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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的寓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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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彩在天空变幻出千百种奇巧的样式,牛郎、织女守候在遥远银河两岸,每年只在七夕的夜晚相会,可这相逢就如同秋风和露水般的交溶,胜过了人间那些日日相守,却不懂珍惜的人间伴侣.
词一开始即写“纤云弄巧”,轻柔多姿的云彩,变化出许多优美巧妙的图案,显示出织女的手艺何其精巧绝伦.可是,这样美好的人儿,却不能与自己心爱的人共同过美好的生活.“飞星传恨”,那些闪亮的星星仿佛都传递着他们的离愁别恨,正飞驰长空.词人把这次珍贵的相会,映衬于金风玉露、冰清玉洁的背景之下,显示出这种爱情的高尚纯洁和超凡脱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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鹊桥仙·纤云弄巧赏析
  借牛郎织女的故事,以超人间的方式表现人间的悲欢离合,古已有之,如《古十九首·迢迢牵牛星》,的《燕歌行》,的《辛未七夕》等等。宋代的、、、等人也曾吟咏这一题材,虽然遣辞造句各异,却都因袭了“欢娱苦短”的传统主题,格调哀婉、凄楚。相形之下,此词堪称独出机杼,立意高远。
  这是一首咏七夕的节序词,起句展示七夕独有的抒情氛围,“巧”与“恨”,则将七夕人间“乞巧”的主题及“牛郎、织女”故事的悲剧性特征点明,练达而凄美。借牛郎织女悲欢离合的故事,歌颂坚贞诚挚的爱情。结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最有境界,这两句既指牛郎、织女的爱情模式的特点,又表述了作者的爱情观,是高度凝练的名言佳句。这首词因而也就具有了跨时代、跨国度的审美价值和艺术品位。 此词熔写景、抒情与议论于一炉,叙写牵牛、织女二星相爱的神话故事,赋予这对仙侣浓郁的人情味,讴歌了真挚、细腻、纯洁、坚贞的爱情。词中明写天上双星,暗写人间情侣;其抒情,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倍增其哀乐,读来荡气回肠,感人肺腑。
  词一开始即写“纤云弄巧”,轻柔多姿的云彩,变化出许多优美巧妙的图案,显示出织女的手艺何其精巧绝伦。可是,这样美好的人儿,却不能与自己心爱的人共同过美好的生活。“飞星传恨”,那些闪亮的星星仿佛都传递着他们的离愁别恨,正飞驰长空。
  关于银河,《古诗十九首》云:“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盈盈一水间,近咫尺,似乎连对方的神情语态都宛然目。这里,秦观却写道:”银汉迢迢暗渡“,以”迢迢“二字形容银河的辽阔,牛女相距之遥远。这样一改,感情深沉了,突出了相思之苦。迢迢银河水,把两个相爱的人隔开,相见多么不容易!”暗渡“二字既点”七夕“题意,同时紧扣一个”恨“字,他们踽踽宵行,千里迢迢来相会。
  接下来词人宕开笔墨,以富有感情色彩的议论赞叹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一对久别的情侣金风玉露之夜,碧落银河之畔相会了,这美好的一刻,就抵得上人间千遍万遍的相会。词人热情歌颂了一种理想的圣洁而永恒的爱情。“金风玉露”用李商隐《辛未七夕》诗:“恐是仙家好别离,故教迢递作佳期。由来碧落银河畔,可要金风玉露时。”用以描写七夕相会的时节风光,同时还另有深意,词人把这次珍贵的相会,映衬于金风玉露、冰清玉洁的背景之下,显示出这种爱情的高尚纯洁和超凡脱俗。
  “柔情似水”,那两情相会的情意啊,就象悠悠无声的流水,是那样的温柔缠绵。“柔情似水”,“似水”照应“银汉迢迢”,即景设喻,十分自然。一夕佳期竟然象梦幻一般倏然而逝,才相见又分离,怎不令人心碎!“佳期如梦”,除言相会时间之短,还写出爱侣相会时的复杂心情。“忍顾鹊桥归路”,转写分离,刚刚借以相会的鹊桥,转瞬间又成了和爱人分别的归路。不说不忍离去,却说怎忍看鹊桥归路,婉转语意中,含有无限惜别之情,含有无限辛酸眼泪。 回顾佳期幽会,疑真疑假,似梦似幻,及至鹊桥言别,恋恋之情,已至于极。词笔至此忽又空际转身,爆发出高亢的音响:“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秦观这两句词揭示了爱情的真谛:爱情要经得起长久分离的考验,只要能彼此真诚相爱,即使终年天各一方,也比朝夕相伴的庸俗情趣可贵得多。这两句感情色彩很浓的议论,成为爱情颂歌当中的千古绝唱。它们与上片的议论遥相呼应,这样上、下片同样结构,叙事和议论相间,从而形成全篇连绵起伏的情致。这种正确的恋爱观,这种高尚的精神境界,远远超过了古代同类作品,是十分难能可贵的。
  这首词的议论,自由流畅,通俗易懂,却又显得婉约蕴藉,余味无穷。作者将画龙点睛的议论与散文句法与优美的形象、深沉的情感结合起来,起伏跃宕地讴歌了人间美好的爱情,取得了极好的艺术效果。
参考资料:
周汝昌 等 .唐宋词鉴赏辞典(唐·五代·北宋卷) .上海 :上海辞书出版社 ,1988年4月版 :第836-837页 .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度 通:渡)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宋代·秦观《鹊桥仙·纤云弄巧》https://so.gushiwen.org/shiwenv_e83cadaaf394.aspx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度 通:渡)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纤云姿植物瘦身中心_百度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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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诗:秦观《鹊桥仙?纤云弄巧》原文翻译及赏析
17:39 来源:网络综合
诗词鉴赏网免费发布抒情诗:秦观《鹊桥仙?纤云弄巧》原文翻译及赏析,更多抒情诗相关信息请访问诗词鉴赏网。
【导语】抒情诗的特点是侧重直抒胸臆,借景抒情,优秀的抒情诗则往往激荡着时代的旋律。抒情诗因为其内容的不同分为颂歌、情歌、哀歌、挽歌、牧歌等。下面是无忧考网为大家带来的:抒情诗:秦观《鹊桥仙?纤云弄巧》原文翻译及赏析,欢迎大家阅读。鹊桥仙?纤云弄巧宋代:秦观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度 通:渡)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译文纤薄的云彩在天空中变幻多端,天上的流星传递着相思的愁怨,遥远无垠的银河今夜我悄悄渡过。在秋风白露的七夕相会,就胜过尘世间那些长相厮守却貌合神离的夫妻。共诉相思,柔情似水,短暂的相会如梦如幻,分别之时不忍去看那鹊桥路。只要两情至死不渝,又何必贪求卿卿我我的朝欢暮乐呢。注释纤云:轻盈的云彩。弄巧:指云彩在空中幻化成各种巧妙的花样。飞星:流星。一说指牵牛、织女二星。银汉:银河。迢迢:遥远的样子。暗度:悄悄渡过。金风玉露:指秋风白露。李商隐《辛未七夕》:“由来碧落银河畔,可要金风玉露时”。忍顾:怎忍回视。朝朝暮暮:指朝夕相聚。语出宋玉《高唐赋》。赏析  借牛郎织女的故事,以超人间的方式表现人间的悲欢离合,古已有之,如《古诗十九首?迢迢牵牛星》,曹丕的《燕歌行》,李商隐的《辛未七夕》等等。宋代的欧阳修、张先、柳永、苏轼等人也曾吟咏这一题材,虽然遣辞造句各异,却都因袭了“欢娱苦短”的传统主题,格调哀婉、凄楚。相形之下,秦观此词堪称独出机杼,立意高远。  这是一首咏七夕的节序词,起句展示七夕独有的抒情氛围,“巧”与“恨”,则将七夕人间“乞巧”的主题及“牛郎、织女”故事的悲剧性特征点明,练达而凄美。借牛郎织女悲欢离合的故事,歌颂坚贞诚挚的爱情。结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最有境界,这两句既指牛郎、织女的爱情模式的特点,又表述了作者的爱情观,是高度凝练的名言佳句。这首词因而也就具有了跨时代、跨国度的审美价值和艺术品位。 此词熔写景、抒情与议论于一炉,叙写牵牛、织女二星相爱的神话故事,赋予这对仙侣浓郁的人情味,讴歌了真挚、细腻、纯洁、坚贞的爱情。词中明写天上双星,暗写人间情侣;其抒情,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倍增其哀乐,读来荡气回肠,感人肺腑。  词一开始即写“纤云弄巧”,轻柔多姿的云彩,变化出许多优美巧妙的图案,显示出织女的手艺何其精巧绝伦。可是,这样美好的人儿,却不能与自己心爱的人共同过美好的生活。“飞星传恨”,那些闪亮的星星仿佛都传递着他们的离愁别恨,正飞驰长空。  关于银河,《古诗十九首》云:“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盈盈一水间,近咫尺,似乎连对方的神情语态都宛然目。这里,秦观却写道:”银汉迢迢暗渡“,以”迢迢“二字形容银河的辽阔,牛女相距之遥远。这样一改,感情深沉了,突出了相思之苦。迢迢银河水,把两个相爱的人隔开,相见多么不容易!”暗渡“二字既点”七夕“题意,同时紧扣一个”恨“字,他们踽踽宵行,千里迢迢来相会。  接下来词人宕开笔墨,以富有感情色彩的议论赞叹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一对久别的情侣金风玉露之夜,碧落银河之畔相会了,这美好的一刻,就抵得上人间千遍万遍的相会。词人热情歌颂了一种理想的圣洁而永恒的爱情。“金风玉露”用李商隐《辛未七夕》诗:“恐是仙家好别离,故教迢递作佳期。由来碧落银河畔,可要金风玉露时。”用以描写七夕相会的时节风光,同时还另有深意,词人把这次珍贵的相会,映衬于金风玉露、冰清玉洁的背景之下,显示出这种爱情的高尚纯洁和超凡脱俗。  “柔情似水”,那两情相会的情意啊,就象悠悠无声的流水,是那样的温柔缠绵。“柔情似水”,“似水”照应“银汉迢迢”,即景设喻,十分自然。一夕佳期竟然象梦幻一般倏然而逝,才相见又分离,怎不令人心碎!“佳期如梦”,除言相会时间之短,还写出爱侣相会时的复杂心情。“忍顾鹊桥归路”,转写分离,刚刚借以相会的鹊桥,转瞬间又成了和爱人分别的归路。不说不忍离去,却说怎忍看鹊桥归路,婉转语意中,含有无限惜别之情,含有无限辛酸眼泪。 回顾佳期幽会,疑真疑假,似梦似幻,及至鹊桥言别,恋恋之情,已至于极。词笔至此忽又空际转身,爆发出高亢的音响:“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秦观这两句词揭示了爱情的真谛:爱情要经得起长久分离的考验,只要能彼此真诚相爱,即使终年天各一方,也比朝夕相伴的庸俗情趣可贵得多。这两句感情色彩很浓的议论,成为爱情颂歌当中的千古绝唱。它们与上片的议论遥相呼应,这样上、下片同样结构,叙事和议论相间,从而形成全篇连绵起伏的情致。这种正确的恋爱观,这种高尚的精神境界,远远超过了古代同类作品,是十分难能可贵的。  这首词的议论,自由流畅,通俗易懂,却又显得婉约蕴藉,余味无穷。作者将画龙点睛的议论与散文句法与优美的形象、深沉的情感结合起来,起伏跃宕地讴歌了人间美好的爱情,取得了极好的艺术效果。闲读潘纤云散文:
&&&&秋意浓,寒露已过,清晨走过那座小石桥,桥旁的藤蔓挂满扁豆,泛着深紫的光泽。挎竹篮的阿婆,在扁豆架前忙碌着,一会儿便摘满了一篮,坐在桥上等行人来买。秋阳里,她坐在一堆紫色扁豆前,温暖地笑着,笑意如饱满的老菊,她就那样抬着头,不言语,期盼的目光打量过往行人。秋风一阵阵吹过来,飘飞的白发,让人想到老与贫的感觉,若让罗中立画下来,不逊于他的那幅《父亲》。
&&&&扁豆在秋风中舞蹈,如一艘艘小船,在秋风的海浪里,摇摇摆摆,载着岁月的断续回忆,驶向那些时光深处的碎片。
&&&&芦花白,雁远飞,门前的柿子红了,篱间的扁豆紫了。我的穿金丝蓝斜襟褂的祖母,坐在夕阳下不紧不慢地掐扁豆。有时楝树的果子被风吹落,掉在青石碾上,引得一群鸡争先跑过去,祖母抬起头,不经意地望一眼,又低下头忙活。她昏花的眼睛看不清扁豆上的虫眼,便一只只迎着阳光照着。竹筐里的扁豆渐渐堆高,她停下来,看着远天的大雁,叹了口气,喜欢吃扁豆的孩子呢?——已离开她到外地读小学了。
&&&&那个时候,我在父母屋后的树林里,看天上的云从头顶飘过,流着泪想她,想她掐扁豆的情形。之前的每个秋天,我们都在一起,摘扁豆,掐扁豆,听她唱民谣。扁豆烧熟了,她掀起木锅盖,挑最饱满的豆粒,堆在白米饭上端给我。我被父母接走的时候,她捧一布袋晒好的扁豆干交给我,那个清晨,露水瀼瀼,黎明的曦光里,我在船上,她在岸边,一遍遍挥手,渐行渐远,她芦花一样的白发在风里飘飞。
&&&&我可以独自回乡的时候,也是秋天,故乡的河水变得清浅而澄澈,我一眼就看见了祖母,在河滩上的那片坟地里摘扁豆。野草蔓生,扁豆花开得正艳,紫扁豆一串串肥嘟嘟地结在叶间。我拨开野地里的荆棘,跑过去一把抱住她,看到已长得比她还高的我,她不停擦着泪花微笑,不顾篮里的扁豆倾了一地。夜晚的灯影里,她盛起一大碗扁豆烧芋籽端给我,香浓的气息里,夹着她的爱,还有我心内的欢欣满足。
&&&&祖母老了,如风中随时飘落的枯叶。离去前的最后一个秋天,她来看我,瘦小的身子,挎一篮掐过的扁豆,坐在客厅里不停地咳嗽,我看着她变得青紫的脸,无声地流下了泪水,我的孩子走过来,在曾祖母的后背轻轻拍。“扁豆烧肉,很油润的,小孩子喜欢吃。”她坐在椅中,喘息着说。那时,西斜的秋阳从窗外照过来,把我们三人笼在斜阳里,一时静默无言。我知道,以后的秋天里,也许不会再有这样的场景了……
&&&&“往事依稀浑似梦,都随风雨到心头”,我怔在秋风里,看石桥上人来人往,看阿婆竹篮里的扁豆还堆着尖。连忙买下一大堆,沉重地拎在手中,犹如拎住了往昔的时光与滋味。
&&&&“姑娘,吃不了那么多呀。”阿婆在背后连连叫道。
&&&&我没有回头,忍住泪水,匆匆往家赶。只要每年的秋天里,扁豆上市的季节,只要她在,我都要在石桥上与她相逢。
&&&&潘纤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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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读李渔的《闲情偶记》,提到杏花,他写到:“树之喜淫者,莫过于杏”,并说杏如不结果,可系处子之裙在树上,便可硕果累累。读到此处,我想,杏花若会说话,定会气得跳将起来,一把揪住这老头儿的胡须,讨个清白再说。
不禁为杏花叫屈。
春天的果树里,杏花先于桃花和梨花而开,绽放时,带着恻恻的轻寒,在早春里瑟瑟着,它拼了全身力气,也要给刚刚醒转的春天添一抹秀色。它不精明,没有桃花的时间选得好,桃花开时南风轻吹,暖意融融,游春的人,脸上的笑容也象桃花一样灿烂,于是提到春天,人们总首先想到的是桃花。而梨花,由于它们洁白晶盈,不艳俗,从色彩上便讨了巧,比杏花桃花多了素洁剔透,犹如银碗里盛雪般的美,那种印象是杏花所乞望不及的。
杏花只有安安静静地开着,你看它也好不看也罢,它依旧在田畈屋后灿烂一片。初春时光太短,没几天,它便凋零,让盛事浩大的桃花隆重登场。它好比晚会中的序曲,告诉你,春天到了,热闹要开始了,完成本分使命后,便默默地退场。接下来春天的花事太多,一轮接一轮,灿若星辰的花儿让人目不暇接,谁还会忆及杏花盛开的场景?
没人眷顾也罢,让它自开自落,可不能辱没它的名声,用红杏出墙,用风流树来定位它,是不是有点不够地道?可怜的杏花!虽说这“杏”字的写法,木字下面一个口,可它真是有口难辩啊!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这是韦庄的词。大好的春日,女孩子走在阡陌上,杏花开得纷纷扬扬,落满了衣裙和发丝,她看到一个俊朗的少年,便想托付终身,纵然被弃,也不后悔。好个爽直的女孩,有《诗经》中古先民们的奔放味道。可细品之下不对劲了,明显有揶揄女孩轻浮不自重的口气,那杏花吹满头,那一丝轻佻便覆在她头上,也许,女孩子将来真的被弃,便永远抬不起头来?
杏花无语,随你文人墨客怎么说吧,我自每年应季盛开,不能扰了春日的好心情。于是蓝天下,粉簇簇一大片,如云如霞,似雾霭笼着轻烟,远观染有樱花的淡雅。这时文人对它的印象又有了改变,还细分出它有俗与雅的气韵。“牧童遥指杏花村”,让它为村野的店家做了酒幡。“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让它在雨巷的晨光里,被清秀姑娘的纤手擎着。它想,这姑娘也如西洲曲里的那位,穿杏子红的单衫,双鬓如鸦雏,眉目如秋水吗?我想它更为喜欢的,还是“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的意境,看那位长发薄衣的佳人,在月下的杏花影里,一直吹笛到天明吧。
杏花春雨江南,有江南这样一个清新婉媚的大词来让它依靠,杏花也不枉来春天一遭了。在这个背景里,阳光暖过,春雨飘过,春风拂过,天蓝云白的温柔里,枝头的杏花朵朵清芬,饱含盈盈笑意,它哪一点就输给桃花梨花了?
丰子恺有幅《春日游,杏花吹满头》的画,很是让我喜爱。是春日的山道上,踏青的三两行人闲适地走着,两旁山石里,斜伸出一株杨柳一株杏树,嫩绿的柳枝迎风飘拂,杏花开得明丽红艳,风舞处,朵朵胭红落在山石缝里,石阶间和行人的肩膀上。白云静静游移,山岚淡若春烟,欣赏这样愉悦的画面,仿佛听得到画中人们的欢声笑语。
这样晴好的春日,这样郁绿的山中,有杏花作伴,春天还有什么可惆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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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夏草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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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季节,吃着樱桃,赏着芭蕉,不能不说是件雅事。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一红一绿,大俗大雅,热烈鲜明的色彩对比,正合夏的口味。芭蕉是一种诗意的植物,多种在南国的阶前窗下,青砖小院,鱼鳞瓦的老屋,配上阔叶垂荫的芭蕉,大清早人往天井里一站,手捧紫砂小壶,看夏日浅蓝的天,看芭蕉逼眼的绿,顿有一股子舒坦清气慢慢升起。
这是俗世里的芭蕉,但凡一个人要是受了点诗书的浸润,俗语说的沾些酸气,就会想起在庭院种竹种芭蕉之类,诚然,芭蕉与丝瓜葡萄相比,少了烟火气,染上了古典的底子,有点脱尘的意味,也好,每个季节,总要有让人寄托高雅情趣的植物,芭蕉就担当了夏的浪漫词典。
《红楼梦》中,贾宝玉的怡红院里,山石一旁是几株芭蕉,另一旁是西府海棠,海棠红芭蕉绿,于是那门楼上便悬上了“怡红快绿”的匾。电视剧中有一景,是夏日午后,众人都闲睡,晴雯坐在芭蕉叶下的长石凳上,纤手撕着一把把扇子,宝玉拍掌叫好,晴雯在芭蕉荫下笑得灿烂一片,连柳树上的蝉鸣仿佛停息了,都在感染晴雯的笑声,这场景只合在芭蕉树下发生,若在海棠花下,总有些不太相符。海棠为女儿棠,到底有清愁的气息,而芭蕉象它外表,有着舒卷有致的阔朗。还有探春,最爱芭蕉,自号为“蕉下客”,看来,芭蕉与爽直聪明的三姑娘很是相配的。
芭蕉和快绿联在一处,它赋予的是快乐,但快乐是存在于不同情形中的,它一旦与雨交缠在一起,那可是字字愁了。张潮《幽梦影》里写“种蕉可以邀雨”,可它邀来的雨,与梧桐雨残荷雨一样,总脱不了凄凉况味。雨丝落在蕉叶上,声声敲打心坎,引来愁思万缕,这一点,古人抒发的太多了。南渡的李清照,客居在异乡江南,边叹息“窗前谁种芭蕉树”,边听“伤心枕上三更雨”。吴文英眼中则是“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纵芭蕉,不雨也飕飕”。张先感慨“芭蕉寒,雨声碎”。贺铸涌起的是“隔窗赖有芭蕉叶,未负潇湘夜雨声”。葛胜冲则有“闲愁几许,梦逐芭蕉雨”的句子……雨声不停,愁思不绝,蕉叶层层裹着蕉心,正如包着缕缕感伤,于是,芭蕉在文人的意象里,不否认有那么一点矫情。我想,若是让他们在雨夜里聚在一起,边听广东民乐《雨打芭蕉》边作诗,伴着凄凉的丝竹声,窗外的雨打芭蕉声,个个定是愁眉紧蹙,笔端涌起的愁绪也定会更重更深。
雨中芭蕉只是人们一厢情愿的联系,其实在大自然中,它只是季节里定时葱郁的植物。既是植物,有人在红叶题诗,有人在梧桐叶上题诗,也就有人在芭蕉叶上题诗。清代蒋坦的《秋灯琐忆》里,记载了那个叫秋芙的小女子,与夫君调侃,在芭蕉叶上写下:“是谁多事种芭蕉,早也潇潇,晚也潇潇。是君心事太无聊,种了芭蕉,又怨芭蕉”,能想像秋芙在写这些句子时,活泼生动的样子,让人怜爱,这是闺阁小女子的唯美情调。另一个与秋芙相反,是个粗犷疯颠的和尚,他叫怀素。他在寺旁种了百亩芭蕉,每在醉酒后,便扯下高舒阔叶的蕉叶兴手泼墨,与张旭用头发蘸墨书写有一拼。山风呼啸之时,怀素穿梭在蕉林,在蕉叶上挥手狂草,那气势,活出了生命的本真。
鲁迅说:“中国旧戏上,没有背景,新年卖给孩子看的花纸上,只有主要的几个人”。而以芭蕉为古典的背景里,却展现了这么多生动有情趣的人,使得芭蕉少了许多清愁意象。“衫含蕉叶气,扇动竹花凉”,这是人人都向往的境界,注定在夏日才能享受到。然而有幅画我一直不解,就是王维的那幅《袁安卧雪图》。雪地里长着一棵碧绿的芭蕉,众人皆知,芭蕉是一岁一枯荣的植物,何以能在雪里继续绿意融融?
雪地芭蕉,也许深含某种寓意与禅理,个中真味,只有各人慢慢去细品了。
“家家瓜架傍篱搭,满架黄花满架瓜。藤缠萝绕蔓连蔓,分甚邻家与自家。”这首诗,说得就是丝瓜。
夏天来了,正是丝瓜生长的季节,院内或墙边的丝瓜疯长一片,丝瓜叶藤藤蔓蔓,郁郁葱葱地交缠在一起,满眼都是凉凉的绿意。搬只竹椅,在丝瓜架的绿荫下,或喝茶,或读书,或闲谈,看一条条丝瓜缀着明艳照人的黄花,在风中摇来晃去地荡着,是很舒心的享受。
蔬菜中,与人如此近距离的,恐怕只有丝瓜了。南瓜、茄子、辣椒、冬瓜……,它们通常只能乖乖躺在屋后菜园里,它们或匍匐或矮立于地面,是要占很大一片地方的,并且还要有通透的风敞开吹着,才能结出累累的果。丝瓜随便,它哪里都能长,篱前院内矮垛,几根竹竿搭成架子,它便能沿竿而爬,迎着太阳吹着金黄的小喇叭,伸出巴掌似的绿叶摇着,蜂蝶在其间飞舞,蚱蜢跳跃,条条丝瓜在风中扭动着身子,如编钟在奏着夏之歌,真是热闹至极。有时饭煮好了,看着还没有午饭菜,不用出门,到院内顺手揪下几条丝瓜,丝瓜炒毛豆,鸡蛋丝瓜汤,简单爽口的小菜就出来了。
丝瓜除了与毛豆鸡蛋搭配,还可以与豆腐烧,白绿相依,与木耳炒,绿黑相间,都是营养又开胃的菜式。炖鲫鱼汤时,汤好后加入几片丝瓜略烧,盛入高脚汤碗中,雪白的汤里飘着绿丝瓜,如舟行雪中,两种鲜味融合在一起,这样鲜美养眼的汤,让人从视觉和味蕾上都到了满足。有时早餐无胃口,用丝瓜做汤,搅入面疙瘩,既筋道又饱腹,不由人不满头大汗地喝上两碗。丝瓜烧油条,吃法少见,口味很独特,汪曾祺发明的油条塞肉,他是否也加入了丝瓜一起烧?如是那样,口味更好。
丝瓜与菱角米一起炒,我在泰州吃过,那滋味极清口,当时窗外的大太阳照过来,我什么都不想吃,只把这一盘菜吃了个精光。泰州是水乡,菱角丰产,将菱角与丝瓜放在一起,也许是当地人的独创。两者沾着一个特点,就是清,清爽,清鲜,清甜,那滋味留在嘴里久久不去。
我乡有风俗,说是立秋后的丝瓜吃不得,会掉头发,正确与否尚未定论。不过丝瓜性寒,最宜夏天吃,因为四时风物与季节都是相配而来的。入秋后的丝瓜慢慢变老,叶黄了落了,丝瓜风干便成了丝瓜瓤,枯色的经络犹如蝉蜕了的壳,它们中有的被请进厨房刷锅洗碗。有的则在霜寒后的冷风里,在光秃秃的丝瓜架上,一直飘来荡去的挂着。无忧无惧,坦然自得,带了一点禅意,它是否怀念起夏日茂盛时的绿意葱茏?
通常在吃丝瓜的季节里,院内也生长着葡萄,也是这样的架子,这样的藤蔓,在井栏附近绿油油一片。可葡萄不能当菜,它属于消闲的水果,得洗净了放在白磁盘内,或清供或待客,和丝瓜比,少了一点人间生活的烟火味儿。齐白石爱画一些有生活气息的蔬果,其中就有丝瓜。他曾说:“小鱼煮丝瓜,只有农家能谙此风味。”他画了多幅丝瓜图,如《丝瓜蚱蜢》、《丝瓜蜜蜂》、《丝瓜蜻蜓图》、《丝瓜小鸡》、《丝瓜秋虫图》等。丝瓜与小昆虫生动地展现在宣纸上,植物与动物的和谐相依,日子里的点滴闲趣,快乐美好,也就慢慢溢在其中了。
我认为,种丝瓜代表一种淡定温和的生活情愫,一种与世无争的简朴,一种执着固守的眷恋。如龙应台所说,丝瓜对人而言是个象征,它最土最容易种,可是你需要不离开,你得留在那儿,不再走了不再漂荡才会种的东西。
同样,我也有龙应台那样的心愿,像她所向往的那样,到老的时候,能守着一座老屋,屋前有土,土上种丝瓜,我就坐在那土地上,慢慢看丝瓜上一粒粒突起的青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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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突然听到蔡琴的《六月茉莉》,想起来了,六月来了,茉莉花开了。
茉莉开在六月,真好,初夏的阳光洒在庭院里,台阶上的茉莉悄悄开了。那么小朵小朵洁白玉润的花儿,藏在油绿的叶子间,含着羞怯娇美,让人细寻才看到星星点点的白,满室透着漫天漫地的香,香得让人感动,花的香气分好多种,茉莉的香,当属雅香。
茉莉,单看这两个字,就有说不出的清和雅。需小声轻念它,才不至扰了它的娇怯,是的,它是小家碧玉,禁不得高声大嗓的惊吓。白色花中,玉兰、栀子的白是肥白,开得白花花耀眼一片,有点泛滥,看多了未免疲倦。而茉莉却精致地白着,面对它,是深深地怜爱,静静地呵护,就像呵护一段纯白的初恋。
蔡琴歌中,那小镇上的女孩,从六月的第一天开始,发现每天清晨,都有一朵白色的茉莉花放在门口的石阶上,她没有去问是谁放的,每天一朵茉莉,她把茉莉放在窗台,风吹起来的时候,那香味她多年后都忘不了。女孩子到底和送茉莉的人牵没牵手,已不重要。小镇,少女,小小的茉莉,它带来的朦胧的爱,有谁能忘却?
茉莉那样恰到好处地雅着,初夏细雨蒙蒙的巷中,油纸伞下的女孩子,腕上少不了茉莉编成的手链,香气在雨丝里隐隐散发。而到了夜晚,帐檐挂着一串茉莉,在月光下的梦境里轻轻飘绕,那样的梦,让整个夜晚都充满了甜美。清晨的茶水里,青花磁盖碗茶里飘着几朵茉莉花,满口留着淡雅的香,清新的一天便从茉莉香开始。茉莉花开的日子里,整个人会不由自主地变得清新抒情起来。
一直认为,茉莉最适合年轻少女的气韵。佩戴在鬓间的香花,少妇适合栀子,而少女适合茉莉。女孩子穿白色连衣裙,在初夏的风中,就是一朵小茉莉,如席慕蓉诗中所写的:“茉莉好像没有什么季节/在日里在夜里/时时开着小朵的清香的蓓蕾/想你/好像也没有什么分别/在日里,在夜里/在每一个恍惚的刹那间”。多好,小小茉莉,年轻的恋情,淡淡的忧伤,在茉莉香里,想一个人,怀念一段纯纯的爱,多年后定格在记忆里的,是茉莉花瓣一样皎洁的白。
我多怀念十八岁的时光,西窗下的茉莉,每到夏日的傍晚,夕阳透过玻璃窗照过来,那盆茉莉开得疯了一般地香。我捧着宋词,在花前读,偶尔把茉莉揉碎在书页间,泪水一滴滴落下来,心里充满忧伤的小心事,然后,盼望那个人,如期走过我的窗前。那样茉莉花开的夏天,日子漫长得好像永远过不完。
茉莉源自印度,能想像印度少女头戴茉莉花冠,在丛树繁花里跳起异域舞蹈的欢快场景。而印度诗人泰戈尔那首《第一次的茉莉》,尤其让人难忘:“呵,这些茉莉花,这些白的茉莉花!我仿佛记得我第一次双手满捧着这些茉莉花,我喜爱那日光,那天空,那绿色的大地。我想起孩提时第一次捧在手里的白茉莉,心里充满着甜蜜的回忆。”
吟着泰戈尔的诗,看六月盛开的茉莉,我多想在日光里,回到开满茉莉花的年轻岁月,在每个清晨,在晨光微熹里,一页页翻读茉莉香里的那些抒情往事。
&&&&秋意浓,寒露已过,清晨走过那座小石桥,桥旁的藤蔓挂满扁豆,泛着深紫的光泽。挎竹篮的阿婆,在扁豆架前忙碌着,一会儿便摘满了一篮,坐在桥上等行人来买。秋阳里,她坐在一堆紫色扁豆前,温暖地笑着,笑意如饱满的老菊,她就那样抬着头,不言语,期盼的目光打量过往行人。秋风一阵阵吹过来,飘飞的白发,让人想到老与贫的感觉,若让罗中立画下来,不逊于他的那幅《父亲》。
&&&&扁豆在秋风中舞蹈,如一艘艘小船,在秋风的海浪里,摇摇摆摆,载着岁月的断续回忆,驶向那些时光深处的碎片。
&&&&芦花白,雁远飞,门前的柿子红了,篱间的扁豆紫了。我的穿金丝蓝斜襟褂的祖母,坐在夕阳下不紧不慢地掐扁豆。有时楝树的果子被风吹落,掉在青石碾上,引得一群鸡争先跑过去,祖母抬起头,不经意地望一眼,又低下头忙活。她昏花的眼睛看不清扁豆上的虫眼,便一只只迎着阳光照着。竹筐里的扁豆渐渐堆高,她停下来,看着远天的大雁,叹了口气,喜欢吃扁豆的孩子呢?——已离开她到外地读小学了。
&&&&那个时候,我在父母屋后的树林里,看天上的云从头顶飘过,流着泪想她,想她掐扁豆的情形。之前的每个秋天,我们都在一起,摘扁豆,掐扁豆,听她唱民谣。扁豆烧熟了,她掀起木锅盖,挑最饱满的豆粒,堆在白米饭上端给我。我被父母接走的时候,她捧一布袋晒好的扁豆干交给我,那个清晨,露水瀼瀼,黎明的曦光里,我在船上,她在岸边,一遍遍挥手,渐行渐远,她芦花一样的白发在风里飘飞。
&&&&我可以独自回乡的时候,也是秋天,故乡的河水变得清浅而澄澈,我一眼就看见了祖母,在河滩上的那片坟地里摘扁豆。野草蔓生,扁豆花开得正艳,紫扁豆一串串肥嘟嘟地结在叶间。我拨开野地里的荆棘,跑过去一把抱住她,看到已长得比她还高的我,她不停擦着泪花微笑,不顾篮里的扁豆倾了一地。夜晚的灯影里,她盛起一大碗扁豆烧芋籽端给我,香浓的气息里,夹着她的爱,还有我心内的欢欣满足。
&&&&祖母老了,如风中随时飘落的枯叶。离去前的最后一个秋天,她来看我,瘦小的身子,挎一篮掐过的扁豆,坐在客厅里不停地咳嗽,我看着她变得青紫的脸,无声地流下了泪水,我的孩子走过来,在曾祖母的后背轻轻拍。“扁豆烧肉,很油润的,小孩子喜欢吃。”她坐在椅中,喘息着说。那时,西斜的秋阳从窗外照过来,把我们三人笼在斜阳里,一时静默无言。我知道,以后的秋天里,也许不会再有这样的场景了……
&&&&“往事依稀浑似梦,都随风雨到心头”,我怔在秋风里,看石桥上人来人往,看阿婆竹篮里的扁豆还堆着尖。连忙买下一大堆,沉重地拎在手中,犹如拎住了往昔的时光与滋味。
&&&&“姑娘,吃不了那么多呀。”阿婆在背后连连叫道。
&&&&我没有回头,忍住泪水,匆匆往家赶。只要每年的秋天里,扁豆上市的季节,只要她在,我都要在石桥上与她相逢。
&&&&潘纤云
&&&&秋意浓,寒露已过,清晨走过那座小石桥,桥旁的藤蔓挂满扁豆,泛着深紫的光泽。挎竹篮的阿婆,在扁豆架前忙碌着,一会儿便摘满了一篮,坐在桥上等行人来买。秋阳里,她坐在一堆紫色扁豆前,温暖地笑着,笑意如饱满的老菊,她就那样抬着头,不言语,期盼的目光打量过往行人。秋风一阵阵吹过来,飘飞的白发,让人想到老与贫的感觉,若让罗中立画下来,不逊于他的那幅《父亲》。
&&&&扁豆在秋风中舞蹈,如一艘艘小船,在秋风的海浪里,摇摇摆摆,载着岁月的断续回忆,驶向那些时光深处的碎片。
&&&&芦花白,雁远飞,门前的柿子红了,篱间的扁豆紫了。我的穿金丝蓝斜襟褂的祖母,坐在夕阳下不紧不慢地掐扁豆。有时楝树的果子被风吹落,掉在青石碾上,引得一群鸡争先跑过去,祖母抬起头,不经意地望一眼,又低下头忙活。她昏花的眼睛看不清扁豆上的虫眼,便一只只迎着阳光照着。竹筐里的扁豆渐渐堆高,她停下来,看着远天的大雁,叹了口气,喜欢吃扁豆的孩子呢?——已离开她到外地读小学了。
&&&&那个时候,我在父母屋后的树林里,看天上的云从头顶飘过,流着泪想她,想她掐扁豆的情形。之前的每个秋天,我们都在一起,摘扁豆,掐扁豆,听她唱民谣。扁豆烧熟了,她掀起木锅盖,挑最饱满的豆粒,堆在白米饭上端给我。我被父母接走的时候,她捧一布袋晒好的扁豆干交给我,那个清晨,露水瀼瀼,黎明的曦光里,我在船上,她在岸边,一遍遍挥手,渐行渐远,她芦花一样的白发在风里飘飞。
&&&&我可以独自回乡的时候,也是秋天,故乡的河水变得清浅而澄澈,我一眼就看见了祖母,在河滩上的那片坟地里摘扁豆。野草蔓生,扁豆花开得正艳,紫扁豆一串串肥嘟嘟地结在叶间。我拨开野地里的荆棘,跑过去一把抱住她,看到已长得比她还高的我,她不停擦着泪花微笑,不顾篮里的扁豆倾了一地。夜晚的灯影里,她盛起一大碗扁豆烧芋籽端给我,香浓的气息里,夹着她的爱,还有我心内的欢欣满足。
&&&&祖母老了,如风中随时飘落的枯叶。离去前的最后一个秋天,她来看我,瘦小的身子,挎一篮掐过的扁豆,坐在客厅里不停地咳嗽,我看着她变得青紫的脸,无声地流下了泪水,我的孩子走过来,在曾祖母的后背轻轻拍。“扁豆烧肉,很油润的,小孩子喜欢吃。”她坐在椅中,喘息着说。那时,西斜的秋阳从窗外照过来,把我们三人笼在斜阳里,一时静默无言。我知道,以后的秋天里,也许不会再有这样的场景了……
&&&&“往事依稀浑似梦,都随风雨到心头”,我怔在秋风里,看石桥上人来人往,看阿婆竹篮里的扁豆还堆着尖。连忙买下一大堆,沉重地拎在手中,犹如拎住了往昔的时光与滋味。
&&&&“姑娘,吃不了那么多呀。”阿婆在背后连连叫道。
&&&&我没有回头,忍住泪水,匆匆往家赶。只要每年的秋天里,扁豆上市的季节,只要她在,我都要在石桥上与她相逢。
&&&&潘纤云
秋意浓,寒露已过,清晨走过那座小石桥,桥旁的藤蔓挂满扁豆,闪着朝露,泛着深紫的光泽,如一艘艘小船,在秋风的海浪里,摇摇摆摆。也许它们在与秋作别,驶向即将到来的清寒的初冬吧。
挎竹篮的阿婆,在扁豆架前忙碌着,一会便摘满了篮,坐在桥上等行人来买。秋阳里,她坐在一堆紫色扁豆前,温暖地笑着,笑意如饱满的老菊。在她的背后,是屏风一样的扁豆藤蔓,衬着她灰色布衣的身影,有旧时光的味道。她就那样抬着头,不言语,期盼的目光打量过往行人。秋风一阵阵吹过来,飘飞的白发,让人想到老与贫的感觉,若让罗中立画下来,不逊于他的那幅《父亲》。
秋阳,扁豆,老人,是的,让我的心内一紧,扁豆在秋风中舞蹈,载着岁月的断续回忆,驶向那些时光深处的碎片。
芦花白,雁远飞,霜寒露重的时候,门前的柿子红了,篱间的扁豆紫了。我的穿金丝蓝斜襟褂的祖母,坐在夕阳下不紧不慢地掐扁豆。身边眯着蓝眼睛的老猫,发出抽水烟一样的呼噜声。有时楝树的果子被风吹落,掉在青石碾上,引起鸡们争先跑过去,祖母抬起头,不经意地望一眼,又低下头忙活。她昏花的眼睛看不清扁豆上的虫眼,便一只只迎着阳光照着。竹筐里的扁豆渐渐堆高,她停下来,看着远天的大雁,叹了口气,喜欢吃扁豆的孩子呢?——已离开她到外地读小学了。
那个时候,我坐在父母屋后的树林里,看天上的云朵从头顶飘过,是不是从故乡飘来的?我流着泪想她,想她掐扁豆的这幅情形,一遍遍地回味。之前的每个秋天,我们都在一起,摘扁豆,掐扁豆,听她唱乡谣。扁豆烧熟了,她掀起木锅盖,挑最饱满的豆粒,堆在白米饭上端给我。我慢慢品味,留在嘴里的香与辣,豆荚的嫩滑,豆粒的糯软,还有她温暖的目光,我真的不想长大。我被父母接走的时候,她捧一布袋晒好的扁豆干交给我,那个清晨,露水瀼瀼,黎明的曦光里,我在船上,她在岸边,一遍遍挥手,渐行渐远,她芦花一样的白发在风里飘飞。
我可以独自回乡的时候,也是秋天,故乡的河水变得清浅而澄澈,艄公帮我渡了河,我一眼就看见了祖母,在河滩上的那片坟地里摘扁豆。野草蔓生,扁豆花开得正艳,紫扁豆一串串肥嘟嘟的结在叶间。“奶奶——”,我拨开野地里的荆棘,跑过去一把抱住她,看到已长得比她还高的我,她不停地擦泪花微笑,不顾篮里的扁豆倾了一地。夜晚的灯影里,她盛起一大碗扁豆烧芋籽端给我,香浓的气息里,夹着她的爱,还有我心内的欢欣满足,弥满了那个秋夜。
她老了,如风中随时飘落的枯叶。离去前的最后一个秋天,来看我,瘦小的身子,挎一篮掐过的扁豆,坐在客厅里不停地咳嗽——她有哮喘的毛病。我看着她变得青紫的脸,无声地流下了泪水,我的孩子走过来,在曾祖母的后背轻轻拍。“扁豆烧肉,很油润的,小孩子喜欢吃”,她坐在椅中,喘息着说。那时,西斜的秋阳从窗外照过来,把我们三人一起笼在斜阳里,一时静默无言。我知道,以后的秋天里,也许不会再有这样的场景了……
“往事依稀浑似梦,都随风雨到心头”,我怔在秋风里,看石桥上人来人往,看阿婆竹篮里的扁豆还堆着尖。连忙买下一大堆,沉重地拎在手中,犹如拎住了往昔的时光与滋味。
“姑娘,吃不了那么多呀”,阿婆在背后连连叫道。
我没有回头,忍住泪水,脚步匆匆往家赶。只要每年的秋天里,扁豆上市的季节,只要她在,我都要在石桥上与她相逢。
&&&&秋意浓,寒露已过,清晨走过那座小石桥,桥旁的藤蔓挂满扁豆,泛着深紫的光泽。挎竹篮的阿婆,在扁豆架前忙碌着,一会儿便摘满了一篮,坐在桥上等行人来买。秋阳里,她坐在一堆紫色扁豆前,温暖地笑着,笑意如饱满的老菊,她就那样抬着头,不言语,期盼的目光打量过往行人。秋风一阵阵吹过来,飘飞的白发,让人想到老与贫的感觉,若让罗中立画下来,不逊于他的那幅《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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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花白,雁远飞,门前的柿子红了,篱间的扁豆紫了。我的穿金丝蓝斜襟褂的祖母,坐在夕阳下不紧不慢地掐扁豆。有时楝树的果子被风吹落,掉在青石碾上,引得一群鸡争先跑过去,祖母抬起头,不经意地望一眼,又低下头忙活。她昏花的眼睛看不清扁豆上的虫眼,便一只只迎着阳光照着。竹筐里的扁豆渐渐堆高,她停下来,看着远天的大雁,叹了口气,喜欢吃扁豆的孩子呢?——已离开她到外地读小学了。
&&&&那个时候,我在父母屋后的树林里,看天上的云从头顶飘过,流着泪想她,想她掐扁豆的情形。之前的每个秋天,我们都在一起,摘扁豆,掐扁豆,听她唱民谣。扁豆烧熟了,她掀起木锅盖,挑最饱满的豆粒,堆在白米饭上端给我。我被父母接走的时候,她捧一布袋晒好的扁豆干交给我,那个清晨,露水瀼瀼,黎明的曦光里,我在船上,她在岸边,一遍遍挥手,渐行渐远,她芦花一样的白发在风里飘飞。
&&&&我可以独自回乡的时候,也是秋天,故乡的河水变得清浅而澄澈,我一眼就看见了祖母,在河滩上的那片坟地里摘扁豆。野草蔓生,扁豆花开得正艳,紫扁豆一串串肥嘟嘟地结在叶间。我拨开野地里的荆棘,跑过去一把抱住她,看到已长得比她还高的我,她不停擦着泪花微笑,不顾篮里的扁豆倾了一地。夜晚的灯影里,她盛起一大碗扁豆烧芋籽端给我,香浓的气息里,夹着她的爱,还有我心内的欢欣满足。
&&&&祖母老了,如风中随时飘落的枯叶。离去前的最后一个秋天,她来看我,瘦小的身子,挎一篮掐过的扁豆,坐在客厅里不停地咳嗽,我看着她变得青紫的脸,无声地流下了泪水,我的孩子走过来,在曾祖母的后背轻轻拍。“扁豆烧肉,很油润的,小孩子喜欢吃。”她坐在椅中,喘息着说。那时,西斜的秋阳从窗外照过来,把我们三人笼在斜阳里,一时静默无言。我知道,以后的秋天里,也许不会再有这样的场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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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吃不了那么多呀。”阿婆在背后连连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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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纤云
&&&&秋意浓,寒露已过,清晨走过那座小石桥,桥旁的藤蔓挂满扁豆,泛着深紫的光泽。挎竹篮的阿婆,在扁豆架前忙碌着,一会儿便摘满了一篮,坐在桥上等行人来买。秋阳里,她坐在一堆紫色扁豆前,温暖地笑着,笑意如饱满的老菊,她就那样抬着头,不言语,期盼的目光打量过往行人。秋风一阵阵吹过来,飘飞的白发,让人想到老与贫的感觉,若让罗中立画下来,不逊于他的那幅《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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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老了,如风中随时飘落的枯叶。离去前的最后一个秋天,她来看我,瘦小的身子,挎一篮掐过的扁豆,坐在客厅里不停地咳嗽,我看着她变得青紫的脸,无声地流下了泪水,我的孩子走过来,在曾祖母的后背轻轻拍。“扁豆烧肉,很油润的,小孩子喜欢吃。”她坐在椅中,喘息着说。那时,西斜的秋阳从窗外照过来,把我们三人笼在斜阳里,一时静默无言。我知道,以后的秋天里,也许不会再有这样的场景了……
&&&&“往事依稀浑似梦,都随风雨到心头”,我怔在秋风里,看石桥上人来人往,看阿婆竹篮里的扁豆还堆着尖。连忙买下一大堆,沉重地拎在手中,犹如拎住了往昔的时光与滋味。
&&&&“姑娘,吃不了那么多呀。”阿婆在背后连连叫道。
&&&&我没有回头,忍住泪水,匆匆往家赶。只要每年的秋天里,扁豆上市的季节,只要她在,我都要在石桥上与她相逢。
&&&&潘纤云
寒来千树薄
纪伯伦说,树木是大地写在天空中的诗,现在,我正伫立在萧杀的荒野里,阅读着大地递向天空的一首首诗行。
秋尽冬初,最适合在旷野看落叶的树,黑铁般的枝桠齐刷刷地指向天空,季节已从丰茂走向凋零,它们以清简的姿势面对天空,大地写给天空的诗,到了冬天最为寒瘦。曾经满身葱郁的叶儿,那些色彩纷呈的话语,以枫树的猩红,银杏的艳黄,柏树的灰褐……或丰腴或激力或炽艳,一册册地呈上来,然后埋进泥土,于是话完了,冬也到了。
眼前落叶的树,不忧不俱,在风霜里更加干净从容。草枯鹰飞,原野的荒凉尽收眼底,它们醒目地挺立着,肃穆凛然,与冬的清寒气质正好相符。抹去了曾经的丰美与喧哗,沉淀下来的,便是灵魂深处最本真的静寂。
寒来千树薄,秋尽一身轻,这多像我们的人生,删繁就简,是生命的最终形式。
年少时是春天里的鲜花着锦,绿意葱茏;壮年是炎夏的枝繁叶茂,浓阴满树;当繁花落尽,往事被远远抛在身后,便到了暮年时的薄树苍茫,这样的生命历程,让人体会着不同阶段的美。而千树薄的时刻,有着薄凉的气息,脱去枝叶纷披的累赘与繁琐,仿佛独立在时光之外,冬天之外,镇定地执守着一份孤寒,那种沧桑的意韵,带着简淡与永恒。
这个初冬,我裹紧大衣,如一只轻盈的鹤,行走在江北的土地上,穿行在一座座村庄里。落了叶的树木,如执戈的兵士,守护在房前屋后。年轻人多外出打工了,老人们固守着家园,他们在墙根下晒太阳翻红薯,身后的墙上挂着金黄的玉米和通红的辣椒。他们苍老的神情淡然安祥,在这儿,光阴是缓慢的,偶有吠叫的瘦狗从秃树下穿过,打破了周遭的岑寂。他们抬眼看门前,这些树啊,多少年了,一直默默站在这里,陪他们走过许多的日月与华年,如今也和他们一样老了。树杈象是伸开的手掌,似乎在召唤昔时的记忆,他们用老茧的手抚摸黑色的皲裂树皮,想对它们说的话都在心里,它们都知道,都懂。
还有树上的鸟巢,少了树叶的衬托,栖在枯褐的枝头上,显得更醒目孤高,任凭世间怎样地喧闹繁华,它只在冬天的树梢上高高挂着,享受属于它的孤傲。其他的季节,它在绿叶浓荫里,被如雨的蝉声所聒噪,冬来了一切都沉静下来了,有了秃枝的依衬,它美得格外孤凄荒凉。我站在灰色的天空下,看风中的鸟巢,冬天的寒树,带着哲思与禅意,远远仰视,内心深处寂寞而感动着。
寒树下的村庄,寒树上的鸟巢,凉而薄,有金属般的质和冷,渗进冬天的思想里,被冷风吹散开,洗涤得清洁又内敛,我的心不由得庄重起来。
“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读到这样的句子,不由泪凝于心。我想说,如果有来生,我愿做一棵树,寒霜后站在冬天的荒野里,不逢迎不趋附,远远地看着世人,孤傲独立,简净清瘦。我立着烛火一样尖尖的身子,笔直地指向天空。这种永恒的姿势,在大地眼里,是诗,在路人眼里,我是在点亮冬天的温暖。
午睡醒来,南风吹动窗帘,品尝一枚红石榴,是很闲雅的事。捏着一粒粒殷红的籽,晶莹磊落,满齿浸香,在舌尖短暂停留,时光消磨得从容散漫。
榴开百子,桃献千年,吉祥的石榴,通常与蟠桃、佛手相伴,映在年画里,绘在明清瓷器上,一派安好祥和。老北平人家的院里,有天棚、鱼缸、石榴树,再加上先生、肥狗、胖丫头,就是中上之家的好日子。
幼时见过农家娶新妇,大红雕花的床栏,刻着石榴凤凰牡丹等图案,发出好闻的新漆味道。床上红绸被面绣有咧嘴石榴,云锦一样铺展着。墙上贴红肚兜的娃娃,肉乎乎的颈上坠着翡翠石榴,一团喜气。满屋闹喜的人,笑语喧哗,新娘子低头坐在床沿,脸儿羞得如同五月榴花。
植物的缤纷色彩,在宣纸上晕染出各种红,樱桃红、杜鹃红、海棠红、芙蓉红、石榴红……或温润,或沉静,或炽烈。石榴红尤其喜庆热烈,是中国传统的大红,把五月的春天都照亮了,干脆整个月以它命名——榴月。这红色在吴冠中先生看来,是无限激情的生命色,在河北下放的日子里,他以粪筐代画架,画出红透饱满的石榴,颗颗燃烧在画布上,是他那段灰暗命运里唯一的红花。
汪曾祺笔下的小英子,透明如水,常光着脚丫子穿上龙须草编织的细草鞋,滑溜溜的发髻上,一边插着石榴花,一边插着栀子花,“一红一白,好看得很。”小英子一直在小说里不老,纯净无邪地走在田埂上,走在人们向往的苏北水乡里。而开放在孙犁心中的那朵石榴花,带着情窦初开的怅然:“她现在美极了,在我眼前,是一幅油画,一尊玉佛。我坐在台阶上凝视着那棵石榴树。石榴花正在盛开,像天上落下的一片红云。”那个叫小花的姑娘,如红云栖息在他暮年的回忆里,是晨雾笼罩,月云穿度的美。
路过安徽乡下,看到果园里背竹筐的女子,脸上被太阳晒出一抹红霞。她唱着当地民歌《摘石榴》:“姐在南园摘石榴,哪一个讨债鬼隔墙砸我一砖头,刚刚巧巧,砸在小奴家头呦。要吃石榴你拿了两个去,要想谈心随我上高楼……”最后的心愿是两人一起下扬州。男孩子想约心上人出来遛遛,扔砖示爱,女孩子唱歌许情。民间的爱情,散发秋夜石榴酒一样醉人的芬芳。
在江南的苏州,人们吃石榴时,有着这个城市骨子里的婉约风情——先把整个石榴剥好,盛在水晶碗里,然后用小勺慢慢舀着吃。红玛瑙般籽粒映着剔透的碗,苏州人把石榴的吃法做成了精致的诗。想像中,阳春白雪的高雅应是穿柔软线衫的女子,涂丹蔻的纤指,坐在蕾丝桌布旁,慵懒如猫的神情,在老留声机淌出的音乐中细品。
而阿勒泰的李娟,则在冰天雪地里掰石榴吃,自有一股豪气爽利。她看到赶爬犁的人,又扯一半给他,那人笔直地站在雪地里,舍不得尝,揣回袋里与家人分享。石榴带着汉子的体温,伴着毡房里的炉火,在家人手里辗转反复,温暖而又动人。
有年腊月的雪天,我赶往山村亲戚家,老远看到雪天里一棵石榴树,高过房檐,几只碗大的彤红石榴,垂摇在树上,在白雪茫茫中特别醒目。我在石榴树下惊奇地看,亲戚告诉我,到过年时剪下来,做果盘清供,端上炕头喜庆得很。
是啊,雪花白,石榴红,呈在眼前,品在口中,草木带给我们的深深喜悦,一直不曾改变。
一轮白月光,一棵梧桐影,风飒飒吹过,井安静地仰望夜空。它是苍穹遗落在大地的小巧圆镜,映着星星的面容。镶嵌镜框的是青石井栏,苔痕斑驳。汲水人俯下身,抖动铁桶,“噗通”的声响敲击水面,像一幅黑白木刻画,布满了旧时光的味道。——这是遐想中,有关井的诗意画面。
董桥说:“不会怀旧的社会注定沉闷、堕落。没有文化乡愁的心井注定是一口枯井”。井带着乡愁般的怀旧,离我们越来越远,在自来水的哗哗声里,偶尔会想起远去的井,那么安祥、清凉。被井水亲吻过的青皮西瓜沾着爽甜气息,啃在口中冰咧甘甜。用井水煮的绿豆粥,散发米香碱香,在傍晚的凉风中不觉就喝过一碗又一碗。还有井边浣衣人的笑语,飘荡在黎明的晨光里,是烟火人间的气息……把蛇一样的长绳伸向井底,桶在井面舞蹈,井壁回声让人迷恋。拎上倒在木盆里,水花四溅,一桶又一桶,很有满足感。想起有人形容打井水的高手,自始无声无息,像黑猫在地毯上走过,便忍俊不禁。
凿井而饮,耕田而食,井从远古走来。乡村茅舍前,古宅庭院内,与葳蕤的藤萝,叠翠的假山相伴,井是一道很文艺的风景。“青鸟衔葡萄,飞上金井栏,美人恐惊去,不敢卷帘看”,她躲在帘后,悄悄看井栏上衔葡萄的鸟儿,很清新生动的工笔画面。她捂嘴偷笑,可那欢乐,短暂得如正午井底一晃而过的日影。深宫锁春愁,她知道,井也是告别尘世的最后处所,最终井水会接纳她,留在井边的是一双桃红绣花鞋。
每个人心底都有一口井,安放着往事和回忆,波澜不惊,柔和沉静。
活在戏里的井,是抒情的道具。十八相送,梁祝并肩井前,英台看着水底俏丽的女儿影,红霞飞上腮,心底的相思,梁兄可知?徐志摩故居的后花园,有口干净的小石井,井沿上写着:爱眉小井。幽光轻漾,如诗人对陆小曼一波又一波的爱。徽州的老房子里,一角是美人靠,一角是古井,妇人井边做针线,凝神忧虑,想着远行经商的丈夫,可记得归家的路?
从地底汩汩冒出的水,因独特的甘冽,让井出名。于是被华丽妆扮起来,白玉石围着的井栏,凿出精美雕刻,井上建亭,再有御笔题词,通常写着天下第几泉——从村姑跃身为皇妃。我所见的扬州大明寺有井如斯,曾经“有冽蜀岗上,春来玉乳香”,如今腐叶覆满井盖,几近枯竭,似乎听得见它失落的轻叹。井因出好水受宠,而干涸的井,也会让人津津乐道。隋兵渡江,陈后主仓皇与嫔妃出逃,藏身枯井内,却被狼狈捉出,脂粉淋漓,洒落井栏。南京有口“胭脂井”——井真不愿要这个香艳名字,毕竟笼着一丝羞辱。
湖是大地的眼睛,井是天的镜子。人在院中望天,沐浴着流光,草木新鲜繁茂,一朵游移的云彩经过,悄悄探头,四面房屋围着院中的人,可不像一口井?真形像——天井。气定神闲的人坐在天井里,阳光渗合着花香的味道,是看不见的温暖透明的井水,把整个人泡得舒坦慵懒。
去朋友处喝茶,她家的天井里,丝瓜花开得金黄灿烂,瓜架下的石桌上搁着茶壶闲书,桌身却是圆柱形不锈钢,正惊异其造型,朋友告之,桌下就是一口深井。真是巧妙至极!清凉的井水悄无声息地潜入厨房,园圃之乐无处不在。
石桌边捧书默看,是张爱玲的小说。我不由笑起来,想起李碧华说过张爱玲是一口井,不但是井,且是一口任由四方君子尽情来淘的古井。大方得很,又放心得很。
茶香里,躺在藤椅上,啜着井水煮的绿茶,也来淘一淘这口民国的苍凉古井。阳光洒在书页间,漾起涟漪,直教人迷醉。
(又名《清凉的井》,发表于广东的《虎门报》)
在《诗经》中等候静女
长夏如水,闲来无聊,夜读《诗经》。读到其中的一篇《静女》:“静女其姝,俟我於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品着很有古意的句子,手在书页间摩挲,想像远古时这幅浪漫有趣的场景,我不禁乐出声来。
这个小伙子真是憨厚得可以。
太阳还未落山,黄昏的晚霞中,他就呆在东门的城墙边等她,那个女孩子怎么还不来呢?他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盼啊望啊,月亮都出来了,约好的,你怎还不来?是不是躲哪儿捂嘴偷笑?想到她可爱清丽的样子,他憨憨地挠着头发笑了。正傻笑着,一支红艳艳的管草伸到他面前,呀,你来了!只见女孩子抚着辫梢,明眸皓齿地出现在他面前,他接过递来的红管草,捧在手心,只是看着她傻笑,一大小伙子,脸倒羞得比管草还红。
这是发生在邶国的牧歌式的幽会,可爱的女孩子,腼腆的小伙子,古老的城墙下,真是一幅纯朴素净的画面。静女,她贞净而美好,穿着布衣素裙,面色瓷净如一轮新月,婷婷立在眼前,静若初荷,她从晚霞深处缓缓走来,是含笑的出水的莲。她纤手赠与的茅芽,小伙子双手金疙瘩般地捧着,因为是她赠送的,留有她手上的芳香与气息,即便风干枯萎了,仍像珍藏美好岁月一样藏好它,它们和他的爱情一样,在月下清辉里闪着纯净的光。
她那样文静,又美丽中带着可爱,这样的女子,无论是中国的还是外国的,怎能不让人心仪?智利诗人聂鲁达也感慨过:“我喜欢你是寂静的,彷佛你消失了一样,你从远处聆听我,我的声音却无法触及你……”想必聂鲁达眼中的女孩,安静温婉时,眼睛一定如水那样蓝,像最美丽的矢车菊花瓣,同时又清得像最明亮的玻璃,她与中国这位静女有着同种气韵。诗经中的伙子终于等到了心上人,俩人握着红管草在月下窃窃私语,说的什么情话,我们且不扰他们了,让俩人在古老的诗经里永远说下去吧。
小伙子运气好,于踟蹰中还是等来了恋人,是花好月圆的结局。如若庄子盗跖中的尾生,为等一女子,女子不来,水漫上来尾生抱柱而死。“我在千寻之下等你,水来我在水中等你,火来,我在灰烬中等你”,多么执着而痴心,这场面是凄清的,也许他会化作水草,飘浮在她的心海,等来千年的一面。
世间总有那么一些痴情者,为无法实现的心愿而坚守,人生情痴,不关风月,也许是心内最纯洁的信仰。如罗素所说,支撑生命的有三种激情:对爱情的追求,对知识的渴望,对人类苦难的同情与悲悯。这三种生命激里,首要者,便是爱情。
红尘自有痴情者,莫笑痴情太痴狂,为情而守,在那种守望里,每一日每一年不再焦躁,如清溪水静静地流,那种坚定让他们散发安祥的光辉。笔者曾在《汉广》中写到的,哲学家金岳霖教授,一生痴恋林徽因,为她终身未娶。用最高的理智驾驭自己的感情,与梁思成林徽音毗邻而居,是他们终生真诚信任的挚友。林徽因去世后,金岳霖这个大男人孩子般地恸哭不已,并撰联:“一身诗意千寻瀑,万古人间四月天”。爱了胡适一辈子的曹珮声,终身未嫁。胡适与年轻的曹珮声在杭州相爱,可胡适早已有妻儿。后来胡适去了台湾,他们便天各一方。曹珮声痴等了一辈子,年老离世前,要求死后把自已埋在安徽绩溪的公路旁,那是通往胡适家乡的必经之路,她希望胡适有一天回到大陆时,能在她的坟前伫留片刻,可是,她哪里知道,此时海峡对岸的胡适,已去世了整整十年!
季羡林在德国与一少女相识,她聪明活泼,美丽热情,他们有说不完的话语,她教他用打字机,她带他走遍了哥廷根的大街小巷,他们看春花秋月,赏枫红冬雪,度过了难忘的四年时光,可季羡林要回到祖国了,她泪流无语,只在打字机上打下了几个字:“一路平安,但请别忘记!”然后她终身未婚,六十年了,陪伴她的,只是那台静静的老式打字机,她常独坐小屋,脸上散发安静的光辉,回想她唯一爱过的地球那端的中国男子,这回忆是那样的美好,支撑了她恬静的一生。
那种无望的守候,总带有一些期盼和失落,也不排除有完满结局的,张爱玲姑姑张茂渊便是。张茂渊25岁那年,在开往英国的轮船上,与26岁的英俊才子李开弟相遇,无奈李开弟已有婚约,她便一直地等,直到李开弟老伴去世,在她78岁时终于披上嫁衣与心上人牵手。
那种执着何等坚定,不管结果如何,其过程和结局总会令人铭心不忘,因为两情相悦,也算是含泪的微笑。若剃头挑子一头热,则是何等心酸。如朱安之于鲁迅;高晓岚之于陈独秀;孙荃之于郁达夫;张琼华之于郭沫若;张幼仪之于徐志摩。她们始终恪守传统女性的娴良与隐忍,殊不知,在这种无望里,生命的长河,便是一种无尽的悲剧延伸。
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飘零悲也飘零,都作连江点点萍。不为波澜所动,看开了也好,无喜无悲,用佛语来说,一切如露如电如泡影。让我想起了仓央嘉措,这个六世达赖喇嘛,他身陷布达拉宫,与入选达赖前的青梅竹马恋人不能相见,心内滴血泪流。铁棒喇嘛知道后,派人把他的情人处死,把仓央嘉措关闭,其命运以悲剧而告终。
不负如来不负卿,仓央嘉措做不到,他真的做不到,也只能在诗中悲叹:
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你爱,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手里
来我的怀里
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他就在那里,永远在那里,让她驻进心里,不舍不弃,不增不减,如他心内深藏着的如火的爱恋一样,寂静而欢喜着,在袅袅檀香里,在梵音声声里,直到岁月的尽头。
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老话,生命是一项随时可以终止的契约,爱情在最纯美的时候,却可以跨越生死。
(发表于2012年第4期《哲思2.0》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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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窗明月在
我真怀念那些木格的轩窗。
被日影洗白了的浅褐色。雕花的木格,蒙着薄薄粉连纸,阳光把院落紫竹的影子,描在格间,幻灯一样来回摇曳,细瘦,清幽。云雀飞过窗前,配上了清脆的音响。临窗的椭圆妆台上,祖母搽的“谢馥春”鸭蛋粉,桂花头油,细齿梳篦,玫红的绒球粉朴,在明暗不定的光线里,安静地躺着。
时光深处的印记,幼时的熟稔景象,若浮尘隐现,成年后,且让我矫情地称它为轩窗。
手工木格的轩窗,配以红草覆盖的屋顶,棕黑的木质壁墙,人坐在暗处,与老屋安祥的气场相呼应。窗下从容地喝炒米茶,吃瓷碟里牡丹花一样雪白的甘露饼,指尖沾着甜香粉末,拍拍手,让它浮在空气中。然后凝神于窗外晴空,心如古井般沉静。
窗与旧宅相依,它从祖父出生时便存在,一直在时间的胶片里定格着,泛着苔痕般的苍绿。偶尔想起它,翻一翻,如压在箱底的老棉布,是贴心贴肺的温暖。红草落尘泛枯了,鸟儿衔来草籽,屋顶开起细茎小花,宛如红草的又一次复活。
秋深的夕照下,支起窗,看院内落了叶的楝树,楝果“啪”地掉在青石上,鸡们来回奔忙追着果子,黄叶又追着鸡的脚步在飞旋。这情景,如丰子恺笔下闲散的画——窗是最本色的画框。
落雨,飘雪,窗檐下那口碧色双龙缸,可听雨点的泠音,阶前点滴到天明。赏缸面净白的初雪,如一轮巨大银月,把窗户映得雪亮。待到夏天,缸又是千叶莲的居住地,萌出婷婷莲姿,早晚在窗前绽放,清芬穿透窗纸逶迤而来,窗与缸的位置,摆放得恰到好处。荷影遮窗,碧纱窗也许就是这个样子吧。
窗前老了一代人的青春,飘过一代人的华年。祖母的容颜在时光里模糊。当年祖父江南江北来回奔忙,是否绿满窗的季节,她也如歌中所唱,在窗下一针针绣鸳鸯?我只知道,窗前的风把岁月的书,翻过一页又一页,残落着昨日烟尘,依旧那么可亲可感。
我是多么喜欢“轩窗”这个词,充满诗意与古典,我曾在窗前的灯影里掩卷展读,抚摸一个又一个往昔。西窗读书,南窗晒阳,光阴水流一样悄逝,清澈地映着我的童年与青春。桐花落满阶前,庭院老了,窗子旧了,岁月,终将轩窗埋葬。
钱钟书说,窗可以算房屋的眼睛。如今这双眼睛,嵌上了流行的美瞳,变成铝合金,换成塑钢,时髦而现代。没有了窗棂,透明的整面墙的落地玻璃,一眼望下去,洞开的窗口刺目眩晕。卑微的灵魂,习惯了在幽微处打量浮世,顿感怯懦惶恐。
我总是在怀旧中穿行。脚步停留在徽州的西递,苏州的山塘街,扬州的何园,还有那些小桥流水的江南小镇……探寻一扇扇类似老屋的窗,试图回味旧宅亲切的眼神。青瓦白墙,临水轩窗,端坐袅袅茶香里,窗外是红蓼青萍的河水,穿梭如鱼的人群。仿佛有故乡的味道,却仿佛故乡凝视我的目光,隔着淡淡陌生。“隔一程山水,你是我不能回去的原乡,与我坐望于光阴的两岸……”浮躁,喧嚣,一声叹息,窗前的心境,回不到从前。
那晚的明月真是好——还是在异乡,睡到半夜,半床月光如白缎覆身。推窗,眼前是烟灰的远山,窗下溪水潺潺,断桥横在沟壑,雨季刚过,所有植物在暗夜里舒展着。这是皖南的深山,一所旧宅庭院,熟悉的木格窗,老式的几案,枝影扶疏,夜虫呢喃。清水般月色,隔开了红尘。
所居深谷,面山为窗,山月可知心底事?莫说我在找寻远去的回忆,倒不如说,我是在翻阅前世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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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看它从泥土里刨出来的样子,憨憨的拙拙的,横七竖八地躺在田埂上,沾着新鲜泥土,与大地的品性一样朴实,农人扯着山芋藤,眉开眼笑地看着它,没有什么比它更能裹腹与亲切的了。
山芋总是和寒冬联系在一起,冷风呼呼地吹,山芋冒着腾腾热气,它的诱惑无人能挡,贫苦的年代里,它带来的小小满足与甜香,是岁月印记里忘不掉的温暖。那时烧大锅,饭熟菜香后,锅膛内有微火,随手扔进几个山芋,让它慢慢捂着,上学的路上就可以捧着它,边暖手边吮山芋甜糯的肉。冬晨起床后,通常瑟瑟地冷,忙捧一碗山芋粥猛喝,周身立即暖和,白米粥里飘着金黄的山芋块,粥香染了山芋的清甜,非常爽口。我小学时有同学家贫,是舍不得用白米煮山芋粥的,每次叫她一起上学,见她掀开大木锅盖,锅里都是煮好的和扁豆差不多的小山芋——她母亲把大的挑出来给她弟弟留着。她用手帕包好这些小老鼠似的山芋,边走边吃属于她的早饭,瘦黄的脸上泛出山芋一样红朴光泽。
山芋切片晒成山芋干,是孩子们常见零食,课堂上趁老师转过身,腮帮子立即塞得鼓鼓的,越嚼越甜的山芋干可以消解饥饿的侵袭。山芋做成山芋粉,是待客的好配菜。从水中捞出颤巍巍的山芋粉,用刀划成小块,加入鸡汤蛋皮木耳和青菜心,由新媳妇伸出戴银镯的手,捧着蓝花大汤碗热腾腾地端上来,当家汉子斟上家酿米酒频频劝客,那场景热情纯朴。
家常的日子里多是粗菜淡饭,有客的午后,可以做几个山芋坨子——山芋去皮蒸烂,掺入糯米粉揉匀,搓成小圆饼煎得金黄,吃在嘴里甜软香热,不逊于现在西点里的蛋挞,再泡上一碗炒米茶,是奉贵客的茶点。我们这里有鸭羹汤——没有鸭肉却偏要叫这名字,用豆腐丁瘦肉丁山芋丁炖熟后加入芡粉,撒上胡椒青蒜叶,下雪时喝上几碗从头到脚都冒汗。家常的山芋,在旧年代里,在饭桌上演绎得活色生香,现在人却极少有如此细致的生活情趣。
但山芋经典的出场方式还是烤着吃。寒冬的街头,枯叶随着冷风飞,烤山芋的浓郁香气远远从街角飘来,你会裹紧棉衣,脚步忙不迭地奔它而去,捧着它顿觉暖手暖心,是最平民的享受。其实这个时候也是有糖炒栗子的,可它哪有山芋的价格低贱?吃糖炒栗子要捧着纸袋,优雅地剥壳,慢慢地走,目光里还要保持那么一点矜持。山芋由于它低微的出身,它烤熟时灰头土脸的憨拙样,面对它整个人不由跟着随意率真起来,撕皮张嘴就是一大口,哪管山芋肉烫嘴的狼狈样子?腰系皮围裙烤山芋的摊主,不会注意你的吃相,只是憨憨地微笑,知道你的嘴正忙活着,也不与你答话,仍低头做他的事。拨动炉内一排排山芋,不断把软熟的挑上来,由不得你又吃上几个,想着自已埋头贪吃的模样会不会像猪的吃相?管不了那么多,心里忍住笑撑得肚圆才罢休。然后懒洋洋的踱步回去,觉得这样的吃法有一股梁山汉子的豪气。
山芋适时在冬天出现,是大自然的恩赐,弥补了寒冬的单调,温暖了凛冽冬季,贩夫走卒在寒气里买上一只烤山芋是完全消费得起的,它是平民家常的象征。弃笔后的沈从文,冬天的早晨里,他常买只烤山芋边暖手边挤公交去故宫上班,他穿着蓝大褂,默默挤在人群中,烤山芋在手上巅来倒去,神情淡泊平和,谁也想不到,这是写出《边城》的一代文学大师。
梁实秋说到吃烤山芋,是无阶级可分的,无论贫贱,可以肆无忌惮地当街剥皮狂吃,也可以矜持地坐在阁楼上细吮慢嚼,没有任何的忌讳。但我以为,吃山芋也不是和谁都可以一起吃的,因为它实在让你优雅不起来。当年小资得可以的张爱玲,也贪恋俗世里的享受。她与好友苏青,冬夜围着烤山芋的摊子边吃边聊,烘山芋的火光伴着闺密的漫淡,两个有才情的女人,让庸常的日子变得充满滋味。
也只有和苏青这个知已,张爱玲才能撒开了吃山芋,旁若无人地肆意谈笑。要是在她不想并提的冰心白薇面前,张爱玲断不可能这样,终究会端着她贵族小姐的优雅底子,在人前罩着孤高姿态,但那姿态到底带着一丝苍凉,是山芋所暖不了的。
小园莴苣香
春韭、蚕豆、莴苣,这几个时令菜蔬里,我对莴苣最为偏爱,有时想,最能代表春天的菜是哪种呢?大概是莴苣吧。
炒韭菜火候把握不好,终究脱不了软塌感,又属辛温之物,一些人对它有排斥。新鲜蚕豆口感与色彩都好,不适应的人却不能多吃。而莴苣却没有此限制,削好的莴苣,碧绿剔透,让人想起温润的碧玉,咬一口脆嫩淡甜,并且一股清气在嘴里蔓延,那感觉就像把春天含在嘴里,一点点地回味消受,心里溢满的,是清淡生活的安宁与美好。
我喜欢坐在春天的树阴下,慢慢地削莴苣。削莴苣是个慢活,急躁不得,用刀紧贴根部,捏着莴苣皮向前扯,一大捆削完,地上堆了老高的皮,可以吃的只有一小堆。这是件消磨光阴的事儿,莴苣皮青涩的香绕在鼻尖,细细削,慢慢想,想生活中那些可爱的人和事,想到快乐处,莞尔一笑。我有时觉得,修养身心的方法有多种,有人沉迷于十字绣练瑜珈,而削莴苣,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
莴苣生吃熟吃都适宜。扬州人爱把莴苣与小红萝卜和银杏凉拌,红黄绿堆在白瓷盘中,非常悦目,通常上桌最先抢光的就是它。莴苣烧肉,那莴苣香让人馋得迈不动步,筷子伸向的都是莴苣——它把肉的香气逼了出来,肉只有孤零零地躺在碗底,如打入冷官的妃子。吃不完的莴苣腌起来,大太阳下晒成莴苣干,吃时切成碎丁滴入香油辣酱,是佐粥妙品。寓居香港的老作家叶灵凤,念念不忘的莴苣圆,是老南京的旧菜——把莴苣干卷成小圆饼,中间再点缀一朵晒干的玫瑰花,那模样确实精致,配茶淘饭很可口。莴苣叶与咸肉剁碎煮菜饭,临吃时挖一勺猪油,那种油润和鲜香没有人能抵挡得了。
莴苣的好吃,大多是它在配角的位置,就好像不起眼的小家碧玉,居于一隅,安静清宁,却是那种清淡出尘的意味,又略带一点清苦的气质,用文人的感觉来描绘,像读周作人的散文。它又通常与乡村,与春天联系在一起,菜园里的莴苣绿意蓬勃,年老的阿婆坐在篱边,不紧不慢地削莴苣,篮里堆得老高,竹帘上也摊开一片,她在晒莴苣干。这是她从年轻时,每年春天照例都要干的活儿,不晒莴苣干,好像这个春天没到来。春暮的阳光有点热,莴苣晒得慢慢紧缩,和她额上的皱纹一样,有了沧桑感。太阳偏西,她削莴苣的姿势仿佛定格了,也慢慢渗入了禅味……
近段时间,婆婆屋后的那片园子里,葱葱郁郁,莴苣尤其长得粗肥可爱,我每天都要去拎了一大捆回来,吃不够,爱不够。女儿干脆用盒子装了带到学校,与小伙伴分享。我坐在家想,春暮的午后,口干舌躁时,一群孩子吃莴苣时的笑脸,一定比春天的任何花儿都要美。
写完这段文字,我要到阳台上继续削莴苣,让女儿带给更多的同学。当年我在她这年纪,曾那么狂热地喜爱文字,记得一夜没睡抄完戴望舒的诗集,对他诗中的这两句印象尤其深:
“因为小病的身子在浅春的风里是软弱的
况且我又神往于家园阳光下的莴苣……”
每次吃莴苣时,我都想起他诗中的这两句,从少年到中年,隔了岁月的迢迢光阴,在浅春的风里,我一直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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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大海怀念她
——怀念邓丽君
不知道如何来形容她,兰花般的清幽,初荷样的明净,淡月般的脸庞,秋水似的明眸,中国女子温婉又典雅的气韵,她都包含了,更重要的,是她那柔美甜润的嗓音,紧紧攫住了每一位喜爱她的人的心。
是的,邓丽君,一个最中国最古典的女子,所有美好的词语,都不足以描绘那种含蓄传统的美,她好似从《诗经》中,从唐诗宋韵中轻轻走来。不张扬,不另类。如水柔情散发在她的盈盈笑意中,抒情歌声里,把人们的每一根毛孔都熨得妥妥贴贴,安安祥祥。听她的歌,要在午后的湖边,看湖水在春阳下波平如镜,看鸟儿从云层中渐行渐远;要在月下的原野,任风拂过每一片草尖,往事,就这样在她的歌声里,一页页被掀开,然后慢慢洇湿、感动,月光下如蔓延的叶子,在心田里满满地铺展开来。
她歌唱春天的山茶花;她想念黄昏的炊烟;她眷恋宁静的村庄;她留连如画的小城,她挥别情深的恋人……她的甜蜜微笑,如花儿开在春风里,她说过,不管欢乐也好,痛苦也好,她只是用歌声来表达,她把中国女子最柔美的一面,演绎到了极致。我们不会忘记,在尘封的年代,悄悄听她的歌,像在阳光下抚摸丝绸的软滑,精致里飘着柔美的甜香。又像细雨点洒在花间,清新婉媚。并且,一点一滴唤醒了心底深处的柔软,那柔软里渗透着爱,伴随一路难忘的光阴,从少年走到中年。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她穿着绣花旗袍,在空旷舞台上动情地唱着,眼里泪光盈盈,握话筒的纤手,玉镯闪着碧润光泽,让人不由心生怜惜。你可知,如果没有你,我们浮躁的心又将安放在哪里?如果没有你,有华人的地方,日子该多暗淡?十亿个掌声,铭记了那曾经的一切,你生来就是为歌唱而生,因了你歌声的滋润,我们的回忆里尽是温馨。
她一路唱来,把绵绵的深情传递给每一位聆听她的知音,她爱着这个世界,爱着世上的每一个人,她的一颦一笑暖透了红尘,而这朵温婉的女人花,未及在内地盛开便凋零了。她不知道,那个春天,海峡对岸的我们,在心痛中扼腕,在泪光里叹息不止。永远的遗憾,也伴随着她,萦绕在天上人间。
成龙这样评价过邓丽君:“她永远是那样的毫无瑕疵,永远的不可救药的温柔。除了花的香气花的姿态花的倩影,她什么都不想给我们留下。对于这个时代来说,邓丽君是最后的古典。古典是一种意境,是一种灵魂深处的气质,非人工斧凿而能为。自她以后,再无人能唱出在水一方的空灵,能让人在荻花飞舞中感受秋霜的迷离。”
谁说不是呢?她什么都不想给我们留下,只留下永远的忆念。从另一面说,忆念她的歌声,忆念她留在人间的点滴美好,便一切都留下了,每天每年,她都在歌声里定格与永恒。
我曾在剧院看过一个舞蹈,月下的海边,一个身着白色纱衣,迎风翩翩起舞的女子,仰首远方,若有所思,她轻盈舞动身姿,衣袂飘飘欲乘风归去,这时背景音乐缓缓响起,是邓丽君的《船歌》:
“微风吹动我的船帆,船儿呀随着微风荡漾,送我到日夜思念的地方……”
那一瞬,我泪流满面,那一刻,观众席静寂无声,那一年,邓丽君离开我们整十年。
她是否也在微风里,随荡漾的船儿,去了日夜思念的地方?却不管不顾身后有那么多思念她的人!
又到五月的春天,她离去十五年了,隔着一湾海峡,我渴望随彩云,飞往大海那端的筠园。我要在伊人长眠的地方,坐在一片青翠里,静静聆听她的歌声,从早晨,到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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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开了瘦西湖的热闹,烟花三月未到,与轻寒早春相配的,正是这瓜洲古渡了。
寥落,荒凉,静寂,是瓜洲古渡的格调,正是我所喜欢的感觉,也合了我爱寻古人幽思的所好。想起多年前去苏州枫桥,一人站在冬日北风里,看桥头飒飒吹起的古战旗,回味张继当年船泊枫桥的愁绪,那样的枫桥实在是好。可两年前再去,人流如织,我失望得不敢近前,只远远地叹息一声便离开了。
这儿,早春的树还未萌绿,老树虬劲的秃枝临着瘦水,乌鸦忽喇一声从眼前飞过,打破了岑静。古渡碑横在衰草丛里,渡口搁浅了许多,伸向江面的一层层石阶犹在,尘封着青灰的烟云,偶尔有船只经过,犁开的水波里,恍若流动着昔时的印记。眼前的古塔与观潮亭,不想细寻建在哪个年代,被风雨浸洗过的斑驳犹在,高耸于枯枝纷披的藤蔓间,在淡阴的天下,显得苍茫空远。
长长诗墙上刻着众古人的诗词,那些熟捻的灿若繁星的名字,永远留在了瓜洲,脚下的土地上,曾有他们当年的足印。王安石频频回首,感慨京口瓜洲的水波春绿;白居易眼中的佳人,倚栏望穿水到瓜洲渡;张祜斜月里看瓜洲的潮落夜江;陆游在雪夜的瓜洲,激昂地吟咏秋风散关;王冕在夜色中的瓜洲,唏嘘野烟江树的迷离……
他们的心境何其相仿,从江北到江南,船在这里停驻,宿瓜洲宜于夜晚,且有明月。于是长袖青衫立在船头,看两岸的依稀灯火,望故乡渺远,叹羁旅漂泊,凭轩清泪而流,“英雄恨,古今泪,水东流。惟有渔竿明月上瓜洲”,一波波东流的逝水,让人感怀,太多的纷争已看透,还不如做个避世渔翁,执钓竿坐在瓜洲的月光下,让春江的风吹尽万古清愁。
长江与运河的水缓缓流经这里,那时迁客骚人,商贾官臣,来往不息,林立的帆樯如过江之鲫,注定了这里既是抒情又是繁忙的渡口,鉴真从这里登舟东渡,郑成功在这里让倭寇逃窜,近代百万雄狮南下过江……诗书中,就连贾宝玉出家,也是在这里,不知确凿与否。只知当年看《红楼梦》电视剧,巧姐被卖,刘姥姥打听到在瓜洲,于是她辗转来到瓜洲渡,渡口边的刘姥姥挽着包袱,一遍遍询问南来北往的客,她身后的水流汤汤,冷风吹起她的白发,孤老无依的样子,让人动容。
立在江边,我一眼看到了那个醒目的地方,刻着“沉香亭”三个字,同为女人,不能不为之。杜十娘,那个为爱伤透心的女子,绝望至极:“妾不负郎,郎自负妾,一片痴情,空付枉然!”面对苍天,她流下悲愤的泪水,抱着百宝箱跳入涛涛江水,此恨绵绵,永留瓜洲。瓜洲,因了杜薇悲凄的故事,多了几许伤情几多怅惘。
渡口,本就是离别的地方,帆影渐行渐远,牵挂的人不知相见在何年?岸上的人,心里想着,早已是清泪长流,愁肠百结。而离别在瓜洲古渡,更多了凄美与感伤,思念如萍藻,从此在江水里生根,在张若虚的明月夜里,随波漂泊到天涯。
一夕瓜洲渡头宿,天风吹尽广陵尘。扬州历来就是清丽温香的闺秀般的古典城市,让天下人心心念念向往与惦记着,同时,这缕馨风也吹向它不远的瓜洲渡,便含了女性般的细柔缠绵,沉淀了唐诗宋韵的风霜。我以为,这是瓜洲最让我留连的地方。
如若能回到唐宋,我愿终日停伫瓜洲,看江流不尽,风吹衣裳,醉在沉沉旧梦里,不复醒转。
你是人间惆怅客——解读纳兰容若
月光在夜色中缓缓静默着,窗前的兰花开了,清芬的香气里,想到了遥远的京城,明珠府内的两株夜合花。此时,那些朵朵繁密的小白花,是否也在月下悄然绽放?三百年了,西花园内的海棠,几度花开花谢,渌水亭畔的红莲,依旧年年如霞似绢,纳兰,你的魂魄是否夜夜归来?
  “阶前双夜合,枝叶敷华荣。疏密共晴雨,卷舒因晦明……”听到了,听到了你在夜合花下的轻咏,在你深邃忧郁的眼神里,为何总有着掩饰不尽的哀伤?朱栏翠瓦、雕梁画栋的宰相府邸,锁不住的是一颗轻灵飘逸的心。“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出身满族名门的贵胄公子,却看尽了这繁华云烟。“莫把韶华轻换了,封侯,多少英雄只废丘”,一声长叹,几许失落,纳兰,我听懂了你惆怅的心声。
  至情至性、率真热忱的你,视友谊和爱情为生命。与落拓不羁的汉族文士为伍,为救友人于边塞,求父感皇恩破例释放,何等重情重义!首首《金缕曲》,尽诉金兰情。渌水亭畔,听雨轩内,烈酒浓情,几多惬意,顾贞观、严绳孙、陈维崧、姜宸英、吴兆骞……清初词坛的优秀俊杰,都是你义薄云天的忘年交。“德也狂生耳”,在你黑亮清澈的眸子里,闪烁着激情灵异的才华,无愧于侧帽词人之称。
  然而,世事变迁,友人如分飞劳燕,不断离散,“人生何如不相识,君老江南我燕北”,它们与你凄美的爱情一起,在心上剜了一道深深的伤痕。曾经青梅竹马的表妹,被选秀入宫,辘轳金井,落花红冷,伊人远去,“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只留下你在簟纹灯影里的声声叹息。
  当婉丽柔美的卢氏来到你身边时,琴瑟相谐,伉俪情深,温暖了你怅惘的心。“十八年来坠世间,吹花嚼蕊弄冰弦”,红菂桥边,轻牵素手,缱绻和幸福溢满了英俊清癯的脸庞;渌水亭畔,双双身影留连于花前月下,陶醉于红袖书香里,年轻的心若朝阳般明媚。可是一切如春梦逝水,年轻娇美的妻子早早撒手人寰。破碎的心,顿时浸在寒更雨歇的葬花天气里,你泪流满面,心痛不已。一片伤心画不成,再也没有被酒春睡之重,没有了赌书泼墨之香,“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丧妻之痛与不如意的宫廷供职,把一颗自由飞扬的诗人性灵,拘囿在护驾围猎中,出征于荒漠边塞外。山一程、水一程的艰辛跋涉,让夜深千帐的灯火,格外孤寂凄清。仰望苍穹,唯有一轮冷月与你遥遥相望:“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玦,若是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当年轻的生命在天涯行旅、离情愁怨里沉沦时,秀丽妩媚的江南才女沈婉与你相识,并深深倾心于你。你如同爱卢氏一样,你深沉地爱着她,两情相悦,志趣相投,有瑶琴宝鼎、诗词书画相伴,并肩在夕阳影里,倚马挥毫,疲惫的心有了暂栖的港湾。然而堂堂相国明珠府,不可能娶进汉家女子,父亲的强烈反对,让你憔悴神伤。沈婉,这个聪慧的女子,饱含着无奈与哀怨,斩断情丝,重回了江南故乡。伊人远逝,疏桐寒梅边,冷月清辉里,你已心灰意冷:“昏鸦尽,小立恨因谁?飞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
  “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曾经那么渴望友情,友人却不得不天南海北地别离;而如今这温暖的爱情,也终于烟消云散了。“天上人间惧惆怅,经声佛火两凄迷”,哀莫大于心死,还有什么能让你有所希冀呢?厌倦了仕途与侍卫生涯,富丽堂皇的贵族相府犹如羁绊牢笼,无边的落寞与孤寂,充斥着迷茫困惑的心,断肠回首处,偷零的,岂止是泪?你终于一病不起,“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只有在梦里,才能让这个与生俱来的诗人性灵,得以无际飞翔。然而,梦,总有醒来的时候。年轻的星悄然陨落,三十一岁的生命,凋零在夜合花盛开的季节里……
  花开花落,风雨如晦,三百年了,你亲手种植的两株夜合花,仍年年在夏夜静静绽放。微风拂起的时候,夜露中每一朵白花,都在低诉你不尽的悲凄:“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我坐在夏的绿荫里,看日光灿灿,水晶帘动,满怀依依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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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当是这样的——绿杨的庭院里,繁花堆积,胭脂红,梨花白。秋千上的她,乌发覆额,眉目似秋水。她仰首看高高的云天,眸子里沾着晶莹的泪珠。满园子的姹紫嫣红,只有秋千,只有飞舞的蜂蝶,和她在春风中一起寂寞着……
“十五泣春风,背面秋千下”,每次读到李商隐的这句,我脑中总是这幅景象,为这个女子心疼。与我同感的一位女作家,她对这首诗的描述是:心里总会一凛,仿佛一件瓷器捧在手里,说不出的喜爱,好端端的,却一下落在棉花垫子上,“扑”地一声轻响。
秋千和女子,适合在古画里居住,是极古典的画面。深闺中的女儿,羡慕那飞翔的鸟,飘移的云。于是荡上秋千,怯怯地把自已送向半空。迎着微风,裙裾飞扬,她看到了墙外的绿水桥平,看到了柳下伫足的谁家少年,向她频频张望。那一瞬,她青春的目光里,眼波流转。
古代的男子们可以骑白马,到处游荡,看尽旖旎春光。闺秀们只能锁在深院,杜丽娘般无尽惆怅。韶华易逝,花落残红,秋千上的短暂欢乐,成了青春里明媚的点缀。即便她们做少妇后,忆起闺阁中的岁月,滤掉了忧伤成份,留下的,是秋千旁露浓花瘦的小女儿的慵懒情态。这情形,被李清照、朱淑真们写进诗词里,我们捧在手中阅读时,有陈年锦缎披洒在阳光下的沁芳感。
那心仪的人呢,他徘徊在墙外小道,看隔墙的秋千影,听佳人的浅笑,心向往之。她在秋千上瞥见了他,簪花的云鬓下,映着羞红的脸,她垂手而立,娇羞不肯上秋千。这幅娇憨模样,真真让人喜欢不尽。
有青春作底子,什么样的景象都是纯美的。总觉得《金瓶梅》中,一群妇女在秋千上放肆地笑,终究俗了点,像一群花喜鹊在枝头闹个不停。秋千上的风情,只适合情窦初开的少女,她们与秋千并立,本身就是一阕婉约的词,尽管这些词里,染上了怅惘的美——有多少初相遇最后是执手相牵的呢?毕竟隔着年代的约束。
有一年我游历在南方的一个少数民族聚居村落,是个明月当空的夜晚,山风浩荡,江水奔腾。熊熊篝火燃烧起来,姑娘小伙子们身穿叮铛的民族服饰,围着火堆边跳边唱,是我们听不懂的方言。当一首熟悉的旋律唱响时,我们情不自禁地跟着舞起来,那是电影《芦笙恋歌》的插曲:“燕子双双飞上天,我和阿哥荡秋千,秋千荡到晴空里,好像燕子云里穿……”
古人真该羡慕他们,阿哥阿妹共同荡秋千,双双如自由的鸟儿,飞翔在春风里,那是古人们想也不敢想的。秋千起源于北方的少数民族,却被南方少数民族的人们,演绎得如此风情生动。秋千里的爱情,有一种奔放旷达的美。
孩子们也爱秋千,童年的阳光下,池塘、榕树边,秋千荡开了五彩的梦。琼花开的季节,我在扬州瘦西湖畔的一处绿荫里,看到一个小女孩倚在白栏干的秋千上,穿白蕾丝的公主裙,静静翻着图画书,四周幽静得只有鸟鸣。这情景,深深把我吸引住了,多像日本画家中岛洁笔下的小主人公——那个穿火红裙子的小女孩,悬着藕白的小腿,坐在红枫树的秋千上,她在探寻远天消息,思索风从哪里来吗?
那么纯静与诗意,秋千,脱离了情感的惆怅,在这里,呈现着别样天真空灵的美。
闲读张晓风的散文,喜欢那篇《秋千上的女子》:“秋千不算,春天不算,那女子的绣花裙摆不算,真正要随风鼓胀的,是生命对世界的追求。读书和求知才是我们的秋千,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把自己大胆的抛掷出去。世界是如此富艳难踪,而我是那个在一瞥间得以窥伺大千的人……”睿智莫如张晓风,她把手中的秋千,荡出柔婉的古典与璎珞敲冰的光芒。
真好,这架浸透书香的秋千,栖息在灵魂深处,一次次把我们送上云端,阅不尽千山秀,看不完绿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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