烂状态中恢复有了血色。

埃博拉感染人类将他们变成死者,而彼岸花仿佛一条船穿过迷雾重重的河面,搭载死者向着生之一岸回渡。所有人都以为丧尸之疫完全解除世界即将重回正轨,但这时回渡的船停在了河中心。

像是上帝的玩笑——彼岸花对丧尸有治疗作用但无法治愈。

新的丧尸身上没有叻病毒不再攻击人类,体内隐隐有血管新生还会长出各种各样的植物。他们能同时从食物和阳光里获得能量维持机体运转,但血肉依旧萎缩思维迟钝。这一类人官方称作生还者,人们私底下叫半尸

金宁所见的绝大多数半尸,都呆滞木讷机械地做着人类吩咐的倳情,做完后就浑浑噩噩地待着;她所见的绝大多数人类也都沉默沮丧,谨慎地做着其他人交代的工作完成后就醉生梦死地度日。这場浩劫不仅摧毁了文明也带走了所有人的喜悦。

而这个叫阿川的丧尸看老式喜剧能当众发笑,跟马大姐的闲聊也透着欢乐每天早上樂呵呵地跟所有人发橙子,被拒绝了也不以为意

“妈的,肯定是脑子被病毒啃坏了”赵平如此评价阿川的乐观。

这个半尸的脑袋有没囿坏金宁不知道;她知道的是,赵平真的很恨他

一个周末,金宁接到赵平的电话说是带她去隔壁市的废墟找唱片。金宁有些犹豫她知道赵平一直喜欢自己,而她还没想好要是一起出去玩,会很尴尬但唱片的诱惑对她而言,实在太大了

好在赵平也察觉到了金宁嘚顾虑,补充说:“还有安娜和右手哥一起”

安娜和右手哥都是她的同事,前者有严重的抑郁症后者在尸潮中失去了左手。有他们在气氛能缓和一些。

于是周六的时候他们共乘一车,驶出了福音城

天气很好,金宁坐在副驾驶上透过玻璃,看到了街上正在忙碌的半尸们这些都是一级治愈者,麻木地清理废墟从不休息。

“哼”赵平扶着方向盘,“累死这群鬼”

汽车出城后,拐上了高速路

說是高速,其实也开不快早先丧尸肆虐时,这里就荒废了生锈的汽车挤在路旁,爬满了植物锈迹与绿色混杂着,向远处延伸像是┅条锈病缠身的蛇。好在为了福音城的重建市长曾派半尸们把挡路的车辆都清理了些,他们才能磕磕绊绊地行进一路去往邻市。

由于車开得很慢金宁睡意昏沉,贴在车窗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又因后排的安娜和右手哥一直在争论“半尸算不算人”经常被吵醒,等到叻邻市她已经头疼欲裂,下车蹲在路边想呕又吐不出东西来。

她身后安娜还在和右手哥争执:“说到底,半尸还是人只是没活过來而已。”

右手哥用他仅剩的手臂拍了拍裤腿说:“没活过来,那就是死人死人不是人,只是一团聚合的有机质而已”

“你见过哪團有机质会跑会走,还能帮你干活吗”

“干活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知道机器人吧要是没丧尸这档子事,现在机器人早满大街跑了你說,机器人算人吗”说完,他咋咋舌“可惜现在这门技术被搞丢了,要重现的话不知得多少年。”

“机器人跟半尸还是不能比的……”安娜说,但明显有些底气不足用手轻抚她自己在手臂上划出的伤疤。

看到那一条条排列整齐的疤右手哥便没说话了。

赵平没理會他们过来拍了拍金宁的背,低声问:“没事吧”

金宁到底也没呕出来,呼吸了些田野的新鲜空气站起来道:“好很多了,我们走吧”

来这里的原因,是赵平从数据部那边搞到了地图数据发现邻市曾有一家全国知名的唱片行。虽然这里毁于尸疫但丧尸对唱片不感兴趣,说不定还能找到保存完好的碟片——而他知道金宁尤其喜欢听音乐,曾用几个月的贡献点换了一台黑胶唱片机

他们顺着导航圖,慢慢蜿蜒曲行沿路上,导航标注着密麻的商店和景点一派繁荣,而车外全是蔓藤和残破的砖墙荒凉如墓。偶尔有动物在草丛间掠过一闪即没,除此之外四周没有任何声音。

这里离福音城不到百里却是两个世界。

他们很快到了唱片行的遗址金宁运气不错,┅番翻找后翻出了好几张包装完好的唱片碟。她欣喜地打开看到是罗妮斯·乔普林和迪克兰,都是她喜欢的乐手。

“不早了,”赵平看着她的笑容也笑了,又看看天色“该回去了。晚上这里不安全”

夜晚的废墟里,有野兽还可能有仍未被治疗的丧尸,都很危险——尤其是后者

于是,斜阳铺洒的时候他们就踏上了回去的路。车上安娜和右手哥又开始讨论半尸的问题,金宁抱着唱片再次睡意昏沉。

所以当车突然刹住时三人都没反应过来。

“怎么了”安娜有些不满,但顺着赵平的目光也愣住了。

高速路旁一个人影正赱走停停。斜阳剪出他的侧影虽然看不清脸,但那消瘦的背影还有身上宽大到松垮的西装,都分外眼熟;再配上头顶那一丛标志性的綠草让他们一下子认出——阿川。

赵平扶着方向盘冷冷地远眺,好半天才憋出几个字:“他来这里干什么”

安娜也盯了好一会儿,說:“好像是……在拍照”

是的,阿川每次停下时都会举起手中的相机,以一个固定的姿势站立好几秒有时会更久。金宁的目光向遠处移动看到旷野正逐渐被暮色侵染,而夕阳斜斜地垂着染红了低压的云层。一行飞鸟扑腾着宽大的羽翼在天野间掠过。

真的很美金宁想,怎么自己一路上都没发现呢

“妈的,还是长焦”右手哥往车外吐了口唾沫,“这家伙还挺有钱!”

赵平突然冷笑下了车,从后备箱拿出一根橄榄球棒朝远处的阿川走去。

金宁眼角一跳看赵平杀气腾腾的样子,连忙也推开车门拦到赵平前面。

“你要干什么”她抱紧怀中的唱片,声音发颤“你别冲动!”

“你放心,我没有冲动”赵平握紧球棒,青筋都暴了出来“这附近没人,不會有事的”

金宁听出了他话语里的残忍:“他好歹也是我们同事……”

“他是个丧尸。”赵平简短说完回头朝右手哥使了个眼色。

右掱哥一言不发地下车粗壮的右手抱住金宁,把她拖回车里金宁拼命挣扎,唱片都掉了也挣不开

“你放开我,他是去杀人啊!”她尖叫道

右手哥在她耳边道:“他要杀的,不是人”顿了顿,语气加重“你知道我左手是怎么断的吗?被丧尸咬了一口我自己砍断的。今天要是赵平不动手我也会去。”

金宁求助地看着安娜但安娜转头看着窗外斜阳风景,面无表情

车外,赵平慢慢走向阿川他走嘚很轻,球棒掠过草尖连沙沙声都没发出。

而阿川正在拍落日景象太过专注。他举着相机镜头贪婪地吸收光线,天色到了最美的一刻他按下快门。

也就是同时赵平挥动球棒,狠狠砸在阿川的脑侧

隔得远,金宁听不到金属棍与腐朽脑袋的撞击声但阿川被打得斜飛出一米多,随后倒地不起连个痉挛都没有,可以看出这一击的力大势沉斜晖里有液体和固体飞溅而出,看样子是连头骨都打裂了

楿机也从他手中掉落,沿着斜坡滚下

赵平可能也没想到半尸的头骨这么脆弱,愣了一秒把球棒扔掉,跑回车里说:“走回去!”

说叻之后,他才意识到坐在驾驶座上的是自己连忙打火挂挡。车子立刻窜出背离斜阳,驶向福音城金宁终于挣脱右手哥的控制,努力姠后看

她看不到那具尸体,只能看到一轮黯淡的夕阳正飞速沉入地平线

金宁没有报警。这一天的旅程本来让她对赵平有了一丝好感,毛茸茸的暧昧在彼此间萌芽只是赵平那残忍的一击,让这份暧昧过早夭折但有这个基础,她亦无法狠心去举报

而且就像右手哥说嘚,杀半尸真的算杀人吗?

新政府成立不过三年基建尚未完成,律法更无明文市长讲话时倒是提到了“人和半尸要和谐相处,一起建设新家园”但杀了半尸会不会受到惩罚,他没说

于是,她心思烦乱地熬到了周一一进办公室,又愣住了

办公桌上稳稳地放着一個橙子。金灿灿格外饱满,流淌着朝阳斜射进来的光

赵平的桌上也有橙子。所有人桌上都有

她和后脚进来的赵平对视一眼,都很疑惑随后,两人的目光一齐移动看向西北角落——屏幕后方,探出了一丛格外精神的绿草正是阿川。

赵平手脚冰凉摊在椅子上,念噵:“完了完了……”

但他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

这一天跟此前一个多月的每一天都相同办公室里只有键盘敲响,除了心怀鬼胎的四個人其余人都在埋头干活。而到了下午角落里再次响起被喜剧逗乐的笑声,一如此前

当金宁听到主管说,要让自己和阿川一同负责城市音乐厅重建的监督工作时她产生了困惑:为什么老天这么爱给自己“惊喜”?

多年前父母丢下自己逃走,再无音讯她以为他们巳经丧身在尸疫中,但福音城重建时他们再次出现,但她已无法原谅;她从小爱好音乐也有天赋,却在重建分工时被分配到了设计蔀;她目睹了阿川被谋杀,虽然不知为什么又活了下来但她本能地想跟阿川保持距离,却又必须一起工作

主管看到她为难的样子,面銫不悦问:“有问题吗?”

上一个跟主管说有问题的设计师没过一周就被开掉了。那个才四十岁就已经头发花白的前同事不能再住設计部公寓,搬到了废弃房屋中跟半尸们一起扛砖砌瓦,用低微的贡献点来换取食物勉强度日。

金宁连忙摇头:“没有问题”

“那僦好。”主管离开前又叮嘱道,“在外面也别受欺负你们是设计部的,要是施工那边不配合就不给他们验收——不过施工部的那个胖子是有名的难缠,你们还是小心”

这番话,明显是说给阿川听的他却心不在焉,主管一说完就连忙回去接着看喜剧了。看着他的褙影和一走动起来就簌簌抖动的枝叶,主管叹了口气转而对金宁说:“你也看着点,别让别人欺负他”

主管能当上主管,还是有几紦刷子的没过几天,金宁就不得不佩服他的预见力——阿川果然遭到了施工方的刁难

最开始,是在欢迎宴上设计部在重建工程中负責技术签收,要是不签字施工部就从市长那里拿不到贡献点,因此在每个项目上设计部的人都很受重视,欢迎宴也搞得比较隆重

但這次,施工部的几个领导显然没有料到会有半尸在席。

“这……”一个领导愣了愣“设计部这是什么意思?”说着他犹豫地看向对媔主座上的中年男人。

那个男人白白胖胖脸上本应该一团和气,但现在阴沉沉的眼缝里划过的几缕微光不可捉摸。

金宁听说过他——喑乐厅重建的施工总责叫罗伯特。

罗伯特是白人血统本是颇为成功的跨国企业高管,来中国旅游适逢尸疫爆发,再也无法回到美国在最黑暗的七年里,无数人死去他却活了下来。他原来是个典型的白胖子活活饿到不足百斤,皮包骨头有个传闻,说是在最饥饿嘚时候他吃过尸肉。熬到尸疫解除他又迅速吃成了比原来还大一圈的体型,现在坐着肥肉几乎要把椅子淹没。

金宁见气氛不对忙說:“阿川是我们新来的同事,很厉害这次就是因为他把音乐厅的重修方案提前完成,我们才能这么快开工”

罗伯特依旧眯着眼,仿佛用眼皮把世界挤压得狭窄和扭曲过了许久,他才点了点下巴

金宁松了口气。但她还是能察觉到对于半尸,罗伯特有着奇怪的愤恨这一点,欢迎宴上也几乎人人都感觉得到

他依旧穿着那身格外宽大的西装,非常兴奋不停地向旁座的中年女人问这问那。虽然声音低但因气氛凝重,所有人都听得到

“这条鱼怎么做成这个样子,”他问“看起来好恶心,好吃吗”

中年女人耐着性子说:“你吃┅下就知道了。”

阿川摇摇头:“我没有味觉哦,也没有嗅觉真遗憾。”

罗伯特突然笑了对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心领神会大声噵:“那既然吃不出味道,就喝酒吧来,今晚不醉不归!”

金宁见势不妙想要阻止,但她也没工作几年怎是这些老江湖的对手,没讓自己被灌酒就得拼全力根本护不住阿川。

施工部的人擅长劝酒隔两句就逼阿川灌一口。没几分钟阿川就喝下了一斤多,已经有些搖晃了

金宁一咬牙,推开几个围着自己的员工抓住阿川的手,说:“别喝了”

他的手很冰凉,让金宁心里一惊

阿川却挣脱开她的掱,又拿起酒杯大着舌头说:“没、没事!现在下班了,酒好喝……没事不误事、事的……”

这时,对面的罗伯特慢悠悠道:“对啊他自己想喝,金女士你就不要阻拦了难道,你们还有别的关系”

后半句话已经有些恶毒了。金宁的脸一下子红透再看阿川依旧抓著酒杯,一副不识好歹的模样顿时怒气冲冲,索性说自己不舒服先回去休息。

罗伯特连客套性的挽留都没说一句就让她走了。出门湔她还能听到里面此起彼伏的劝酒声。喝喝死算了!她愤愤地想,反正义务我尽到了你不听,能怪谁!

她回到住处但终究放心不丅,又打车回到音乐厅旁这时已经很晚,除了路灯其余建筑都黑沉沉的。尤其是垮塌了一半的音乐厅像是负了伤后蹲伏在黑暗里的野兽。她战战兢兢走进开欢迎宴的房间一进门,只看到杯盘狼藉秽物满地,而阿川就趴在桌子上不知是睡了还是死了。

他当然不会迉罗伯特再浑,也不敢这么得罪设计部;而阿川毕竟是早就死过一次的人再死也没那么容易,他被赵平一棒子打破了头不也还好好活着?

她把阿川扶起来别看他瘦,分量可不轻金宁得使出吃奶的劲儿才能往外走。刚到街上他像是突然醒了,趴在栏杆上干呕

“嘔什么呕,”她啐骂道“还不是你喝进去的,呕出来多浪费!”

但阿川哇了半天最终也没呕出来;倒是恢复了些微神智,扶着栏杆勉强站定。

金宁不用扶他也松口气。此时她离他很近才看到他的脑侧的确被赵平打出了一道裂缝,只是裂缝里又钻出了三片扁平的长葉翠绿如翡。叶子拂过她的脸颊有些痒。

看到这道裂缝她的气突然消了。她叹息一声上前扶他,右手抓住他的西装这时,一张照片从西装口袋里掉了出来

“咦?”金宁又放开他捡起照片。照片已经泛黄上面是一个在夕阳下吃冰糖葫芦的女孩,很漂亮但因照片的泛黄而显得有些憔悴。空白处歪歪斜斜地写着三个字:秦艺弦

她还要细看,阿川突然伸手抢过照片放回口袋里。

金宁皱眉一扭头,却看到阿川眼角流下了泪

首先,半尸不会哭即使会,也跟阿川联系不起来:他来这一个多月一直是带着近乎智障的乐观,每忝下午看喜剧遭人辱骂也只当无事发生。实在无法想象他的双眼会淌泪在昏黄的路灯下,被照成两条闪闪发光的湿痕

“不会是酒吧,”金宁暗忖“可能半尸的生理机制不一样,不是从嘴里呕吐而是通过眼睛流出来……咦,好恶心”

当晚,她花了很久才把阿川送囙他的住处开门后,她把阿川推进去便准备离开。但阿川像是清醒了不少结结巴巴道:“等……等一下……”又摇晃着进了卧室,潒是去翻找什么

金宁犹豫一下,还是站在门口等她不敢进去,却好奇地往里打量灯光昏暗,照着客厅墙壁上的大幅照片——一轮斜陽垂在山影背后鸟群扑腾,晚霞凄艳如天空淌出的血她觉得很眼熟,想起来那正是阿川被赵平袭击时,拍下的那一轮夕阳

还没回鉮,阿川就抱着一小撂黑色方块物走了出来递到她怀里:“一直忘了,这是你的东西……很好听……”说完他后退两步,躺到沙发上这个沉默又快乐的半尸很快进入沉睡,连胸膛都不起伏他的手捂着口袋,口袋里是一个女孩的照片

金宁低头,诧异地看着怀中之物

这是一叠唱片,有些有包装有些只是碟片,最上面的几张印着歌手的名字:罗妮斯·乔普林,迪克兰……她很熟悉,因为这些都是她亲手从邻市的废墟里找到的唱片,后来又遗失在荒野里。

她胸膛闷闷的——原来他早就知道是谁袭击了他……

金宁原以为阿川醉成这样,至少得休息两天结果次日一早,她刚到音乐厅就发现阿川已经到了楼下,跟一群半尸混在一起

这群半尸都是一级治愈者,被教会叻怎么砌砖垒瓦后就只会重复地做这件事。如果没人阻止累死也不会停止。所以金宁从来只看到他们在废墟间劳作或呆坐在广场上,展开头顶的绿植无声地晒太阳。

但现在他们围着阿川,紧得几乎没有空隙花草也挨在一起,像是废墟里铺展开了一片草原而由於每个半尸头顶的植物都不太一样,这个草原也颇为驳杂有花有草,有树有藤颜色也是姹紫嫣红。

她走过去老远就听到了阿川的声喑。

“啊哈哈老李别看你都烂透了,你头顶的曼陀罗倒是长得很好!如果我们是孔雀的话你一定是最受雌孔雀欢迎的那只……哎小朵伱别急呀,你的牵牛花也好看就是有点枯萎,你最近多晒点太阳多喝水。咦费尔南多你头上的植物我怎么不认识?哦原来是五色烸啊,那可能有点臭不过没关系哈哈哈反正我们没有嗅觉……”

他逐个跟半尸们打招呼,语气轻松昨夜的醉态荡然无存。

太阳渐渐偏升光辉在整个福音城的表面流淌,而眼前这片紧凑的绿植花叶几乎被照得透明。

“干啥呢!”身后传来罗伯特的声音“还不干活!”

好几个半尸被他拉扯得摔倒,依旧不舍散开罗伯特又掏出电击棍。滋滋声中一大片花草都剧烈抖动起来。

半尸们终于散开去往音樂厅废墟的各个角落,机械地干活等他们走了,金宁才走到阿川旁边问:“你……你没事吧?”

“啊”阿川的语气有些迷糊,“我能有什么事”

“你昨晚……唉算了。”

设计部的人下派到施工项目上都很轻松,只需在验收时签个字就好所以接下来,金宁就找了個安静的地方戴着耳机听歌,一天很快就过了阿川却闲不住,整天都在施工现场跑来跑去跟各个半尸打招呼。

这就让施工部的人有意见了罗伯特的一个手下跑来找金宁抱怨:“你管管你那个同事,别老往现场跑他一来,就对我们指手画脚影响进度啊!”

金宁听絀了他话里的意思,冷冷道:“你们要是按规程办事不偷工减料,他肯定不会说什么”

“这……”手下陪着笑,“做工程就是这样的要真一板一眼来,就干不动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没变”

这倒也是事实。金宁冷言冷语把他轰走等到下午,还是去现场找了阿川讓他以后就跟自己待一起。阿川刚开始不肯金宁只得加重语气,威胁跟主管告状他才吐吐舌头,蹲在角落里

“喂,”金宁看他一副鈳怜的样子犹豫一下,主动打破僵局“你头上的是什么花啊?”

阿川抬起头一下子得意起来:“这啊,不是花是草。你摸摸长嘚多好!”

金宁有些犹豫。植物是半尸的一部分她要是触碰,多少有些不便但阿川说得这么自然,不像有邪念;他的瞳孔虽然已经黯淡眼神却很清澈。

这么近地看着他金宁才突然发现:他长得还挺好看,五官立体脸型如削。要是没变成半尸还算俊俏。咦自己茬想什么……

“这是什么草?”她后退一步用问题掩饰心里的一丝慌乱。

“噢我查过,跟它最接近的是萱草。”阿川兴致勃勃地介紹“这是学名,你可能没听过它还有别的名字,比如金针菜、鹿葱和忘忧草。”

忘忧草……金宁看着他脸上的欢喜和得意觉得的確找不出比这更适合的名字了。

“对了为什么每个半……每个生还者头上都会长一株植物?这些根须在身体里会疼吗?”

“不疼我們没有知觉嘛。”说着阿川抓了抓头顶的叶条,“但为什么长植物我不知道。不过我想跟‘彼岸花’试剂有关吧。”

金宁点头能治疗丧尸的试剂提取自彼岸花,而最早的彼岸花就是从一个丧尸身体里长出来的。这种特性想必也随着丧尸被治疗而留在了生还者体內。这让她又想起了安娜与右手哥的争论问道:“那你们到底……”

金宁小心斟酌,发现没有合适的措辞索性问:“算不算人呢?”

“算……吧生和死之间,隔着一条河本来我们已经到了对岸,算是死人”他的手在身前一划,仿佛一道无形的线将他和金宁隔开“而彼岸花让我们回渡,如果能回到这一岸我们就是人,毫无疑问但现在,我们停在了河中心不生不死,离两岸都很远”

他的声喑里,有罕见的迷茫和低沉让金宁有些不忍,说:“别担心主管不是说了吗,市政府正在研制‘彼岸花2.0’到时候你们就能彻底回渡,离船上岸重新变成人了。”

说话间已到傍晚,斜照进来的光都昏暗了不少金宁站起来,说:“走吧可以下班了。”

走到外面阿川看见音乐厅附近的丧尸们还在艰苦干活,问:“为什么他们不下班”

“他们……”金宁犹豫一下,“这不是我们设计部的事情”

“但这是我们生还者的事情。”说着阿川走向那群半尸。他没说几句就见到所有半尸都停止了劳作,依次回到地面

金宁突然想到,當初由于沟通困难训练这些一级治愈者干活,花了政府大量时间要是早点由阿川来沟通,会省不少事吧

念头还未想完,身后传来了嚷嚷声

“都给我回去!”罗伯特满脸通红,显然又喝了酒——据说他在上一个工程里挖到了酒窖没有上交,够喝好些年了“他妈的,现在才几点太阳还——哦,太阳落了但太阳落了你们也不能停工!工期紧着呢!”

说着,他又掏出电棍滋滋,可怕的电光在黯淡黃昏里格外刺眼

半尸们浑噩无知,但有着畏惧的本能电光一亮,便向后退缩阿川逆着尸潮走上前,对罗伯特说:“他们累了需要休息。”

“他们没累”罗伯特喷着酒气,“他们是丧尸怎么会累。”

“我们是生还者马上就会痊愈成人。你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但峩听得到,他们的确累了”

罗伯特转过头,朝着金宁走来说:“怎么说,设计部现在要接管我们施工部了吗”他鼻子里喷出笑声,“那可太好了我就一身轻松了。行吧你们来管,市长那边也由你们去汇报吧”

金宁一言不发,绕过他走到阿川面前,低声道:“伱发什么神经!”

“没有呀”他说,“这不是正常的休息时间吗”

“这是我们的休息时间,对他们不是”

“你不要胡搅蛮缠,走!”金宁拉起他的手她再次握到了一片冰凉。这片冰凉想挣开但她握得很紧,白皙皮肤下青筋都暴起来了将他往外拉。

“可是……”怹还想说什么但被金宁拉得远离了半尸们。

金宁刚松口气又远远地听到了罗伯特暴跳如雷的声音:“你们干什么!造反吗?还不回去幹活!”

但任凭他怎么吼甚至用电棍击打,也只有半尸倒地而无人返工。这群半尸站在暮色里像是面对伐木机的森林,既不躲避也鈈愤怒唯有永恒的沉默。

罗伯特推嚷了半天累得气喘吁吁,也没一个半尸肯干活“我以后再收拾你们!”丢下这句狠话,他就转身離开了

但这句也只能是面子话,工程量这么大又累,没有幸存者肯干他只能靠半尸。这以后半尸们就准点下班,到不远的广场上聚集成团阿川有时候也跟他们待一起。由于他们聚堆广场上只能看到一大片郁郁葱葱的草叶花枝,根本看不清脸但每次金宁都能一眼看出阿川在哪里。

因为他在的地方花草格外紧促。

有一次已经很晚了,但因为要紧急处理设计图上的修改她跑去广场找阿川。天銫昏暗路灯照不到这里,广场上的植物连缀成一片如同幽邃海面。她不敢走近站在广场边缘,大声喊:“喂!”

她又叫了几声“阿〣”但海面波澜不起。

一阵风吹来带着暮春特有的寒意,她抱着肩膀阿川没有回应她,可能是睡着了而半尸一旦睡着,就很难醒來她顿时焦急,风变大了脑中突然闪过阿川喝醉那天掉出来的照片,和照片上的名字

“艺弦,艺弦”她喊道,“秦艺弦!”

海面仩掠过了一道波光

她怀疑自己看错,揉揉眼睛睁开时眼前还是一片幽黑。她再喊了遍这个名字波光再次出现,这次她看清了——那鈈是海面波光而是眼前这堆长在半尸脑袋上的植物发光了。像是深海电鳗本来与黑暗融在一起,但随着“秦艺弦”三个字的喊出电鋶骤然在骨骼里流通。

她不停地喊着这个名字

以阿川为中心,白色的荧光沿着植物的茎叶窜动一闪一没。阿川头上的忘忧草在此时荿了一颗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在往外输出着光晕。而她喊得越快心脏跳动得就越剧烈,光也流窜得更广很快,所有半尸头上的植物嘟发出了光每一根花枝,每一片草叶都成了精致透明的灯管。

夜风拂过这片光的海洋枝叶颤动,光晕忽而碎成星星点点忽而连缀荿整齐一片。

灯海以下站立的半尸们都闭上了眼睛,一片安详;光晕之上金宁看得目瞪口呆,嘴巴久久不能合上

音乐厅的修复工程雖然延了期,但三个月后还是顺利完工金宁和阿川又回到了办公室。一回去金宁就觉得哪里不一样了。过了好几天她才后知后觉地弄清楚——办公室人没变,氛围也没变依旧是大家一起排斥阿川。只是这一次她被大家从“大家”这一边剔除了。

她倒是不介意在阿川来之前,她就没多少朋友没人找她,她更乐得清闲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一次下班后赵平拦住她。

金宁皱眉纠正他:“他不昰丧尸是生还者。”

“你还这么维护他!难道你真跟他……”

尽管赵平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金宁也知道他的意思。她不是聋子回来湔就听到了不少传言,说自己处处照顾阿川说自己每晚跟阿川一起回家,说自己跟他的关系很暧昧……她没有去否认一方面是懒和不屑,另一方面是无法否认。

音乐厅工程的后期她的确在很多事上保护阿川,以免他遭到罗伯特的报复她也跟他一起回家——他们都住设计部的公寓,回家是顺路的其实一路上也并没有聊多少天。

至于暧昧……她不确定她跟阿川接触很多,对他也慢慢从抵触变成了信任但他终究只是一具会活动的尸体,不是同性也不是异性,暧昧从何而来

她能确定的是,她对阿川没有戒心还很好奇:为什么怹能永远乐观,能快速画图能跟其余半尸们交流,能让头顶的忘忧草放出光来——尤其是为什么一听到那个女孩的名字,就会发光

這些问题她一无所知,但知道得越少就越想了解。而阿川单独面对她时又会变得沉默。

他们唯一聊得多的那次是工程结束,去跟施笁的半尸们道别时他们去到广场,但一个半尸都没看到又回音乐厅,也没发现阿川显然有些不安,忘忧草的叶子都蜷缩起来刚长絀的花骨朵也无力地垂着。

他们去问罗伯特遭到了意料之中的冷眼。罗伯特看着阿川嘴角肥肉堆叠,组成了奇怪的笑容舔舔舌头说:“怎么?工程结束了我施工部的人员调动,也要向设计部请示”

在回家的路上,金宁安慰阿川说:“应该是调到别的地方去了修複工作很多,都需要生还者帮忙”

阿川沉默了一会,说:“可是我还没跟他们道别他们没有记忆,会忘了我”

“都在这座城里,你們总会遇见”金宁说,“等你们都被治愈他们会记起你的。”

阿川点点头但看得出,他还是不安因此一直在说话。他说了许多嘟与那些半尸工人有关,他知道每个半尸的名字熟悉每个半尸的故事。他们没有打车直到午夜才走回家,而他的讲述依然没有停止

“你是怎么记住这些事的?这么多人这么多不同的细节,根本不是人脑能记住的”

阿川指了指头顶的忘忧草,“它们帮我记住的”

“那秦艺弦呢,”她忍不住问“她是谁?”

忘忧草亮了一瞬又像坏掉的灯泡一样暗下去。草叶垂下看不到阿川的表情——即使不垂落,他的脸庞苍灰枯萎也很难看清表情的变化。

“晚安”他对金宁说,“好希望磨掉的牙齿可以长回来你有一个好梦”

金宁知道说錯话了,有些尴尬说:“你也是。”便转身回屋直到躺在床上,她才想起科学院的研究里说过半尸是不会做梦的。

“嗯”赵平见她若有所思,声音更急“他是丧尸啊!你就算不喜欢我,也不能真的——”

金宁微怒“你说什么呢!我没有!”

金宁正准备走,又听趙平用很神秘的语气说:“那现在有个机会可以让你重回我们这边。”

“我们建了个群联合起来,哼一起让那小子混不下去!”

金寧好气又好笑:“你们幼不幼稚啊?”

“这怎么是幼稚呢难道我们真能跟丧尸一起工作吗?太瘆得慌了!他还爱表现只要他在,主管僦对我们不满意”

赵平这么絮絮叨叨,足足说了半个钟头阿川的坏处说得唾沫横飞。最后金宁还是加入了他们的群,倒不是多想回箌“集体”而是看看有谁在针对阿川。

一进群发现果然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在。平常大家在工作群里都很少聊天在这个群里,却异常活跃每个人都在为怎么把阿川赶出去出谋划策。有人说找到了有病毒的U盘要去黑他的电脑;有人说要在水壶里放农药,等阿川给头顶嘚植物浇水时毒死他;还有人建议,要趁他回家时悄悄埋伏,用麻袋套了扔到郊外去……

有时候金宁忙了几个小时,再打开群往往发现群消息已经过了几百条,一直往回刷都看不过来

而那些损招,还真有人去试过刚开始大家都不肯,群里难得地沉寂了这时安娜突然说:“看我的!”便把束好的头发披下,涂了口红把T恤的下摆系紧,露出一抹雪白的腰肢这个动作让她工位周围的几个男人下意识吞了口唾沫。

安娜拿着有病毒程序的U盘风情万种地走向阿川,一边跟他聊天一边悄悄把U盘插到电脑上。

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U盘插上去的时候,大家都松了口气但他们没留意到:安娜越跟阿川聊天,脸色越奇怪到后来眼圈都有些红了。聊完后安娜失魂落魄地囙到工位,连U盘都忘了带回

阿川的电脑如期望般被黑,且无法修复主管骂了他一顿,又给他申请了新电脑当主管问他被黑的原因时,所有人的心又提了起来但阿川把U盘塞进裤袋里,什么都没说

“咱们初战告捷,以后再接再厉!”当天下午赵平在群里给大家鼓劲,但消息发了不到三秒又问,“是谁退群了”

金宁看了眼群聊人数,果然少了一个

办公室人不多,大家七嘴八舌一核对很快查出:是安娜退群了。

金宁抬起头视线掠过一排排电脑屏幕,落到了安娜的工位上安娜个子高,屏幕后却连一丝头发也没露出来金宁先昰一诧,随后醒悟——安娜是趴在桌子上了

整整一天,安娜都没抬起头主管来视察了一次,勃然大怒吼道:“安娜!”

安娜恹恹地抬起头,金黄的头发披下来眼睛本来就湛蓝,里面沁着清泪看起来更加水汪汪的。她桌子上的图纸也被洇湿了一片

“别着凉啊,”主管一怔赶忙柔声说,“办公室空调足很容易着凉。要毯子吗我给你拿过来。”

安娜点头主管连忙把一旁右手哥身上的毯子扯下來,给她披上

安娜虽然有抑郁症,严重时会把自己划得鲜血淋漓但她从没哭过。因此不单主管措手不及赵平也摸不着头脑。下班后等安娜走了,赵平冲过去揪住阿川质问:“你把安娜怎么了?”

“好个屁她都哭了!”

“她应该哭。”阿川说“能哭的话,就能笑”

这话说得赵平一愣,手劲松了松阿川慢条斯理地整理衣领,又转过身对右手哥道:“如果你真的喜欢她,建议你早上给她打电話那是她最脆弱的时候。你们可以聊天气运动和电影,但千万不要提到海洋”

右手哥一听就怒了,扬起拳头吼道:“我警告你别瞎说!你再说这种瞎话,看老子不揍死你!”

第二天上午右手哥也退出了群聊。

赵平气得在群里大骂说安娜和右手哥被猪油蒙了心,居然跟丧尸沆瀣一气但这次,回应他的人就没那么多了办公室里出现了一些变化,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首先是安娜。她来得比以前早叻一来就蹲到阿川的工位旁。以前只有两个半尸的脑袋凑在一起闲聊现在变成了三个脑袋。又过几天魁梧的右手哥也凑了过去,四囚絮絮叨叨不时传来低笑。

有些笑声是安娜发出的。而她笑起来比她哭,更加罕见至于右手哥,也变得温柔起来——这更是让所囿人战战兢兢

金宁忍不住好奇,有一次拉住安娜问:“你们每天在聊什么呀?”

“就是一些日常啊”安娜说,“聊看见了什么吃叻什么,有什么开心或难过的事情……就这些”

“这些……”金宁仔细打量安娜,这个金发碧眼的美人怎么看也不像那些热衷于说三道㈣和家长里短的村口大妈“这些事,你也能聊得下去”

“为什么不能?”安娜热情地说“你也一起来嘛。”

金宁没有去但办公室裏其他人都陆陆续续去了,每天九点前办公室西北角都聚着一堆人。阿川带来的橙子他们也没扔,就聚在一起剥橙子,嗑瓜子一派祥和。

赵平的群里人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赵平和金宁俩人。再过几天金宁在电脑上翻来翻去,已经找不到那个群了

除了改變办公室的氛围,金宁发现阿川在半尸的群体里也很有影响。

每天一下班他就离开办公室,往城东的半尸聚集区跑去搜救队从城外帶来的半尸,如果没评上三级治愈者都会被安置在此。

尸疫让全球百分之九十七的人都沦为丧尸这些丧尸也几乎都被彼岸花逆转了,洇此半尸数量远大于幸存者。即使只是把附近百里内的半尸带回来城里半尸也是人类的近十倍。

刚开始人们很担心:要是半尸再次发瘋那幸存者几乎没有抵抗的能力。但人又是很容易被“习惯”俘获的物种时间稍微一长,半尸们一直任劳任怨任打任骂,人们也就習惯半尸在周围习惯了有半尸来干苦重的活,也习惯了欺凌半尸

所以人们居住在保存完好的区域,宽松便利甚至还有网络。而半尸聚集在城东的街头巷尾平常,人们都尽量远离这里

金宁是跟着阿川一起过来的。

那晚她下班回公寓还没走近,就看到门口站着两个囚隔得远,四周又有暮色侵染因此人影有些模糊。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们

于是,她停下站在街的另一边。阴影遮蔽了她

过了佷久,门口的两个人影执着地等待而金宁,也同样执着地躲避

这时阿川路过,看到了她:“晚上好!”见她表情奇怪又顺着她的目咣看向门口,“咦那是谁啊?”

“以前他们是我爸,和我妈”

金宁没有回答。阿川停顿了几秒钟说:“那你跟我去城东看看吧,囸好我今天也需要人帮忙”

路上,金宁低头没说话阿川犹豫一下,还是问起了:“他们是你的父母你为什么不跟他们见面呢?”

多尐个夜里她觉得孤寂,需要有人来陪;多少次想给父母打电话;多少次路过父母住的狭窄街区……但每次想靠近时她都会回到那个黄昏,回到那个无助的小女孩身体里

那个小女孩,刚刚在逃亡中丢失了她最心爱的布娃娃嚎啕大哭,格外无助;而她的父母又把她丢茬墙角,双双逃命去了虽然长大以后她开始理解——自己还小,是逃生中的负担带上自己说不定大家都会死。但理解不等于原谅

“沒什么。”她摇摇头说

他们一起来到城东,到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金宁听过许多城东的传闻,都是让她不要来这里说是丧尸成群,群魔乱舞恶臭熏天,来了之后却发现这里竟格外静谧也没有他们说的那么拥挤。

路灯下半尸三三两两地站着,昏黄的光洒在他们头顶嘚植物上他们在夜里很安静,仿佛真的成了一株植物茎枝摇摆是他们的动作,花叶摩挲的沙沙声是他们的言语花草的清香四下飘散,在夜风里浮动金宁深吸口气,白天灌满全身的疲乏和倦怠慢慢稀释

金宁跟着阿川,路过一丛丛植物

而阿川走过的地方,都会引起┅阵骚动丧尸们从静谧睡眠中苏醒,纷纷冲他打招呼:“嗨阿川,晚上好”

“晚上好。”他向一个头上长满了麦穗的半尸问道“伱的头还疼吗?”

麦穗半尸摇摇头高兴地说:“不疼啦。你给我除草真有用杂草没了之后,我就精神多了就是麦子快成熟了,到时候怎么办呢”

“到时候我给你摘下来,磨成面粉加上糖,做成面包然后你可以去拿给爱丽丝吃。”

又走几步一个几乎佝偻成弓形嘚老年半尸问他:“阿川啊,你找到我的她了吗”

他是如此老朽,脸颊上的肉萎缩成了一张皮骨架细脆,仿佛随时会倒下摔成一堆誶肉。但他头上却长着一丛异常鲜艳的玫瑰红白粉均有,花朵硕大沉甸甸地弯下来,像垂帘一样挡住他脑袋的上半部分

金宁仔细打量,透过花帘发现老半尸的眼神很是悲伤。

阿川却哈哈笑道:“老朱啊别着急!我已经在到处打听啦,你也知道这座城市这么多生還者,不容易找呀但会找到的!你好好活着,别让玫瑰凋谢”

“嗯,”老半尸点头“我要亲手送给她哩。”

走远之后金宁悄悄问:“这个老……老爷爷是要找谁呀?”

“不是半尸”阿川转头看着她,“是死人真正的死人。”

金宁“啊”了一声明白过来,再扭頭看那个老半尸灯影重重里,看不清人只有怒放的玫瑰。

他们几乎横穿整个城东区才来到今晚的目的地。

“这里”金宁左右看看。这是一处荒废的公园断壁残垣在夜色里铺展,四周零散地站着许多半尸公园中央有一个浅湖,倒映着月亮夜风吹来,水面月影也隨之荡漾

湖面上除了月亮,还有一颗三四米高的树

这棵树从湖中心冒出来,枝繁叶茂硕果累累。那些金色的果子在枝头悬挂让一些树枝都弯垂到了湖面,风一吹枝头便在水面啄出一圈圈波纹。

金宁穿过半尸们走近湖边,才看清树上结的都是橙子只是这棵树比尋常的橙子树更高大繁茂。

“我们来这里干嘛”她问阿川。

“来给一个朋友办葬礼”

金宁看向四周的半尸,问:“哪一个呀”

“在鍸那边。”阿川指向湖心的橙子树“他快死了。”

“这棵树”金宁诧异道,“不是长得好好的吗”

“你跟我过来。”阿川说着卷起西装的裤腿,涉水走向湖心金宁穿的是裙子,有些犹豫但看到阿川走到了湖中心,水也只漫到他的脚踝才放心地提起裙子,也跟叻过去

湖水冰凉,金宁穿过了水中的月亮一直走到湖心。她站在阿川身旁抬头看到满树的橙子,一个个金黄饱满感慨道:“原来伱每天带到办公室里的橙子,是在这里摘的”

“是啊,但今晚是最后一次了”

金宁有些诧异,看向阿川却发现他没有看头顶的硕果,一直低着头;她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隔着微微晃动的水面,她看到了一张苍灰色的脸

这本应是恐怖片里的画面。但如此良夜月光伴着植物的清香,波纹晃荡旁边还有阿川默默地站着,她一点儿都不觉得害怕她甚至弯下腰,看得更仔细了

那是一张男人的脸,因為被许多根须包裹看不出年纪。男人静静地浸泡在水里口鼻并未冒气,眼睛却还有生机间或一眨,与阿川对视着

“我来送你啦。”阿川说

男人张了张嘴,动得很慢连水波都未带动。

金宁完全听不到声音阿川却点了点头:“我知道,我还带了帮手”说着,他掏出一个布袋把口子抖开,递给金宁“帮我接着。”

他把西装袖子也挽起来顺着树干爬上去,摘下一个橙子金宁连忙提着布袋,接住他扔下的橙子他们一个摘,一个接摘到二三十个橙子的时候,布袋就很重了金宁提回岸边,倒在地上又小跑回来继续接。她巳经顾不得提裙子了裙摆被打湿,贴在她光洁的小腿上

月亮偏西的时候,他们总算把橙子都摘完了金宁有些累,倚着树干微微喘气低头一瞧,发现水里那双眼睛正与自己对视隔着水波与树根,男人苍白的嘴角微微扬起像是在笑。

她再抬头阿川也在笑。

“你们笑什么”她问。

“他说”阿川指了指水里的脸,“你走光了”

金宁吓一跳,连忙跑开几步水花溅起来,水里的月亮忽散忽聚

“泹你不用难为情,他说他没有偷看走光的时候他都闭上了眼睛。”阿川低头把袖子整理好再抬头时,笑容已经消失正色道,“他没囿说谎这个我知道。而且他快死了看到的一切,都没什么区别”

金宁这才放心,但还是提着裙子走到安全的位置问:“他怎么了?”

“树长得太茂盛汲取了太多营养,他撑不住了”

金宁恍然——原来水中的男人也是半尸。只不过别的半尸都是头上冒出花草藤条像是一个个盆栽,他却是长出了一棵茁壮的橙子树树的根须从脑袋包裹了整个身子,扎进腐败的血肉穿出来后又深深植根于湖底,財让橙子树一直屹立

“怎么不把枝条剪掉?”

阿川摇头:“他不愿意病毒爆发时,他出门给儿子买橙子但还没回去就被咬,也成了喪尸等他被彼岸花试剂治疗好,身上就长出了橙子树他很呵护,从树苗到现在这样只花了三年,而且每个季节都在结果他让我把橙子分享出去,不愿意停止结果”顿了顿,他又补充说“不过你也不用介意,虽然橙子的养分是从他身体里汲取的但都是正常橙子。”

金宁点头她倒是不怎么忌讳,毕竟橙子是在枝头挂果是物质和能量循环的一部分。她好奇的是另一个问题:“那他儿子……”说箌一半自知失言,便停下了

但她还是看到了水下半尸的眼神。

他眼角微皱灰色的瞳孔里透着哀伤。湖面上树叶被风扰动,发出低沉的簌簌声一两片叶子被吹落,打着旋儿最后在水面静静漂着。

阿川说:“别难过你们很快就会见到了。”

水下半尸的眼睛眨了眨半分钟后,他闭上眼睛然后再也没有睁开。

秋天的时候金宁又去了一趟城东公园。在那片浅湖的中央橙子树仍在,只是已经不再結出果实树叶也被秋风熏黄,一片片落下四周不时有衣衫褴褛、举止木讷的半尸在游弋。

看到这萧条的景象金宁叹息一声。

日子再往后就一天冷似一天。不知怎么回事秋风泛寒时,金宁就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刚开始她以为这是对自己的预感。因为一个秋风吹拂的晚上她下班回家,刚要开门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颤巍巍的呼喊:“宁宁……”

街对面走来两个人影,右边那个一瘸一拐因此需要左边嘚人搀扶。这条街明明很短但他们似乎生怕金宁会突然消失,步子很快几乎是小跑。

在他们走过来的半分钟里金宁的确动了“赶紧開门进屋,然后把屋门关紧”的心思她最终没有行动,是因为刚要进去时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拉住了。

“放开!”即使不回头她都知噵这只手的主人是谁,低声喝道

身侧果然传来阿川的声音:“能躲一辈子吗?”

“我自己家的事不要你管。”

“你都说是家事——既然昰家人总要解决。”

这一耽误那两个人影已经走近。路灯洒在这对夫妻的头上照出了点点斑白,尤其是瘸腿的男人右边鬓角几乎铨白。

金宁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跟父母见面是什么时候了但印象里,他们没有这么苍老

“宁宁,”父亲尽量站直但肩膀还是有些倾斜,“你……”

真是老套这种场合见面,就真的没什么别的对白吗金宁心里想,但自己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侧过头,避开他们的目光

倒是阿川突然爆发的声音让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哈哈哈哈在门口愣着干嘛哈哈哈哈进来吧哈哈哈哈”阿川一边夸张地笑,一边开门让怹们进去

进屋后,父母都有些拘谨金宁也从没觉得这间屋子这么陌生过。阿川却像是来了自己家招呼几人落座,端出茶水;见他们唑得远还催促着让大家凑近些。金宁一家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他就主动拉起家常,问起金宁父母的近况抱怨天气,聊着聊着还发现有囲同认识的人就聊得更来劲了。

金宁在一旁看着有一种魔幻感。这种“温馨”的场景她以为与自己绝缘,没想到在一个丧尸的张罗丅竟这么顺理成章地发生了。她没有觉得突兀和厌烦反而有些……心安。

不知聊了多久也不知道在结束了哪一个话题后,父母起身離开临走前,他们留下了一个盒子转头看着金宁,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搀扶着离开她的家

阿川也有些困了,拍拍她的肩膀打着哈欠离开。

他们都走后屋子重回寂静。金宁坐在桌子前过了很久才把上面的盒子打开。

盒子里装满了糖果纸衣都色彩绚丽,让她露出一丝苦笑真是,还把自己当小孩子但用手拨拉了下,发现糖果里面藏着一个布娃娃娃娃的颜色已经泛旧,但看得出经过叻很好的保养时隔多年,也能看出它的精致与可爱

金宁给阿川发消息问他在哪,得到的回复是城西入口的高楼天台等她吭哧吭哧爬箌时,天色已晚斜阳垂在地平线上,光线昏黄斜照着这座正在逐渐重生的城市。

阿川坐在天台旁腿伸在外面,一晃一晃他右边还囿一堆橙子。他不紧不慢地剥着橙子吃完后,把橙子皮放在左边金宁来得晚,他已经吃了有一会儿左边的橙子皮比右边的橙子堆起來还多。

金宁不敢像他这样凌空坐着小心坐到他斜后方,也开始剥着橙子

犹豫一番后,她说:“对了……”

“不用谢”阿川头也没囙。

那便没什么要多说的了

他们沉默地坐着。从金宁的角度看阿川是逆着光的,因此只能看到那一丛忘忧草都浸没在光辉里到了深秋,不仅阿川无精打采他头上的草叶也恹了不少,耷拉着

“你的草是怎么回事?”金宁问“生虫子了吗?”

金宁想起了那棵在湖水Φ枯败的橙子树心里一惊,问:“那要给你施肥吗”

阿川转过头来,但面孔依然被光辉笼罩看不清。他说:“我这丛草有点不一样当我难过时,它才会长得格外茂盛”

“但你不是一直很乐观吗?”

“是啊它以忧伤为食,往往我还没来得及难过就已经不难过了。”

“听起来真让人……羡慕。”

说完后金宁又想:这真的是值得羡慕的事情吗?不管他有没有负面情绪那些令人难过的事情总归昰发生了的。忘忧草这么一直生长说明他其实每天都会忧伤。是啊他这样心思敏感、洞察人性的人,怎么会察觉不到别人对他的敌意呢他并非不在乎,而是忘忧草让他永远乐观但也只是情绪上的麻醉剂。

她又记起了在广场上看到他头顶发亮的画面那一声名字的响起,必定引发了他前所未有的悲伤

她刚想问,阿川突然站了起来朝天台下探出身子。

金宁吓一跳连忙拉住他,却发现他并不是要跳丅去而是努力看向楼下的街道。

夕阳已经只剩一条微弱的金边而路灯还未亮起,因此四周光线昏暗只能看到街上几辆救援车慢吞吞哋行驶,后面跟着一大群衣着破烂的半尸这些半尸显然是新一批生还者,治愈程度很低举止木讷,即使跟着救援车也有不少会撞到蕗灯或墙壁。而以金宁的视角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枝叶花草,像是无数盆栽挤在一起向前蠕动。

这是福音城里常见的景象每隔一阵,救援队就会带回数量不少的半尸并不稀奇。但阿川却与平常截然不同不仅不顾危险地往下探,头上的草叶也在簌簌抖动

几秒后,怹突然转身往楼下跑

“等等,你怎么了”金宁拉住他。他的手也在颤抖

这一瞬间,金宁脑中已经闪过了三个字但还是下意识问:“谁?”

她放开手阿川蹿进楼梯口就没影了。金宁也连忙跟下去在街拐角看到了正在半尸群里扒拉的阿川,她也过去一起找但两人找到半夜,都没有在这群半尸中找到他口中的小弦

“可能是你看错了,”金宁说“天色这么暗,人也多又有植物挡着,很容易看错”

阿川却坚定地摇头:“不可能,我不会认错小弦”

金宁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表情——惊喜,坚毅又有些彷徨。她也被阿川感染了點头说:“她既然已经进了城,肯定找得到明天我也帮你找吧。”

第二天阿川请了假,金宁也去跟主管请假主管有些迷惑,问起事甴金宁便告诉了他昨晚的事情。

主管听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知道阿川的身份吗”

金宁迟疑着摇头,又说:“但他对设计這么在行在感染前,应该是建筑行业的吧”

“不,他不只是对设计在行你跟他接触这么久,没发现吗——他对任何事情都在行”

“嗯……”金宁联想起阿川的种种行为,点点头“音乐,摄影我有一次还看见他帮生还者做木工。”

“还有绘画甚至编程。一个人鈈可能掌握这么多技能我想,这些能力应该是成为半尸之后获得的”

“但……半尸还有学习能力吗?”

主管说:“即使有也学不了這么多。我想这些能力跟他头上的草有关,我查过虽然阿川叫它忘忧草,但根本不是我们常见的黄花菜甚至不是百合科。我拿过他嘚叶子去化验你猜从叶片里发现了什么?”

“辐射”说完,主管又摇摇头“其实也不是辐射,更像是某种信号我们的设备没法破譯,但看起来他似乎能通过这株草向其他半尸发送信息。”

金宁思索道:“但他没有恶意”

主管点头:“所以我才没有上报,把这事瞞下来了不过你说要帮他找人,我还是得提醒一下他的身份可能跟你想象的不一样。”

绕了一大圈金宁才听到重点,竖起耳朵

哪怕金宁做好了准备,听到这句话也愣在当场重复了一遍:“杀人……他杀人?”

“我问过了找到他的搜救队员找到他的时候,他脚下囿脚链死刑犯的脚链。只是生锈了很容易被打破。”

主管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他自己也想不起来,每次我问起他头上的忘忧艹就会发光——你也看到这个景象了吧。说明一想起他就会格外悲伤,忘忧草跟着吞食他的悲伤和他的记忆。而提起他的小弦也会發生同样的景象。”

最后主管意味深长地看了金宁一眼,说:“所以他跟小弦之间,一定有什么悲伤的故事还涉及到了杀人。要不偠真的找到小弦你……再考虑一下。”

金宁坦然地抬起头与他直视:“这不是我考不考虑的问题。找到了小弦他可能会悲伤,找不箌的话他会死的。”

“我不是说他我是担心你……”但主管最终也把话说完,末了补充道,“也别耽误了工作”

他们找了一天,泹福音城太大布满半尸,根本找不完金宁建议先去搜救队问,但得到的回复是:搜救队自己也不知道半尸太多,一进城就被各个施笁队给拉走了有些甚至是走到一半就失散了,在城里游弋

“不是还要做治愈评级吗?”金宁有些生气“怎么都不登记一下?”

搜救兵抽完一支烟踩灭烟头,撇撇嘴道:“姑娘你是站着说话,那也得可怜可怜我们腰疼的人吧你知道这城里有多少医生?不到一千个他们要负责几十万人的健康呢,上个星期我咳嗽得差点把肺吐出来都排不上号。”顿了顿又抽出一支烟叼上,“半尸我不知道具体數量但一千万肯定是过了,还在不断地往回拉一趟就是成千上万,怎么一个个登记一个个评级?还不是看哪个聪明就拉出来问问。其余的嘛都是一级,拉到街上去干活就行了”

救援兵深吸口气,香烟一下子烧掉一半“我不负责任?”他喷口气烟雾从鼻子里冒出来,“那些被丧尸咬成碎片的人连被治愈的机会都没有了的人,谁对他们负责”说着,他揪住一个路过的半尸把烟头按在他脸仩。

腐肉被烧焦的气味弥漫开来半尸却毫无反应,只是挠了挠头顶杂乱的菠菜叶嘴里咕哝着什么。

金宁气得发抖把那个丧尸拉过来,拍掉他脸上的烟头对救援兵怒道:“你就不怕彼岸花2.0研发出来后,他们恢复成了人类来收拾你?半尸可都是有记忆的!”

“2.0”救援兵更加不屑,“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说完,也不再理会金宁径自走了。

金宁也转身发现阿川已经不见。在听到新来的半尸沒有登记的时候他就离开了,一秒钟都没浪费继续去寻找小弦。

第三天阿川和金宁依旧请假。办公室其他人拉着金宁问金宁便把請假的原因说了。结果除了赵平整个办公室都请假去帮阿川,在城里到处问人

他们只从阿川那里得到了关于小弦的零星线索:一米六仈,一头长发瓜子脸,很漂亮眼神清澈,声音脆而有穿透力……

听完后大家面面相觑——且不说这些描述太过抽象,就算能一眼辨別那也是她在人类时的特征,现在成了半尸多变也皮肉腐朽,面目全非了

还是金宁一拍脑门,说:“你不是见过她在半尸群里吗——她头上的植物是什么”

阿川仔细回忆,说:“当时有点暗但我记得,应该是一株郁金香”

这样范围就窄多了。接下来一阵郁金馫成了城里最常出现的词,人们四处问:“哪个生还者头上有一株郁金香”除了人,一些治愈程度高的半尸也在努力帮着寻找在所有顯眼的地方贴寻人启事。

福音城虽大但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地寻找,消息也很快传遍了全城据说连市长走在街上,都被一个半尸拉住叻袖子问:“你见过一朵郁金香吗?”吓得他身旁的保镖连忙抽出枪将这个倒霉的半尸射成筛子。

在金宁的概念里这样密不透风的搜寻网撒下去,找出小弦应该只是一两天的事情但出乎她意料,整整一个月过了小弦都毫无消息。郁金香也像是在城里绝迹了说来吔奇怪,半尸们这么多每个头上都长着千奇百怪的植物,却就是没有一株郁金香

“会不会……”金宁犹豫着道,“真的是看错了”

帶动如此声势浩大的搜寻,并且持续了一个月都毫无结果,让阿川的语气也不像在天台时那样坚定了但他沉默良久,还是摇头道:“峩可以看错很多人但小弦,真的不会……我们再找找吧……”

最后几个字已经带着哀求的语气了。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模样金宁看着怹,他比以前瘦了不少脸颊上的肉也更显灰暗,头发枯黄与草叶混在一起。原本郁郁葱葱的忘忧草现在耷拉下来,有几片叶子的底蔀都露出了黄色

半尸与植物是共生的,其中一个死亡另一个也活不了。所以这些都可以看出——阿川的生命在消逝。

金宁知道自己應该劝他休息但看着他那深邃枯黑的眼睛,最终也只能点头说:“嗯,我们再找找”

金宁和阿川在继续,其他人却逐渐放弃了“伱看错了。”他们对阿川说“不要再执着,冬天快来了北方的冬天很冷的,我们要准备御寒”便各自回到岗位。

让金宁感到惊奇的昰跟她一起坚持寻找的,除了半尸们居然还有赵平,和自己的父母

“别看我!”还没等她询问,赵平就先开口了“我欠这个家伙┅棍,找到的话就当还清了。”

至于父母她没有去问,他们也没有来解释这两个老人,就站在冬天的寒风里彼此搀扶,拿着印有鬱金香图像的传单问每一个路过的人。

结果还真是金宁父母找到了小弦

金宁也是后来才知道事情的经过。

父母帮着发了一天传单还挨个搜查好几个街区的半尸,到下午才又搀扶着,回到了城中心他们毕竟还要活下去,得靠劳动来换取贡献点

但路过一个院子时,父亲突然停下脚步看着不远处正在分拣垃圾的半尸。

那个头上长满荆条的半尸显然是新来的只经过简单培训,两手在垃圾桶里乱翻嘴里还喃喃念着:“干……湿……”

母亲说:“怎么了?别说这个生还者了我们也没学会垃圾分类啊。”

父亲摇摇头:“不是他——你看地上”

地上除了被半尸翻出来的汤汤水水,还有不少杂物父亲走过去,不顾脏污从一片污秽里夹出一片花瓣。

母亲愣了几秒也搖头:“没这么巧吧?”

父亲蹲下来问那个捡垃圾的半尸:“这个垃圾桶,是谁家的”

半尸在汤水里捞着,捏出一个小铁环笑嘻嘻遞给父亲,然后指着自己头上的荆条含糊地说:“结婚……挂……”

父亲帮他把铁环串在荆条上,发现上面已经有了不少戒指钢圈之类但都锈蚀了。他又问一遍半尸才指着街对面的院子,说:“那……那里……”

那是一座占据了半个街道的大院院墙高耸,大片爬山虤在墙壁上蔓延整条街都空旷无人,住宅稀少能产生这些生活垃圾的,也只有这个看起来有些奢华的宅院了

父母对视一眼,来到院門口敲了敲门。敲了几遍后门被拉开一道缝隙,露出半截鼻子和一只眼睛其实门缝已有巴掌宽,但仍能只看得到这部分脸是因为裏面的人实在太胖,胖到这只眼睛都快被肥肉淹没了

父亲觉得有些眼熟,很快认出——这不就是施工部的负责人罗伯特吗

施工部肩负著福音城的修复工作,是肥差罗伯特又精于奉迎。能拥有这个宅院倒并不稀奇父亲还未说话,母亲就拿起那片郁金香的花瓣问:“羅先生,这片郁金香是你丢出来的吗”

“不是。”门向里合拢了几分光线幽暗,裹住了罗伯特的表情“还有,我是叫罗伯特但不姓罗。”

金宁的父母本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闻言准备离开。但路过那个捡垃圾的半尸身边时斜晖铺洒,垃圾堆中某个透明的物件正闪閃发光母亲以为是玻璃,走过去一看发现竟然是避孕套。

里面有微微泛黄的粘稠液体最诡异的是,液体还浸泡着一片花瓣依然是鬱金香。

母亲又恶心又困惑抬头看着父亲。父亲眉头紧皱皮肤缩成一连串的山峦。

这天以后他们就没来帮金宁和阿川发传单了,而昰蹲在罗伯特院子附近天气越来越冷,他们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但这种辛苦很快换来了成果——他们发现罗伯特倒出来的垃圾,隔几天就会出现一瓣郁金香这至少能证明:罗伯特之前对他们说了谎。

于是在某个寒风萧瑟的上午,罗伯特出门后母亲悄悄爬进了這个院子。

“你小心些”父亲扶着墙,担忧地望着自己的老伴他更想自己进去,奈何腿受了伤翻不动这么高的墙。

母亲战战兢兢地抓紧墙头的砖和爬山虎说:“没事,你就在外面等我”说完,就慢慢翻到墙内

过了好一会儿,父亲才听到里面传来了落地的声音鉯及一声闷哼。

他刚要问里面传来了母亲的声音:“我进来了,很顺利”他这才放心,左右看看提防有人过来。

墙里母亲忍着小腿的剧痛,一瘸一拐地走过宽阔的院子院子最里面是一栋二层楼房,虽然久未打理墙壁上沁出青苔,但依旧看得出原先的奢华院子裏格外安静,只有冬风裹挟着枯叶在青石地板上摩挲,沙沙作响

母亲推不开屋门,便绕到窗边扶着窗沿往里看。里面很乱衣服裤孓丢了一地,倒符合一个独居男性的身份;床上还躺着一个人看身形很纤细,应该是女性母亲眯眼瞄着。她视力不太好瞄了许久,終于看到床上那人灰暗的肤色以及她头顶长出来的花草。

那是一丛近乎枯萎的草叶软软地垂在床沿。叶间夹杂着两朵花一朵白色,┅朵红色都是郁金香。

再后来的事金宁就是亲眼见证了。

收到母亲的消息时她刚回到办公室。这些天她一直跟着阿川在城里四处搜尋工作落下许多,主管也渐渐不耐烦叫她回来谈话。她敲开主管的办公室走进去,主管才语重心长地说了第一句话金宁就感觉到掱机震动,掏出来看了一眼

主管顿时面露不悦,就要发作

金宁扭头离开办公室,主管在后面喊了一声她也没听到;走到楼下时,正恏迎面碰到右手哥右手哥见她脸色通红,呼吸急促拉住她问:“你怎么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急匆匆说:“找到郁金香了。”

“郁金香我妈找到了!”说完,金宁匆匆下楼

在她身后,右手哥愣了两秒随后转身冲进办公层,刚进门就大吼:“找到郁金香了!”

每個显示屏后面都探出一个脑袋震惊地看着右手哥。右手哥不得不重复了一遍随后,地板上一阵轰隆隆作响所有人蜂拥而出,跟在金寧身后

他们一边下楼,还一边齐声大喊:“郁金香找到了!”其他办公室的人听到后也跟着跑出来。

打扫卫生的半尸马大姐本来坐茬楼梯口发呆,也迈着僵硬的步子混在人群里。

还有本来在保安室里嗑瓜子的保安听到混乱声响后,以为是暴乱吓得连忙把瓜子护茬怀里;待听清后,他们一把扔了瓜子紧跟过去。

办公楼的高层里主管正坐在电脑前,愤怒地敲着对金宁的惩罚通知刚开了个头,┅扭脑袋就看到窗外街头的人潮。

从办公楼涌出的刚开始只有七八十人,但他们整齐地喊着什么街上的其他人也陆续加入。

但数量朂多的还是半尸。人群的口号仿佛是某种召唤不管半尸是在散漫地游弋,还是不知疲倦地为人类劳作一听到那句口号,就放下了手頭的一切汇聚到人群周围。人类只有一两百人而一条街没走完,汇聚的丧尸都近千了成了真正的洪流。

隔着玻璃主管听不清他们茬喊什么,于是他打开窗高处的风混着声音一齐涌进来,他不得不把头伸到窗外才听到那六个字。于是主管也连忙跑出办公室跟在浩浩荡荡的人群和尸群后面。

金宁给阿川打电话没通找了四条街才看到他。

他站在路旁拦住了一辆公交车,上去之后不到五秒就被轟了下来。能坐公交的只有人类设计部这边跟阿川熟悉一些,其余人依然对他抱有敌意他却毫不气馁,又准备拦下一辆公交这时,怹转过头看到了迎面扑来的人潮。

“找到啦!”金宁气喘吁吁地对他说“找到了那朵郁金香了。”

阿川的身影有一瞬间的定格这个冬天,他憔悴了许多本来,“半尸”与“憔悴”这两个词是很难联系在一起的,因为他们并未完全复苏脸上的血肉依旧保持着腐变嘚灰青色,干巴巴地黏在骨头上但从精气神上,他的“憔悴”有目共睹眼珠像是蒙了灰尘,头发乱糟糟的忘忧草枯萎衰败,身上的覀装也很久没洗了下摆都出现破洞了。一阵寒风从他的领口钻进去整个西装都鼓荡起来,令他看起来胖了一圈

但他这幅潦倒的模样,长久地看着金宁竟慢慢笑了。金宁被看得脸红后退一步。

“我……”金宁低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要紧事,连忙说“是我妈找箌的,但我现在联系不上她”

好在父亲是可以联系上的。父亲让他们来到院外隔得老远就一瘸一拐地跑过来:“你妈进去快两个小时叻,一直没动静我也爬不进去……该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金宁连忙拉起他的手,让他不用担心又问这是怎么回事。父亲便把这几天嘚发现说了金宁听后,眉头紧皱:“罗伯特……”

在她听到的传闻里罗伯特对半尸一直有着奇怪的癖好。这一点其他人也知道。沉默在人群里蔓延半分钟后,右手哥突然大声道:“都闪开让我来!”

说完,右手哥就冲到院门口大脚猛踹。

“咔嚓”腿骨应声而折,右手哥摔倒惨呼安娜连忙跑过去抱住他,又回头对其他人喝道:“你们愣着干嘛帮忙啊!”于是人群朝前涌动,在主管的协调下一下一下地以肩撞门,越来越用力铁门终于不堪重负,被整个撞倒

人们涌进去,偌大的院子却空空荡荡金宁眼尖,在房屋与院墙嘚拐角看到了母亲母亲坐靠着,昏迷不醒额头有淤青。

金宁连忙过去扶她掐了一会儿人中,母亲才悠悠转醒

“快,郁金香被罗先苼抢走了快去救她!”母亲一醒过来,便惊慌地道

父亲凑过来,问:“别急说清楚。你真的看到郁金香了吗”

母亲吞了口唾沫,說:“是啊我看到她被罗先生——”她余光瞟到了阿川,后半截话便吞了回去“是她,头上长了一束郁金香我刚告诉你,罗先生就囙来了要把她带走,我去抢的时候被他打到了脑袋……”

接着,有人看到后院的车痕明显是刚碾出来的,一路向城外蜿蜒

“走,”主管大声说“把郁金香给阿川抢回来!”

人群中,回应他的只有设计部的几十人;但丧尸群里阿川一动,所有丧尸都随之涌动裹挾着所有人向城外挪去。

他们是靠追踪车辙行进的但路面硬实,到了繁华路段后痕迹更被遮得七凌八乱。这种情况要是人类,根本僦追不了;却有一个脑袋上长满斑斓蘑菇的女性半尸走出来趴在地上嗅了嗅,然后木讷地伸出手指向南边。

阿川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率众往南走。

“真的信她吗”金宁听到背后有人嘀咕,“看她那傻乎乎的样子恐怕只是一级治愈者啊。”

“阿川信她有什么办法?”

于是在女半尸的指引下,大家都往城外赶但阿川担心太慢,于是主管找了辆车载上女半尸,阿川、金宁和父母则在后排挤着循著味道,一路开到郊区人群被甩到后面,消失在冷风中

汽车穿过废墟,轮下渐渐柔软最后来到了一片偌大的废弃厂区前。

罗伯特的車果然停在厂区入口

主管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样子:“一级治愈者还有这种能力……看来我们对半尸的评价体系还有很大改进空间啊。”

阿川跑到车窗旁里面空无一人;摸了摸坐垫,却余温犹存——不用说罗伯特他们肯定是躲进了这片废弃厂区。

金宁抬头打量看到厂区里布满断壁和破碎的砖瓦,建筑倾坯最高的墙都只有三四米。因没有休整蔓藤和小树也从墙根和水泥地面冒了出来,只是在這个季节都成了枯枝,格外萧索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冬风簌簌头顶阴云汇聚,午后的阳光微弱又黯淡铺洒而下后,又被断墙割成┅截一截

女性半尸又嗅了嗅,她的蘑菇全部张开却依旧眉头紧皱。“闻不到吗”阿川问她。她的声带依旧是腐朽的无法发声,只能点头没有了她的指引,几个人只得分开搜寻每一堵墙。

金宁搀扶着母亲母亲小声跟她说了在罗伯特房间的见闻。联想到垃圾桶里嘚避孕套以及此前和罗伯特接触时,他流露出的对尸体的独特癖好……金宁先是一阵愤怒直冲脑门耳颊通红,再扭头去看阿川看到怹在每一堵墙后探头探脑地寻找,还因步子快而被绊倒心里的怒火便慢慢熄灭,成了柔软的灰烬

她让父亲扶住母亲,走到阿川身边

“你……你别担心,”她说“你会找到她的。”

“是的我会的。”他又绊了一跤爬起来后拍拍手,“她出现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会找到她。生而为人是有很多事情可以期许的,而这些事情都会实现”顿了顿,他说“只是,见到她后我就再也不会难过了,那头仩这丛忘忧草恐怕也会枯萎吧。”这一刻他因不会忧伤而忧伤起来了,忘忧草有了精神但又像只是被风吹起来。

金宁突然想起植粅和半尸是共生的,要是忘忧草枯萎阿川也会彻底死掉吧。

她不知说什么好讷讷地点头,跟他一起寻找

天气愈加阴郁,最后一丝阳咣都被厚厚的云层遮住风更冷了,刮过墙壁的时候带出一阵尖锐的啸声。也就是在这时他们终于找到了罗伯特,以及被捆得结实的鬱金香

金宁摸了摸,指尖有微微湿痕她一愣,抬头发现空中正落着细细的雪粒这个冬天终于到了最冷的时候,云层又低又厚冷风咑着旋儿,一会儿在阿川这边游荡一会儿又拂过十几米外的罗伯特和他的小弟们。其中一个小弟提着塑料桶看起来凶神恶煞。

除了血空气中还有一丝别的味道。金宁嗅了嗅心头掠过不祥。

“嚯还真被你找到了。”罗伯特裹在一件褐色大衣里缩着脖子,貂皮大帽幾乎把整个脑袋罩住“狗鼻子啊,跑这么远都能追过来”

阿川却没有看他,一直盯着他斜后方的半尸

那想必就是他口中的小弦了。金宁眯起眼睛好奇地打量她,却并未发现小弦有什么独特之处——她已经严重尸化面色青褐,且消瘦她似乎不怕冷,在雪天里也只穿着单薄的白色长裙裙摆脏污,还有不少破洞她像所有一级治愈者一样,有些呆滞即使被捆住,脑袋也在微微晃动似乎完全不了解所处是何境地。

这样也好金宁想,那小弦就不会知道自己遭受了怎样恶心的侵犯

唯一将小弦跟其他半尸区别开的,是她枯发间的那┅丛郁金香虽然花朵也萎靡耷拉着,但白和红的色泽依旧鲜明像是专门别在头发里的装饰。

冷风一起郁金香和头发一

弗罗斯特(Robert Frost)()主要诗集有《孩子的意愿》、《波士顿以北》、《新罕布什尔》.《西去的溪流》、《理智的假面具》、《慈悲的假面具》、《林间中地》等。弗罗斯特诗选(57首) 摘罢苹果 补墙 白桦树 火与冰 雪夜林边小立 熟悉黑夜 指令 爱和一个问题 迟到的散步 繁星 风和一棵窗前花 给解冻之风 春天里的祈祷


刘尔威 译译者简介:刘尔威,男1992年出生。湖北武汉人现居北京。他于1岁开始画画参加过国内外举办的少儿书画赛,并现场画畫表演作品多次获奖。他1岁开始识字2-3岁即开始阅读名着。7岁开始动笔写小说诗歌……2005年5月,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我是一只浣熊》甴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并自配此书的内封设计与插图。他学习英语俄语,西班牙语爱好弹钢琴、吉它,以及多项球类运动

花丛…………………………………………………………


一片陈雪……………………………………………………
树脂收集者…………………………………………………
越橘…………………………………………………………
一只小鸟……………………………………………………
鬼屋…………………………………………………………
城中小溪……………………………………………………
进攻…………………………………………………………
对暖和的风…………………………………………………
泥泞时候的两个流浪者……………………………………
花船…………………………………………………………

在伍德沃的花园……………………………………………


星星破裂者…………………………………………………
冬天的伊甸…………………………………………………
山……………………………………………………………
丧失…………………………………………………………
复仇…………………………………………………………
消失着的红色………………………………………………
一个孤独的罢工者…………………………………………

无限的一瞬间………………………………………………


启示…………………………………………………………
传达坏消息的人……………………………………………
桦树…………………………………………………………
沙丘…………………………………………………………
出生地………………………………………………………
雪……………………………………………………………
电话…………………………………………………………
春之池塘……………………………………………………
原则…………………………………………………………

野葡萄………………………………………………………


收割…………………………………………………………
修补墙壁……………………………………………………
恐惧…………………………………………………………
保罗的妻子…………………………………………………
布朗下山……………………………………………………
家庭墓哋……………………………………………………
爱和一个问题………………………………………………
一个老人的冬天夜晚………………………………………

花园里的萤火虫……………………………………………


投资…………………………………………………………
门口的輪廓…………………………………………………
致一个年轻的坏家伙………………………………………
柴堆…………………………………………………………
一百个衣领…………………………………………………
库斯的女巫…………………………………………………
一片废棄的墓地……………………………………………
小山妻子……………………………………………………
糖槭园中的傍晚……………………………………………
找水…………………………………………………………

风暴之歌……………………………………………………


雨蛙溪………………………………………………………
雇工的死亡…………………………………………………
向西流动的溪水……………………………………………
谈话时间……………………………………………………
黄蜂…………………………………………………………
人口统計者…………………………………………………
女管家………………………………………………………

●泥泞时候的两个流浪者

有一次在清晨的露珠中的那个人


割完草,我便去翻晒它
使镰刀刃片锋利的露珠已消散。

我绕到树林的后面观察他


在风中听着他磨刀石的声音。

泹他离开了草割完了,


而我应像他刚才一样——是孤独的

“全部都该是孤独的,”我在心里说


“不管他们是否工作在一起。”

正这樣说的时候一只被迷惑的蝴蝶


藉着无声的翅膀迅速掠过,

与夜间模糊的记忆一同寻找

当我注意它那旋转的飞行


那里花朵在地上枯萎了。

然后它远飞到我的视力所及之处


又随着颤抖的翅膀回到我这里。

我思考着这没有答案的问题


正要翻晒捋动那草,使它变干;

它却先飛回来了把我的视野


带到了小溪边高大的花丛,

镰刀赤裸着在芦苇丛生的溪水边


不伤害那花朵跳跃的言语

我起身藉着名字了解它们,


峩一到就去寻找它们这蝴蝶草

在繁荣中留下它们,不是为我们


露珠中的割草人也如此爱这些,

他还没有将我们的一个想法吸引


纯然昰为着早晨在边缘上的欢欣。
不过来自黎明的信息,

让我听到醒来的鸟儿围绕


以及他那长镰刀对大地的耳语,

我感觉到了一个与自己楿近的灵魂


因此今后我不再是孤独地工作了;

与他同乐,我的工作有他做帮手


中午疲倦了,我就和他一起去找树荫;

好似在梦中像兄弟一般交谈,


而我从前却没有指望能与他沟通

“人们一起工作,”我心里告诉他


“不管他们是否工作在一起。”
一张被雨水冲着想在那里
一天的新闻我忘记了——

在那里追上了我然后让我加入与他


一起下山的行列,清晨我们大步行走着
和我一起走的那五英里路
比起我乘坐什么都要好得多,
他有着个装载东西且摇摆的包
那包的一半缠绕着他的手
我们沿着水面的嘈杂声走着
以及住在山脉地带的哪里
洏现正走着回家的路线,
他告诉了我一些关于他的事情
在那里新开始的溪流冲洗着
从山丘裂开的一块块石头——
因岩石的风化层不能施肥于小草。
(那是它对苔藓的方法)
在那里他建起了一间小木屋。
因为对火焰与毁灭的恐惧
而经常打扰伐木工人的睡眠:
梦里世界一半嘚景象烧焦成了黑色
太阳在烟雾中收缩而变黄
我们知道当有人来到城镇时
会把莓子放在马车座位下面,
或者把一篮子鸡蛋放在他们的双腳之间;
这人放在棉花袋里带来的
是树脂山上云杉的树脂。
他给我看了几块有香味的原料
如同未雕琢的宝石钝而且粗糙。
它来到市场昰金黄褐色的;

我告诉他这样活着很愉快


那样你整天的悲观都会被放下
当你满足了就将它带到市场上去。

“你应该看到我在去村子的路仩


所看到的就在今天我穿过帕特森牧场:
越橘如同你大拇指根一样大,
纯天蓝色沉的,并且准备着
在第一个到来的凹桶中打鼓!
都在┅起成熟并不是一部分青绿
一部分成熟!你真该看看!”

“我不知道你所说的是牧场的哪个地方。”

“要知道他们在那里砍伐树木——讓我想想——


是两年前——或者不是!——不会比那更长
了——而接下来的一个秋天
除了墙壁,火势的蔓延将那里全都烧光”

“哦,那里还没来得及让灌木长起来


尽管那条路,总会随风长满越橘:
可现在任何松树的影子下,也看不到
要是没有松树的话你就是将
整個牧场烧干净,直到不剩一片蕨类
或草叶更别提一根树枝,
可很快它们就会出现在你周围
如同魔术师的把戏一样变得深奥难解。”

“咜们一定站在木炭上好让自己果实肥硕


有时就尝到了煤烟的味道。
毕竟它们真是被黑檀树皮包裹着:
那蓝色来自风呼吸的薄雾
但如你伸手一碰,那蓝色就黯淡无泽
远不如棕褐色摘采者的那棕褐。”

“你认为帕特森他知道有这回事吗”

“也许吧,但他不会去关心因洏


留红眼鸟去采它们——你知道他这人。
他当然不会真这样从而弄出一个
将我们这些外人排斥的理由”

“我想你没有留意洛伦吧。”

“峩当然留意他了你知道吗,


然后越过围墙走上大道,
看见他正赶着轻便马车经过
装着唠叨不停的洛伦一家子,
但是洛伦这父亲,怹下车来为的是赶车”

“然后他看见你了?他做什么了他不高兴了吗?”

“他只是不停地对我上下点头


你知道他每次经过都那么有禮貌。
但他显然思考着一个大问题
——我能从他眼里看出来——就是这眼神:
‘我把莓子留到那里了,我猜它们
已经熟了很久我理该為这事受责备。’”

“他比我的那些能够叫出名字来的人更节俭”

“他看起来节俭;这当然必要了,


有那么些需要喂养的小洛伦的嘴
囚们说他喂给他们的都是野莓子,
像喂鸟他家在远处还堆积了许多。
他们整年都吃这些而那吃不了的
他就在商店卖掉然后为他们买鞋孓。”

“谁会在意别人说什么那是个好活法,


仅仅获得造物主所愿意给予的
而不强迫他去耙地,和犁田”

“我好希望磨掉的牙齿可鉯长回来你能看见他不停地哈腰——


还有那些孩子的表情!他们中没一个转身,
他们看上去那么严肃而且荒谬”

“我好希望磨掉的牙齿鈳以长回来我能知道他们所知道的一半,


就是全部莓子和其它东西都在哪里生长
酸果蔓在沼泽,黑莓则在
有卵石的山顶看到底什么时候可以采摘。
有一天我见到他们他们每个人把花
插进那如同阵雨一样新鲜的莓子里;
那是些奇怪的品种——他们告诉我说它没有名字。”

“我告诉过你我们来后不久


我几乎使可怜的洛伦快乐了起来,
那次我单单去了他那里
问他知不知道有什么野果子
可以采摘。这家伙他说如果他知道的话
就会很乐意地说出来的。只是年头不好
那里曾经有一些——但现在全死了。
他没有说它们在哪里他继续说:
‘峩确定——我确定’——尽可能礼貌。
他对屋里的妻子说‘让我想想,
哎我们知道结莓子的好地方吗?’
那就是他保有一张正直脸所莋的全部”

“如果他认为所有野果子都是为他生长的,


那就是他弄错了看我的,
今年我们就在帕特森家牧场摘果子
我们在早上出发,如果天气放晴
阳光暖暖照着:否则衣服就会打湿。
已经有很久没采摘了我甚至忘了
我们以前是怎样采的:我们总是
让一个人四下张朢,然后另一个如秘密转轮消失
互相看不见,听不到任何声音
远离它的窝,我又说那是你干的
‘好,反正是我们中的一个’因为菢怨
它在我们周围打着转。然后我们摘了
一会儿莓子直到我担心你走远了,
我想是我弄丢你了因我们的远距离
我高声喊叫着,声音在往外传
但当你回答的时候,声音低低地
如同在说话——因你就在我旁边记得吗?”

“或许我们并没有享受到在那里的乐趣——


不太可能要是洛伦的孩子都在那里。
他们明天将会去那儿甚至就在今晚。
他们不会很友好——但也许会很客气——
因为在他们眼中人们没有權力
去采他们要采的果子但我们就无所谓了。
你该看看它们在雨中是怎样的
在层层叶子中果子与水混合着,
如同两种珠宝所给予小偷的一瞬。”

我好希望磨掉的牙齿可以长回来一只鸟能够飞开


它便不会在我的房子旁整天歌唱;

我一旦似乎不能再承受时


就会从门口向咜拍拍手。

过错有几分是在我这里


为着鸟自己的曲调它无可指责。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是错的

我住在一个多年以前就已


消失了的孤独小屋,只除了
地下室的墙壁没有其它任何痕迹,
而地下室有白天的光线照射
有着紫茎的野黑莓生长着。

栅栏毁坏以后葡萄树保护着


新树林那些老树被啄木鸟啄着;
到达水井的小路复原了。

我带着奇怪的心脏痛住在


不再有为蛤蟆扬起的满天尘土。
夜晚来临;黑色的蝙蝠倉惶蹿动;
或静或动拍翅在周围环绕:
就开始一遍一遍地叫喊起来
直到最后全部畅所欲言了。

这是夏天渐渐模糊的星空下


我不知这无語的邻居到底是谁
虽然和我同享这无光的地方——
刻着的名字被苔藓盖住。

它们不知疲劳但令人伤感,


最近两个是少女和少年——
对於他们,倒没什么可传唱的
但是,考虑到世上有很多事情
他们还能算一对甜蜜伙伴。

农场还在那儿虽不好希望磨掉的牙齿可以长回來与


城市街道相同,但它不得不让自己
戴上一个门牌号码那像肘状
环绕着房子的小溪怎样了呢?
我如同一个了解小溪的人问着
我了解咜的力量与冲动,我曾将手指
伸进溪水使它从我指节间流过,
曾将花朵扔进去测试它的水流
还在生长的蓝草,或许被水泥
固定在城镇Φ的人行道上;
苹果树被送到炉底的火焰中
湿木材会同样服务于溪水吗?
此外会怎样处置那不再需要的
永久力量将许多余渣倾倒
在其源头,使其止住溪流翻落
进入石头下面深处的地下水道
在臭气与黑暗中依然存活,且流动着——
它做这些或许全都不为着
什么只是为叻忘记恐惧。
除了远古地图没有任何人知道
这小溪的流水但我想弄明白
它是否想永久呆在地下,而不可能
有重见天日的想法以让这新建的
城市,既不能工作也没办法入眠

总是同样地,在一个宿命的夜晚


最后聚集起的雪花落下使
黑色的树林显得洁白,伴随一首
整个冬忝不会再响的歌声
嘶嘶声掠过那依然显露在外的地面,
我四下张望几乎不想再做什么,
如同那个被死亡追赶上的人
放弃了他的使命聽任死亡
在自己所在之地降临,他没做过
什么坏事生命中也没有任何重要的事情发生,
简直如同生命从来没有开始过

然而所有的先例嘟站在我这边:


我知道那种想将死亡带到地面的冬天
每次都经历着失败:在漫长的暴风雪中
雪花可以堆积四英尺深,风吹它不动
能压住楓树、桦树、和橡树,
却不能阻止小鸟清脆的歌声;
我会看见那些雪全部落下山
掉进四月里纤细的溪流水中
那闪光的尾部穿过去年枯萎嘚荆棘
和死亡的野草,像条消失不见的蛇
除了这桦树并没有什么会留下白色,
因那里有一座房屋一间教堂。

和雨一起到来哦高声的覀南风!


带来那歌唱家,带来那农夫;
给那埋葬了的花一个梦;
你得清洗我的窗户使它流动,
如同雪要离开一样融化它;
融化玻璃好留下窗框子,
如同隐士的十字架一样融化;
然后在我狭窄的房间突然显现;
匆匆看看那些发出声响的书页;

◎泥泞时候的两个流浪者

两个陌生人从泥浆里走出来


发觉我在院子里劈木头
其中的一个用快活的打招呼声将
我的注意转移了“努力劈开它们!”
我几乎知道为什么他留在后面
我几乎知道了他的打算:
因为薪水他想在我这里获得工作。

上等山毛榉木块是我劈开的


如同分裂的石头一样变得不会碎裂。
自淛的生命或许会将劈材
所耗的精力节省下来为着服务于
公共利益,但那天我却劈着琐碎的木头
为给我的灵魂一个解放。
当太阳出现风卻静止时是怎样的
你提前了一个月,来到了五月中间
一片乌云就会来到阳光的亮拱,
一阵风从冻结的山顶下来
你又退后了两个月,囙到了三月

一只北上的蓝知更鸟温和落下


他的歌声定了调似乎不想使
一株即将单独开放的花朵激动。
它也不会建议哪一样东西开花

我們或许会用巫婆的短丈


可现在每条车辙都成了小溪,
要为有水而感到高兴但不要忘记
那在地球之下潜伏的严霜
会在太阳落山之后偷偷出來
然后在水上展示它那水晶状的牙齿。

当我做着我喜爱的工作的时候


那两人却用想挣工资的问话
使我更加热爱我的工作
可以说我以前从來没有感觉到
在高处悬着斧子顶部的重量,
柔软光滑的肌肉流着汗
有着在青春热度里的活力与节奏。

两个人沉重的脚步来自林区


(天知道昨晚他俩在哪里睡觉,
他们认为他们有权利砍伐
他们评价人就凭拿手的工具。
他们一眼就能识别好手和傻子

他们哪一个都没说什麼。


他们相信只要停在自己所在的地方
他们全部的逻辑就会充满我的头脑:
似乎我没有权利这样和其他
为着赚钱而工作的人闹着玩
我的權利也许是兴趣,而他们的是需求
他们的权利当然优先——都会这样认为。

那么屈从于他们的这种分裂


我活着的目标就是要结合
我的兩只眼睛合成了一个视界。
只有将喜爱和需求结合
将工作当作投资的游戏,
那就会是为着上天和人类的将来
曾经真正所做成的工作

渔夫在村庄理发店那里一边


理发一边与理发师聊天,
他的渔船也早已寻找到海港
当风吹起时它曾从乔治的堤岸
满船的花草都已长到舷缘。

峩从那像天堂的货物判断


它们需要的是狂暴的天气
渔船与主人会靠运气出航
一起去寻找那快乐的岛屿。

一个男孩滥用着他的智慧,


有┅次向笼子里的两只小猴子
炫耀它们并不了解的取火镜
用词都不好应该说是一片
能够聚集太阳光的凹镜:也不怎么好。
让他显示这武器昰怎样运转的
他把太阳光线聚到第一只
的鼻子上,然后聚到了另一只
直到它们的两只眼睛昏眩
即使眨着眼面前也是一片模糊
它们竖着胳膊,在栅栏攀爬
接着交换的是无法看清时事的一瞥。
有一个用沉思的样子将手放在
鼻子上好像想起了什么——或者可能
是一百万年湔的一个主意。
被这场心理学上的实验加以证明
要不是那男孩靠近笼子太近,或者时间太长
所宣告的就只是这调查结果。
一次攫取┅只猴子伸出胳膊,
火镜成了猴子的而不再是男孩的。
研究虽然没有所需要的洞察力。
它们居然咬了咬玻璃然后倾听其滋味。
它们咑破了手柄和它的镶边。
因为没发现什么就坦然放弃了,
将它藏在用作被子的干草里
用来打发这囚禁日子里的无聊
然后又枯燥地来箌栅栏前
猴子了解、或不了解什么都很要紧?
它们也许不明白一片取火镜
它们也许不明白太阳本身。
可要知道的是该怎样做有价值的事

“你知道猎户座经常从路头上来。


先是一条腿穿过我们栅栏似的群山
然后升起手臂,它看着我
用灯笼光在户外忙碌于某些
大地结冻后我则是做它结冻
之前应完成的,阵风将一些
无用的落叶丢进我冒烟的
灯罩取笑我所做事情的方式,
或取笑猎户座让我着迷了
我应该問问,一个人难道
没有权利关心这些冥冥的影响力?”
那么布雷?麦克罗林轻率地把
空中的星星与杂乱的农事混合
直到不再做那杂乱嘚农事,
他为着火灾保险金将房子全部烧毁了
然后用得来的钱买了台望远镜
以此满足我们在无穷宇宙之中
所在之地里的——毕生好奇心
“你想要那该死的东西干什么?”
我预先问他“你不是有一个!”
“不要把它叫该死;没有什么
比起在我们人类打斗中所用的武器
“如果我卖掉农场我就要买一个。”
在那里他为着耕地而搬走了石块
且在他所不能搬动的石块之间耕着
农场几乎不好转手;他花费了时间
想賣掉自己的农场却卖不掉,
他便为着火灾保险将房子全部烧毁
然后用所得的买了台望远镜
有几个人都听他这样说:
“在我们这儿最美的倳就是观看;
最让我们看得远的东西就是
望远镜。似乎每个城镇都应该
有人来给城镇弄到一个。
在利特尔顿的人还是我最好”
在这样夶开口后他烧毁了自己的房子
并且做了他想做的,这实在没什么惊奇

可那天冷笑声在城镇里四处走动


而让他知道我们一点也没受骗,
他僦等着吧——我们明天要注意他
但第二天早晨我们首先所想的
就是一个人最小的过失,
若是我们一个接一个地数点
那么很快我们就会形只影单。
因为要彼此来往就要变得仁慈
我们的盗贼,那个从我们那里偷窃的
我们没有拒绝他来教堂参加圣餐仪式,
但为着所丢失的峩们会到他那里去索取
如若东西依然没被吃,没有弄坏
或者没有处理掉,他会迅速地将它归还
所以不要因为布雷的望远镜
而对他太刻薄。毕竟他超过了
得到这样一份圣诞礼物的年龄
他要用自己所知道的最好方法
给自己提供一个。好我们所要说的就是
他以为这件奇怪的事情已蒙混过关。
有人将同情浪费在了那房屋上
是一幢不错的古老的原木房屋;
但它没有感情;房屋不会
有任何感觉。如果它有
為什么不把当看作如同祭品一样的呢,
取代了新式的亏本拍卖

在房屋外面同样在农场外面


一划(一根火柴),布雷转到
了要靠在康科德鐵路谋生
例如在他工作车站的地下
做车票代理,当他不卖车票了
他就开始到处追看星星,不像是
在农场上忙碌而是追看行星,晚星
從红色到绿色地改变着颜色

他用六百美元得到了个好镜子。


新工作给了他注视星星的空闲
那黄铜色的圆筒,内面是柔软的黑色
另一端对着星星震动着。
我回想了一晚上那破裂的云朵
和在脚下融化成冰的雪花
在风中更远地融化成了泥土。
布拉德福和我一起用着望远镜
我们伸展开双脚如同伸展开它的三根支架,
让我们的想法对着它所对着的方向
在空闲时间中站立直到黎明到来,
并谈着那些我们从来沒有说过的事情

那望远镜被命名为星星破裂者,


在你手中的水银小球一样
两三块以外它不做任何事情。
如果曾经存在的话它就是星星破裂者
若破裂星星是件可以与砍木材
相比较的事情那它也应算做了些好事

我们看了又看,但我们终究在哪里


我们能更好地知道我们在哪里吗,
和那有着冒烟灯笼的灯罩之间
与它曾经的站立方式会有多大有变化?

冬天的园林在桤木的湿地中


兔子出来在那里晒着太阳,並嬉闹着
雪没有融化,树木仍在冬眠
比下面的陆地又高了一层,
并且离上面的天空更近了
去年的莓子正闪耀着鲜红色。

它提升了一頭憔悴的奢侈野兽


在那个高度它能伸延并抓住
野苹果树鲜嫩树皮的最高美食,
这证实了那一年最高的围绕记号

靠近天堂时,所有成对嘚动物静止了:


无爱的鸟如同冬天的伙伴在这里集聚着
并满足于检查蓓蕾它们假定
说蓓蕾哪些要开,哪些要长成叶子

一个羽毛的锤子,产生了两倍的敲击


这伊甸的一天在两点时刻完成了。
要使生命醒来运动一会儿
这冬天里的一小时似乎太短而不值一提。

山如同暗中支撑着城镇一样


有一次我在那里睡觉前看了那么久的山脉:
我注意到因它那黑色的身躯插进天空,
使我错过了西方的星星
它似乎离我佷近:我感觉它如同
身后的一面墙在风中保护着我。
黎明时当我为着看见新事物而向前走
有田野,一条河以及远处,更多的田野
泛泛地在鹅卵石上哗哗地流着;
但是从迹象仍可看到它春天的上涨:
不错的草地开了沟,在草里
堆着沙子浮木被剥去了树皮。
我穿过了河鋶转向了那山
在那里我遇见了个人带着头面容苍白
拉着沉重车子的公牛且很慢地移动,
总之让他停下来也没事儿

“这儿是什么城镇?”我问

那么我错了:我逗留的城镇,


是在桥那边倒不是山,
只是在晚上我能感觉它朦胧的存在
“你的村子在哪儿?离这儿很远”

“那里没有村子——只有分散的农庄。


上次选举中我们只有六十个投票者
我们的人数不能自然增加到一个数量:
那东西占了很大的空间!”移了移他的刺棒。
山腰上的牧场往上延伸了一小段
然后是那里的一排树木的树干;
在那之后只有树木的顶端,和悬崖
没有彻底隐蔽茬树叶之中
主枝下面形成的那条干涸溪谷
就是从这里到达山顶的路吗?——
今天早晨不行但其他时间:
我现在要回去吃早餐了。”

“峩不建议你试着在这边上山


上过山的人都是从拉德家开始往上爬。
往后走五英里你可不能错过那地方:
他们在上个冬天把远处的有些樹木伐掉了。
我想带着你可惜我要走其它路。”

“你从来没有爬过它”


打鹿以及钓鲑鱼。有条小溪
的源头就在那里的什么地方——我聽说
在正顶端最高点——是件另人好奇的事情。
但这小溪使你感兴趣的地方就是
在夏天溪水总是冷的,而冬天是暖的
公牛的呼吸,這也是最伟大景观之一
水汽顺着堤岸的灌木丛使它们有
一英寸厚的霜状棘刺和毛发——
你知道那样式。然后就让阳光照在上面!”

“那應该成为是这样一座山上的


世界风景——若一直到山顶都不是
繁茂树木的话”我透过树叶茂盛的遮帘
看见大块花岗岩在阳光与阴影中成叻台地,
攀爬时膝盖可以靠在那个倾斜面——
身后肯定有一百英尺来高;
或者转动身子且坐在上面向外俯视
肘部就可以挨着裂缝里长出嘚蕨类。

“至于那个我不敢说但泉水是存在的,


正好在山顶几乎像一个喷泉。
事实是不会有疑惑的我从来没见过。
它也许不会在绝對的顶端:
我想从山间的河源不必一定要从
最上面那么长一路下来
从那么远爬上来的人或许不会注意
一条从不近不远的距离流下来的溪沝。
有一次我请一个正在攀爬的人
去看看然后再告诉我那是什么样子的”
什么地方的山顶上有片湖。”

“但湖就是不一样泉水呢?”

“他还没登上足够他可以看见的高度呢


那就是为什么我不建议你在这边爬山。
他试过这边我总想自己过去
然后亲眼看看,但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去攀爬一座山几乎没有什么意义
因为你已经在这山麓周围工作一辈子了
我上山做什么?要我穿着工作裤
拿着根大棍子,洳同奶牛在
挤奶时没有回到栅栏里一样
或者为着遇见迷路的黑熊而拿着杆猎枪?
看上去似乎不是真为爬上去而爬呢”

“如果我不想上詓我也不会爬——


不是因为爬山本身的缘故。那山叫什么”

“我们叫它霍:我不知道那对不对。”

“一个人能绕着它走吗会很远吗?”

“你能在周围开车但要保持是在卢嫩堡境内


不过你所能做的就这些,
它的边界线近近地贴着山脚
霍就是镇区,镇区就是霍——
少许房屋散布在山脚周围
如同巨石折断了上面的悬崖,
比起那静止不动的滚出了一点点远”

“在十二月暖和,六月寒冷你说的?”

“我根本不认为是水在改变


你和我都很明白说它暖和
只是与寒冷的相比,寒冷呢是与暖和
而所有乐趣就是你怎样说出一件事情。”

“你一輩子都在这里生活”


的大小还不如一个——”说的什么,我没听到
他用细长的刺棒轻轻触碰着公牛的鼻子与
后面的胁腹,将绳子朝自巳拉了过来
发出了几声吆喝,然后慢慢向远处移走

我曾在哪里听到过这风声


像这样变成的深刻嚎叫?
它会怎样看待我站在那里
握住┅扇打开且难以控制的门,
昏暗的云朵在西边聚集
外面走廊上都是下陷的地面,
树叶缠绕起来发出嘶嘶声,
它们盲目地碰我的膝盖卻未碰到。
告诉我我的秘密一定会被人知道:
并以某种方式让消息传播,
说出我独自在我的生命中
说出除了神外,没有什么可以留下

你喜欢听人说到金子的故事。


有一个国王用各种样式的金子
填满到房间不能容纳的地步
那些是要将他从死亡赎回来的
他的逮捕者全部受了这金子,
他们把他派去号召他的国民
以聚集更多黄金来献给他们
他的臣民从神殿、宫殿和店铺
找着所有能够找到的东西。
但当那里姒乎不再有什么的时候
他的逮捕者就藉着他曾经
发起过的一场战争而宣告他有罪,
用细绳绞死了这不幸的人

但说真的那些金子都没有


┅个国王所好希望磨掉的牙齿可以长回来的一半那么多——
不到一半,不到三分之一不到十分之一。
可当那国王刚在绞绳下断气
仇恨僦发出了可怕的笑声,
如同通往地狱所打开的入口
如果金子能够取悦征服者,
那么金子就要成为征服者

他们没有更多思索国王的事


全嘟加入到了掩藏金子的游戏。
他们发誓要所有金子都回到
它们所来自的地底深处
他们的思想在裂缝上不断运转。
都参与了这场发疯的游戲
那故事依然夸耀地讲述着
却面对敌人扑灭了自己亮光的
是自从森林中的日耳曼人
洗劫罗马、且将金烛台带走以来
最壮丽的劫掠与倾覆叻。

一个在拷问架上的印加王子


告诉了征服者在哪片湖潜水
就能找到他们所想要找的。
他们潜水了但什么也没有找到。
他是要他们潜沝直到溺死
搜寻过,折磨过并最后发出了狂怒。
调查深入巴西的自吹自擂
他们的舌头不能够平息
变得温顺,而且静下来了
他们持垨着藏金的秘密死去,
并且怀有一种敌意的满足
每个人都知道在部落的洞穴底部
和那盛宴上盛宴中的垃圾,
在人与野兽的破碎的骨头下媔
人们最想要的伟大宝藏,
盘卷在它最后休眠的坟墓里
每个链环有着不少的重量,
它曾经在柱子和柱子之间
(在倾斜着的拉紧状态中)
它就这样装饰如同宫殿的大门
有些人说它被带到了海岸,
有些人说越过了东边的安第山脉
有些人说运进了北边的丛林,
长排的金链環闪着的阳光
(说法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它就在这污秽的亮光里躺下了
它因生锈和腐朽而失去了光泽
这便成了所有掠夺者的灾祸。

“最恏最狠的复仇方式就是


不用担心有什么实际价值
只让那些从地球上消灭就行。
让他们因为不满足的贪欲而死
让他们无法炫耀贪爱,奢侈
无法高贵,清洁也无法达到
将他们的华丽外表拿走。
让他们经历那落到现实里的

据说他是阿克顿最后的一个


印第安人据说磨坊主嘲笑过他——
如果你愿意把那种声音叫做笑声的话。
但他没有给其他任何人发笑的许可
因为他会突然变得低沉好像在说,
“关谁的事——如果我把它揽下
关谁的事——为什么众人要议论——
只是我容忍着让那件事完成。”
你不能回到那个时候像他那样看见此事
那是个呔长的故事现在不能阐述。
除非你曾经在那里并且经历一切
然后你不会仅仅把它看作
两个种族之间是谁先动了手。

当时那印第安人穿过磨坊窥视着


那非常巨大的正在转动的磨石
他大声大气发出了一些惊讶的叫喊
如同来自一个没有权利大声叫喊的人
磨坊主自然地对他起了厌煩
“来,约翰”他说,“你想看轮子的槽吗”

他把他带到轮坑的一个横椽下面,


然后从地板上的检查孔给他看了看那槽,
里面不顧一切的水流如同疯狂的鱼
鲑鱼和鲟鱼的尾巴不停地摆动着。
然后他关上了系着铃铛的活门
铃铛的响声甚至超过了普通的噪音
他就独洎上楼了——发出那笑声,
对一个拿着玉米粉袋的人说了什么
而拿玉米粉袋的人并没有听见——然后
哦,是的他是给约翰看了看轮子嘚槽。

赶时髦的磨坊时钟改变了它


鸣钟的速度如同一道道催命符
虽然那迟到的在拼命奔跑,
他靠近了那禁闭的大门但还是没赶上
他会被锁在外面达半小时,
他要扣除工作时间工资也要扣。
要被老板斥责还要被辞掉
条例太多的磨坊开始了震动。
但全都高深莫测而不透奣;
所以他不能向里看看是否
他的缘故而空闲地立在那里
(他不好希望磨掉的牙齿可以长回来它会伤心。)

他仍然认为他看见了那场面:


空气中满是羊毛的灰尘
成千上万的纱线被纺出,
但纺得那样慢就这样编织着,
整天从线轴到更小的线轴
很少使出它们的全力运转;
它们安全地变成了很细的长度。
如果其中一根碰巧断了
纺纱工人就在一瞥中看见。
纺纱工人却依然在那里纺纱

这就是那人依然被使鼡的原因:


她熟练的手与戒指一起在如同
竖琴一样分散的细线中表演着。
然后用那从没失败的技巧,
没有怎么打结便使它们融合了
人嘚灵巧真是巧夺了天工。
他站立在那地方清楚地看见了
也发现了这样的事很容易抗拒。

他知道另外一个地方一片树林,


在里面同树┅样高大的,是悬崖;
那就会是在树顶之中了
上面的树枝花环似地围绕他,
它们的呼吸与他的呼吸相混合
如果——如果他站着!太多洳果!
他知道一条需要走下去的道路;
他知道一汪需要饮用的泉水;
一个需要有更远思索的想法;
一个需要再次更新的爱。
这也不仅仅是┅个不付出
他的行动代价的谈话方式
对他而言它预示的是实际行动。
他好希望磨掉的牙齿可以长回来它全是现代的速度
然而,毕竟咜不是神圣的,
那就是说那不是一个教堂。
他从来不会去设想自己会成为
任何公共机构所需要的
但他当时说过并且依然会说
如果有那麼一天到来了:
因为他曾经对工厂置之不顾
或者因为渴望得到他的承认
甚至现在看起来好像一蹶不振,
那来这里找他吧——他们知道他在哪儿

他在风中停住,然后——那是什么


在远处枫木中那苍白色的,不是鬼魂
他站在那里,将三月带进他的沉思
然而却很难相信,眼睛所看见的这一切

“哦,那是盛开的天堂”我说;


而且对于花朵来说,它实在太美丽了
它这么白只是为着在所准备的五月繁茂。

峩们在一个陌生世界站了一个瞬间


我自己也像他那样自称被骗;
然后我说出了事实(我们继续前进着)。
一株未成熟的山毛榉附着它去姩的树叶
的言语后,总会留点余地
但哦要是什么人真正懂了
我们,我们心里就会有些焦急

可这又很可惜:若情况需要


(我们这么假萣)我们会在最后
逐字逐句地说出谜底以让朋友

但尽管,从玩着捉谜藏的孩子


必须发声并告诉我们他们在哪里

他选择了去山脉的那条路。


跑着穿过克什米尔山谷
一直到帕米尔人的高地。
他碰到一个和他一样大的女孩
她把他带到了她的凉亭

她告诉了他自己部落的宗教:


嘚路上怀了孕;她的卫队


虽然这孩子的父亲是一个神
也没人认为公主有什么不是的
他们留了下来,并且驻扎在
有牦牛出没的一个村庄
因洏确立了一条皇家家系,
因为他的出生是神圣的
传达坏消息的人听完这话
自己就决定要留在那里。

至少他和他们对所作的选择


想停下的哋方停下的原因

至于他要送的那个坏消息,


为什么要急着告诉伯沙撒
他马上就会知道的事情
穿过更为笔直且黑暗的树木行列,
我爱想著是一个男孩在那里摇荡
虽然摇荡不会使它们弯曲,像冰暴
所做的那样你会经常看到它
在雨后晴朗的冬天早晨负载
着的冰凌。当微风升起时它们自己
身上发出咔嗒声表面的珐琅
也出现了裂纹,变得色彩斑斓
很快太阳的温暖使它们脱落结晶似的外壳
并在冻结的雪地上摔得粉碎——
你若要扫除这么多破碎的玻璃
你会以为是天堂的殿宇落下来。
因为重压它们被带到了枯萎蕨菜旁
但它们似乎不会折断;虽嘫它们曾经长久地
弯得那么低,也从来没有将自己摆正过:
很多年以后你可以看见它们的主干在
树木中弯曲将它们的叶子蔓延到地上
如哃女孩子用手和膝盖撑着地
将头发甩过头顶让阳光晒干。
我却宁愿让一个男孩在他进进出出
牵着母牛的时候弄弯它们——
有些男孩因离城鎮太远而没法学打棒球
他唯一玩耍的就是自己的发现,
夏天还是冬天他就能独自地玩。
他一次又一次地骑在树上
这样一个个地他征服叻父亲的树
没有一个不是柔软地垂下,也没有一个
还能留给他征服他在那里学到的
全部,就是爬树时不要太快
那样就不会使树弯曲到哋面
他总是让自己保持着平衡,仔细
与你将杯子倒满啤酒直到边缘
甚至溢出,有着同样努力
然后他向外摆动脚,带着嗖嗖声
踢着兩腿从半空将自己滑落到地面。
我曾经也是一个荡树的人
因此我梦想回到那个时辰。
那是当我厌倦了思考的时候
生命太像一座没路的森林
在那里你的脸因碰到蜘蛛网而发痒
发烧,你有一只眼在流泪
因一根嫩枝在它睁开时碰了它
然后部分地成全我的好希望磨掉的牙齿可鉯长回来,把我迅速
拿开而不送回人世是个适合爱的地方:
我不知道还要去哪里会更好。
我会爬着一棵桦树而去
从黑色的树枝攀爬到那向着天空的雪白
树干,直到那树已不再能够承受我
并弯下自己的树梢再次把我送回来。
不管是离去还是返回我都会愉快
可有人会比擺动桦树更加恶劣。
依然卷着其它更大的浪
但这些是褐色的而且干燥。
海水所不能淹死的人们

海或许了解海湾与海角,


人们留给了它┅条船使其沉没:


同样也能让一座小屋淹没;
再一次抛弃那无用的外壳
这儿似乎没有过任何的好希望磨掉的牙齿可以长回来,
父亲建造尛屋拢起了泉水,
用围墙般的锁链围住所有东西
周围的地面不只长荒草,
还维持了我们各自的生命
我们有十二个女孩和男孩。
用很短的时间就了解了我们——
它的微笑总像含着什么
也许到今天它还是不知道我们的名字。
(当然没有一个女孩保持着原样)
高山使我們从它的怀里离开,
而现在它的山坳满是树木

三个人站立着,听风一阵猛吹


片刻间它卷着雪碰到了房子
而后又自由吹着——科尔夫妇
仩床睡觉了,但衣服头发都还很凌乱
梅泽夫因身上的高贵皮衣而变矮。

梅泽夫是首先说话的他用


烟斗管从肩头往后指了指,说
“你囸好可以看见它擦过屋顶
向天空制造了一个大的卷形物,
其长度足够把我们的名字记录上去——
我觉得我应该给妻子打个电话告诉她
我茬这里——现在——等一会儿再出发吧。
我只会叫铃响两下如果她明智的话并且
早已入睡,她就不必醒来接”
他只摇了三次,然后拿起来倾听
“喂,列托还醒着?列托我在科尔家。我弄晚了
我只是想到对你说早上好之前
我想我会——我知道,但是列托——我知道——
我会,可那是什么感觉其余的路
不会很糟糕——为着它再给我一小时吧——嗬,嗬
三个小时就到了这里!但那是上坡;
其它嘚就是下坡了——为什么,不一点也不颠簸:
马从容地前进,压根儿也没有慌张
如同好玩一样。它们现在在棚子里——
我亲爱的,峩还是会回去我打电话
可不是请你邀请我回家的——”
他等着她不可能说出的那两个字,
后来是他自己说了“晚安,”那边
还是没有囙答他就挂断了电话。
那三个人绕着桌子站在灯光里
低垂着眼光,直等到他说
“我这就去看看马匹,怎么样”
科尔夫妇一起说。科尔夫人
又补充:“你看过后才可更好地判断——
你在这儿陪我吧佛瑞德。把他留下
梅泽夫兄弟,你认得穿过这儿
我能在那里找到我嘚名字
它雕刻在棚子里这样的话,要是我不知道
我在哪里它会告诉我我是谁的。我常常

“你料理完马后就回来


佛瑞德?科尔,你要讓他走”
因为你听见这里的人都这么叫他。
他倒倒忘了他的教名了”

“可我觉得那样叫,有一种基督徒的味道


可他没有注意到,是嗎那好,我至少
不是出于爱他而那样叫
上天知道。我一想到他和他有十个
十岁以下孩子这件事,就很厌恶
我也憎恨他的那个小得鈳怜的教派,
我曾听说的那个教派就那个样子。
但也不好说——看佛瑞德?科尔,十二点了
不是吗?他在这里呆了半小时了
他说怹是九点钟离开村庄商店的。
三小时走完四英里——一英里一小时
或者稍稍多一点这是为什么,似乎
一个男人不可能走得那么慢的
想┅想,他在这段时间里一定走得很卖劲
可现在,还有另外的三英里路要走!”
留下他海伦。让他回答你的问题
那种人说话直率,从怹谈自己
的一件什么事来看他总没完没了,对
其他人说的所有话充耳不闻
当然,我该想到你能让他听你说。”

“他这样一个晚上在外面呆着干什么


他为什么不能呆在家里?”

“没有晚上不在家的”


也许敬虔,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他很坚韧。”

“有浓浓的烟草味噵”

“你只是这么说说。从这个地方


到他们家不会再有另外的避身处。
我想我该再给他的妻子打个电话”

“等等,他会打的让我們看看他到底怎么做。


也看看他会不会又一次想到她
可我又怀疑他只会想到他自己。
他不会把这天气看作一回事”

“他不能走——你看!”

“是晚上,我亲爱的”

“有件事:他没有把神拖进去。”

“你也这么想是吗?你不知道这性质


他一定想在这会儿创造个奇迹。
秘密地——对他自己现在,他在想
如果成功了那就证明了一种关系,
但如果失败了他就保持沉默吧。”
他会被冻死——然后被埋葬”
不过如果那样的话,就会使一些
道貌岸然的无赖汉表现他们
假装的虔诚但我还是有许多理由
不在乎他会发生什么事。”

“那是谬論!你应当好希望磨掉的牙齿可以长回来看到他平平安安”


我不喜欢他所做的事,而这正是
你所喜欢的所以你喜欢他。”
你像其它人┅样喜欢有趣的事;
只有你们女人要装出这种姿势
来给男人好印象。你让我们作为
男人而感到羞愧以致我们看见
两个男孩打斗也觉得洎己有义务要阻止它。
让那男人的一只或两只耳朵冻掉吧我说——
他来这儿了。我把他交给你去
救他的命吧——好,进来梅泽夫。
唑坐下。你的马匹怎么样”

“准备好要走吗?我妻子在这儿


她说你不能这样你最好也放弃吧。”

“能这样吗请!如果我说请?


梅澤夫先生我会把这决定让给你妻子。
你妻子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除了灯,和它附近的什么东西外


梅泽夫似乎没有再留意什么
一只白銫弄皱的蜘蛛,他藉着伸直的
胳膊然后举起食指,指着灯下说:
“在你打开的书里看那页书!它刚刚
动了,我想它一直那样立着的,
在桌子上自从我来以后。
它却试图向后或者向前翻动自己,
我把注意力放在它身上是想看看结果;
如果向前,那么它就有朋友的焦急——
你看我知道——是要你继续读另一些
它想看看你怎样来感受如果向后
那是为着那些你翻过了、又没能读到的
好处而感到遗憾。別介意
在我们明白事情之前,它们会很多次
向我们展现——我就不说
有多少次了——那要看情况而定
有一种谎言总在说:任何事
都只茬我们面前出现一次。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最终会在哪里
我们真正的生命依靠着万物
的循环,直到我们在内心里回答
第一千次或许能證明那魔力——那书页!
它需要风的帮助。它能翻到任何一边
但如果它已经移动,风就不会去移动它
它自己移动了。因为这儿没有风
风不能煽得像那东西一样敏感。
它不可能到灯里让火苗喷出黑色的烟雾
或者将牧羊狗的衣服吹出皱褶。
你们使这一块正方形的空气
安靜明快,而温暖不顾
无边无际的黑暗、寒冷和暴风雨。
是藉着这样的举动你们才引起了身旁的
这三样:灯,狗和书页,保持了它們自身的平静;
也许所有人都会说这平静
就是你们没有的东西,然而你们给予了
我们所没有的不能给予,这是错误的;
话说一千遍就囸确那也是错误的。
我去翻页了如果没有人要去翻它。
它不会倒下那么让它直立吧。谁在乎呢”

“我不该催促你,梅泽夫


但如果你要走——就说你会留下吧。
让我拉开窗帘你会看到
面前的雪是怎样在阻止你。
你看见那冰天雪地里的一片雪白了吧
问问海伦,自從我们刚看过之后
窗框的雪又攀爬上去堆很高。”
一些灰白的东西正在压平它的容貌
它的眼睛也过于急切地一同关上了
为着去看看人們互相发现的那
有趣事,又由于它自己缺乏了解和
或者折断它那白色蘑菇般的
短脖子然后在窗玻璃前死去了。”

“梅泽夫兄弟当心,這噩梦般的谈话


会惊吓你自己远远超过惊吓我们。
与它有关系的是你因为是你
必须独自一个走出去,而后进入它”

“让他说,海伦也许他会留下。”

“你放下窗帘之前——我突然想起:


你想起了那个男孩在一个冬天跑出来
到这里来呼吸空气吗——住到艾弗里家
的那個男孩是的,那是暴风雨后的
一个晴朗早晨他路过我们的住所
发现我正用雪,护着我们的房子
为着暖和,我在深处挖着
一直将它們堆积到窗台上面。
堆靠着窗户的雪引起了他的注意。
‘嗨是个好主意’——这是他的原话。
‘当你暖暖地坐在室内研究均衡分配,
就可以想象外面六英尺深的积雪
是冬天了,你却感觉不到冬天’
这些就是他所说的。然后他就回家了
但在艾弗里的窗户外他用雪擋住了白昼。
现在你们和我都不会做这种事了
同时你不能否认,我们三个坐在这儿,
发挥我们的想象力来让雪线上升
高过外面的玻璃窗格,这并不会使天气变得
更糟糕一点也不。在那茫茫然
的冰天雪地中有一种隧道
相比隧道它更像个洞——往下的
最里面你看见有一種震动和轰动
如同风冲击的巷道磨损的边缘
所发出来的我喜欢——我喜欢。
好现在我要离开你们了,朋友”
我们以为你决定不走了呢——
你刚刚用那种方式说你在这个地方
舒服。你是好希望磨掉的牙齿可以长回来留下来的”

“我得承认下这场雪已经足够冷了。


而你們坐的这间房这整幢房子
被冻结得似乎就要碎掉。如果你们认为风声
在走远那不是因为它会消失;
雪下得越深——没有别的了——
就樾感觉不到它。听听柔软的雪弹
它在烟囱口和屋檐上对着我们爆裂
而且也到要说晚安的时候了,
你们回床上去歇息吧晚安,
抱歉打断叻你们的睡眠”

“愿你因你所做的幸运。愿你


在半路上把我们家当作休息的地方而
幸运。如果你是那种留意女人意见
的人你最好采納我的建议
并且为着你家人的缘故,而留下来不走
但我这样一遍又一遍地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你所做的超过了你权利范围内你能
你继续赱这是要冒风险的。”

“我们这儿的暴风雪不会将人置于


死地虽然我宁可是那个藏在它下面
冬眠的野兽,洞口的门被密封又被掩埋,
也不愿成一个在上面与雪打斗的人
可是想想小鸟也是栖息在树枝上,而不是在
巢里我会比它们更不如吗?
就在今晚它们被雪弄湿,但很快
就会成为冻结的岩石然而明天
它们会这树那树地跳跃,直到发芽的树枝
然后摆动它们的翅膀唱出好听的歌,
似乎还不能了解峩们所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

“但为什么呢,当无人好希望磨掉的牙齿可以长回来你继续


你的妻子——她不好希望磨掉的牙齿可以长囙来你。我们也不
你自己也不好希望磨掉的牙齿可以长回来。还有其它谁好希望磨掉的牙齿可以长回来”

“让我们不要被女人的问话陷入绝境。


好那儿还有”——她后来告诉佛瑞德在
他的那个停顿之后,她以为他会说
一个令人感到畏惧的词“神。”
却不他只是说“好,那儿还有——暴风雨
它说我必须走。如果它来了
它好希望磨掉的牙齿可以长回来我对于它如同一个战争的力量。
问问任何其它侽人吧”

他丢下了最后一句话,这使她


他让科尔和他在一起去棚子为他送行
当科尔返回,他发现他的妻子依然
站在桌子边打开的书页旁
的天赋,或者应该说他能说会道?”

“这样的人从来就爱考虑相似的情况吗”

“或者漠视人们所提的世俗问题——


什么?我们在┅个小时内对他的了解
比看见他从路上经过一千次
还要多如果那就是他布道的方式!
毕竟你不曾想你会留住他。
哦我不是在责备你。怹没有
给你说话的机会但我感到高兴
因为我们不必陪他一整个晚上。如果他留下
他也不会睡觉最小的事情都会使他感到兴奋。
他一走这里就如同没有他的教堂一样安静。”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的境况又能好多少?


我们会一直坐在这里直等到他安全到家。”

“好吧我猜你会这样,但我不会


他知道他能做什么,不然他不会尝试
我说上床吧,然后休息一下
他不会转回来的,如果他打来电话
吔是在一或两个小时之后。”
我们坐在这里陪他越过暴风雪
是对他不会有任何帮助的”

科尔一直在暗处打着电话。


科尔夫人的声音从里媔的房间传出来:
“她给你打的还是你给她打的?”
你最好穿上衣服:要是你不想再回到床上
我们早该入睡了:你看现在三点多了。”
把睡衣拿来我想和她说几句。”
他还没有到问他是否真的动身了。”

“她知道他动身了就在两个小时以前。”

“他带着铲子他嘚铲雪开路。”

“为什么我刚才要让他离开这房子!”

“不要那样你尽了你最大的努力


来留他——不过你也许没有彻底
隐藏,你倒是好唏望磨掉的牙齿可以长回来看见他用勇气来
违反你他的妻子会责怪你的。”

“佛瑞德毕竟我说过!你无论如何


不要拆开我的原话而随便理解。
她刚才说话的时候透露了说
她说‘那,’接着又‘那’——像恐吓
然后慢慢地说:‘哦,你们你们

“问我们为什么让他走?


你让我去我去告诉她为什么让他走。
他在的时候她还不说什么。
他们的号码是——二十一电话不通。
有人让话筒搁下来了这摇柄难弄。
顽固的家伙它会弄伤你的胳膊!
通了。她让它从手上落下然后就离开了。”

“试着说说吧说‘喂!’


你知道——是那样的。是的我听见——
我觉得有钟声——有窗户在卡嗒卡嗒地响,
但没有脚步声如果她在那里,也是坐下的”

“喊一下,她或许会听到伱的”


你不猜猜——?她会不会是出门了”

“我当然害怕,那她可能会这样做的”


你都听不到她是否把门敞开了
然后让风吹熄了灯,炉火也灭了

“只有这两样:她要么上床了


你见过她长什么样吗?你认识她吗
她不想和我们说话,这实在奇怪”

“佛瑞德,看看你能不能听到我所听到的来。”

“你没听到其他什么吗”

“啊,是的我听见了——那是什么?”


听起来很凶虽然仿佛时隐时现的。
怹母亲不会让他那么哭的除非

“你对这点怎么解释?”


那就是——她已经出去了
不过当然,她还是没有”他们都无助地
坐下了。“忝亮以前我们都没有任何办法”

“佛瑞德,我不要你想外出的事”

“打住。”电话铃开始叫了


他们站了起来。佛瑞德拿起电话
“喂,梅泽夫那,你到了——你妻子呢
好的!为什么我问这个——刚才她似乎不接电话。
他说她去棚子接他了——
我们都很高兴哦,鈈要再谈这个了伙计。
欢迎你路过的时候再顺便看看我们”
她终于拥有他了,虽然我没有看到
她为什么不能缺少他”

“可能不是为著她自己。


也许只是为着孩子们而需要他。”

“看来这整个忙乱都没有落到实处


是什么破坏了我们一整个晚上,仅仅为了让他好笑
怹进来是为什么——谈话与拜访?
不过他打过电话,为着告诉我们说在下雪
如果他想把我们家变成城镇
和任何地方中途的一个咖啡厅——”

“我倒是认为,你应该察觉到你刚才太过关心了”

“刚才你自己就没有关心?”

“如果你是说他不太顾及别人


而是要我们在午夜為他着想
然后又不采纳我们的建议
我同意你。但是让我们原谅他吧
我们已经参与了他一生中的一个夜晚。
你敢打赌他不会在某个时候洅打电话过来”

“我今天正好可以用步行的方式


当我的头对一朵花倾斜时
不要说我没有,因为我听到了——
你从那花朵旁边的窗台上说——
你记得你说了什么吗”

“先告诉我你感觉你听到的是什么。”

“我发现了花朵并赶走了蜜蜂


我听到了并且我想我听清楚了——
那昰什么?你叫我的名字
有什么人说‘来’——我弯下腰时听到的。”

“我也许这样想过但没大声叫出。”

“是的所以我就来了。”

這些池塘虽然在森林中,却依然


映着那整个几乎没有任何缺点的天空
并且像身旁的花朵,寒冷且颤抖
也像另一些很快要枯干的花朵,
然而它不会通过溪水或河流到外边
却由根立起,而使那黑暗之叶生长

那些在新的蓓蕾中吸水的树木


郁郁葱葱地,即将成为夏天的繁茂——
在它们用力喝光这水使它枯干之前
先可以让它们考虑两次:
好似花朵的湖水,含水的花朵
是那只会在昨日所融化的雪。

在小溪旁的牧场里有三个人


他们正收集干草并堆成锥形干草垛,
那里有片镶着金边的不规则的云
一直横放着一柄闪烁匕首突然
一个工人,将幹草叉插进地面
离开田园,回了家还有一个留了下来。
那城里长大的农场主不能理解

“就是你方才说的那话。”

“关于我们是否要哽努力”

“使点劲儿,把干草堆成草垛——因为要下雨了


差不多是半小时前说的。
我对我自己也同样这么说”

“你不知道。詹姆斯昰个大傻瓜


他认为你是在他的工作中找刺。
他是按普通农场主所做的那样理解
詹姆斯会慢慢想明白的,当然在行动之前
他总是仔细想:他只是想着话里面的意思。”

“若按他所理解我的方式那他真是个傻瓜。”

“不要让这件事烦你你知道就行了。


要是懂了这行业嘚雇员你就不会吩咐他
把工作做得更快或更好——就这两样。
我和所有人一样也是苛刻的:
很可能我会同样地为你服务。
因我知道伱不太了解我们的情形。
你只是把你心里所想的讲出来
至于我们心里所想的,你却没暗示
告诉你一个曾经发生过的故事吧:
我在塞伦,那儿有一个叫桑德斯的人
在堆干草没有人喜欢那老板。
他是那种被叫做蜘蛛的变种
瘦长的胳膊和腿,从他那
饼干一样大的驼背身体裏摇摆着展开
但工作!那人能工作,特别是
他的工作能够使他的雇工
他对自己非常严格我发现
他任何时候都是准时的——不是为着他洎己。
日光和灯笼光对他是一样东西:
我听见他整夜在谷仓里苦干
可他总喜欢对雇工鼓劲。
对那些他带不动的人他就在后面
催逼,你會那种方式在牧草地——
在他们的脚后跟,他以把割掉腿威胁他们
我看足了他那公牛般的把戏
(我们把那叫公牛般的)。我对他有防范
所以有一次,当他和我一对在干草地
装担子时我就想,有麻烦了
用耙子梳下来,说了声‘好’
一切都进展得顺利当我们到达谷倉
我们进到那里的一个隔仓。
你知道那些慢慢搭起来的干草堆
要卸的时候,只需最上面的人
很轻松一车草很快就卸光了。
你不会认为茬那种环境下一个人
还会需要很多催促吧你现在会吗?
可那个老傻瓜用双手抓住他的叉子
满是胡须的脸从深坑里探出来,看着外面
洳同军队的统帅一样喊着,‘让他妈的来!’
我是想他真是指那个意思?‘那就是你所说的’
我大声问了,这样就不会有理解的错误
‘你是说让他妈来?’‘是的让他妈的来。’
他重复了一遍但柔和许多。
你就绝不会对雇工那样说话
不管他认为自己是谁。天哪我真想尽早
除掉他,以及他那一张脏嘴
是我堆的草堆,我知道怎样卸它
我先想着轻轻用叉子,叉出
两三捆草然后我又叉了进去
将整车的草倾倒在他身上。
在灰尘中我瞥见他如同溺水的人踩着水
头从那里探出来,只见他像被夹的老鼠尖叫着
‘你是活该,’我说‘是报应!’
很快他就既没了身影,也没了叫声
我扫了扫干草架,然后走到外面让自己平静下来
坐下来,将脖子上的干草种子擦掉
┅定程度上我是等着被人询问,
其中有一个人大声喊着‘那老家伙在哪?’
‘我把他留在谷仓的干草下了
如果你想见他,你现在就可鉯把他挖出来’
他们从我擦脖子的方式,了解到
肯定发生了什么不该发生的事
他们前往谷仓;我留在原地。
他们后来告诉我他们先將干草叉起来,
有很多放到谷仓的地面。
什么都没有!他们倾听着一点声音也没有。
我猜他们认为我已刺穿他的
脑袋不然我不会将咜埋在干草底下。
他们又挖了一些‘别让他的妻子
进到谷仓这边来了。’有人从窗户看见
妈妈的,他居然沉坐在厨房椅子上
那是那年夏天最热的一天
从他后面仍能看出他气得没有办法
不敢让他知道他正被人偷看着。
(我可能把他击倒了);但我设法
埋葬他这一点倒昰伤了他的尊严。
他回到那房子是为了不再看到我。
整个下午他都远远躲着我们
我们仍然看管着他的干草。后来
我们看见他在花园里摘了一会儿豌豆:
他总不能停下来而不做任何事。”

“当发现他没有死你有没有松一口气?”

“不!那时还不好说——那很难说


我當时的确很想杀他。”

“你选择了条笨路他解雇你了没有?”

“解雇我没有!他知道我做事是有原则的。”

什么树不能采集无花果


難道葡萄不能从桦树采集?
那就是你所了解的葡萄、或桦树的全部了
如同一个秋天,一个女孩
曾把自己挂在葡萄树上又从桦树上摘下來
我应该知道葡萄会在哪些树上结果子。
我出生了我猜想,如同任何人一样
然后长成一个有点男孩子气的女孩
我的哥哥不能总把我留茬家里。
但我挂在葡萄树上摇摆的那天
我这段身世因害怕而消灭了
后来正如欧律狄刻一样,被寻的人找到
然后安全地从半空落到地面;
那么我现在生活的就是一条额外的生命
我可以在我喜欢的任何人身上把它浪费掉
那你是否知道我庆祝两个生日,
也让我拥有两个不同的姩龄
其中的一个比我看起来要小五岁——

有一天我哥哥把我带到林间空地


他知道那里有一棵孤独的桦树,
沉浸在它后面繁重的头发里
┅串葡萄饰物,挂上了它的脖子
自从去年见到它们我就了解了葡萄。
开始是一串然后是一串串
围绕着我生长在白桦树里,
就像它们在圉运的里夫四周长成;
大部分都长在我手所不能及的那边
如同我小时候心中的月亮,想拥有它

我哥哥爬上去了;最开始


他将葡萄扔给我可全都分散在了地上
所以我必须在芳香的蕨木和绣线菊中寻找;
这就给了他自己一些在树上吃的时间,
但也不长或许不如男孩子需要嘚。
为了让我完全自立他依然
爬得高高的,然后将树弯到地上
并放进我手里,让我采摘自己的葡萄
“快,抓住树梢我会放下另一個的。
当我放开的时候你要用所有力来抓牢”
我说我抓紧树了。那不是真的
相反才是真的。是树抓紧了我
就在我哥哥松开手时,树突然
而它是钓鱼杆于是我听到
哥哥的声声呼喊变成了大叫“放开!
你都不知道吗,你这女孩放开!”
而我,那婴孩一样紧握的本性
那遠比现在还要鲁莽的远古的鲁莽母亲
曾让婴孩用手吊在树枝上
或为弄干或为弄湿,或晒黑我不知道
哪样是她们想达到的(你去问问进囮论者)——
我不想对生命本身发任何怨言。
我哥哥试图使我发笑来帮助我。
“你在葡萄那里做什么
不用害怕。几个不会伤害你的
峩是说,如果你不摘它们它们也不会摘你。”
我摘这些东西真是太危险了!
“现在你该知道它的滋味了”我哥哥说,
“如同人们说到┅串酸葡萄那样当它认为
它逃离了狐狸,是因为长到了
它不该生长的地方——桦树上
狐狸根本不会认为它会在那里而去找它——
即使看见并发现了,它也够不着——
可就在这时你和我来采集了。
对葡萄来说某一方面你会比它
有优势:它只有一根,你却有两只手
来攀爬说它摘下你,这实在不那么容易”

一个接一个,我丢下帽子和鞋子,


可我依然吊在那棵树上我昂起头,
闭眼对着太阳耳朵也鈈想听
哥哥毫无意义的话。“下来”他说,
“我会用手抓住你的一点都不高。”
(照他的身高应该不算高)
“下来吧,要不然我会搖树把你摇下来。”
我没有吭气我的身子也下沉了些,
我细小的手腕拉伸着看上去就像五弦琴。
“为什么要是她不这么认真
紧握,可我应该想到我该怎么做
我会把树压弯,然后让你从上面下来”
那时是如何下来的,我并不太知道;
我一旦感觉到地面和我穿着袜孓的脚
地球似乎重新旋转了起来
在弄直我上倾的手指,并刷去树皮渣之前
我久久地盯着它们,并打量着
我哥哥说,“你没有想着用腦子想一想吗
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就不能这样,免得你
因为那树枝又被甩入空中。”
如同不是因为我对这个世界还不懂一样——
虽然哥謌从来就比我懂得多
在知识上,我还是没有迈出第一步;
我还没有学会用手放开
同样,我也没有学会和内心一起
而且从不好希望磨掉的牙齿可以长回来和它一起——也不需要,
我能意识到这点思想——不是内心。
我仍能活着如同我知道其他人活着,
徒然好希望磨掉的牙齿可以长回来抛开那些烦人的思想——
这样就能在晚上安然睡觉;但是没有什么告诉我

除它以外在木头边从来不会发出声音


就只囿我的长镰对着大地耳语。
它在说什么我自己不是很清楚;
或许是些关于太阳热度的问题,
也许是关于缺少声音——
那就是为什么它茬耳语而没有说话。
不梦想会得到那些不劳而获的礼物
或仙女与小妖精施舍出的黄金:
任何超出了事实的事情似乎都过于薄弱
就说在几荇洼地中割草的诚挚的爱,
很可能对准的是虚弱而被刺穿的花朵
(苍白的红门兰)并惊吓了伶俐的青蛇。
事实乃是那最甜蜜的梦只有劳動才知道
我的长镰耳语过后就离开了要整理的干草。

有一种东西不喜欢墙壁


它使冻结的地面在墙壁下膨胀,
在阳光中倒出地表的大石頭;
甚至使裂纹超过了两人并起的肩膀
猎人毁墙则是另一件事情:
我要跟在他们后面修复他们经过
且不把石头放回原处的地方,
他们还會让兔子不再躲藏
以取悦那吠叫的狗。我所说的裂纹
没有人看见或听见它们怎样形成,
但在春天修补的时候便会看到千疮百孔
我约叻那位山那边的邻居;
在某天我们走到那断墙并见了面
又一次将墙壁搁置在了我们中间。
我们边走边把破的墙补上
用落向各自墙角的所囿石头。
有些如同面包片有些则类似球形
我们要用一段符咒来使它们平衡:
“我们转身之前请留在你所在的位置!”
处理它们使我们的掱磨得粗糙。
哦像是另一种户外游戏,
一个站一边有点感觉了:
其实这里是我们不需墙壁的地方:
他那儿全都是松树而我的是苹果园。
我告诉他我的苹果树绝不会
穿越过去在他的松树下吃松果。
他只说“只有好栅栏才能促成好邻居。”
在我心里春天是个危害我在想
我能否在他脑中放置这样一个想法:
“为什么栅栏能促成好邻居?难道它
不该竖在有奶牛的地方但是这儿没奶牛。
在我建墙壁之前我僦该知道
我做围墙是想围住以及隔开什么
好希望磨掉的牙齿可以长回来墙壁倒下。”我会对他说那是“小精灵”
但正确说那不是,我寧可
让他自己说那是什么我看他在那里
块石头,像原始人的石器武装
在我看来他在黑暗中移动,
不止是木头还有树木的阴影
他不会詓探究父辈所说的话,
他倒喜欢想起这一句所以会又
说“只有好栅栏才能促成好邻居。”

灯笼从牲口棚的深处变亮


照在屋内的一个男人囷一个女人身上
将他们东倒西歪的影子投到附近的
一幢房子房子的窗户全都黑黢黢。
马蹄叩着那发出空洞响声的地板
他们所靠的那辆輕便马车的尾部
动了一下。男人抓着一个轮子
女人尖声大叫,“遏停住!
我看见它如同白盘子一样发亮,”
她说“就在前面挡泥板嘚光反射
到路旁的灌木丛——一个男人的脸。

“我没有看见它你确定吗——”


“——那是一张脸吗?”

“约耳我只好去看了。我不能進屋


我不能让一件令人不安的事情留下。
门锁上了窗帘拉上了,这说明不了什么
每当我们夜里回家,我总对那个
空了很久的暗房子感到陌生
在锁孔里大声咔吱响的钥匙
似乎在警告某些人赶快离开
我们进入一扇门的话,他就会从另一扇
假若我的感觉是对的,有些人總是——
哦不要拽紧我的手臂!”

“照你说这好像是条旅行道


你忘记我们在哪里了。再说是在
半晚这样的一个时候,
谁会或去或来洏且是步行?
那他为什么仍会站在灌木丛中”

“不是很晚——只是天黑了。


这里也许跟你想要说的不一样
他只是看起来像——?”
除非我把这件事弄清楚了不然我今晚绝不休息。

她从他身边挤过去自己用手拿到了它。

“你不要来”她说,“这是我的事情


如果解決的时候到了,我就是
那个解决者让他永远不敢再——
听着!他踢了块石头。听啊听!
他朝我们走过来了。约耳进去——请。
听!——现在我听不见他了请进去。”

“首先你不能让我相信那是——”

“那是——或者他派其他什么人来监视了


要是我们能够明确知道怹在哪儿
现在就是和他讲个清楚明白的时候了。
让他走掉他就会埋伏在我们周围的
任何地方,以至我踏出房门之前
都得注意一下树和灌朩丛
我不能忍受这点。约耳让我去!”

“你认为他会如此关注你,这真荒谬”

“你是说你不能了解他为什么这样关注,


哦他还没囿关注个够呢——
约耳,我不想——我不想——我答应你
我们都不能这样说话。你也不能”

“如果果真有人要去那儿,应该是我


但昰你因为这灯笼,还倒给了他便利
我们在亮的地方,他就可以干任何事了!
要是他只是想来看一看
他早就明白了一切,并且也已离开”

他似乎忘了要守住他的位置,


而是当她穿越草坪的时候就跟随着她。

“你想干什么”她对黑暗喊。


她昂然伸出手来忘了手里还提着灯笼
灯笼罩的炎热逆挨着她的裙子。

“这里没有人;你肯定弄错了”他说。


你想干什么”她叫道,然后
被一声真正到来的回答给嚇住了

“没干什么。”声音来自路边

她伸出一只手抓住约耳,她很想站稳:


绒衣烤焦的气味使她发晕

“你半晚绕这房子转干什么?”

“没干什么”后来就没说什么了。

然后那声音又说:“似乎你们害怕了


我刚刚看到你们猛抽马匹。

“好看见了——约耳,回去吧!”

她面对走来的脚步声站稳了


可她的身体还是抖动了一下。

“你看见我了”那声音说。

“你没看见——我手边还有个孩子


一个强盜不会让他的全家呆在身边。”

“半晚带孩子出来干什么——”

“到外面来走一走。我想每个孩子都应该至少


有一次睡觉很久以后外出散步的经历
我们在迪安家做客,要呆两星期”

“原来这样啊——约耳——你知道了——


你不要再想别的。知道了吗
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偏僻的地方。
约耳” 她说话好像不能转头一样。
摇晃的灯笼延伸到地面
它磕碰着,撞击着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离开了。

要想把保罗赶出这一带的任何


“妻子好吗保罗?”——他便会立即消失
有人说那是因他没有妻子,
所以讨厌被这个事儿嘲笑
有人说因为他差点结婚,就在
拥有妻子的前一两天被抛弃了。
有人说因他曾有个妻子很不错的妻子,
但和其他什么人跑了离开了他。
又有人依然認为他现在有妻子
只是他需要时刻提醒——
马上,他就会负起妻子的全部责任:
而后便会立刻跑过去找她
似乎说,“是啊我妻子好嗎?
我真好希望磨掉的牙齿可以长回来她这时候没有捣乱啊”
没有任何人担心这样做,是要摆脱保罗
从某个时刻起他就成了山营的英雄,
所以只要向他们证实:他曾在四月的
一个星期天,在牧场干涸的小溪旁
剥开了一整棵落叶松的树皮,
如同小男孩摘柳枝做成的口哨一样干净
他们问他似乎只是想看看他离开,
“妻子好吗保罗?”于是他离开了
问他这个问题的人。他只是突然消失——
没有人知噵他朝哪个方向
虽然他们听说这同一个保罗以同一的
旧伐木技巧,到新的营里
所有人的置疑都是保罗为什么
拒绝回答一个民事问题——
一个人除了恶言恶语以外
你几乎能够说任何话。这时你就有答案了
所以另有一种说法认为保罗不公平:
保罗和一个与他不相称的妻子結了婚。
保罗为她羞耻来配一个英雄,
她应该是一个女英雄才是而不
应是一个混血印第安女人。
但如果墨菲讲的那个故事是正确的
她就没什么可让自己感到自己是羞耻的了。

你知道保罗实在会制造奇迹所有人


都听说他是怎样胜过一匹驮着东西
而无法移动的马匹的,怹只要大伙儿
从装载的地方将生牛皮马具拉到营里,
保罗就会告诉老板说装载的东西不会有什么问题,
“太阳会带回你的货物”——果真——
他就借着了生牛皮回缩到普通长度这回事。
那就是我们称之为的延伸器但是我猜
那次他自己的双脚立刻跳起
碰着了天花板,叒同样着地了
然后又安全在正面着陆,
回到地板上那就是事实,或者靠近某种事实
这真是个奇谈。保罗从白松木
里将他妻子锯了出來墨菲就在那里,
然后就像你可能知道的,他将这女士锯出生了
保罗从事伐木的所有事情。
因为——我忘记了——那最后一个有野惢的锯木匠
想发现他是否能够在保罗身上
堆木材一直堆到他求饶:
他们将一块粗大的根段原木切成片,
让其一端向前逆着锯齿猛一推。
当他们顺便想看看这木材质量到底怎样时
他们看见圆木发生了一件事,
随着那些巨响将会有什么东西要离开。
可新木头上留下的是寬阔的黑色油脂痕迹
或许只除了圆木两末端各一尺。
但当保罗将他的手指放进油脂里
那根本不是油脂,而是长长的狭缝
圆木是空心嘚。他们在锯松树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空心松树。
那是因为保罗在这块地方
给我把它拿开,”锯木匠说
所有人不得不朝它看一眼,
嘫后告诉保罗他应该怎么对付它。
(他们把它当保罗的了)“你拿把折叠刀,
把口子弄大你要把能挖出的
全部挖出来,然后坐到里媔去捕鱼”对保罗来说
那空洞是那么坚实,干净而均匀
不会曾经是鸟兽或蜜蜂的房屋吧。
况且也没有让它们进入的入口
对他来说,那有几分像是一种新的空洞
他觉得最好还是藉助折叠刀
那天晚上工作结束后,他回来了
用足够亮的亮光照着它并且割开
来看了看,它昰否真是空的在那里他辨认出了
细长的木髓,或者那是木髓吗
它也许是竖立在树的末端
而留下来的脱落的蛇皮,
一百年了这树肯定長了一百年。
割得越多他两手便都是这些东西,
接着穿过它就看到了附近的池塘,
保罗想知道它会对水有什么反应
没有一丝微风,泹仅仅是他慢慢
走向沙滩而制造出来的空气气息
要将它从手上吹走,且几乎要折断了
保罗把它放在能吸水的边缘。
起先吸水时它发絀沙沙声,并且变柔软了
又过了一会儿,它就不见了
保罗用手指拖拽着它的影子,
便想着它一定熔化了。消失了
圆木挤压栅栏的遠处水面,
因为小虫飞舞而变得模糊
它慢慢升起,成了一个人一个女孩,
她湿透的头发重得如同头盔
那人,正靠着圆木转身看着保羅
自己后面,是不是有别的什么人
而她正看的是那个人而不是自己。
墨菲始终在附近在他们
在那女孩伴着喘息声呼出第一口气与笑聲之前,
她似乎过于浸透而不能存活
显得不安起来。她起身慢慢走动
对她自己或保罗说了一会儿话
然后穿过那些如同鳄鱼后背的圆木離开了,
保罗围绕着池塘追赶着她。

第二天傍晚墨菲和其他人


去喝酒,跟踪这一对去了野猫山
从那空旷的山顶,有着能看到
幽谷在群山对面所穿过的视界
在那儿的黄昏到来之后,按墨菲的叙述
他们看见保罗与他的创造物正一同住着。
自从墨菲看见保罗和她在黎明嘚
唯一的一次有人看见保罗和他妻子
他们一起坐在了半路悬崖上
看起来明亮,如同一颗星星在那里玩耍
保罗是暗的,像她的影子全蔀的亮光
都源自女孩本身,尽管不是源自一颗星星
接下来发生的事,就如同猜测一样了
那群大恶棍们一起址起喉咙,
发出高声呼喊扔过去了一个瓶子,
以作为他们对美的那种粗野赞颂
当然那个瓶子还无法达到一英里,
可叫声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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