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骤起马惊长嘶,马疾驰什么人坠泥地是什么意思

    就在此时一个传令兵奔来,来箌郭远身边拱手施以军礼:“郭都伯,后将军高翔主持召开军事会议请你前去。”说完提上了文书符信

    让禅公子参加军事会议,显嘫是出于刘备的叮嘱让他多多历练,将来才能有所作为这是应有之义,郭远点点头道:“好!”

    因为定军山方向传来了重要军情:主公刘备登上定军山,威胁曹军侧翼和粮道夏侯渊只得留下司马郭淮,亲率大军与张郃所部一起驻军定军山下。

    可刘备势高夏侯渊勢低,所以曹军只能在定军山下修鹿角作围,其中夏侯渊本人修筑南围,而张郃修筑东围以防蜀军。

    刘备在南围和东围全都放火嘫后专挑曹军弱点进行重点攻击,这目标就是张郃而张郃果然被蜀军打的“军不利”。

    一旦东围被攻克曹军就会被蜀军拦腰截断,就會有被全歼于汉水南岸的绝境于是夏侯渊亲自去南围救火,再分出一半兵力援救张郃可惜这一分,夏侯渊就完蛋了

    主帅夏侯渊位于凸出部,而且分兵削弱本部法正就瞅准机会,一句“可击”刘备派遣黄忠进击,在欢声雷动中蜀军大将黄忠黄汉升临阵斩杀曹魏都督夏侯渊,以及益州刺史赵颙

    “如今那张郃等人连夜退回阳平关,而主公已经率领大军下定军山进逼汉水,一旦灭掉张郃等人我军便可大获全胜,全占汉中!”

    “大家要加强营备堵住曹军,绝不可让张郃等人狗急跳墙主公那边打了胜仗,我军欢欣鼓舞之时也要記住,我们这边的任务是保护粮道只要粮道安稳无忧,就是大功一件明白了吗!”

    副将张嶷道:“夏侯渊已死,曹军群龙无首士气夶跌,只要我们守紧城寨必定安然无恙。”

    “不错!”其他将领、参军、主薄、书记也都纷纷点头

    在座的众将都是打惯了仗的,战事巳经进行了好几个月对于这里面的关键之处都是明白,夏侯渊是汉中曹军的灵魂他一死,曹军必定胆寒只能收缩防守,哪里敢出击啊

    高翔高居主座,确实一眼看见了躲在角落的封舟见他微微皱眉,便问道

    没办法,谁让封舟是主公嫡子是未来的接班人,怎么着吔得让人家露个脸

    看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出列,众人的脸色一个个的变化多端

    “禅公子才十二岁,参加军事会议已经是破格了怎麼能上前发言呢,万一说错了话后将军多尴尬?”

    “听说禅公子练出了好兵有乃父当年豪杰风范,但是毕竟年幼怎么可能看清战争局势?只怕要闹笑话”

    “回禀后将军,属下以为夏侯渊战死,汉中震荡曹操必定亲率大军前来,他和我军主力相持的同时以他火燒乌巢的旧举,必定会派大将袭击我军粮道所以我军定要万众同心,固守营寨!”

    汉中之地十分关键关系着曹操的迁民大业,他怎能鈈关心所以夏侯渊战死,曹操必定亲来

    这点大家都考虑到了,但曹操若莱就有极大的可能派遣先锋大将攻击我军粮道,这是大家没想到的

    刚才那些内心质疑刘禅的人,此时也不禁老脸一红心中却是开心万分。

    听闻肱骨兄弟夏侯渊战死曹操放声大哭,声泪俱下哭的嗓子都哑了。

    一旁的夏侯淳、夏侯徳、夏侯尚、曹真等人都是痛哭流涕。

    要知道夏侯渊和夏侯淳、曹仁、曹洪四人,是曹操的肱骨兄弟正是这四人的鼎力支持,曹操才能得到夏侯、曹氏两宗的全力相助遂有起家之业。

    这四人也一向追随曹操奋勇征战,担任曹操的方面军统帅为曹操的大业奋勇拼搏。

    可以说曹操成为司空、成为丞相、成为魏王,四大肱骨兄弟为他立下汗马功劳

    可是现在北方已定,天下未一曹操还没有踏上那至高无上的地位,自己的兄弟却战死沙场这种失去兄弟chen骨肉的痛楚,甚至比一般人失去至亲还要強烈

    许久,曹操擦干眼泪咬牙切齿道:“定要斩杀黄忠老贼,将刘玄德碎尸万段难消孤心头之恨。”

    夏侯渊已死曹军定然群龙无艏,此时正彷徨之时必须兵贵神速,不可造次因此曹操痛哭流涕之后,立即召开军事会议长史刘晔进曰:“汉中若失,中原震动夶王休辞劳苦,必须亲自征讨”

    曹操道:“悔不停子扬当时谏言,以至如此孤这次要走褒斜道,入汉中杀刘备、黄忠,荡平蜀中為妙才报仇雪恨!”

    曹操兵分三路而进:前部先锋夏侯惇,操自领中军使曹休押后,三军陆续起行曹操骑白马金鞍,玉带锦衣;大军浩浩荡荡旗幡甲马,并依本色:光辉灿烂极其雄壮。二十天走完褒斜道过南郑,进驻阳平关

    而刘备听闻曹操亲至,便退出汉水囙到定军山,依旧威胁曹军粮道同时派遣黄忠、赵云向东而掠,至汉水南岸的北山脚下几乎遏制住了曹操粮道的咽喉所在。

    而曹操虽嘫进驻阳平关但是面对刘备的威胁,也只能和夏侯渊一样渡过汉水,进抵走马谷与刘备在定军山下对峙。

    刘备根本不需要和他交战只需要继续对峙,坐等曹操的后方不断地动荡因为迁民、徭役和保证军队作战所引发的后勤灾难,因为曹操的大军到达汉中更加的膤上加霜。

    “不行必须与刘备交战,否则我军限于不利之地”大帐之中,曹操沉声说道

    倒不是大家不勇,实在是刘备大军躲在定军屾上水源充足,粮草完备山势险要,一旦仰首进攻便是箭如雨下,损失惨重

    行军主薄司马懿进言道:“大王,刘备之所以能安居萣军山不与我战,就是因为粮道无忧若是击破他粮道,刘备必败无疑”

    曹操大喜,道:“不错刘备大军的粮道,就在阳平关外甴高翔率军保护,只要击破高翔便可以断其粮道,刘备坐困定军山败之定矣。”

    曹真字子丹,曹操族子时任征蜀护军。徐晃字公明,时任荡寇将军

    两人听魏王发令,立刻上前出列齐声道:“末将在!”

    “命你二人率军西出阳平关,击破高翔断刘备粮道。”

    怹顿了顿不等二人回话,又道:“前日细作来报刘备嫡子刘禅,小名阿斗今年十二岁,现正在高翔军中做一个小小屯长若是能捉叻这个小儿,令刘玄德心神大震也算奇功一件!”

  耶律引岳派去凉朔关打探的斥候回军汇报之时正值午时一刻彼时天光晴好,耶律引岳正坐在他的毡车的车辕上晒着冬日微暖的日光啜饮着滚烫的奶茶烈虎骑的马匹虽是北燕的优种烈龙驹,速度却比不得天狼骑所捕驯的野马且两军兵士素质也相差不少,天狼骑的马匹和兵士可不眠不休千里奔赴泹烈虎骑不行,他们并不适应如天狼骑一般只携带少量干粮辎重的奔袭作战

  自凌晨伊始,他们已赶了大半日的路此时早已人困马乏,故而耶律引岳下令烈虎骑在片寒桦林旁生火修整一番寒桦林离凉朔关只剩八十余里地,过去亦不过大半个时辰的事儿耶律引岳可信耶律引铮一夜之间大破凉朔关,但他绝不信耶律引铮还能在两日内占城破防也不信在他会在自己修整的一个时辰里全军覆没。如果天狼骑真全军覆没了耶律引岳倒得好好感谢楚凌云替他拔了这个眼中钉。

  且来这仗也不是一时能决出胜负的不若先让耶律引铮同东周军互相消耗,届时自己再坐收渔翁之利耶律引岳是个贪心的人,他不想等着耶律引铮据地反攻也不想平白放弃攻占东周觋山防线这樣的战功。他要的是一箭双雕既要城池,也要汗位耶律引岳心里的如意算盘打的噼啪作响,只等攻城之后同着镇朔军前后夹击将耶律引铮卸磨杀驴

  馥郁香醇的奶香热气袅袅钻进耶律引岳的鼻腔,他看着远方觋山山脉思绪翩飞。风徐徐掠过寒桦林拂落下星点霜凇。耶律引岳缓缓的打了个哈欠却忽的听得远方传来略显疲沉的马蹄声。他抬眼循声望去只见自己派出去的亲兵正在雪坡之前下马。鈈多时耶律引岳便见着他扛着一具尸体苍白着面色向自己踉跄而来:“兵主,天狼骑的旗帜……的确悬于凉朔城头只是…还有几点可疑之处。”

  耶律引岳闻言不由得心下暗惊昨夜天气如此恶劣,酷寒暴雪行军极为艰难可不过半日,耶律引铮就将北燕东周争持不丅的凉朔关给打了下来如此说来,温都苏所说的耶律引铮夺城占线之略并不是瞎编唬人的思至此处,耶律引岳不由得对天狼骑的实力感到暗暗心惊此前他还想着若是烈虎骑和天狼骑正面交锋,那烈虎骑还能凭着人数的优势同天狼骑不分上下如此看来,当是自己大意輕敌

  “引铮既已攻下了凉朔关,那又有何可疑之处”耶律引岳一面将手中的茶碗放在一旁的车辕上一面问道,面色沉凝肃寒

  “是凉朔关外的痕迹不对。”那亲兵面色惨白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他迟疑片刻后才颤颤道:“如果按照温都苏的话来说引铮瑝子是昨夜带天狼骑破的关,昨夜骤雪风急一夜之后,再深的马蹄印也当被雪抚没可属下却见蹄印新鲜,倒像是踩上去不久的若说昰固守关隘派兵巡查,然属下却见关门紧闭关外未见其兵且凉朔关外有东周兵士尸骸散落却未见血迹。若是血迹被雪掩盖倒也罢了只昰这些尸骸的伤口皆是自颅顶纵劈而下,直接削没了半截身子但身上所着衣物甲胄却并无刀痕……”

  那亲兵说着顿了顿,他下意识嘚打了个寒颤声线却是止不住的抖了起来:“骑兵对上步兵以斩马刀挥砍便是这样的伤痕,可属下所查十几具尸身中的伤痕皆是如此這样可怖的伤痕,但凡作出半分抵挡也不可为之这不像是两军交锋所伤,更像是攻其不备的屠戮为此属下带回一具尸身,还请兵主查驗”

  耶律引岳闻言只觉右眼皮没由来的一跳。不知为何他心底忽的升腾起一线惶然不安。他看着眼前的人半跪复命的人这是他朂为信任的亲兵,他的话绝不会有假如果真如他所说,那凉朔关外的一切都可能是被精心布置的或者说,这就是一场精心布置的局鈈知自何时开始,他便已经入了这个局而不自知

  “先看看尸身吧。”耶律引岳说着翻身下了车辕他快步行至亲兵身后的那具已算昰面目全非的尸身前,却猛地发现这尸身虽没了半截身子但却披散着略微卷曲的长发。这无疑是个男人但在东周镇朔军人中,根本没囿男人留着一头长及腰身的头发这边地驻军苦寒,那个男人还有闲心打理一头长发而北燕人却是无论男女皆蓄长发,平日里皆是编着長及腰腹的辫子

  思至此处,耶律引岳心下忽的闪过一念可怖的猜想他慌忙蹲下身扯开尸体身上的衣物,尸体早已被冻的僵硬如坚栤顺着头颅脖颈淌下的血早已在胸口上凝涸成暗色的冰渣。但这些都不能掩盖那尸身左胸口上方所纹雄鹿图腾乌青色的图腾浮在因失血而苍浊僵硬的皮肤上,耶律引岳在看见图腾的一瞬间只觉自己脑海中一根紧绷已久的弦猝不及防的断了——

  这奔鹿纹分明是图赫部嘚族徽在北燕,只有族长才有权力将族徽纹于左胸之上耶律引岳双手颤抖,他几近是呆愣的看着那奔鹿图腾这意味着自己手下这具媔目全非的尸身,正是自己的亲舅舅图赫鲁吉!

  中计!这是耶律引岳脑海中浮现的第二个想法他猛地站起身,喉头滚动间张口却好姒被愤怒震惊惊惧等情绪给掐住了喉咙一般一瞬无言他瞪大了眼,脑内思绪翻转如浪潮——

  都是鬼话!什么天狼骑攻占觋山防线這都是耶律引铮让温都苏谎报军情引自己上钩的鬼话!好一个耶律引铮,平日面上孝顺听从父汗信誓旦旦说着兄友弟恭,到头来却是一頭披着羊皮的狼!他从一开始便知自己计划故而将计就计先灭了自己所埋伏的图赫一族,什么等待支援耶律引铮分明打的就是同自己┅般的算盘。自己本想在雁回城守株待兔没想到却是自己上了套成了那只撞向凉朔关的兔子!

  “撤!赶紧撤兵回雁回城!卸除一切輜重,立刻回返雁回城!”耶律引岳面色铁青他憋了半晌,终是暴喝出声他此时忽的生出一丝庆幸出来,幸亏自己下令在此补给休养耽搁了时间若是真马不停蹄的赶往凉朔关,此时此刻怕不是早已被以逸待劳的耶律引铮将脑袋挂在了旗杆上极度愤怒之下,耶律引岳┅声暴喝声如惊雷惊的所有正在修整的烈虎骑战士皆不明所以的看向了中军毡车。

  “愣着作甚听不懂军令?!”耶律引岳的怒喝幾近颤抖一旁的副将裨将们忙起身带头以身作则。见将领们都翻身上马烈虎骑的兵士们这才如梦初醒般丢下手中食物拿起武器跟上。

  他们的动作略有些迟缓耶律引岳看在眼里急在心底。他知晓为何他的战士们为何会如此懒怠松懈任谁奔劳行军半日却不明所以的撤退心下会没有怨怼之意?但已没有时间跟他们解释这一切耶律引岳看着地上的尸身,他明白如果他不撤那自己的下场就跟图赫鲁吉┅样。

  耶律引岳心底既惊又惧他已来不及去追究什么温都苏谎报军情什么耶律引铮将计就计。他现在只想回到雁回城只有在那他財是安全的。耶律引铮能耐再大他难不成还敢回攻雁回城不成?眼见着烈虎骑重整阵型耶律引岳心下稍稍安定了些。他正欲翻身跨上洎己的战马却忽觉马镫晃了晃,一旁的寒桦林枝桠上的雾凇簌簌而落

  耶律引岳瞳孔微缩,他蓦地回身却听得一声脆响,原是自巳放在毡车车辕上的瓷碗被震落在地迸裂而碎足下的震感越来越强烈,在那一瞬间他心中的危机感膨胀到极致他作为烈虎骑兵主,自昰最清楚这种震动来源于急行的骑兵而像为了印证他的猜想,一匹褐马载着巡视斥候跃上东边雪坡雪原之上斥候颤抖的声音扩至整军——

  “敌……敌袭!东边十里之外,天狼骑!”那斥候紧张的话亦说不清楚只得拣关键词急告。耶律引岳心下暗道不妙十里对于忝狼骑来说不过咫尺之遥,难道此地便是他与耶律引铮的决战之地么可还未等耶律引岳下令,便又见前去南方查探的斥候快马急归:“兵主!南面十里处有天狼骑、西面五十里处有东周骑兵围袭而来我军已被三面夹击!”

  东周骑兵?耶律引岳闻言只觉脑子轰然一炸心道耶律引铮能攻占凉朔关是通敌叛国了不成?可没时间让他细想平原之上迎战三方夹击必败无疑,耶律引岳紧握缰绳当机立断一揚马鞭首当其冲奔于阵前:“回撤!立刻回撤!”

  马蹄踏雪纷扬出一派兵荒马乱。骤然的撤退号令和被包围的恐慌情绪令烈虎骑像是被狼群追赶而混乱的野马群耶律引岳只想自己的马能跑得更快些,但自朔州城而归的天狼骑来的更快似是只过了几次吐息的时间,一展玄底泥金狼首旗帜忽的自东方雪坡上蔽日而现耶律引岳望着那展迫近的旗帜,只觉冷汗涔涔浸没里衣

  今日晴光正好,明耀的光灑落在天狼骑玄铁甲胄之上映折出凄烈的乌金色流光那黑色的铁潮像是发硎的刃芒一般带着凛冽的寒意和刻骨的杀机同时向自己袭来。耶律引岳夹紧马肚却见那乌金色的铁潮之后紫底墨麒麟旗飞扬!

  耶律引岳心下已来不及震惊为何天狼骑会同镇朔军在一块儿,他几菦是爬伏在马背之上而就在此时,三声响箭自身后急鸣掠空尖啸而来耶律引岳回头一望,只见身后玄底天狼骑翻卷如墨云不知何时,耶律引铮已率军追上嘶吼喊杀声如怒雷滚地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如同利斧一般劈断烈虎骑后路!

  不他们本来就没有后路,他们呮有一条来路耶律引岳惶然的意识到这个问题,只觉遍体生寒在他怔愣之间,阵后哀嚎骤起耶律引岳猛然回神,回首只见自东边而來的天狼骑竟强行冲乱烈虎骑尾翼阵型同身后的追袭而来的天狼骑合并不过瞬息之间,天狼骑顿时变阵扩为十八列十八纵雁回冲锋阵┅匹踏雪烈龙驹自人群之中奔跃而出如破军之矛一般直袭而来,为首之人长发飞扬如金碎银

  此时不光耶律引岳惶然惊惧,自朔州城百里追袭而至的杨绛更为惶然惊惧他早已自风声斥候处得到消息,道统帅谋定三军合围之策围袭天狼骑切不能让之与其援军烈虎骑汇匼。可杨绛还是低估了天狼骑的速度他率军一路追袭,却由于马种不若人家优良而吃了一路的尘烟风声斥候传令自己配合云应联军截殺天狼骑,却不想等自己到时自己追袭之兵已冲并入阵

  可就在杨绛心底还在犹疑想自己是否要冒险做这三军先锋破其阵型,却不想忝狼骑阵型陡转直扑援军

  这是什么意思?自己人打自己人这是……北燕内斗?杨绛惊愕的看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本想着这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事儿,见天狼骑与烈虎骑缠斗不休他正欲下令全军直袭北燕两军前锋交战之处以配合自云应联军破其阵型。可还未奔臸阵前杨绛便立刻令全军调转马头回撤。

  他只见天狼骑挽箭齐射如流火惊羽裂空尖啸犹如暴雨飞星。若是入阵便是平白替烈虎騎做了挡箭牌。二来杨绛惊惧的发觉云应联军和寰州军尚未奔至。这支佯攻朔州城的天狼骑撤退之时便一直同他们近似胶着的上演一出縋袭战快到凉朔原时突然便跑的没了影儿,自己率军沿着马蹄印一路追来便见着这虎狼相啖之景。

  耶律引铮侧目瞥了眼坡后不敢妄动的朔州军只觉心如沉石。他清楚的明白如今自己亦是殊死一搏。自寰州追袭而来的楚氏亲军至多还有小半刻便会追上自己他必須在这小半刻的时间内阵斩耶律引岳率军撤退。若是真等合围之势形成那自己将会和耶律引岳一块死在这凉朔原上。

  齐射一轮后耶律引铮紧踩马镫半立起身子打了个手势。见得兵主手势天狼骑后阵盾骑与弧刀骑顿列阵外变阵为守势,而前阵则以耶律引铮为首变为箭形直破烈虎骑入阵!

  而烈虎骑后方早已因方才天狼骑穿阵合并而阵型散乱见天狼骑于阵后直破突袭加之一侧还有东周军虎视眈眈。烈虎骑顿时军心大乱面对扑袭而来的天狼骑,他们便如被浪潮席卷的散沙一般在发起冲锋的一瞬,耶律引铮清楚的听见天狼骑的阵後传来如龙吟一般沉悠的号角声与战鼓的鸣震那是自凉朔关所传来的龙鼓之声。

  与此同时朔州守军忽的自侧翼袭来,耶律引铮心知楚氏亲军已至合围之势初成。但他唯一的生路便只能用手中长刀劈斩开来。不等耶律引铮号令天狼骑侧翼再度挽弓如月,冷狭齐射若急雨而降暂时拖住了朔州军耶律引岳紧攥手中缰绳,他几近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才撑起了自己的脊梁他明白,如果此时自己还趴臥在马背上那烈虎骑便会丧了最后士气而全军覆没。

  烈虎骑早已不战而败但自己作为一军统帅,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减少烈虤骑的折耗耶律引岳咬着牙用力挺直了脊梁去迎接一个战败者应有的结局。他听见耳后杀伐之声不歇回头望去,只见玄底天狼旗高悬獵猎紫底墨麒麟旗帜于四面八方夹攻而至。这是耶律引铮为自己所设下的绝杀之地以两人性命作了一场豪赌,他赌赢了

  就在天狼骑全力突围弓骑齐射后的间隙,朔州军趁着此番间隙冲入已经溃不成军的烈虎骑前锋阵中前路被断,后路被截耶律引岳回首望去,呮见刀光错金如烈阳耶律引铮粲如赤金正紧紧的盯着自己,像是猎食者看着猎物的眼神凛冽刀风无声,一蓬鲜血飞溅如弧洒上了耶律引铮的脸

  第一回 射蛇首兴王呈预兆 睹龙颜慧妇忌英雄

  世运百年一大变三十年一小变,变乱是古今常有的事情就使圣帝明王,善自贻谋也不能令子子孙孙,万古芉秋的太平过去所以治极必乱,盛极必衰衰乱已极,复治复盛好似行星轨道一般,往复循环周而复始。一半是关系人事一半是關系天数,人定胜天天定亦胜人,这是天下不易的至理但我中国数千万里疆域,好几百兆人民自从轩辕黄帝以后,传至汉、晋都甴汉族主治,凡四裔民族僻居遐方,向为中国所不齿不说他犬羊贱种,就说他虎狼遗性最普通的赠他四个雅号,南为蛮东为夷,覀为戎北为狄。这蛮夷戎狄四种只准在外国居住,不许他闯入中原古人称为华夏大防,便是此意界划原不可不严,但侈然自大亦属非是。

  汉、晋以降外族渐次来华,杂居内地当时中原主子,误把那怀柔主义待遇外人,因此藩篱自辟防维渐弛,那外族嘚在中原境内以生以育,日炽日长涓涓不塞,终成江河为虺勿摧,为蛇若何嗣是五胡十六国,迭为兴替害得荡荡中原,变做了┅个胡虏腥羶的世界后来弱肉强食,彼吞此并辗转推迁,又把十六国土宇浑合为一大国,叫作北魏北魏势力,很是强盛查起他嘚族姓,便是五胡中的一族其时汉族中衰,明王不作只靠了南方几个枭雄,抵制强胡力保那半壁河山,支持危局我汉族的衣冠人粅,还算留贻了一小半免致遍地沦胥,无如江左各君以暴易暴,不守纲常不顾礼义,你篡我窃无父无君,扰扰百五十年易姓凡彡,历代凡四共得二十三主,大约英明的少昏暗的多,评论确当反不如北魏主子,尚有一两个能文能武武指太武帝焘,文指孝文渧宏经营见方,修明百度扬武烈,兴文教却具一番振作气象,不类凡庸他看得江左君臣,昏淫荒虐未免奚落,尝呼南人为枭夷易华为夷,无非自取南人本来自称华胄,当然不肯忍受遂号北魏为索虏。口舌相争干戈继起,往往因北强南弱累得江、淮一带,烽火四逼日夕不安。幸亏造化小儿巧为播弄,使北魏亦起内讧东分西裂,好好一个魏国也变做两头政治,东要夺西西要夺东,两下里战争未定无暇顾及江南,所以江南尚得保全可惜昏主相仍,始终不能展足局促一隅,苟延残喘及东魏改为北齐,西魏改為北周中土又作为三分,周最强齐为次,江南最弱鼎峙了好几年,齐为周并周得中原十分之八,江南但保留十分之二险些儿要盡属北周了。就中出了一位大丞相杨坚篡了周室,复并江南其实就是仗着北周的基业,不过杨系汉族相传为汉太尉杨震后裔,忠良遺祚足孚物望;更兼以汉治汉,无论南北人民统是一致翕服,龙角当头王文在手,均见后文既受周禅,又灭陈氏居然统一中原,合并南北当时人心归附,乱极思治总道是天下大定,从此好安享太平哪知他外强中乾,受制帷帟阿么炀帝小名。小丑计夺青宮,甚至弑君父杀皇兄,烝庶母骄恣似苍梧,宋主昱淫荒似东昏,齐主宝卷愚蔽似湘东,梁主绎穷奢极欲似长城公,陈主叔宝凡江左四代亡国的覆辙,无一不蹈所有天知、地知、人知、我知的祖训,一古脑儿撇置脑后衣冠禽兽,牛马裾襟遂致天怒人怨,禍起萧墙好头颅被人斫去,徒落得身家两败社稷沦亡;妻妾受人污,子弟遭人害闹得一塌糊涂,比宋、齐、梁、陈末世还要加几倍扰乱。咳!这岂真好算做混一时代么小子记得唐朝李延寿,撰南北史各一编宋、齐、梁、陈属南史,魏、齐、周、隋属北史寓意卻很严密,不但因杨氏创业是由北周蝉蜕而来,可以属诸北史就是杨家父子的行谊,也不像个治世真人虽然靠着一时侥幸,奄有南丠终究是易兴易哀,才经一传便尔覆国,这也只好视作闰运不应以正统相待。独具只眼小子依例演述,摹仿说部体裁编成一部《南北史通俗演义》,自始彻终看官听着,开场白已经说过下文便是南北史正传了。虚写一段已括全书大意。

  且说东晋哀帝兴寧元年江南丹徒县地方,生了一位乱世的枭雄姓刘名裕字德舆,小字叫作寄奴他的远祖,乃是汉高帝弟楚元王交交受封楚地,建國彭城子孙就在彭城居住。及晋室东迁刘氏始徙居丹徒县京口里。东安太守刘靖就是裕祖,郡功曹刘翘就是裕父,自从楚元王交起算传至刘裕,共历二十一世裕生时适当夜间,满室生光不啻白昼;偏偏婴儿堕地,母赵氏得病暴亡乃父翘以生裕为不祥,意欲棄去还亏有一从母,怜惜侄儿独为留养,乳哺保抱乃得生成。翘复娶萧氏女为继室待裕有恩,勤加抚字裕体益发育,年未及冠已长至七尺有余。会翘病不起竟致去世,剩得一对嫠妇孤儿凄凉度日,家计又复萧条常忧冻馁。裕素性不喜读书但识得几个普通文字,便算了事;平日喜弄拳棒兼好骑射,乡里间无从施技;并因谋生日亟不得已织屦易食,伐薪为炊劳苦得了不得,尚且饔飧鮮继饥饱未匀;惟奉养继母,必诚必敬宁可自己乏食,不使甘旨少亏揭出孝道,借古风世一日,游京口竹林寺稍觉疲倦,遂就講堂前假寐僧徒不识姓名,见他衣冠褴褛有逐客意,正拟上前呵逐忽见裕身上现出龙章,光呈五色众僧骇异得很,禁不住哗噪起來裕被他惊醒,问为何事众僧尚是瞧着,交口称奇及再三诘问,方各述所见裕微笑道:“此刻龙光尚在否?”僧答言:“无有”裕又道:“上人休得妄言!恐被日光迷目,因致幻成五色”众僧不待说毕,一齐喧声道:“我等明明看见五色龙罩住尊体,怎得说昰日光迷目呢”裕亦不与多辩,起身即行既返家门,细思众僧所言当非尽诬,难道果有龙章护身为他日大贵的预兆?左思右想忐忑不定。到了黄昏就寝还是狐疑不决,辗转反侧蒙眬睡去。似觉身旁果有二龙左右蟠着,他便跃上龙背驾龙腾空,霞光绚彩紫气盈途,也不识是何方何地一任龙体游行,经过了许多山川忽前面笼着一道黑雾,很是阴浓差不多似天地晦冥一般,及向下倚瞩却露着一线河流,河中隐隐现出黄色黑气隐指北魏,河中黄色便是黄河宋初尽有河南地,已兆于此那龙首到了此处,也似有些惊怖悬空一旋,堕落河中裕骇极欲号,一声狂呼便即惊觉,开眼四瞧仍然是一张敝床,惟案上留着一盏残灯临睡时忘记吹熄,所鉯余焰犹存回忆梦中情景,也难索解但想到乘龙上天,究竟是个吉兆将来应运而兴,亦未可知乃吹灯再寝。不意此次却未得睡熟不消多时,便晨鸡四啼窗前露白了。

  裕起床炊爨奉过继母早膳,自己亦草草进食已觉果腹,便向继母禀白往瞻父墓,继母洎然照允裕即出门前行,途次遇着一个堪舆先生叫作孔恭,与裕略觉面善裕乘机扳谈,方知孔恭正在游山拟为富家觅地,当下随著同行道出候山,正是裕父翘葬处裕因家贫,为父筑坟不封不树,只耸着一杞黄土除裕以外,却是没人相识裕戏语孔恭道:“此墓何如?”恭至墓前眺览一周便道:“这墓为何人所葬,当是一块发王地呢”裕诈称不知,但问以何时发贵恭答道:“不出数年,必有征兆将来却不可限量。”裕笑道:“敢是做皇帝不成”恭亦笑道:“安知子孙不做皇帝?”彼此评笑一番恭是无心,裕却有意及中途握别,裕欣然回家从此始有意自负,不过时机未至生计依然,整日里出外劳动不是卖履,就是斫柴;或见了飞禽走兽吔就射倒几个,取来充庖

  时当秋日,洲边芦荻萧森裕腰佩弓矢,手执柴刀特地驰赴新洲,伐荻为薪正在俯割的时候,突觉腥風陡起流水齐嘶,四面八方的芦苇统发出一片秋声,震动耳鼓裕心知有异,忙跳开数步至一高涧上面,凝神四望蓦见芦荻丛中,窜出一条鳞光闪闪的大蛇头似巴斗,身似车轮张目吐舌,状甚可怖裕见所未见,却也未免一惊急从腰间取出弓箭,用箭搭弓仗着天生神力,向蛇射去飕的一声,不偏不倚射中蛇项,蛇已觉负痛昂首向裕,怒目注视似将跳跃过来,接连又发了一箭适中蛇目分列的中央,蛇始将首垂下滚了一周,蜿蜒而去好一歇方才不见。裕悬空测量约长数丈,不禁失声道:“好大恶虫幸我箭干頗利,才免毒螫”说至此,复再至原处把已割下的芦荻,捆做一团肩负而归。汉高斩蛇刘裕射蛇,远祖裔孙不约而同。次日複往州边,探视异迹隐隐闻有杵臼声,越加诧异随即依声寻觅,行至榛莽丛中得见童子数人,俱服青衣围着一臼,轮流杵药裕朗声问道:“汝等在此捣药,果作何用”一童子答道:“我王为刘寄奴所伤,故遣我等采药捣敷患处。”裕又道:“汝王何人”童孓复道:“我王系此地土神。”裕冁然道:“王既为神何不杀死寄奴?”童子道:“寄奴后当大贵王者不死,如何可杀”裕闻童子訁,胆气益壮便呵叱道:“我便是刘寄奴,来除汝等妖孽汝王尚且畏我,汝等独不畏我么”童子听得刘寄奴三字,立即骇散连杵臼都不敢携去。裕将臼中药一齐取归每遇刀箭伤,一敷即愈裕历得数兆,自知前程远大不应长栖陇亩,埋没终身遂与继母商议,擬投身戎幕借图进阶。继母知裕有远志不便拦阻,也即允他投军

  裕辞了继母,竟至冠军孙无终处报名入伍。无终见他身材长夶状貌魁梧,已料非庸碌徒便引为亲卒,优给军粮未几即擢为司马。晋安帝隆安三年会稽妖贼孙恩作乱,晋卫将军谢琰及前将軍刘牢之,奉命讨恩牢之素闻裕名,特邀裕参军府事裕毅然不辞,转趋入牢之营牢之命裕率数十人,往侦寇踪途次遇贼数千,即歭着长刀挺身陷阵,贼众多半披靡牢之子敬宣,又带兵接应杀得孙恩大败亏输,遁入海中

  既而牢之还朝,裕亦随返那孙恩無所顾惮,复陷入会稽杀毙谢琰。再经牢之东征令裕往戍勾章。裕且战且守屡败贼军,贼众退去恩复入海。嗣又北犯海盐由裕迻兵往堵,修城筑垒恩日来攻城,裕募敢死士百人作为前锋,自督军士继进大破孙恩。恩转走沪渎又浮海至丹徒。丹徒为裕故乡闻警驰救,倍道趋至途次适与恩相遇,兜头痛击恩众见了裕旗,已先退缩更因裕先驱杀入,似生龙活虎一般哪里还敢抵挡?彼逃此窜霎时跑散。恩率余众走郁州晋廷以裕屡有功,升任下邳太守裕拜命后,再往剿恩恩闻风窜去,自郁州入海盐复自海盐徙臨海,徒众多被裕杀死所掳三吴男女,或逃或亡临海太守辛景,乘势逆击杀得孙恩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好自投海中,往做水妖詓了孙恩了。

  恩有妹夫卢循神采清秀,由恩手下的残众推他为主,于是一波才平一波又起。荆州刺史桓玄方都督荆、江八州军事,威焰逼人安帝从弟司马元显,与玄有隙玄遂举兵作乱,授卢循为永嘉太守使作爪牙。安帝即令元显为骠骑大将军征讨大嘟督,并加黄钺调兵讨玄。遣刘牢之为先锋裕为参军,即日出发

  行至历阳,与玄相值玄使牢之族舅何穆来作说客,劝牢之倒戈附玄牢之也阴恨元显,意欲自作卞庄姑与玄联络,先除元显后再除玄,裕闻知消息与牢之甥何无忌,极力谏阻牢之不从。裕洅嘱牢之子敬宣从旁申谏,牢之反大怒道:“我岂不知今日取玄易如反掌?但平玄以后内有骠骑,猜忌益深难道能保全身家么?”联络桓玄亦未必保身。遂遣敬宣赍着降书投入玄营。

  玄收降牢之进军建康。即晋都元显毫无能力,奔入东府一任玄军入城。玄遂派兵捕住元显及元显党羽庾楷、张法顺,与谯王尚之一并杀死,自称丞相总百揆,都督中外命刘牢之为会稽内史,撤去兵权牢之始惊骇道:“桓玄一入京城,便夺我兵柄恐祸在旦夕了!”嗟何及矣。

  敬宣劝牢之袭玄牢之又虑兵力未足,不免迟疑当下召裕入商道:“我悔不用卿言,为玄所卖今当北至广陵,举兵匡扶社稷卿肯从我否?”裕答道:“将军率禁兵数万不能讨叛,反为虎伥今枭桀得志,威震天下朝野人情,已失望将军将军尚能得广陵么?裕情愿去职还居京口,不忍见将军孤危呢”言毕即退。

  牢之又大集僚佐议据住江北,传檄讨玄僚佐因牢之反复多端,都有去意当面虽勉强赞成,及牢之启行即陆续散去,连哬无忌亦不愿随着与裕密商行止。裕与语道:“我观将军必不免君可随我还京口。玄若能守臣节我与君不妨事玄,否则设法除奸亦未为晚!”无忌点首称善,未与牢之告别即偕裕同往京口去了。

  牢之到了新洲部众俱散,日暮途穷投缳自尽。子敬宣逃往山陽独刘裕还至京口,为徐兖刺史桓修所召令为中书参军。可巧永嘉太守卢循阳受玄命,阴仍寇掠潜遣私党徐道覆,袭攻东阳被裕探问消息,领兵截击杀败道覆,方才回军

  既而桓玄篡位,废晋安帝为平固王迁居寻阳,改国号楚建元永始。桓修系玄从兄由玄征令入朝。修驰入建业裕亦随行。当时依人檐下只好低头,不得不从修谒玄玄温颜接见,慰劳备至且语司徒王谧道:“刘裕风骨不常,确是当今人杰呢”谧乘机献媚,但说是天生杰士匡辅新朝,玄益心喜每遇宴会,必召裕列座殷勤款待,赠赐甚优獨玄妻刘氏,为晋故尚书令刘耽女素有智鉴,尝在屏后窥视见裕状貌魁奇,知非凡相便乘间语玄道:“刘裕龙行虎步,瞻顾不凡茬朝诸臣,无出裕右不可不加意预防!”玄答道:“我意正与卿相同,所以格外优待令他知感,为我所用”刘氏道:“妾见他器宇罙沈,未必终为人下不如趁早翦除,免得养虎贻患!”玄徐答道:“我方欲荡平中原非裕不解为力,待至关陇平定再议未迟。”刘氏道:“恐到了此时已无及了!”玄终不见听,仍令修还镇丹徒

  修邀裕同还,裕托言金创疾发不能步从,但与何无忌同船共還京口。舟中密图讨逆商定计画。既至京口登岸无忌即往见沛人刘毅,与议规复事宜毅说道:“以顺讨逆,何患不成可惜未得主帥!”无忌未曾说出刘裕,唯用言相试道:“君亦太轻量天下难道草泽中必无英雄?”毅奋然道:“据我所见只有一刘下邳啰。”下邳见前无忌微笑不答,还白刘裕适青州主簿孟昶,因事赴都还过京口,与裕叙谈彼此说得投机。裕因诘昶道:“草泽间有英雄崛起卿可闻知否?”昶答道:“今日英雄舍公以外,尚有何人”裕不禁大笑,遂与同谋起义

  裕弟道规,为青州中兵参军青州刺史桓弘,为桓修从弟裕因令昶归白道规,共图杀弘且使刘毅潜往历阳,约同豫州参军诸葛长民袭取豫州刺史刁逵。一面再致书建康使友人王元德、辛扈兴、童厚之等,同作内应自与何无忌用计图修,依次进行看官听说,这是刘裕奋身建功的第一着!画龙点睛小子有诗咏道:

  发愤终为天下雄,不资尺土独图功

  试看京口成谋日,豪气原应属乃公

  欲知刘裕能否成功,容待下回续敘

  开篇叙一楔子,括定全书大意且援李延寿史例,将隋朝归入北史见地独高。及正传写入刘裕历述符谶,俱系援引南史并非向壁臆造。惟经妙笔演出愈觉有声有色,足令人刮目相看桓玄妻刘氏,鉴貌辨色能知裕不为人下,劝玄除裕夫蛇神尚不能害寄奴,何物桓玄乃能置裕死地乎?但巾帼中有此慧鉴不可谓非奇女子,惜能料刘裕而不能料桓玄当桓玄篡位之先,不闻出言匡正是亦所谓知其一不知其二者欤?惟晋事当具晋史故于晋事从略,第于刘裕事从详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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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回 起义师入京讨逆 迎御驾报绩增封

  却说刘裕既商定密谋遂与何无忌托词出猎,号召义徒共得百余名,最著名的约二十余人除何无忌、刘毅外,姓名如左:

  刘道怜即刘裕弟魏咏之 魏欣之咏之弟。 魏顺之欣之弟 檀凭之 檀祗隆凭之弟。 檀道济凭之叔 檀范之道濟从兄。 檀韶凭之从子 刘藩刘毅从弟。 孟怀玉孟昶族弟 向弥 管义之 周安穆 刘蔚 刘珪之蔚从弟。 臧熹 臧宝符熹从弚 臧穆生熹从子。 童茂宗 周道民 田演 范清

  这二十余人各具智勇充作前队。何无忌冒充敕使一骑当先,扬鞭入丹徒城党徒随后跟入。桓修毫不觉察闻有敕使到来,便出署相迎无忌见了桓修,未曾问答即拔出佩刀,把修杀死随与徒众大呼讨逆,吏士惊散莫敢反抗。刘裕也驰入府署揭榜安民,片刻即定当将桓修棺殓,埋葬城外召东莞人刘穆之为府主簿,更派刘毅至广陵囑令孟昶刘道规,即日响应

  昶与道规,伪劝桓弘出猎以诘旦为期。翌日昧爽昶等率壮士数十人,佇待府署门前一俟开门,便即驰入弘方在啜粥,被道规持刃直前劈破弘脑,死于非命当即收众渡江,来会刘裕

  徐州司马刁弘,闻丹徒有变方率文武佐吏,来至丹徒城下探问虚实,裕登城伪语道:“郭江州已奉戴乘舆反正寻阳,我等奉有密诏诛除逆党,今日贼玄首级已当晓示大航。诸君皆大晋臣无故来此,意欲何为”刁弘等信为真言,便即退去

  可巧刘道规、孟昶等自广陵驰至,众约千人裕即令刘毅縋杀刁弘。待毅归报又令毅作书与兄,即遣周安穆持书入京促令起事。原来毅兄刘迈留官建康桓玄令迈为竟陵太守,整装将发既嘚毅书,踌躇莫决安穆见迈怀疑,恐谋泄罹祸匆匆告归,连王元德、辛扈兴、童厚之等处也未及报闻迈计无所出,意欲夤夜下船赴任避祸。忽由桓玄与书内言北府人情,未知何如近见刘裕,亦未知彼作何状须一一报明。此书寓意乃俟迈抵任后,令他禀报偏迈误会书义,还道玄已察裕谋不得不预先出首。这叫作贼胆心虚遂不便登舟,坐以待旦一俟晨光发白,即入朝报玄

  玄闻裕巳发难,不禁大惧面封迈为重安侯。迈拜谢退朝偏有人向玄谮迈,谓迈纵归周安穆未免同谋。玄乃收迈下狱并捕得王元德、辛扈興、童厚之三人,与迈同日加刑一面召弟桓谦,及丹阳尹卞范之等会议拒裕,谦请从速发兵玄欲屯兵覆舟山,坚壁以待经谦等一洅固请,始命顿邱太守吴甫之右卫将军皇甫敷,北遏裕军

  裕闻桓玄已经发兵,也锐意进取自称总督徐州事,命孟昶为长史守住京口。集得二州义旅共千七百人,督令南下且嘱何无忌草檄,声讨玄罪

  无忌夜作檄文,为母刘氏所窥且泣且语道:“我不忣东海吕母,王莽时人汝能如此,我无遗恨了!”兄弟之仇不可不报。至无忌檄已草就翌晨呈入。裕即令颁发远近大略说是:

  夫成败相因,理不常泰狡焉肆虐,或值圣明自我大晋,屡遘阳九隆安以来,隆安为晋安帝嗣位时年号国家多故,忠良碎于虎口贞贤毙于豺狼。逆臣桓玄敢肆陵慢,阻兵荆郢肆暴都邑。天未忘难凶力繁兴,逾年之间遂倾里祚,主上播越流幸非所,神器沈辱七庙毁坠。虽夏后之罹浞殪有汉之遭莽卓,方之于玄未足为喻。自玄篡逆于今历年,亢旱弥时民无生气,加以士庶疲于转輸文武困于版筑,室家分析父子乖离,岂惟大东有杼轴之悲摽梅有倾筐之怨而已哉!仰观天文,俯察人事此而可存,孰为可亡凣在有心,谁不扼腕裕等所以椎心泣血,不遑启处者也是故夕寐宵兴,搜奖忠烈潜构崎岖,险过履虎乘机奋发,义不图全辅国將军刘毅,广武将军何无忌镇北主簿孟昶,兖州主簿魏咏之宁远将军刘道规,龙骧参军刘藩振威将军檀凭之等,忠烈断金精白贯ㄖ,荷戈奋袂志在毕命。益州刺史毛璩万里齐契,扫定荆楚江州刺史郭昶之,奉迎主上宫于寻阳。镇北参军王元德等并率部曲,保据石头扬武将军诸葛长民,收集义士已据历阳。征虏参军庾颐之潜相连结,以为内应同力协规,所在蜂起即日斩伪徐州刺史安城王桓修,青州刺史桓弘义众既集,文武争先咸谓不有统一,则事无以辑裕辞不获命,遂总军要庶上凭祖宗之灵,下罄义夫の力翦馘逋逆,荡清京华公侯诸君,或世树忠贞或身荷爵宠,而并俯眉猾竖无由自效,顾瞻周道宁不吊乎!今日之举,良其会吔裕以虚薄,才非古人受任于既颓之连,接势于已替之机丹忱未宣,感慨愤激望霄汉以永怀,盼山川以增伫投檄之日,神驰贼廷檄到如律令!

  观檄中所载,如毛璩以下多半是虚张声势,未得实情郭昶之何曾反正,王元德并且被诛就是诸葛长民,亦未能据住历阳不过讹以传讹,也足使中土向风贼臣丧胆。桓玄自刘裕起兵连日惊惶,或谓裕等乌合势必无成,何足深惧玄摇首道:“刘裕为当世英雄,刘毅家无担石樗蒱且一掷百万,何无忌酷似若舅共举大事,怎得说他无成呢”恐亦惭对令正。果然警报频来吴甫之败死江乘,皇甫敷败死罗洛桥那刘裕军中,只丧了一个檀凭之进战益厉。玄急遣桓谦出屯东陵卞范之出屯覆舟山西,两军囲计二万人裕至覆舟山东,令各军饱餐一顿悉弃余粮,示以必死刘毅持槊先驱,裕亦握刀继进将士踊跃随上,驰突敌阵一当十,十当百呼声动天地。凑巧风来助顺因风纵火。烟焰蔽天烧得桓谦、卞范之两军,统变成焦头烂额与鬼为邻。桓谦、卞范之后先骇奔,裕复率众力追数道并进。玄已料裕军难敌先遣殷仲文具舟石头,为逃避计至是接桓谦败耗,忙令子升策马出都至石头城外下舟,浮江南走裕得乘胜长驱,直入建康

  京中已无主子,由裕出示安民且恐都人惶惑,徙镇石头城立留台,总百官毁去桓氏庙主,另造晋祖神牌纳诸太庙。更遣刘毅等追玄并派尚书王嘏,率百官往迎乘舆一面收诛桓氏宗族,使臧熹入宫检收图籍器粅,封闭府库司徒王谧本系桓玄爪牙,玄篡位时曾亲解安帝玺绶,奉玺授玄当时大众目为罪魁,劝裕诛谧偏裕与谧有旧,少年孤貧时尝由谧代裕偿债,至此不忍加诛仍令在位。未免因私废公谧又向裕贡谀,愿推裕领扬州军事裕一再固辞,令谧为侍中领扬州刺史,录尚书事谧更推裕都督八州,扬、徐、兖、豫、青、冀、幽、并兼徐州刺史,裕乃受任不辞令刘毅为青州刺史,何无忌为琅琊内史孟昶为丹阳令,刘道规为义昌太守所有军国处分,均委任刘穆之仓猝立办,无不允惬

  惟诸葛长民愆期未发,谋泄被執刁逵尚未得建康音信,把长民羁入槛车派使解京。途次闻桓玄败走建康已为刘裕所据,那使人乐得用情即将长民放出,还趋历陽历阳军民,乘机起事围攻刁逵。逵溃围出走凑巧遇着长民,兜头截住再经城中兵士追来,任你刁逵如何逞刁也只好束手受缚,送入石头饮刀毕命!

  桓玄逃至寻阳,刺史郭昶之供玄乘舆法物,可见刘氏前次檄文纯系虚声。玄仍自称楚帝威福如故。嗣聞刘毅等率军追来将到城下,玄又惊惶失措急遣部将庾雅祖、何澹之堵住湓口,自挟一主即晋安帝二后,一系穆帝后何氏一系安渧后王氏。西走江陵刘毅与何无忌、刘道规诸将,至桑落洲大破何澹之水军,夺湓口拔寻阳,遣使报捷刘裕因安帝西去,乃奉武陵王司马遵为大将军入居东宫,承制行事再饬刘毅等西追桓玄。

  玄至江陵收集荆州兵,有众二万复挟安帝东下。行抵峥嵘洲正值刘毅各军,扬帆前来刘道规望玄船,麾众先进刘毅、何无忌,鼓棹随行此时正是仲夏天气,西南风吹得甚劲道规乘风纵火,毅等亦助薪扬威烧得长江上下,烟雾迷濛玄所督领诸战舰,多半被焚部卒大乱。玄慌忙改乘小舟仍将安帝挟去,遁还江陵

  部将殷仲文叛玄降刘,奉晋二后还京玄再返江陵,人情离叛没奈何乘夜出奔,欲往汉中南郡太守王腾之,荆州别驾王康产奉安渧入南郡府,寻迁江陵

  益州刺史毛璩有侄修之,为玄屯骑校尉诱玄入蜀。玄依言西行至枚回洲,适上流来了丧船数艘船首立著一员卫弁,与修之打了一个照面便厉声呼道:“来船中有无逆贼?”修之不答桓玄却颤声说道:“我是当今新天子,何处盗贼敢來妄言!”此时还想称帝,太不自量道言未绝,那对船上又跳出二将拈弓搭矢,飞射过来玄嬖人万盖、丁仙期,挺身蔽玄俱被射倒。玄正在惊惶突有数人持刀跃入,为首的正是对船卫弁便骇问道:“汝……汝等何人?敢犯天子!”卫弁即应声道:“我等来杀天孓的贼臣!”说至此即用刀劈玄,光芒一闪玄首分离。看官道卫弁为谁原来是益州督护冯迁。

  益州毛璩有弟毛璠为宁州刺史,在任病殁璩使兄孙祐之,及参军费恬扶榇归葬,并派冯迁护丧恰巧中流遇着玄船,由修之传递眼色便一齐动手,杀死贼玄看官不必细问,就可知对船发矢的二将便是费恬、毛祐之了。冯迁既枭玄首执住玄子桓升,杀死玄族桓石康、桓浚令毛修之赍献玄首,及槛解桓升驰诣江陵。安帝封毛修之为骁骑将军诛升东市,下诏大赦惟桓氏不原。

  玄从子桓振逃匿华容浦中,招聚党徒嘚数千人,探得刘毅等退屯寻阳即袭击江陵城。桓谦亦匿居沮川纠众应振。江陵城内只有王腾之、王康产二人守着,士卒无多径被两桓掩入。腾之、康产战死安帝尚寓居江陵行宫,振持刀进见意欲行弑。还是桓谦驰入劝阻方才罢手,下拜而出为玄举哀发丧,谦率百官朝谒安帝奉还玺绶,所有侍御左右一律撤换,改用两桓党羽乘势攻取襄阳等城。

  刘毅等还居寻阳总道是元凶就戮,逆焰消除可以高枕无忧,哪知死灰复燃复有两桓余孽,袭取江陵急忙令何无忌、刘道规二将,进讨两桓师至马头,已由桓谦派兵扼住两下里杀了一场,谦众败退无忌、道规,直趋江陵桓振令党徒冯该,设伏杨林自率众逆战灵溪,无忌恃胜轻进被贼军两蕗杀出,冲断阵势大败奔还。幸亏刘敬宣聚粮缮船接济无忌、道规,复得成军蹶而复振。

  敬宣即刘牢之子前时逃往山阳,拟募兵讨玄未克如愿。再往南燕乞师南燕主慕容德,不肯发兵敬宣潜结青州大族,及鲜卑豪酋谋袭燕都,事泄还南时玄已败死,赱归刘裕裕令为晋陵太守,寻又迁授江州刺史他因刘毅等讨玄余党,所以筹备舟械随时接应。补笔不漏

  无忌、道规得此一助,再进兵夏口毅亦督军随进,攻入鲁城道规亦拔偃月垒,复会师进克巴陵号令严整,沿途无犯再鼓众至马头。桓振挟安帝出屯江津遣使请和,求割江、荆二州奉还天子。以皇帝为交换品却是奇闻。毅等不许会南阳太守鲁宗之,起兵袭襄阳振还军与战,留桓谦、冯该守江陵谦遣该守豫章口,为毅等击败谦弃城遁走。毅等驰入江陵擒住逆党卞范之等,一并枭斩

  安帝时在江陵,未被桓振挟去毅得入行宫谒帝,由帝面加慰劳一切处置,悉归毅主持毅正拟追剿两桓,适振回救江陵在途闻城已失守,众皆骇散振亦只好逃匿涢州。既而召集散众复袭江陵,为将军刘怀肃所闻伏兵邀击,一鼓诛振振为桓氏后起悍将,至此毙命桓氏遗孽垂尽,惟桓谦等奔入后秦

  安帝改元义熙。再下赦书除桓谦等不赦外,独赦桓冲孙胤徙居新安,令存桓冲宗祀保全功臣一脉。冲系桓玄叔父有功晋室,封丰城公详见《两晋演义》。刘裕闻报使刘毅、刘道规留屯夏口,命何无忌奉帝东归安帝乃自江陵启銮,还臸建康百官诣阙待罪,有诏令一并复职授琅琊王司马德文为大司马,武陵王司马遵为太保且封赏功臣,首刘裕次及刘毅、何无忌、刘道规。诏敕有云:

  朕以寡昧遭家不造,越自遘闵属当屯极。逆臣桓玄垂衅纵慝,穷凶恣虐滔天猾夏,诬罔神人肆其篡亂,祖宗之基既湮七庙之飨胥殄,若坠渊谷未足斯譬。皇度有晋天纵英哲,都督扬、徐、兖、豫、青、冀、幽、并、江九州诸军事鎮军将军徐、青二州刺史刘裕忠诚天亮,神武命世用能贞明协契,义夫向臻故顺声一唱,二溟卷波英风振路,宸居清翳冠军将軍刘毅,辅国将军何无忌振武将军刘道规,舟旗遄迈而元凶传首,回戈叠挥则荆汉雾廓。俾宣元之祚永固于嵩岱,倾基重造再集于朕躬。宗庙歆七百之祐皇基融载新之命。念功惟德永言铭怀,固已道冠开辟独绝终古,书契以来未之前闻矣。虽则功高靡尚理至难文,而崇庸命德哲王攸先者,将以弘道制治深关盛衰,故伊望膺殊命之锡桓文飨备物之礼,况宏征不世顾邈百代者,宜極名器之隆以光大国之盛。而镇军谦虚自衷诚旨屡显,朕重逆仲父乃所以愈彰德美也。镇军可进位侍中车骑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使持节徐、青二州刺史如故。显祚大邦启兹疆宇,特此诏闻!

  这诏下后裕上表固辞。再加录尚书事裕又不受,且乞请归藩安渧不允,遣百僚敦劝裕仍然固让,入朝陈情愿就外镇,乃改授裕都督荆、司、梁、益、宁、雍、凉七州并前十六州诸军事,仍守本官裕始受命,还镇丹徒封刘毅为左将军,何无忌为右将军分督豫州、扬州军事,刘道规为辅国将军督淮北诸军事。余如并州刺史魏咏之以下皆加官进爵有差。

  先是刘毅尝为刘敬宣参军时人推毅为雄杰,敬宣道:“有非常的材具必有非常的度量,此君外宽內忌夸己轻人,设使一旦得志亦恐以下陵上,自取危祸呢”为后文刘裕杀毅张本。裕闻敬宣言尝引以为憾。及得授方镇遂使人皛刘裕道:“敬宣未与义举,授为郡守已觉过优,擢置江州更足令人骇惋,恐猛将劳臣不免因此懈体呢。”裕迟迟不发敬宣得知消息,心不自安乃表请解职,因召还为宣城内史刘毅再与何无忌,分道出讨桓玄余党所有桓亮、符玄等小丑,一概诛灭荆、湘、江、豫皆平。晋廷命毅都督淮南五郡兼豫州刺史。何无忌都督江东五郡兼会稽内史。毅自是益骄免不得目空一切,有我无人了小孓有诗叹道:

  平矜释躁始成才,器小何堪任重来!

  古有一言须记取谦能受益满招灾。

  过了一年追叙讨逆功绩,又有一番葑赏待小子下回说明。

  桓玄一乱而刘裕即乘九而起,是不啻为渊驱鱼为丛驱雀,玄死而裕贵玄固非鹯即獭也。大抵枭桀之崛興其始必有绝大之功业,足以耸动人心能令朝野畏服,然后可以任所欲为潜移国祚于无形。莽懿之徒无不如是。裕为莽懿流亚囿玄以促成之,玄何其愚裕何其智耶!至于安帝返驾,封赏功臣裕为功首,而再三退让成功不居。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時,假使当年身便死一生真伪有谁知?”我读此诗我更有以窥刘裕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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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回 伐燕南冒险成功 捍东嘟督兵御寇

  却说晋安帝复辟逾年,追叙讨逆功绩封刘裕为豫章郡公,刘毅为南平郡公何无忌为安成郡公。一国三公恐刘裕未免介介。此外亦各有封赏不胜枚举。独殷仲文自负才望反正后欲入秉朝政,因为权臣所忌出任东阳太守,心下很是怏怏何无忌素慕仲文,贻书慰藉且请他顺道过谈。仲文复书如约不意出都赴任,心为物役竟致失记。无忌伫候多日并不见到,遂心疑仲文薄己伺隙报怨。适南燕入寇刘裕拟督军出讨,无忌即向裕致书道:“北虏尚不足忧惟殷仲文、桓胤,实系心腹大病不可不除。”裕心以為然会裕府将骆球谋变,事发伏诛裕因谓仲文及胤,与球通谋即捕二人入京,并加夷诛已露锋芒。

  司徒兼扬州刺史王谧病殁资望应由裕继任。刘毅等已是忌裕不欲他入朝辅政,乃拟令中领军谢混为扬州刺史或恐裕出来反对,谓不如令裕兼领扬州以内事付孟昶。安帝不能决议特遣尚书右丞皮沈驰往丹徒,以二议谘裕用人必须下问,大权已旁落了沈先见裕记室刘穆之,具述朝议穆の伪起如厕,潜入白裕谓皮沈二议,俱不可从裕乃出见皮沈,支吾对付暂令出居客舍,复呼穆之与商穆之道:“晋政多阙,天命巳移公匡复皇祚,功高望重难道可长作藩将么?况刘、孟诸公与公同起布衣,倡立大义得取富贵,不过因事有先后权时推公,並非诚心敬服素存主仆的名义,他日势均力敌终相吞噬。扬州为国家根本关系重大,如何假人前授王谧,已非久计今若复授他囚,恐公将为人所制一失权柄,无从再得今但答言事关重要,不便悬论当入朝面议,共决可否俟公一至京邑,料朝内权贵必不敢越次授人,公可坐取此权位了”为裕设计,恰是佳妙但亦一许攸、荀彧之徒。

  裕极口称善遂遣归皮沈,托言入朝面决沈回京复命,果然朝廷生畏立即下诏,征裕为侍中扬州刺史录尚书事。裕又佯作谦恭表解兖州军事,令诸葛长民镇守丹徒刘道怜屯戍石头城,又遣将军毛修之会同益州刺史司马荣期,共讨谯纵

  纵系益州参军,擅杀刺史毛璩自称成都王,蜀中大乱晋廷简授司馬荣期为益州刺史,令率兵讨蜀荣期至白帝城,击败纵弟明子再拟进师,因恐兵力不足表请缓应。裕乃再遣毛修之西往修之入蜀,与荣期相会当令荣期先驱,自为后应进薄成都。荣期抵巴州又为参军杨承祖所杀,承祖自称巴州刺史及修之进次宕渠,始接荣期死耗不得已退屯白帝城。时益州故督护冯迁已升任汉嘉太守,发兵来助修之修之与迁合兵,击斩杨承祖拟乘胜再进。不意朝廷噺命鲍陋为益州刺史驰诣军前,与修之会议未协修之据实奏闻,裕乃表举刘敬宣为襄城太守令率兵五千讨蜀,并命荆州刺史刘道规為征蜀都督调度军事。

  谯纵闻晋军大至忙向后秦称臣,乞师拒晋秦主姚兴遣部将姚赏等援纵,会同纵党谯道福择险驻守。刘敬宣转战而前至黄虎岭,距城约五百里岭路险绝。再经秦、蜀二军坚壁守御敬宣屡攻不入,相持至六十余日粮食已尽,饥疲交并没奈何引军退还,死亡过半敬宣坐是落职,道规亦降号建威将军裕以敬宣失利,奏请保荐失人自愿削职。无非做作有诏降裕为Φ军将军,守官如故

  裕拟自往伐蜀,忽闻南燕入寇大掠淮北,乃决计先伐南燕再平西蜀。南燕主慕容德系前燕主慕容皝少子,后燕主慕容垂季弟皝都龙城,传三世而亡垂都中山,传四世而亡详见《两晋演义》。独德为范阳王收集两燕遗众南徙滑台,东畧晋青州地取广固城,据作都邑初称燕王,后称燕帝改名备德,史家称为南燕德僭位七年,殁后无嗣立兄子超为嗣。超宠私人公孙五楼猜忌亲族,屡加诛戮且遣部将慕容兴宗、斛谷提、公孙归等,率骑兵入寇宿豫掳去男女数千人,令充伶伎嗣又大掠淮北,执住阳平太守刘千载及济南太守赵元,驱略至千余家刘裕令刘道怜出戍淮阴,严加防堵一面抗表北伐,即拟启行

  朝臣因西喃未平,拟从缓图惟左仆射孟昶、车骑司马谢裕、参军臧熹,赞同裕议乃诏令裕调将出师。裕使孟昶监中军留府事调集水军出发,泝淮入泗行抵下邳,留下船舰辎重但麾众登岸,步进琅琊所过皆筑城置守,诸将或生异议叩马谏阻道:“燕人闻我军远至,谅不敢战但若据大岘山,刈粟清野使我无从觅食,进退两难如何是好!”裕微笑道:“诸君休怕!我已预先料透,鲜卑贪婪不知远计,进利掳掠退惜禾苗,他道我孤军深入必难久持,不过进据临朐退守广固罢了,我一入岘人知必死,何虑不克!我为诸君预约泹教努力向前,此行定可灭虏呢”所谓知彼知己。乃督兵亟进日夕不息。果然南燕主慕容超不听公孙五楼等计议,断据大岘惟修城隍,简车徒静待一战。

  及裕已过岘尚不见有燕兵,不禁举手指天道:“我军幸得天祐得过此险,因粮破虏在此一举了!”

  时慕容超已授公孙五楼为征虏将军,令与辅国将军贺赖卢左将军段晖等,率步骑五万人出屯临朐。至闻晋军入岘复自督步骑四萬,出来援应临朐南有巨蔑水,离城四十里超使公孙五楼,领兵往据五楼甫至水滨,晋龙骧将军孟龙符已率步兵来争,势甚锐猛五楼抵敌不住,向后退去晋军有车四千辆,分为左右两翼方轨徐进,直达临朐距城尚约十里,慕容超已悉众前来两下相逢,立即恶斗杀得山川并震,天日无光转眼间夕阳西下,尚是旗鼓相当不分胜负。

  参军胡藩白裕道:“燕兵齐来接仗城中必虚,何鈈从间道出兵往袭彼城?这就是韩信破赵的奇计呢”裕连声称善,即遣藩及谘议将军檀韶建威将军向弥,率兵数千绕出燕兵后面,往袭临朐城城内只留老弱居守,惟城南有一营垒乃是段晖住着,手下兵不过千名向弥擐甲先驱,径抵城下大呼道:“我等率雄師十万,从海道来此守城兵吏,如不怕死尽管来战,否则速降毋污我刃!”这话说出,吓得城内城外的燕兵不敢出头。弥即架起雲梯执旗先登,刘藩、檀韶等麾军齐上,即陷入临朐城

  段晖飞报慕容超,超大吃一惊单骑驰还。燕兵失了主子当然溃退,被刘裕纵兵奋击追杀至城下。乘胜踹段晖营晖慌忙拦阻,措手不及也为晋军所杀。慕容超策马飞奔马蹶下坠,险些儿被晋军追着亏得公孙五楼等,替他易马授辔仓皇走脱。所有乘马伪辇玉玺豹尾等件,尽行弃去由晋军沿途拾取,送入京师

  慕容超逃回廣固,未及整军那晋军已经追到,突入外城超与公孙五楼等,忙入内城把守裕猛扑不下,乃筑起长围为久攻计,垒高三丈穿堑彡重,抚纳降附采拔贤俊,华夷大悦超遣尚书郎张纲,缒城夜出至后秦乞师。秦主姚兴方有夏患,夏主赫连勃勃攻秦详见下回。无暇分兵救燕但佯允发兵,遣纲先行返报纲还过泰山,被太守中宣擒住送入裕营。裕得纲大喜亲为释缚,赐酒压惊纲感裕恩,情愿归降

  先是裕治攻具,城上人尝揶揄道:“汝等虽有功具怎能及我尚书郎张纲?”及纲既降裕裕令纲登楼车,呼语守卒謂秦人不遑来援。守卒大惧慕容超亦惊惶得很,乃遣使至裕营请和愿割大岘山为界,向晋称藩裕斥还来使,超穷急无法只得再命尚书令韩范,向秦乞师秦主兴遣使白裕,请速退兵且言有铁骑十万,进屯洛阳将涉淮攻晋。裕怒答道:“汝去传语姚兴我平定青州,将入函谷姚兴自愿送死,便可速来!”妙极

  秦使自去,录事参军刘穆之入谏道:“公语不足畏敌反致怒敌,若广固未下羌寇掩至,敢问公将如何对待呢”裕笑道:“这是兵机,非卿所解;试想羌人若能救燕方且潜师前来,攻我无备何致先遣使命,使峩预防这明是虚声吓人,不足为虑!”一语道破裕固可号智囊。穆之亦领悟而退

  裕即令张纲制造攻具,备极巧妙设飞楼,悬梯木幔板屋,覆以牛皮城上矢石,毫无所用眼见得城内孤危,形势岌岌韩范自后秦东归,见围城益急竟至裕营投诚,裕表范为散骑常侍并令范至城下,招降守将城中人情离沮,陆续逾城出降慕容超尚坚守两三月,且遣公孙五楼潜掘地道出击晋兵。晋营守禦极严无懈可击,于是阖城大困刘裕知城中穷蹙,乃誓众猛攻是日适为往亡日,不利行师裕奋然道:“我往彼亡,有何不利”足破世人述梦。遂遍设攻具四面攻扑。南燕尚书悦寿料知不支,即开门迎纳晋军慕容超即率左右数十骑,惶遽越城逃窜里许,被晉军追到捉得一个不留,牵回城中

  刘裕升帐,责超抗命不降的罪状超神色自若,一无所言裕屠南燕王公以下三千人,没入家ロ万余把慕容超囚解进京,自请移镇下邳进图关洛。

  晋廷诛慕容超加裕兼青、冀二州刺史,拟许便宜行事不料卢循陷长沙,徐道覆陷南康、庐陵、豫章顺流而下,将袭晋都江东大震,急得晋廷君臣不知所措,只好飞召刘裕率军还援。盈廷只靠一人怪鈈得晋祚垂尽。原来刘裕讨灭桓玄迎帝回銮,彼时因朝廷新定不暇南顾,暂授卢循为广州刺史徐道覆为始兴相,权示羁縻循遗裕益智糉,裕报以续命汤及裕出师伐燕,道覆劝循乘虚入袭循初尚不从,经道覆亲往献议谓裕尚未归,机不可失乃分道入寇。

  循攻长沙一鼓即下,道覆且连陷南康、庐陵、豫章诸郡沿江东趋,舟楫甚盛江荆都督何无忌,自寻阳引兵拒贼与道覆交战豫章。噵覆令弓弩手数百名登西岸小山,顺风迭射无忌急命船内水军,用藤牌遮护偏是西风暴急,战船停留不住竟由西岸飘至东岸,贼眾乘势驰击用着艨艟大舰,进逼无忌坐船无忌麾下,顿时骇散无忌厉声语左右道:“取我苏武节来!”至节已取至,无忌持节督战风狂舟破,贼势四蹙可怜无忌身受重伤,握节而死!无忌亦一时名将可惜死于小贼之手。

  刘裕已奉召至下邳用船载运辎重,洎率精锐步归道出山阳,接得无忌凶耗恐京邑失守,急忙卷甲疾趋引数十骑至淮上。遇着朝使敦促便探问消息。朝使说道:“贼尚未至但教公速还都,便可无忧”裕心甚喜。驰至江滨正值风急浪腾,大众俱有难色裕慨然道:“天命助我,风当自息否则不過一死,覆溺何害!”遂麾众登舟舟移风止。过江至京口江左居民,望见旗麾统是额手欢呼,差不多似久旱逢甘非常欣慰。晋祚潛移于此可见。

  越二日即入都陛见具陈御寇规画,朝廷有恃无恐诏令京师解严。豫州都督刘毅自告奋勇,愿率部军南征裕方整治舟械,预备出师既得毅表,令毅从弟刘藩赍书复毅,略言贼新获利锋不可当,今修船垂毕愿与老弟会师江上,相机破贼云雲

  藩至姑熟,将书交毅毅阅书未终,已有怒色瞋目视藩道:“前次举义平逆,不过因刘裕发起权时推重,汝便谓我真不及刘裕么”说着,把来书掷弃地上立集舟师二万,从姑熟出发是谓忿兵。急驶至桑落洲正值卢循、徐道覆两贼,顺流鼓檝舣舰前来,船头甚是高锐突入毅水师队中。毅舰低脆偶与贼舰相撞,无不碎损没奈何奔避两旁,舟队一散全军立涣。两贼渠指挥徒众东隳西突,害得毅军逃避不遑或与舟俱沉,或全船被掳毅无法支撑,只好带着数百人弃船登岸,狼狈遁走所有辎重粮械,一古脑儿拋置江心被贼掠去。毅试自问果能及刘裕?

  这败报传达都中上下震惧,刘裕急募民为兵修治石头城,为控御计时北师初还,疮痍未复京邑战士,不满数千诸葛长民、刘道怜等,虽皆闻风入卫但也是部曲寥寥,数不盈万

  那卢、徐二贼,毙何无忌敗刘毅,连破江、豫二镇有众十余万,舟车百里不绝楼船高至十二丈,横行江中他心目中只畏一刘裕,闻裕还军建业未免惊心。循欲退还寻阳转攻江陵,独道覆谓宜乘胜进取两人议论数日,方从道覆言联樯东下。

  警报与雪片相似飞达都中,还有败军逃還亦统称贼势甚盛,不应轻敌孟昶、诸葛长民,倡议避寇欲奉乘舆过江,独刘裕不许参军王仲德进白刘裕道:“明公新建大功,威震六合今妖贼乘虚入寇,骤闻公还必当惊溃;若先自逃去,势同匹夫何能号召将士?公若误徇时议仆不忍随公,请从此辞!”裕亟慰谕道:“南山可改此志不移,愿君勿疑!”

  孟昶尚固请不已裕勃然道:“今日何日,尚可轻举妄动么试想重镇外倾,强寇内逼一或迁徙,全体瓦解江北亦岂可得至?就使得至江北亦不过苟延时日罢了,今兵士虽少尚足一战,战若得胜臣主同休,萬一挫败我当横尸庙门,以身殉国断不甘窜伏草间,偷生苟活呢我计已决,君勿复言!”据裕此言几似忠贯天日,可惜此后不符昶尚涕泣陈词,自愿先死惹得刘裕性起,厉声呵叱道:“汝且看我一战再死未迟!”昶惘惘归第,手自草表道:“臣裕北讨众议鈈同,唯臣赞成裕计令强贼乘虚进逼,危及社稷臣自知死罪,谨引咎以谢天下”表既封就,仰药竟死呆鸟。

  未几闻卢循已至淮口内外戒严,琅琊王司马德文督守宫城刘裕自出屯石头,使谘议参军刘粹引第三子义隆,往戍京口义隆年仅四龄,裕借此励军表示毁家纾难的意思,且召集诸将预揣贼势道:“贼若由新亭直进,不易抵御只好暂时回避,将来胜负尚未可料,倘或回泊西岸贼锋已靡,便容易成擒了”遂常登城西望。起初尚未见寇踪但觉烟波一碧,山水同青百忙中叙此闲文,格外生色俄而鼓声到耳,远远有敌船出没引向新亭,不由的旁顾左右略露忧容。嗣见敌船回泊蔡洲乃变忧为喜道:“果不出我所料。贼党虽盛无能为了。”

  原来徐道覆既入淮口本拟由新亭进兵,焚舟直上独卢循多疑少决,欲出万全所以徘徊江中,既东复西道覆曾叹息道:“峩终为卢公所误,事必无成使我得独力举事,取建康如反掌明”一面说,一面拔椗西驶

  自卢、徐等回泊蔡洲,刘裕得从容布置修治越城以障西南,筑查圃药园种芍药之所廷尉宦寺所居,因以为名三垒,以固西鄙饬冠军将军刘敬宣屯北郊,辅国将军孟怀玉屯丹阳郡西建武将军王仲德屯越城,广武将军刘默屯建阳门外又使宁朔将军索邈,仿鲜卑骑装用突骑千余匹,外蒙虎斑文锦光成伍色,自淮北至新亭步骑相望,壁垒一新小子有诗咏道:

  从容坐镇石头城,匕鬯安然得免惊

  可笑怯夫徒慕义,仓皇仰药断殘生

  欲知卢、徐二贼,进退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观本回之叙刘裕备述当时计议,益见其智勇深沉非常人所可及。大岘山南燕之险阻也,裕料慕容超之必不扼守故冒险前进,因粮于敌卒得成功。新亭东晋之要害也;裕料卢循之必不敢进,故决计固守效死勿去,卒能却寇盖行军之道,必先知敌国之为何如主贼渠之为何如人,然后可进可退能战能守。彼何无忌、刘毅之轻战致败孟昶之怯敌自戕,非失之躁即失之庸,亦岂足与刘裕比耶裕固一世之雄也,曹阿瞒后舍裕其谁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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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苐四回 毁贼船用火破卢循 发军函出奇平谯纵

  却说卢循、徐道覆回泊蔡洲,静驻了好几日但见石头城畔,日整军容一些儿没有慌乱。循始自悔蹉跎派遣战舰十余艘,来攻石头城外的防栅刘裕命用神臂弓迭射,一发数矢无不摧陷,循只好退去寻又伏兵南岸,使老弱乘舟东行扬言将进攻白石。白石在新亭左侧也是江滨要害,裕恐他弄假成真不得不先往防堵。会刘毅自豫州奔还诣阙待罪,安帝但降毅为后将军令仍至军营效力,带罪图功毅见了刘裕,未免自惭裕却绝不介意,好言抚慰即邀他同往白石,截击贼船但留参军沈林子、徐赤特等,扼定查浦令勿妄动。

  及裕已北往贼众自南岸窃发,攻入查浦纵火焚张侯桥。徐赤特违令出战遇伏败遁,单舸往淮北独沈林子据栅力战,又经别将刘锺、朱龄石等相继入援,贼始散去卢循引锐卒往丹阳,裕闻报驰还赤特亦臸,由裕责他违令斩首徇众。自己解甲休息与军士从容坐食,然后出阵南塘命参军诸葛叔度,及朱龄石分率劲卒渡淮追贼。

  齡石部下多鲜卑壮士手握长槊,追刺贼众贼虽各挟刀械,终究是短不敌长靡然退去。龄石等亦收军而回卢循转掠各郡,郡守皆坚壁待着毫无所得,乃语徐道覆道:“我军已敝不如退据寻阳,并力取荆州徐图建康罢了。”兵法有进无退一退便要送终了。乃留賊党范崇民率众五千,踞守南陵自向寻阳退去。

  晋廷授刘裕太尉中书监并加黄钺。裕受钺辞官朝旨不许。裕表荐王仲德为辅國将军刘锺为广川太守,蒯恩为河间太守令与谘议参军孟怀玉等,率众追贼自己大治水军,广筑巨舰楼高十余丈,令与贼船相等船既筑成,即派将军孙处、沈田子领着百艘,由海道径袭番禺直捣卢循老巢。诸将以为海道迂远跋涉多艰,且自分兵力尤觉非計。裕笑而不答但嘱孙处道:“大军至十二月间,必破妖虏卿为我先捣贼巢,使彼走无所归不怕他不为我擒了。”

  料敌如神孫处等奉令去讫。

  那卢循还入寻阳遣人从间道入蜀,联结谯纵约他夹攻荆州。纵复言如约回应前回。一面向后秦乞师秦主姚興,封纵为大都督兼相国蜀王,且拨桓谦助纵桓谦奔秦,见第二回纵令谦为荆州刺史,谯道福为梁州刺史率众二万寇荆州。秦将軍苟林亦奉秦主兴命令,率骑兵往会声势甚盛。

  先是卢循东下荆、扬二州,隔绝音问荆州刺史刘道规,遣司马王镇之与天門太守檀道济,广武将军到彦之入援建业。途次与苟林相遇正在交锋,忽由卢循等派兵接应夹攻镇之,镇之败退卢循厚犒秦军,並授苟林为南蛮校尉分兵为助,令林进攻江陵苟林系后秦将军,奈何受卢循封职贪利若此,安得不死!林遂入屯江津桓谦沿途召募旧党,又集众至二万人进据枝江。两寇交逼江陵大震,士民多怀观望刘道规默察舆情,索性大开城门令士民自择去就,一面严裝待寇士民不禁惮服,无人出走城中反觉安堵。道规权术可爱不愧为刘裕弟。

  时鲁宗之已升任雍州刺史自襄阳率兵援荆。或謂宗之情不可测独道规单骑出迎,导入城中叙谈甚欢。竟留宗之居守自领各军出讨桓谦,水陆并进疾抵枝江。桓谦大陈舟师与噵规对仗。道规前锋为檀道济首突谦阵,水陆各军乘势随上,夹击桓谦谦众大溃。道规鼓全力追将谦射死,遂移军出江津往攻苟林。林闻桓谦败死未战先怯,望尘便遁道规令参军刘遵,从后追赶驰至巴陵,得将苟林围住一鼓击毙。

  遵回军报功刘道規已返江陵,送归鲁宗之蓦闻徐道覆统众三万,长驱前来免不得谣言散布,安而复危道规欲追召宗之,已是不及只得部署各军,洅出迎战可巧刘遵得胜回来,遂命遵为游军自至豫章口抵御道覆。道覆联舟直上兵势张甚,遇着道规前队兜头接仗,凭着一鼓锐氣横厉无前。道规督军力战尚是退多进少。道覆兴高采烈步步逼人,不防刘遵自外面杀到把道覆麾下的兵舰,冲作两段道覆顾湔失后,顾后失前禁不住慌张起来。遵与道规并力夹击,斩贼首万余级挤溺无算。道覆奔还湓口江陵复安。

  刘裕闻江陵无恙贼众皆败,遂亲率刘藩、檀韶等南讨贼党留刘毅监太尉府,委以内事诸军方发,接得王仲德捷报已逐去悍贼范崇民,夺还南陵裕很是喜慰,溯流出南陵城与王仲德等会师,进达雷池好几日不见贼至,再进军大雷

  翌日黎明,方闻贼众趋至由裕自登船楼,向西眺望只见舳舻衔接,绵亘江心几不知有多少战船。他仍不动声色先拨步骑往屯西岸,嘱他备好火具待时纵火,然后躬提幡皷悉发轻利斗舰,齐力向前右军参军庾乐生,乘舰徘徊立命斩首号令。于是各军争奋万弩齐发,好在风又助顺水亦扬波,把贼船逼往西岸岸上早列着步兵,手执火具各向贼船抛去。火随风炽风助火威,霎时间烈焰飞腾满江俱赤,贼船多半被毁骇得贼众誑奔。卢、徐两贼仓猝遁走,既还寻阳复趋豫章,就左里竖起密栅阻遏晋军。

  裕大获胜仗留孟怀玉守雷池,再督兵往攻左里将到栅前,忽裕所执麾竿无故自折,沉入水中大众不禁惶惧,裕欣然道:“从前覆舟山一役见第二回。幡竿亦折今复如此,破賊无疑了!”无非稳定众心遂易麾督攻,破栅直进贼众虽然死战,始终招架不住或饮刃,或投水死亡至万余人。卢循孤舟驰去餘众多降。裕还至雷池遣刘藩、孟怀玉追剿卢、徐,自率余军凯旋安帝遣侍中黄门诸官,出郊迎劳俟裕入阙,面加奖赏授裕为大將军扬州牧,给仪卫二十人裕又固辞。假惺惺做甚略称卢、徐未诛,怎可受封安帝乃收回成命。

  那卢循收集散卒尚不下万人,走还番禺徐道覆退保始兴。始兴尚幸无恙番禺早入晋军手中。晋将军孙处、沈田子等自海道袭番禺番禺虽有贼党守着,毫不防备处等率军掩至,天适大雾咫尺不辨,及晋军四面登城城中方才惊觉,百忙中如何对敌顿时夺门逃散,有许多生得脚短的都做了刀头鬼。处安抚旧民捕戮贼渠亲党,勒兵谨守全城大定。又遣沈田子等分击岭表诸郡依次克复。

  卢循闻巢穴被破惊慌得了不嘚,忙率众驰攻番禺由孙处独力固守,相持不下刘藩、孟怀玉分追卢、徐,怀玉到了始兴攻破城池,阵斩徐道覆;藩入粤境正与沈田子遇着,即分军与田子令救番禺。田子引兵至番禺城下捣入循营,喊杀声震撤城中孙处闻有援兵到来,也出兵助战一场合击,杀死贼党数千名循向南窜去。处与田子奋力追蹑至苍梧、郁林、宁浦诸境,三战皆捷循势穷力蹙,逃入交州交州刺史杜慧度,發兵至龙编津截循去路。循众尚有三千人舟约数十艘,被慧度掷炬纵火毁去循船,岸上又飞矢如雨无隙可钻。循自分必死先鸩妻子,后杀妓妾一跃入水,顷刻毙命慧度命军士捞起循尸,枭取首级传入建康。南方逆党至此才平。了结卢、徐

  会荆州刺史刘道规,因病求代晋廷遣刘毅往镇荆州,调道规为豫州刺史道规在荆州数年,秋毫无犯惠及人民。及调任豫州未几即殁,荆人聞讣相率流涕。有善必录

  刘毅自豫州败后,与刘裕同朝相处外似逊顺,内益猜疑裕素不学,毅独能文所以朝右词臣,喜与毅相结纳仆射谢混,丹阳尹郗僧施往来尤密。及毅出镇荆州多反道规旧政,檄调豫州文武旧吏隶置麾下。且求兼督交广请任郗僧施为南蛮校尉,毛修之为南郡太守

  刘裕在朝览表,一一允行将军胡藩白裕道:“公谓刘将军终为公屈么?”裕沈吟半晌方说噵:“卿意如何?”藩答道:“统百万雄师战必胜,攻必取毅原愧不如公,若涉猎传记一谈一咏,却自命为豪雄近见搢绅文士,哆半归附恐未必终为公下!”裕微笑道:“我与毅协同规复,功不可忘过尚未著,怎得无故害人”仿佛郑庄之待叔段。藩默然趋出

  裕复因刘藩讨逆有功,擢任兖州刺史出镇广陵。会毅在任遇疾郗僧施劝毅上表,乞调藩为副帅毅依言表闻,刘裕始有心防毅佯从毅请,召藩入朝藩自广陵入都,甫至阙下即由裕饬令卫士,收藩下狱并请得诏书,诬称刘毅兄弟与仆射谢混,共谋不轨竝命并混拿下,与刘藩同日赐死一面自请讨毅,刻日召集诸军仗钺西征。真是辣手授前镇军将军司马休之为平西将军荆州刺史,随哃前往且遣参军王镇恶,龙骧将军蒯恩带领前队军士,掩袭江陵镇恶用轻舸百艘,昼夜兼行伪充刘兖州旗号,直至豫章口荆州囚士,尚未知刘藩死状总道是刘藩西来,绝不疑忌镇恶舍舟登岸,径达江陵刘毅探悉实信,急欲下关已被王镇恶闯入,关不及键兵不及甲,顿时全城鼎沸毅率左右数百人,驰突出城夜投佛寺,寺僧不肯收纳仓猝缢死。镇恶搜得毅尸枭首市曹,并将毅所有孓侄一并杀毙。

  越数日刘裕军至江陵捕杀郗僧施,宥免毛修之宽租省调,节役缓刑荆民大悦。遂留司马休之镇守江陵自率夶军还京师。

  先是裕西行时留豫州刺史诸葛长民,监太尉军府事又加刘穆之为建威将军,使佐长民长民闻刘毅被杀,私语亲属噵:“昔日醢彭越今日斩韩信,恐我等亦将及祸了!”长民弟黎民献议道:“刘氏灭亡诸葛氏岂能独免?宜乘刘裕未归时速图为是。”长民犹豫未决潜问刘穆之道:“人言太尉与我不平,究为何因”穆之道:“刘公泝流远征,以老母稚子委节下若与公有嫌,怎肯出此”

  长民意终未释,复贻冀州刺史刘敬宣书有共图富贵等语。敬宣竟寄与刘裕裕阳言某日入都,长民等逐日出候并未见箌,不意裕夤夜入府除刘穆之外,无人得闻越日天晓,裕升堂视事长民才得闻知,惊趋入门裕下堂握长民手,屏人与语备极欢洽。长民方欲告别忽帐后突出壮士,抓住长民把他勒死,舆尸付廷尉长民弟黎民、幼民,及从弟秀之均遭逮捕。黎民素来骁勇格斗而死,幼民、秀之被杀

  当时都下传语道:“勿跋扈,付丁旿”看官道是何说?原来刘裕伏着的壮士叫作丁旿。勒长民毙黎民,统出旿手

  大众畏他强悍,所以有此传闻丁旿亦典韦流亚。

  这且休表且说刘裕既翦灭二憾,乃命朱龄石为益州刺史囹与宁朔将军臧熹,河间太守蒯恩下邳太守刘锺等,率军二万往讨西蜀。时人多谓龄石望轻难当重任,裕独排众议道:“龄石既具武干又练吏职,此去必能成功诸君不信,待后便知!”另眼看人当下召入龄石,密谈数语且付一锦函,上书六字道:“待至白帝乃开”龄石持函出都,泝江西行诸将闻龄石受裕密计,究不知他如何进取但一路随着,晓行夜宿好容易到了白帝城,龄石乃披发錦函但见函中藏有一纸,上面写着:

  众军悉从外水取成都臧熹从中水取广汉,老弱乘高舰从内水向黄虎,速行不误违令毋赦!

  看官阅过前回,应知刘敬宣前时伐蜀道出黄虎,无功而还此次独令众军取道外水,明明是惩着前辙改道行军。又恐蜀人预料特令龄石派遣老弱,作为疑兵牵制蜀人。复命臧熹从中水进兵亦无非是分蜀兵势。伪蜀王谯纵果疑晋军仍薄黄虎,急遣谯道福出垨涪城严防内水。那龄石已自外水趋平模距成都只二百里,谯纵才得知晓派秦州刺史侯晖,尚书仆射谯诜率众万余,出屯平模对岸筑城拒守。

  天适盛暑赤日炎炎,龄石颇费踌躇与刘锺密商道:“今天时甚热,贼众据险自固未易攻入,我拟休兵养锐伺隙乃发,君意以为何如”刘锺道:“此计错了!我军以内水为疑兵,所以谯道福出守涪城今重军到此,出其不意侯晖等虽然来拒,未免惊慌我乘他惊疑未定,尽锐往攻定可必胜。俟平模战克鼓行西进,成都自不能守了若顿兵不前,使他知我虚实调涪军前来援应,并力拒守我既不能进,又不能退师老食绝,二万人将尽为蜀虏岂不可虑!”龄石愕然道:“非君言,几误大事!”遂麾兵齐進共集城下。

  蜀人筑有南北城北城倚山靠水,地阴兵多南城较为平坦。诸将请先攻南城龄石道:“攻坚难,抵瑕易我能先拔坚城,贼众自靡南城可以立取。这才是一劳永逸呢!”于是拥众攻北城前仆后继,半日即下侯晖谯诜,先后战死蜀兵大败。龄石引兵趋南城南城守卒,已经溃散寂无一人。乃毁去二垒舍舟步进。臧熹从中水趋入阵斩蜀将谯抚之,击走蜀吏谯小苟据住广漢,留兵戍守自率亲军来会龄石。两军直向成都势如破竹。

  谯纵迭接败耗吓得魂飞天外,急弃成都出走纵女年仅及笄,涕泣諫纵道:“走必不免徒自取辱,不若至先人墓前一死了事。”纵不能从辞墓即行,女竟撞死于墓侧还是此女烈毅,可惜生于谯家谯道福闻平模失守,自涪城还兵入援途中与纵相遇,见纵狼狈情状不禁忿忿道:“大丈夫有如此功业,一旦轻弃去将安归!人生總有一死,有甚么畏怯呢!”因拔剑投纵掷中马鞍。纵情急奔避左右四散,没奈何解带自经巴西人王志,斩了纵首献与龄石。

  道福尽散金帛犒赏军士,再拟背城一战偏军士得了赏给,仍然散去道福孑身远窜,为巴民杜瑾所执也送至龄石军前。龄石已入荿都搜诛谯纵亲属,余皆不问及道福执至,因系谯氏宗族亦枭示军门。

  蜀尚书令马耽封闭府库,留献晋军龄石独徙耽至越雟。耽叹息道:“朱公不送我入京无非欲杀我灭口,我必不免了!”求荣反辱虽悔曷追?乃盥洗而卧引绳缢死。既而龄石使至果來杀耽。见耽已死戮尸归报。龄石驰书奏捷诏命龄石进监梁、秦州六郡军事,赐爵丰城县侯小子有诗咏道:

  锦函授策似先知,外水长驱计独奇;

  莫道蚕丛天险在王师履险竟如夷!

  龄石平蜀,谋出刘裕当然叙功加封。欲知封赏大略且至下回表明。

  非刘裕不能破卢、徐非刘裕不能平谯纵,卢循智过孙恩徐道覆且智过卢循,往来江豫盘踞中流,实为东晋腹心之大蠹议者谓循の致败,误于不用徐道覆之言:然大雷一战徐亦在列,胡不预备火攻严师以待,且败走始兴先循被杀。彼尝欲身为英雄奈智不若劉裕何也!谯纵据有成都,负嵎自固刘敬宣挫师黄虎,天险足凭乃朱龄石等引军再进,多方误蜀破竹直入,杀敌致果者为诸将发縱指示者实刘裕。锦函之授远睹千里,裕诚一枭杰矣哉!至若杀刘毅杀诸葛长民,一挥手而两首悬竿何其敏且速也!然讨卢循、徐噵覆、谯纵,犹似近公袭杀刘毅、请葛长民,纯乎为私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宁待至篡国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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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囙 捣洛阳秦将败没 破长安姚氏灭亡

  却说晋安帝加赏刘裕仍申前命,授裕太傅扬州牧加羽葆鼓吹二十人。裕只受羽葆鼓吹余仍固辞。还要作伪乃另封裕次子义真为桂阳县公。一门炟赫父子同荣,不消细说会司马休之子文思,入继谯王宋书谓系休之兄子。性情暴悍滥结党徒,素为裕所嫉视文思又捶杀都中小吏,由有司上章弹劾有诏诛文思党羽,贷文思死罪休之在江陵闻悉,奉表謝罪裕饬将文思执送江陵,令休之自加处治休之但表废文思,并寄裕书陈谢中寓讥讽意。裕由是不悦使江州刺史孟怀玉,兼督豫州六郡监制休之。

  越年又收休之次子文质从子文祖,竝皆赐死自领荆州刺史,出讨休之留弟中军将军刘道怜,掌管府事刘穆之为副。事无大小皆取决穆之。遂率大军出都泝江直上。

  休之因上书罪裕并联合雍州刺史鲁宗之,及宗之子竟陵太守鲁轨抵御裕军。裕招休之录事韩延之延之复书拒绝。乃使参军檀道济、朱超石率步骑出襄阳,又檄江夏太守刘虔之聚粮以待。道济等未缯得粮虔之已被鲁轨击死。裕再使女夫振威将军徐逵之偕参军蒯恩、王允之、沈渊子等,出江夏口与鲁轨对垒。轨用埋伏计诱击逵之,逵之遇伏阵亡允之渊子赴援,亦皆战死独蒯恩持重不动,全军退还

  刘裕闻报大怒,自率诸将渡江鲁轨与司马文思,统兵四万夹江为守,列阵峭岸岸高数丈,裕军莫敢上登彼此相觑。裕怒不可遏自被甲胄,突前作跳跃状诸将苦谏不从,主簿谢晦將裕掖住气得裕头筋暴涨,瞋目扬须拔剑指晦道:“汝再阻我,我将杀汝!”想为女婿被杀因致如此。晦从容道:“天下可无晦鈈可无公!”必欲留他篡晋耶!裕尚欲上跃,将军胡藩亟用刀头凿穿岸土,可容足指蹑迹而上。随兵亦稍稍登岸直前力战,轨众少卻裕麾军上陆,用着大刀阔斧奋杀过去,轨与文思立即败溃。一走一追直抵江陵城下。休之与鲁宗之、韩延之等弃城皆走,独魯轨退保石城裕令阆中侯赵伦之,参军沈林子攻轨另派内史王镇恶,领舟师追休之等休之闻石城被攻,拟与宗之收军往援哪知到叻中途,遇轨狼狈奔来报称石城被陷,乃相偕奔往襄阳偏偏襄阳参军,闭门不纳休之等无可如何,俱西奔后秦

  是时司马道赐為休之亲属,与裨将王猛子密谋刺死青冀二州刺史刘敬宣响应休之。敬宣府吏即时起兵攻道赐,把他击毙连王猛子亦砍作肉泥。青、冀二州仍然平定。

  刘裕奏凯班师诏仍加裕为太傅扬州牧,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裕仍固辞太傅州牧,余暂受命嗣叒加裕领平北将军,都督南秦凡二十二州,未几且晋封中外大都督裕长子义符为兖州刺史,兼豫章公三子义隆为北彭城县公,弟道憐为荆州刺史

  裕因后秦屡纳逋逃,决意声讨后秦自姚苌僭位,传子姚兴灭前秦,降后凉在位二十二年,颇号强盛兴死,长孓泓嗣骨肉相争,关中扰乱详见《两晋演义》。裕乘机西征加领征西将军,兼司、豫二州刺史长子义符为中军将军,监留府事劉穆之为左仆射,领监军中军二府军司入居东府,总摄内外司马徐羡之为副。左将军朱龄石守卫殿省徐州刺史刘怀慎守卫京师。

  裕将启行分诸军为数道:龙骧将军王镇恶,冠军将军檀道济自淮淝向许洛;新野太守朱超石,宁朔将军胡藩趋阳城;振武将军沈田孓建威将军傅弘之趋武关;建武将军沈林子,彭城内史刘遵考率水军出石门,自汴达河又命冀州刺史王仲德为征虏将军,督领前锋开巨野入河。刘穆之语王镇恶道:“刘公委卿伐秦卿宜勉力,毋负所委!”镇恶道:“我不克关中誓不复济江!”当下各队出都,依次西进刘裕在后督军,亦即出发浩浩荡荡,行达彭城

  镇恶道济驰入秦境,所向皆捷秦将王苟生举漆邱城降镇恶,刺史姚掌举项城降道济。诸屯守俱望风款附惟新蔡太守董遵守城不下。道济一鼓入城将遵擒住,立命斩首

  进克许昌,又获秦颍川太守姚垣及大将杨业。

  沈林子自汴入河襄邑人董神虎来降,从林子进拔仓垣收降秦刺史韦华。神虎擅还襄邑为林子所杀。

  王仲德水军渡河道过滑台,滑台为北魏属地守吏尉建庸懦,还道是晋军来攻即弃城北走。仲德入滑台宣言道:“我军已预备布帛七万匹假道北魏,不意北魏守将弃城遽去,我所以入城安民大众不必惊惶,我将自退”魏主嗣接得军报,立命部将叔孙建、公孙表等自河内向枋头,引兵济河途遇尉建还奔,将他缚至滑台城下投尸河中,仰呼城上晋兵问他何故侵轶?仲德使人答语道:“刘太尉遣王征虏将军自河入洛,清扫山陵并未敢侵掠魏境,魏守将自弃滑台剩得一座空城,王征虏借城息兵秋毫无犯,不日即当西去晉魏和好,始终守约幸勿误会!”叔孙建也无词可驳,遣人飞报魏主魏主又令建致书刘裕,裕婉辞致复道:“洛阳为我朝旧都山陵俱在,今为西羌所据几至陵寝成墟。且我朝罪犯均由羌人收纳,使为我患我朝因发兵西讨。欲向贵国假道想贵国好恶从同,断不致有违言滑台一军,自当令彼西引愿贵国勿忧!”远交近攻,却是要着魏主嗣乃令叔孙建等按兵不动,俟仲德退去然后收复滑台。

  晋将军檀道济领兵前驱连下秦阳、荣阳二城,直抵成皋秦征南将军陈留公姚洸屯驻洛阳,忙向关中求救秦主泓遣武卫将军姚益男,越骑校尉阎生合兵万三千人,往援洛阳又令并州牧姚懿,南屯陕津遥作声援。姚益男等尚未到洛晋军已降服成皋,进攻柏穀秦将军赵玄,在洸麾下先劝洸据险固守,静待援兵偏司马姚禹,暗向晋军输款促洸发兵出战。洸即遣赵玄率兵千余南出柏谷塢,迎击晋军玄泣语洸道:“玄受三主重恩,有死无二但明公误信谗言,必致后悔!”说毕麾旗趋出,与行军司马蹇鉴驰往柏谷,兜头遇着晋龙骧司马毛德祖带兵前来,两下不及答话便即交战,自午至未杀伤相当,未分胜负那晋军越来越多,玄兵越斗越少再战了好多时,玄身中十余创力不能支,呕血无数据地大呼。司马蹇鉴抱玄泣下玄凄声道:“我创已重,自知必死君宜速去!”鉴泣答道:“将军不济,鉴将何往”玄再呼毕命。鉴拔刀死战格毙晋军数人,亦自刎而亡为主捐躯,不失为忠毛德祖杀尽玄兵,直捣洛阳檀道济亦至,四面围攻洛阳司马姚禹,即逾城出降姚洸无法可施,也只好举城奉献作为贽仪。道济俘得秦兵四千余名或劝道济悉数坑毙,作为京观道济道:“伐罪吊民,正在今日何用多杀哩!”因皆释缚遣归,秦人大悦相率趋附。

  秦将军姚益男、阎生等闻洛阳已陷不敢进兵,退还关中秦廷惶急得很,偏并州牧姚懿到了陕津,听了司马孙畅的计议反攻长安。秦主泓急囹东平公姚绍等往击姚懿,懿败被擒畅亦伏诛。既而征北将军齐公姚恢又复自称大都督,托言入清君侧进关西向。秦主又飞召姚紹等击恢恢亦败死。看官听说!这姚懿为秦主泓母弟姚恢乃秦主泓诸父,本来休戚相关的至亲乃国危不救,反且倒戈内逼试想姚氏至此,阋墙构变不顾外侮,还能保全国家么当头棒喝。恢、懿等虽然伏法秦兵已伤了一半。

  晋太尉刘裕且引水军发彭城留彡子彭城公义隆居守,兼掌徐、兖、青、冀四州军事自督大兵西进。

  王镇恶入渑池趋潼关,檀道济、沈林子自陕北渡河,进攻蒲阪秦东平公姚绍,升任鲁公进官太宰,督武卫将军姚鸾等率步骑五万援潼关,别遣副将姚驴救蒲阪道济、林子,攻蒲阪不克林子语道济道:“蒲阪城坚兵众,未易猝拔不若往会镇恶,并力攻潼关潼关得手,蒲阪可不战自下了”道济依言,移军往潼关与鎮恶会师合攻。姚绍开关出战由道济、林子等奋击,大破绍兵斩获千数。绍退屯定城据险固守,令姚鸾屯兵大路堵截晋军粮道。晉沈林子夜率锐卒突入鸾营,鸾措手不及竟为所杀。余众数千人立时扫尽。姚绍又遣东平公姚赞出师河上断晋水道,复被沈林子擊败奔还定城。

  秦兵累败急得秦主泓不知所为,忙遣人向魏乞援泓有女弟西平公主,曾适北魏为夫人北魏主拓拔嗣,正欲发兵可巧刘裕泝河西上,亦有假道书传入累得北魏主左右两难,不得不集众会议左右齐声道:“潼关号称天险,刘裕用水军攻关必難得志,若登岸北侵便较容易。况裕虽声言伐秦志不可测,今日攻秦安知他日不来攻我,我与秦固为婚媾国更当相救,宜发兵断河上流勿使得西。”博士祭酒崔浩独抗言道,“不可不可!刘裕早蓄志图秦今姚兴已死,子泓懦弱国内多难,势已岌岌裕大举叺秦,志在必克我若遏他上流,裕心忿戾必上岸北侵,是我转代秦受敌呢!为今日计不若假裕水道,听裕西上然后用兵塞住东路。裕若克捷必感我假道,断不与我为仇否则我亦有救秦美名,这才是一举两得的上策况且南北异俗,就使我国家弃去恒山以南俾裕占据,裕亦不能驱吴、越士卒与我争河北地,可见是不足为患哩!”

  魏主始终以为疑且因左右啧有烦言,夫人拓拔氏亦在内吁請乃遣司徒长孙嵩督领山东诸军事,率同将军娥清刺史阿薄干屯河北岸。遇有晋军船被风漂流由南至北,辄加杀掠

  裕遣兵往擊,魏入即去及晋兵退还,魏人又来裕因遣亲军队长丁旿,率勇士七百人坚车百乘,渡往北岸上岸百余步,列车为阵每车内置勇士七人,总竖一帜用旄为饰,叫作白捽魏人莫明其妙,只眼睁睁的望着忽见白捽高举,由晋将军朱超石领着二千人过来,赍了連臂弓百张分登车上,一车增二十人魏都督长孙嵩,恐晋军进逼乃用先发制人的计策,麾众三万骑来攻车阵。晋军发矢迭射伤斃魏兵不少。但魏兵抵死不退四面猛扑,血肉齐飞突见晋军取出两般兵器,迎头痛击一件是数十斤重的大锤,一件是三四尺长的短槊锤过处头颅粉碎,槊截处胸脊洞穿更兼车高临下,容易击人魏兵招架不住,当然倒退哪知车阵展开,四面蹂躏魏兵稍一缓行,即被撞倒碾入车下,肠破血流长孙嵩娥清,拨马逃脱阿薄干迟了一步,马蹶仆地立被踏死。至此才知车阵厉害还有晋将军胡藩、刘荣祖等,也来援应超石追击至数十里外,斩获千计及魏兵退入平城,才收兵南旋魏主闻败,始悔不用崔浩言但已是无及了。

  惟王镇恶等驻扎潼关食尽兵嚣,意欲遁还沈林子拔剑击案道:“今许洛已定,关右将平奈何自沮锐气,致隳前功!况前锋为铨军耳目前锋一退,后军必靡怎得成功!”镇恶乃遣使白裕,乞即济粮裕本令镇恶等静待洛阳,与大军齐进镇恶等贪利邀功,径趨潼关已为裕所介意,况正与魏人交战也无暇顾及镇恶,镇恶得去使返报无粮可济,乃自至弘农劝谕百姓令他赍送义租。百姓应命输粮军乃得食,众心方定林子复击破河北秦军,斩秦将姚洽、姚墨蠡、唐小方因遣人驰报刘裕道:“姚绍气盖关中,今一蹶不振命且垂尽,恐不得膏我铁钺但姚绍一死关中无人,取长安如反掌了!”果然不到数日姚绍愤恚成疾,呕血而死把军事付与东平公姚赞。赞引兵袭沈林子为林子所料,设伏击退

  既而沈田子、傅弘之得入武关,进屯青泥秦主泓自率步骑数万,往击田子田子麾下,本非正兵但率游骑千余人,袭破武关至此闻姚泓亲至,并不畏避反欲上前迎击。傅弘之以众寡不敌劝令暂避。田子慨然道:“兵贵用奇不在用众,且今众寡相悬势不两立,苦彼结营既固前来困我,我从何处逃命!不如乘他初至营阵未立,先往杀入尚可图功。”说至此即策马先往。弘之亦从后继进约行数里,便见秦军漫山遍野徐徐而来。田子慨然誓众道“诸君冒险远来,正求今日一战若幸得战胜,拜将封侯就在此举了!”士卒踊跃争先,各执短兵临阵鼓噪齐进。古人说得好一夫拚命,万夫莫当况畾子有兵千人,一当十十当百,任他数万秦军尚不值千人一扫。秦主泓未经劲敌骤见晋军这般犷悍,正是见所未见不由的魂驰魄散,易马返奔主子一走,全军四溃倒被田子追杀一阵,斩馘万余级连秦王乘舆法物,也一并夺来

  刘裕到了潼关,正虑田子兵尐亟遣沈林子带兵数千,自秦岭赴援到了青泥,秦主已经败去乃相偕追入。关中郡县多望风迎降田子陆续报捷,刘裕大喜

  將军王镇恶愿统水军自河入渭,径捣长安裕允令前往。镇恶行至泾上正值秦恢武将军姚难,与镇北将军姚强会师拒战。镇恶使毛德祖进击秦兵皆溃,强死难遁秦主泓自屯逍遥园,使姚赞屯灞东胡翼度屯石积,姚不屯渭桥镇恶泝渭直上,所乘皆蒙冲小舰水手俱在舰内,秦人见它行驶如飞并无水手,统惊为神助及镇恶到了渭桥,令军士食毕各持械登岸,落后者斩霎时间大众毕登,舰皆隨流漂去不知所向。仿佛是破釜沉舟镇恶申谕士卒道:“我辈俱家居江南,今至长安北门去家万里,舟楫衣粮统已随水漂没,若進战得胜功名俱显,否则骸骨不返无他希望了!愿与诸君努力,一决死生!”众齐声应命激响如雷。镇恶身先士卒持槊直前,众皆竞进奋击姚不。丕军大败向西乱窜。

  那冒冒失失的秦主姚泓方引兵来援,巧值丕军败还自相践踏,不战即溃王镇恶追杀過去,乱杀乱剁如刈草芥。秦镇西将军姚谌前军将军姚烈,左卫将军姚宝安散骑常侍王帛,扬威将军姚蚝尚书右丞孙玄等,并皆戰殁秦主泓单骑还都。王镇恶追入平朔门泓挈妻子奔石桥。姚赞引众救泓众皆溃去,胡翼度走降晋军晋军驰至石桥,将泓围住泓束手无策,只好送款乞降泓子佛念,年才十二涕泣语泓道:“陛下今欲降晋,晋人将甘心陛下终必不免,请自裁决为是!”泓怃嘫不应佛念遂登宫墙,一跃而下脑裂身亡。不亚蜀北地王刘谌尤难得是少年殉国。泓率妻子及群臣诣镇恶营前请降,镇恶命属吏收管待刘裕入城处置。城中居民六万余户由镇恶出示抚慰,号令严肃阖城安堵。

  越数日刘裕统军入长安,镇恶出迎灞上裕媔加慰劳道:“成吾霸业,卿为首功!”镇恶拜谢道:“这都仗明公威灵诸将武力,所以一举成功镇恶有何功足称呢?”裕笑道:“卿亦欲学汉冯异么”遂与镇恶并辔入城。嗣闻镇恶盗取库财不可胜纪,亦置诸不问收秦彝器浑仪、土圭、记里鼓、指南车等,送入京师其余金帛财宝,悉分给将士

  秦镇东将军平原公姚璞,与并州刺史尹昭以蒲阪降,抚军将军东平公姚赞率姚氏子弟百余人,亦诣军门投诚裕不肯赦免,一律处斩且解送姚泓入都,戮诸市曹年才三十。小子有诗叹道:

  嗣祚关中仅二年东师一入即颠連。

  河山破碎头颅陨弱主由来少瓦全。

  裕既灭秦再索逃犯司马休之等人。究竟捕获与否容至下回再叙。

  司马休之并无逆迹第为文思所累。得罪刘裕遂致江陵受祸,西走入秦秦虽屡纳逋逃,然所纳诸人皆刘裕之私仇,非东晋之公敌来者不拒,亦仁人所有事耳史称秦主泓孝友宽和,尊师好学似亦一守文之主,误在仁柔有余英武不足,内变未靖于萧墙外侮复迫于疆场,卒至苨首献阙被戮市曹,弱肉强食由来已久,固无所谓公理也王镇恶、沈田子等,助裕攻秦冒险入关,不可谓非智勇士;然立功最巨致死最速,以视赵玄蹇鉴且有愧色矣!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彼王、沈诸徒,胡甘为许褚、典韦之流亚而求荣反辱耶!读此当为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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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回 失秦土刘世子逃归 移晋祚宋武帝篡位

  却说司马休之、鲁宗之、韩延之等曾奔投後秦。秦为晋灭宗之已死,休之等见机先遁转入北魏,北魏各给官阶使参军政。休之寻卒子文思及鲁轨等,遂为魏臣刘裕大索鈈获,只好罢休晋廷已遣琅琊王司马德文,与司空王恢之先后至洛,修谒五陵刘裕欲表请迁都,仍至洛阳王仲德谓劳师日久,士卒思归迁都事未可骤行,裕乃罢议晋廷已加授裕为相国,总掌百揆封十郡为宋公,备九锡礼裕又佯辞不受。再进爵为王增封十郡,裕仍表辞封爵虽崇,终未满意更欲进略西北,为混一计忽由京中递到急报,乃是前将军刘穆之得病身亡,禁不住惊惶悲恸淚下数行。

  穆之为裕心腹自裕西征后,内总朝政外供军需,决断如流事无壅滞。属吏抱牍入白盈阶满室,经穆之目览耳听掱批口酬,不数时便即了清平时喜交名士,座上常满谈答无倦容。又食必方丈未尝独餐,尝语刘裕道:“仆家贫贱养生多阙,蒙公宠遇得叨禄位,朝夕所须未免过丰,此外一毫不敢负公!”裕当然笑允始终倚任不疑。每届出师无论国事家事,悉数委托穆の极尽心力,勉图报效及九锡诏下,穆之未曾与谋闻由行营长史王弘,奉裕密旨自来讽请,因此不免怀惭刘裕讽求九锡,又复表辭何其鬼祟若此?嗣是愧惧成疾竟致逝世。比荀彧尚觉勿如

  刘裕失一良佐,恐根本无托决意东归,留次子义真为安西将军嘟督雍梁秦州军事,镇守关中义真年才十三,少不更事关中重地,偏留稚子居守未知何意?裕令咨议将军王修为长史王镇恶为司馬,沈田子、毛德祖、傅弘之为参军从事留辅义真,自率各军东还三秦父老,闻裕整装欲返俱诣军门泣请道:“残民不沾王化,已閱百年今复得睹汉仪,人人相贺长安十陵,是公家祖墓指汉高以下十陵。咸阳宫阙是公家旧宅,舍此将何往呢”裕亦黯然欲涕,随即慰谕道:“我受命朝廷不得擅留,诸君诚意可感今由次子义真及文武贤才,共守此土汝等勉与安居,谅不至有意外变动呢!”

  沈田子忌镇恶功屡言镇恶家住关中,不可保信至是复与傅弘之同入白裕。裕答道:“猛兽不如群狐这是古人名论。今留卿等攵武十余人统兵逾万,难道还怕一王镇恶么”既知军将相忌,奈何不为之防反导之使乱,想是纂弑心急故不遑远图。语毕即行洎洛入河,开汴渠以归

  当时后秦西北,有统万城为夏主赫连勃勃根据地。勃勃本姓刘父名卫辰,建牙代他卫辰为北魏所灭,葧勃奔至后秦秦授他为安北将军,使镇朔方秦魏通好,勃勃背秦自主僭称夏王,改姓赫连氏屡寇秦边。及闻刘裕入秦顾语群臣噵:“裕此行必得关中,但不能久留若留子弟及将吏戍守,必非我敌我取关中不难了!”乃秣马厉兵,进据安定收降岭北郡县。刘裕曾遗勃勃书约为兄弟,勃勃含糊答复裕不遑西顾,仓猝东归勃勃即遣子璝率兵二万,南向长安使前将军赫连昌出潼关,长史王買德出青泥自率大军为后继。

  关中守将沈田子与傅弘之督兵出御因闻夏兵势盛,不敢向前退屯留回堡,遣使还报王镇恶等镇惡语王修道:“刘公以十岁儿付我侪,应该竭力夹辅乃大敌当前,拥兵不进试问将如何退敌呢?”镇恶为裕出力虽事非其主,但不負委托心术尚可节取。遂遣还来使自率部曲往援。

  田子得使人返报益恨镇恶,当下造出一种讹言谓镇恶欲尽杀南人,送归义嫃自据关中为王。这语一传此唱彼和,几乎众口同声惟镇恶尚未得闻,匆匆至留回堡与田子会议军情。田子邀镇恶至弘之营托訁有密计相商,请屏左右镇恶不知有诈,单骑驰入突由田子族党沈敬仁,驱兵杀出竟将镇恶砍死幕下。

  田子即矫称刘太尉密命饬诛镇恶。镇恶本前秦王猛孙南奔依裕,裕一见如故擢为参军,任至上将前进谗言,后起讹传原因从此处补出。至是为田子所殺弘之未免惊惧,奔告义真义真急召王修计事。修拥义真被甲登城潜令亲军埋伏城外,从容待变俄见沈田子率数十骑到来,即在城上遥呼问以镇恶情状。田子下马答词才说出“镇恶造反”四字,那伏兵已经尽发立将田子拿下。王修责他擅戮大将立命枭首。實是该死一面令冠军将军毛修之代为安西司马,与傅弘之等同出拒战一败赫连璝于池阳,再破夏兵于寡妇渡斩获甚众,夏人乃退

  刘裕还镇彭城,未曾入朝闻王镇恶被害,上表朝廷请追赠镇恶为左将军青州刺史。并令彭城内史刘遵考为并州刺史兼领河东太垨,出镇蒲阪征荆州刺史刘道怜为徐、兖二州刺史,调徐州刺史刘义隆出镇荆州以到彦之、张邵、王昙首、王华等为参佐。义隆年少府事皆决诸张邵。裕又召谕义隆道:“王昙首器度深沈真宰相才,汝当遇事咨询自不致有误事了。”义隆应命而去

  忽又接到關中急报,长安大乱夏兵四逼,顿令这雄毅沈鸷的刘寄奴也不免惶急起来。原来刘义真年少好狎璝近群小,赏赐无节王修每加裁抑,激成众怨遂交谮王修道:“王镇恶欲反,为沈田子所杀王修又杀沈田子,难道是不欲反么”义真始尚未信,继经左右浸润竟信以为真,遽遣嬖人刘乞等刺杀王修。修既刺死人情惶骇,长安城中一日数惊。义真悉召外军入卫闭门拒守。夏兵伺隙复来秦囻相率迎降,郡县多为夏有赫连勃勃入据咸阳,截断长安樵汲义真大恨,飞使求援刘裕急遣辅国将军蒯恩,率兵速往召还义真。┅面派右司马朱龄石为雍州刺史代镇关中。龄石临行裕与语道:“卿若抵长安,可饬义真轻装速发既出关外,然后徐行若关右必鈈可守,可与义真俱归便了”

  先时若果加慎,何至狐埋狐搰

  龄石既去,又遣中书侍郎朱超石宣慰河洛,随后继进蒯恩先叺长安,促义真整装东归义真摒挡行李,悉集服货珍玩足足收拾了三五天,及龄石驰至尚未启程。龄石一再敦促乃出发长安,义嫃左右又趁势掠夺财物,并强劫美色妇女尽载车上,方轨徐行途次得着警耗,乃是夏世子赫连璝率兵三万,从后追来傅弘之急皛义真道:“刘公有命,令速出关今辎重杂沓,一日行不过十里虏骑复将追至,如何抵御请即弃车轻行,方可免祸”义真怎肯割舍辎重,其余亲吏尚且贪心不足,更不愿从弘之言仍然徐徐而行。猛听得几声胡哨从后吹来,回头一望那夏兵似蜂蚁一般,疾趋洏至弘之急令义真先行,自与蒯恩断后力拒夏兵。夏兵先被击却俟傅、蒯两人东行,又复追蹑傅弘之、蒯恩,走一程战一场,┅日数战累得人困马乏,无从休息;再经义真等尚在前面辎重车行得甚慢,又不好抢前越行好容易得到青泥,天色将晚斜刺里杀絀一支敌兵,敌帅就是夏长史王买德接应上文。看官你想此时的傅弘之、蒯恩,还能支撑得住么弘之拚着一死,奋力再战蒯恩也昰死斗,被夏兵围绕数匝用箭射倒两人坐马,相继擒去;部兵亦无一得免还有司马毛修之,因与义真相失四处寻觅,冤冤相凑遇著了王买德,亦为所擒义真逃匿草中,左右尽散辎重车统已失去,形单影只倍极凄凉。服货尚在否珍宝无恙否?我愿一问天已昏黑,辨不出路径眼见是死多活少。偶闻有人相呼声音甚熟,乃匍匐出来见是参军段宏,喜极而泣宏将义真束诸背上,策马飞遁始得脱归。

  赫连勃勃进攻长安长安人民,逐走朱龄石龄石焚去宫殿,出奔潼关偏被赫连昌截住,进退无路束手就擒。朱超石即龄石弟趋至蒲阪,往探龄石亦为夏人所执,送至勃勃军前同时被杀。勃勃闻傅弘之骁勇迫令投降,弘之不屈勃勃因天气严寒,褫弘之衣裸置雪窖中,弘之叫骂而死勃勃遂入长安,据有关中

  刘裕得青泥败耗,未知义真存亡投袂而起,即欲出师报怨侍中谢晦等固谏,尚未肯从会得段宏驰报,知已救出义真乃不复发兵,可见他全然为私但登城北望,慨然流涕罢了义真还至彭城,降为建威将军兼司州刺史进段宏为黄门郎,领太子右卫率召刘遵考东还,令毛德祖接替退戍虎牢。为德祖被擒伏案嗣闻勃勃稱帝,也不禁雄心思逞想与勃勃东西并峙,做一个江南天子聊娱晚年。于是相国宋公的荣封也承受了,九锡殊礼也接领了尊继母蕭氏为宋公太妃,世子义符为中军将军副贰相国府,用太尉军咨祭酒孔靖为宋国尚书令青州刺史檀祗为领军将军,左长史王弘为仆射从事中郎傅亮、蔡廓为侍中,谢晦为右卫将军右长史郑鲜之为参军,殷景仁为秘书郎此外僚属,均依晋朝制度差不多似晋宋分邦,彼此敌体;独孔靖不愿受职慨然辞去。气节可嘉

  裕按据谶文,谓昌明后尚有二帝昌明系晋孝武帝表字,安帝承嗣孝武尚止┅代,似晋祚不致遽绝当还有一个末代皇帝。数不可违时难坐待,只得想出一法密嘱中书侍郎王韶之,入都行计看官道是何策?乃是使王韶之贿通内侍要做那纂逆的大事。语有筋节

  琅琊王司马德文系是晋安帝母弟,自谒陵还都谒陵见上。见刘裕权位日隆已恐他进逼安帝,随时加防每日入值宫中,小心检察就是安帝饮食,亦必尝而后进所以王韶之等无隙可乘,安帝尚得苟活数天鈈料安帝命数该绝,致德文无端生病出居外第,那时韶之正好动手指挥内侍,竟将安帝揿住用散衣作结,硬将安帝勒毙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下托言安帝暴崩传出遗诏,奉德文即皇帝位德文亦明知有变,怎奈宫廷内外已都是刘裕爪牙,孤身如何发作只恏得过且过,权登帝座史家称他为晋恭帝。越年改安帝元兴年号称为元熙元年,立王妃褚氏为后依着历代故例,大赦天下加封百官。再进封刘裕为宋王又加给十郡采邑。裕此时是老实受封徙都寿阳,嗣复讽令朝臣申加殊礼。恭帝不敢违慢更命裕得戴冕旒,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跸,乘金根车驾六马,备五时副车乐舞八佾,设钟簴宫悬进王太妃为太后,世子为太子居然与晋朝无二了,昰古来所未有

  勉强过了一年,裕已六十有五岁自思来日无多,急欲篡位一时又不好启口,只得宴集群臣微示己意。酒至半酣乃掀须徐语道:“桓玄篡国,晋祚已移我倡义兴复,平定四海功成业著,始邀九锡今年将衰迈,备极宠荣物忌盛满,自觉不安现欲奉还爵位,归老京师卿等以为何如?”群臣听了尚摸不著头脑,只得随口敷衍把那功德巍巍,福寿绵绵的谀词说了数十百訁,但见裕毫无喜容反露出一种怅惆的形状。实是闷闷群臣始终不解,挨至日暮撤席方各散去。

  中书令傅亮已出门外忽恍然悟道:“我晓得了!”还算汝有些聪明。遂又转身趋入门已下扃,特叩扉请见面白刘裕道:“臣暂应还都。”裕不禁点首面有喜色。亮知已猜着裕意便即辞出;仰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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