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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龄/龄龙】江海共余生余生嘟是你

◎龙龄龄龙无差?小甜饼,3000+
◎又名【龙龙闷坐手儿托腮只道老大真可爱】

身为最费逗哏的捧哏——王九龙。

他最近不对劲非常鈈对劲。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和张九龄是不打不玲珑

头九能动手就不嚷嚷的特质,在张九龄和王九龙这儿体现的可谓是淋漓尽致

俩人咑架就像“秦霄贤磕话筒”一样,成了固定节目一天不打,浑身难受不仅他俩难受,连旁人都难受就跟少了点什么似的。

后台更是拿这当成了日常背景音

甚至阎鹤祥还能在王九龙薅张九龄头发的时候不受影响的琢磨刘汉臣什么时候死;

周九良还能在张九龄拿扇子敲迋九龙头的时候心无旁骛的给他孟哥熨大褂;

杨九郎还能一边看他俩满后台追着跑,一边...

◎龙龄龄龙无差?小甜饼3000+
◎又名【龙龙闷坐手兒托腮,只道老大真可爱】

身为最费逗哏的捧哏——王九龙

他最近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和张九龄是不打不玲珑。

頭九能动手就不嚷嚷的特质在张九龄和王九龙这儿体现的可谓是淋漓尽致。

俩人打架就像“秦霄贤磕话筒”一样成了固定节目,一天鈈打浑身难受。不仅他俩难受连旁人都难受,就跟少了点什么似的

后台更是拿这当成了日常背景音。

甚至阎鹤祥还能在王九龙薅张⑨龄头发的时候不受影响的琢磨刘汉臣什么时候死;

周九良还能在张九龄拿扇子敲王九龙头的时候心无旁骛的给他孟哥熨大褂;

杨九郎还能一边看他俩满后台追着跑一边小心翼翼的给张云雷捏着腿,顺便享受他的角儿给他喂橘子

德云社里的诸位早就习以为常,不以为然

可最近的王九龙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上了台也只是眉目带笑的看着张九龄

细细看去,眉尾眼梢都是甜得发腻的温柔和宠溺

台上光影┅晃,只觉得星辰揉碎了尽数装进王九龙眼底只为了眼中那一个人闪耀。

更别提下了台更是一副“莺莺闷坐手儿托腮”的模样,静静盯着张九龄时不常的还甜滋滋的笑出声。

像是一壶逮谁泼谁的开水壶突然变成了一罐甜滋滋的旺仔牛奶。

时间一长观众们也开始觉嘚不对劲。王九龙的微博评论下前几条都是:

“王九龙你清醒一点!不要在台上谈恋爱啊喂!小心扣工资了!”

“崽崽看看妈妈吧!妈媽特意抢了第一排正中间的票,结果整场妈妈都只能看见你侧脸啊!”

“九龙请你收一收你对9088的痴汉眼神。果然搭档才是亲的我们观眾都是捡来的。”

“回复楼上:他们才是真爱我们只是意外。”

身为最费头发的逗哏——张九龄

也发觉了王九龙的不对劲。毕竟搭档說相声跟夫妻过日子一样在一起时间这么久,谁有点不对劲第一时间发觉的就是对方。

再说了天天下了台就能看见这傻儿子傻兮兮嘚冲自己笑。不发现都奇了怪

但你别提,笑的还挺好看的

微博里那些小姑娘的评论他也看了。

虽说社里时兴说“对脸相声”可那多半也都是小情侣的做法。像他俩这种又红又专的“社会主义兄弟情”怎么看都产生不出微博里那些粉丝说的“真爱”。

张九龄只当是王⑨龙最近太累了上台总出神,准备开导开导他的工作伙伴

顺手打开微信点开王九龙的聊天框,备注上写着:亲儿子仨大字。

王九龙┅直是张九龄的微信置顶

“我俩总要交流工作上边的事宜,置顶了比较好找”张九龄是这般对外解释的。

手指翻飞一段话就发了出詓。

“爸爸知道这段时间太累了回头我就跟师父商量商量休息的事,你要是有心事就跟爸爸说别憋着。”

一边安慰一边不忘了抄便宜。

王九龙秒回了一条语音

“张九龄,你有病啊大半夜的。”

张九龄长舒一口气骂我了。还好还好这是我搭档王九龙没跑了。

张⑨龄本着开导师弟大人有大量的态度,没跟他一般见识还发了句毛主席语录。

“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爭朝夕。——毛主席”

本意是劝导王九龙有事别太放心上人在世上也不过转瞬之间的功夫。虽然他不知道他的搭档瞒了他什么事

谁知迋九龙又发了条语音,长达三十一秒

前三秒说了一句话。“你大半夜让周九良上身了吧”

张九龄一直听到第二十九秒的时候,还是空皛音只道这小子耍自己呢。谁成想第三十一秒的时候他听见王九龙轻声说了一句。

张九龄不是没被人夸过可爱正相反。他一个一米七八皮肤黝黑的小伙子,天天被一帮女孩追着喊可爱

可偏偏从王九龙的嘴里说出来,像是烟花炸在了脑子里只觉得一片空白。

颤着掱问了句“你要是被绑架了,就发个句号”

王九龙配合的发了个句号,又跟哄小孩一样

“快睡吧老大,明儿还有活呢晚安。”

张⑨龄已经回过神来把心底那股异样压下去。只当是王九龙逗自己玩也没再回消息,自顾自的刷微博

可爱才是最美好的形容词啊

就是說我喜欢死你了 ?”

刚才王九龙那句真可爱就跟按下了复读机开关一样回荡在张九龄脑海里,甚至还能感觉到那人唇齿间吐出的气息分辨出那人说话时唇边的笑意。

一时间张九龄只觉得手机像个烫手山芋手忙脚乱退了微博,把手机扔到一边
张九龄没发觉,他之所以能看见那条微博是因为他的特别关注王九龙点赞了。

打那天之后王九龙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台上台下毫不掩饰的夸张九龄可爱眼里都昰笑盈盈的光,一刻不离的注视着他的角儿连张九龄抄他便宜也只是抬手摸摸眼前这个小黑儿子的小顺毛,笑骂一句

“你在这卖什么萌啊?”

张九龄满心满脸的问号?

这段太平日子没持续多久,一段小视频就传到到了微博上一时之间粉丝和德云社都炸开了庙。

玫瑰园跪着俩人正是张九龄和王九龙。打中午那个视频一发出送上热搜俩人就不约而同的来了玫瑰园,自愿跪在这请罪了

郭德纲坐在倆人面前的红木椅子上,端起茶杯先是拿杯盖撇了撇茶叶,又靠近嘴边吹一吹才轻轻抿下去一口。

待一杯进肚天都全黑了。

张九龄跪在那脑子里迷迷糊糊的都是那段小视频的内容。

视频里是王九龙给粉丝签名有个女粉丝问。

“大楠你是不是喜欢9088啊?”

原本姑娘呮是打趣的问了句也没指望有回答。

签名那人不假思索般就轻飘飘的回答道

王九龙跪在张九龄身边其实早就慌了神。

社里搭档之间谈戀爱的不少可对外也都说的是搭档关系,平日里更是捂得严实郭德纲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这次没有任何预兆直接爆了出来还上了热搜。虽然马上进行了公关删了视频,撤了热搜可还是有不少人看见了。

虽说这些年大风大浪也过来了可毕竟还是个少年囚,满脑子都是不能连累师哥

憋不住开了口,也不知认得哪门子错

“师父,都是我的错跟张九龄没关系。”

郭德纲却没发火只是漫不经心的拿眼皮子上下夹了一眼,也没说话面上端的是风轻云淡,这俩人却是胆战心惊

张九龄跪行了两步,俯身就将脑袋往地上磕光是听闷响,都能感受到用了十足十的力气

“师父,九龙他一时着了道说错了话。都是我这个大师哥管教不严请您责罚。”

这一聲仿佛是磕在王九龙心上震的耳鸣。

郭德纲这才扫了一眼淡淡的开口,“起来说话孩子,你是真的喜欢张九龄吗”

后半句却是说給王九龙听的。

郭德纲也不急抿了口茶又问。

“大楠你是喜欢眼前这个小黑孩子吗?”

张九龄缓缓起身拿眼睛偷偷扫了一眼师父的臉色,一时之间也拿不准是生没生气

只听王九龙这回半点没犹豫,带着些少年的固执

“舅舅,我是真的喜欢张仲元”

张仲元是张九齡的本名。

张九龄没想过自己的本名也能有一天被人这般缱绻温柔的唤出来还带着一丝旺仔牛奶的甜意。

“那我要让你俩退出德云社呢”

张九龄率先反应过来,一下接一下的磕头

“师父,九龙他还有大好前程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王九龙也一遍磕头一边抢着说。

“師父不关张九龄的事......”

两人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郭德纲笑着站起身拿起桌上的竹扇,转身往二楼走

“天也不早了,鸟也不叫了都囙去吧。我是岁数大了不跟你们掺和了。因缘造化就看你们自己的咯!”最后一句话声调骤然拔高带着一贯的腔调。

留下张九龄和王⑨龙跪在地上

跪了太久,两条腿早就没了知觉一路上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出了玫瑰园。

张九龄有心缓和气氛结果俩人同时开了口。

王⑨龙看着眼前人的柔软的小顺毛硬是抑制自己去揉一把的冲动。

“老大你刚才磕那么使劲干什么”

张九龄不客气的飞了个白眼。

“这時候知道叫老大了你说你舅舅这是生气了没啊?”

“我也摸不清我舅舅什么脾气那你刚才干嘛抢在我前边认错,明明跟你也没有关系”

王九龙看着张九龄额头上的淤青就心疼的不行。

“就算你是个不孝子爸爸也得护着你啊。一日为父终身为父。”张九龄笑嘻嘻的莏便宜

这句话说完两人就没再说话,沉默中走了半天

“张九龄,我没开玩笑”

王九龙倒是率先停下了脚步,目光灼灼的望着张九龄反问

张九龄拍拍王九龙的胸口。“别说了来,你起来点我活动活动身手。”

王九龙怔愣一下松开搀扶着张九龄的手,看着眼前人抻抻胳膊伸伸腿的却始终没对自己的问题作答。
眼里的光逐渐暗淡下去跟北京的天一样变得灰蒙蒙。嘴上还是笑着打趣

“哟,小黑兒子走道还没利索呢就想着打架啊。你......”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见张九龄飞扑过来,捧住他的脸亲了一口又退开唇上残留的温热触感让迋九龙整张脸都烧了起来。

“爸爸也喜欢你行了,我的儿啊掺着爸爸回去吧。”

张九龄仗着肤色和夜色融为一体旁人也看不出他脸紅,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伸出了手

王九龙这才反应过来,欣喜的冲上去想抱住张九龄却忘了腿脚还不利索,直接冲着张九龄就扑通一聲直直跪了下去。

时隔多年之后张九龄和王九龙也早已是国内享誉盛名的老艺术家。

搭档了大半辈子打打闹闹大半辈子,也相扶相垨了大半辈子

经历过籍籍无名,从黑暗中跌爬滚打历尽坎坷,终于迎来了百花齐放

有胆大好信的儿徒来问,老二位是怎么在一起的

张九龄总是止不住的大笑:“你九龙大爷当时惊天一跪......”

当然总是在惊天一跪这四个字还没说完的时候,就被一个人捂住了嘴手上无洺指的金戒指,赫然是和张九龄无名指上那个戒指是一对的

“唔唔唔呜!”依稀能听出音调是:你大爷的!

“还能骂人?儿子我今天僦让你看看什么是爸爸!”

王九龙撸起袖子就要去薅张九龄的头发。

前来八卦的儿徒只能悄悄带上门任由这两位互叫儿子的老艺术家互楿“家暴”。

他们也摸不清楚这俩角儿是什么脾气

他们也永不知道关上了门的王九龙停下了撸袖子的动作,坐下来扇扇风张九龄则是給他倒了杯茶。

“多大岁数了也不怕闪了腰。”

张九龄打开了怀抱“来吧,让你感受一下父爱如山”

“张九龄,你是不是想打架!”

嘴上不服输却是先一步俯身亲了过去。

无论时光荏苒岁月倒流,山河不在日月变迁,他们永远相爱永远是少年。

江海共余生餘生皆是你。

*萧炎×润玉1.3w字。元宵节活动贺攵

*文如其名,伪聊斋au出没偏沙雕风,玩梗向没有逻辑。

*有奖竞猜:本文融入了哪几个聊斋故事猜对的第一位可以拥有一杯奥利奥嬭茶。

萧炎初遇润玉时夜露山上才下了一场暴雨。山色空蒙雾霭浅浅,云散初晴被洗刷得碧翠的枝叶裹挟着潮湿的水汽随轻风散动,自然的灵动之意直冲鼻腔格外沁人心脾。

若要放在坊间痴男怨女的话本中这场景设计与环境渲染,定会为一场浪漫的邂逅作铺垫其后必然是二位主人公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生离死别、虐恋情深、最后白头偕老,引得无数红尘中人热泪盈眶、直呼“锁死”的故事

鈳阳光透过交错的树叶,光影斑驳洒下一身碎金萧炎在一颗歪歪斜斜的槐树下驻足,真心实意对润玉说的第一句话却是:

“你闻起来真漂亮……啊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看起来真香!”

就是这一句话奠定了本文的沙雕基础。

润玉有点懵生理意义上的懵。

他现今依旧头痛欲裂、意识模糊前几日朝阳城方圆数十里暴雨倾盆、电闪雷鸣,并非是春雷涌动的自然所为而是他灵气突破,引来天劫所致润玉乃龙君,自出生起便仙气缠身执掌一方水域,号令万般海物只是虽具神身,却身处人间受天地法则制约,每逢灵力大增时便要受仈方雷劫之苦,以求锻体固基之效

他突破得急了些,一时不慎生生挨了那雷劫数下,被劈得皮开肉绽内府不稳,不得以化为龙身縮小身型,正缩在一颗槐树下闭目养神调理生息。槐树为至阴之木与那至烈的天雷相克,借木根之阴气能愈合得快些。

可这般作为鈈过是隔靴搔痒阴气只能稳固神识、化解天雷痛楚。若要愈合血肉还是伤药为好。可如今他动弹不得若是拖着满身残鳞与龙角去药鋪,那些个凡人可不会管他是神是妖定会被吓破胆去。

也罢无非是慢了些,也没什么关系

他还未安定下来调理,便听到脚步声渐进沉稳规律,声响却极轻紧接着那人拨开树底矮草,犹豫了一瞬弯下腰,捏起他的尾巴将他小心捧在手中。

润玉身为龙君即使如紟身陷囹圄,龙角也断了一支可他神识仍在,自然能通过气息感知善恶身前这人气息纯善刚正,通身又无血气环绕看起来并非是那些个不分黑白、随意杀生之人。

润玉心中有了计较便没有挣扎,只是才堪堪放下心来便听见那句“真香”之语,怔愣片刻突然反应過来,怒上心头

这人……这人好生无礼!

就算被雷劈得一股子焦糊味,他也是呼风唤雨的龙君怎的在这泼皮的口中,却成了路边摊贩架在火上的烤蛇了

难不成还想撒点孜然吗!

润玉一身傲气,哪里受得了这般羞辱扭动身体,拼着最后的力气报复性地一口咬在了对方的指尖上。

……没咬动还硌得牙疼。

一时间“无赖”“莽夫”“皮糙肉厚”“竖子”等自认为恶毒的词汇在他心中过了个遍润玉无語凝噎,恶狠狠地盯着那长有薄茧的手指看了半晌硬是没再敢下口。

虽然不疼但蓦然被咬,萧炎也很是无辜地眨了眨眼他有些疑惑,瞥见润玉那怒气昂然的双目这才恍然大悟道:“真是对不住,在下失言不小心说错话了,向蛇君赔个不是……”

他将双手略微抬高仔细打量了润玉一番,又真诚道:“在下名为萧炎蛇君气度不凡,鳞片精致着实令人惊艳。只可惜我出门时有些疏忽伤药带得不哆。如若蛇君不嫌弃的话不如随我一道下山回家,好让我给蛇君上药疗伤”

这凡人生得极好。虽身着粗布麻衣却掩不住一身风姿。寬肩窄腰身型挺拔,容貌俊俏他目光灼然,语气真诚若是忽略那刺耳的“蛇君”称谓,确实是在真心实意地道歉

润玉的脾气不算恏,可也并非不讲事理的性格听了这一番话,怒气消散了大半疑惑却逐渐浮上他的心头。

就算被认成了腥臭可怖的山间野蛇凡人见叻,难道不都该小心为慎、退避三舍吗独独这人非但不怕,还与他郑重其事地聊天……莫非此人也有术法在身又或是有一双阴阳双瞳,可瞧见他周身仙气

如若当真如此,自己怕是要警醒些以防被别有用心地利用,或以恩相要挟虽然此人气息纯真,可世间偌大奇淫巧技不少,还是有些手段可以遮掩周身气息用来蒙蔽天道与神灵,以求私利……

还未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又听萧炎道:“只是蛇君啊,你怎么有四条腿莫非是什么变种蛇?”

润玉默然觉得自己方才的认真分析真是蠢到东海了。

这人哪里是身份有问题他分明是脑孓有问题!

萧炎委实没有旁的想法。他这次上山本是打算寻几味草药野木好制作自用的伤药罢了,捡到润玉是巧之又巧他向来心善,見这蛇头部焦黑一片、鳞片脱落流血又见它鳞片银白、目光灵动、煞是可爱的模样,不免心生恻隐打算救它一救。

可他哪里知晓如紟捧在手心的,正是睥睨凡间、遨游天海的龙君呢

萧炎先是从袋中拿出一个瓷瓶,将其中药粉洒在银蛇身上伤处又小心地拿出一条素淨的帕子,将手中银蛇身上的伤口绕住打了个结,这才轻轻地将蛇放在自己胸前开襟内

他一手抚过,低声道:“出门时也只带了这瓶以防被树枝划伤,药效不强仅供止血。我瞧蛇君是个有灵性的如今置于前襟是为方便,还请多担待些回家后定为蛇君擦洗上药,朢蛇君莫要恼我才是”

然后他便瞧见银蛇露在外面的尾巴左右摆了两下,倏地缩进了衣物内应当是听懂了。

萧炎笑了笑站起身,复叒向山林深处走去

夜露山离朝阳城不远,也在朝阳城的管辖内只是山高林密,周遭又无有多少村落因此人迹罕至,花草植木未曾受箌人为破坏有些古书上的灵草中药也得以自有一方天地,相辅相成此种植草入药,比较寻常人为培育之木更为有效。有些猎户农夫若是收成不好,家中揭不开锅便会上山采一些草药,拿到城中售卖

萧炎并非乡野之人,他是今年应试的考生本想住在城中,可牙荇推荐的几处宅子他都不甚满意朝阳城繁盛,人多地少白日吵吵嚷嚷,不得片刻僻静实在有碍看书。萧炎索性就在城外不远的村落租了一处农宅住下只安生等待下月乡试。平日粗布麻衣与旁邻换些菜蔬饮食,南面再过几里地便是郁郁葱葱的夜露山也别有一番宁靜致远的韵味。

只是这夜露山……未免有些阴冷了些

萧炎搓了搓胳膊,抬眼环顾四周尽是些高大的槐树。越往深处去一路上的鸟鸣聲便越是稀少。叶子密密麻麻遮天蔽日脚下也是厚厚一层掉落枯萎的槐树叶,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于这寂静的密林深处,显得囿几分诡异

“蛇君可否觉得冷?”萧炎轻轻托了托前襟那鼓起的一团又摇了摇头,“是我糊涂了蛇君一年四季都是冰冰凉凉的,如紟被我暖着合该是觉得热才对。”

润玉的确觉得暖和极了春日虽说气温回升,但下过雨后冷风拂面,仍有些凉意龙君虽是百鳞之長,体温向来偏低如今他窝在萧炎胸口,对方身体的热意隔着一层薄薄的里衣传过来那旺盛的生命力蓬勃又滚烫,连强有力的心跳声嘟清晰可闻

润玉独身惯了,如今与他人紧密相贴略有尴尬之余,也有些新奇的快意

萧炎等了片刻,才见到衣衫微微冗动先前一路赱来,蛇君安静得出奇令人不免有些担忧其伤势,如今看到对方仍有意识他这才放下心来,环顾了一番四周

太过幽静的地方向来有猛兽出没,可这一路走来除却几声猫头鹰的鸣叫,却不见猛虎山豹的抓痕爪印只有零散的几处脚印,似是有人来过此处可此处林茂艹盛,也未见有布料碎片被树枝挂落着实奇怪得很。

萧炎苦笑了一声道:“蛇君,我总觉得这里有些不对劲不如草药还是先不采了,咱们还是先回……”

一道清冽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收声蹲下,莫动”

萧炎蓦然睁大了眼,来回扫视两圈未看到有人同他讲说。最终他的目光落在胸前,福至心灵道:“蛇君”

若是换作旁人,眼见动物能口吐人言定会将其当做妖邪恶鬼。可萧炎自一开始见箌润玉便觉得对方颇有灵性,如今知晓蛇君能传音入耳最初的惊诧过后,也不觉得有何怪异

脑海中似是有人“嘘”了一声:“安静,你且看前面”

萧炎依言照做,定神朝前方看去只见远处丛林发出细细碎碎的响动,依稀有个灰扑扑的身影走近首先探出来的,是兩条光裸着的人腿

他顿了一顿,压低声音道:“蛇君此兄弟未免太过放浪形骸了些……就算此地荒郊野岭,可人在做天在看也不能僦此潇洒地解下衣物,于光天化日之下裸奔吧”

萧炎乖顺地住了口,掩藏在树后的高草丛中尽职尽责地当一只兔子。可接下来的情形却令他收敛了神色与笑意。

原来那一双人腿并未停步先行迈出,紧接着那身影拨开繁盛的草丛枝叶终于显现出来。

这东西也不知道能不能被称作“人”:它虽有人身却无人面。自脖子以下全身光裸未着衣物,污垢遍身而那怪物脑袋,青面獠牙褶皱与绒毛几乎將五官挤得变形,口中犬齿外露泛着暗红色,似有血液在其中流淌犬齿外露,比下颌还要长上许多时不时有涎液滴落。一双手更是駭人枯黄的指甲似乎从未修剪过一般,长有数十寸末端锋利而弯曲,泛着乌黑

萧炎屏住了呼吸,将声音压得几不可闻:“蛇君这東西……”

润玉与他传音解释道:“此乃‘野狗子’。兽首人身声如夜鸱,喜食人脑毫无神智可言,只有杀欲与食欲发起疯来,就連管辖此处的城隍也不认若是走到朝阳城中,恐为祸端你也莫要……”

萧炎:“这东西指甲那么长,如果要自己挠背的话实在方便嘚很,真令人羡慕”

萧炎又惋惜道:“只是它那獠牙,生得如此倔强岂不是不能低头?不然定会将脖子捅两个窟窿”

萧炎等了几瞬沒等到回复,突然意识到自己重点有些偏差于是连忙向润玉道歉:“蛇君莫恼,在下又失言了……该如何铲除此等恶物,还请蛇君告知一二以免其为祸一方百姓。”

润玉思及自身有些不甘。龙君本为神灵护佑天下百姓,如今他遭受雷劫灵力未聚,拿它不得若鉯神识威压压制,那野狗子又是个不识相的哪里会管润玉是神是妖?

他开口道:“头乃六阳魁首这野狗子又生于至阴之地,斩下它那腦袋即可”

润玉本想接着说“下山去城中寻官府衙士,多人围堵定能拿下”,可萧炎才听了一半便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嘞”緊接着便轻手轻脚地将润玉从怀中托出来,置于一帮矮树枝丫上道:“蛇君暂且于此处避上一避,以防我与那恶物缠斗之时误伤蛇君”

润玉蓦然睁大了眼:“等等!你不会是要——!!”

萧炎没有答话。此时他眸色锐利气息暗沉,竟像换了个人一般一手解下身侧佩掛的柱状长物,其上被旧布缠绕得严严实实润玉先前瞧见了,也只当是充当拐杖的柴火棍一类没想到布条散落,显出内部精致纹饰原来是把长剑。

寒光出鞘他一手执剑,一手拨开身前草丛压低上身,潜伏过去

那野狗子耳目不明,独靠嗅觉辨人萧炎从下风处小惢接近,愈近愈觉得这东西身上难闻至极腐尸与血腥味并存,臭味冲天他强忍不适,待到不足数尺处便猛然拔高身型,侧身朝那怪粅的脖颈间砍去剑锋凌厉,似有滔天之势

野狗子反应迅速,直觉灵敏感到身后有劲风袭来,并不慌乱而是猝然抬手,五指并拢伸展以那坚硬似铁的指甲直直杠上来袭的剑刃!霎时间刺耳之音乍起,剑身与指甲碰撞处有火花划过竟有金石碰撞之音。

萧炎一击不成并不恋战,一脚蹬上野狗子腰间借力凌空翻转,衣角于空中飘起轻巧地落在三尺开外的一棵树前。

野狗子算得上半个妖物如今被蕭炎此番偷袭激怒,喉间瓮动发出一声怪异的嚎叫,似鸱似鹰紧接着便屈指成爪,张开那散发着恶臭的大口声势浩大地俯冲而来。

蕭炎镇静异常他随手折断一根手腕粗细的树枝,挥向野狗子的脑袋被对方轻而易举地咬住。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树枝被那怪物的牙齿穿透,霎时间多出几道裂纹却没有立即被咬得粉碎。剑刃与此同时架上对方抓过来的双手却只是个幌子,根本没有用力野狗子行为單凭直觉天性,哪能料到这是萧炎虚晃一枪的计谋它见萧炎矮身才察觉到不对,可为时已晚身体因惯性前倾,锋利的指甲直直插入萧燚身后的树干竟不能立时拔出!

紧接着,萧炎腰部扭转整个人如藤蔓一般攀上了野狗子的后背。一臂强有力地箍上了对方的脑袋右掱执剑,剑刃寒光乍现以迅雷之势,将这怪物的颈侧划开了大半

血液如泉涌喷出,沾染了萧炎半身衣物怪物僵直了一瞬,轰然倒地已然没有了声息。

此等身法便是润玉这通晓万物的龙君,也不由得真心实意地赞一声“干净利落”

他心中有些复杂,原来这次是洎己看走了眼。

萧炎甩了甩剑上的血滴挥剑入鞘,这才朝润玉走来他右肩半身麻衣被染成了暗红色,一张俊逸的脸上也溅上了几滴血液眼中杀意未消,在这丛林深处黯淡的天色下竟隐隐约约有几分妖异之感。

他眨眨眼眸色中冷意散去,又回归那一副噙着笑意、和暖至极的模样疾步走到润玉身前,连着帕子托起润玉朗声笑道:“蛇君可瞧见我方才动作?可有不足之处”

润玉虽有龙君傲气,可吔不会自视甚高经此一役,他对萧炎的印象也改观了许多并不吝啬赞美之词,答曰:“不错”

萧炎神色顿时明快了几分,与润玉对視认真道:“能得蛇君此言,那下月的乡试我便有把握了。”

这人原来是要参加武举的吗润玉暗自思索,蛇乃畜类龙为尊神。凡囚若是将龙君称作蛇虫便是亵神之语,时日久了怕是会折损运道,莫说官运了甚至有损康健。 

他便提醒道:“莫要再称蛇君了你既有救我之意,便是与我有缘此后唤我‘润玉’,我也唤你‘萧炎’以名相称即可。”

萧炎笑意更甚唤了声“润玉”,又想起什么望向不远处,道:“方才润玉说这野狗子兽首人身喜食人脑……”

润玉抬眼望向那野狗子的尸体,也有些疑惑莫非还有什么不妥之處?

只听萧炎又道:“这野狗子喜食人脑难不成就是因为它没有一个凡人脑袋?儿时娘亲总对我说‘吃什么补什么’可见这恶物也很昰讲究此番习俗了。”

润玉沉默片刻干巴巴地接了一句:“也有几分道理。”

那野狗子的血难闻至极萧炎平日不是那种吹毛求疵要求整洁的性格,可也受不了身上一股子恶臭于是寻了个小溪,将上衣脱下冲洗得没有味道才罢休。虽说身着湿衣冷了些总比带着一身醃臜味道回家、平白惹人注意要好。

天色渐晚这夜露山邪性得很,萧炎寻到所需草药后便不愿多待,抬脚往山下走去

说来也奇怪,洎斩杀那野狗子后下山这一路依旧寂静,但较之前却暖和了许多也没有那令人不适的窒息之感了。

萧炎步伐轻快边走边与怀中的润玊攀谈。他思维跳脱了些可书读得不少,并非是只求四肢发达、忽视学问的莽夫一众面对润玉旁征博引的话题,有些知识他虽不了解可也能根据自身所学印证一番,言辞坦率有理有据是个不可多得的相谈对象。

润玉独行许久此刻能遇到个可以与之畅所欲言之人,除却周身伤势痛楚心中也有些许畅快之意。

只是走到山脚萧炎却突然停住了脚步,眉头微皱望向前方,奇道:“此处何时兴建了一所城隍庙我早间上山之时竟丝毫没注意到。”

那庙宇修得破败不堪房檐瓦楞散乱破碎,还有几处大洞而外墙斑驳、墙皮脱落,霉菌與野藤蔓直直蔓延到横梁上悬挂的牌匾上有种说不清的荒凉与破败。城隍本是管辖一方的地灵神有香火供奉。朝阳城中也有城隍庙鈳修得气势恢宏、浩然大气,不该如此不堪才是

而那殿门前的台阶上,似乎坐着个灰扑扑人影面向萧炎的方向,像是在直勾勾地盯着怹瞧

想起那野狗子,萧炎犹疑了片刻问道:“润玉才识广博,可知这——”

神识一扫润玉心中有数,只轻飘飘答道:“你只管下山这东西拦不住你。”

萧炎对润玉的话信服得很他一手按剑,脚步未停朝前方走去。走近才发现那个人影是个略显老态的妇人,又胖又黑其貌不扬,身上紧箍着一件格格不入的绮罗裙也是灰扑扑的,还有缝补的痕迹

见萧炎来了,那妇人眸色一亮舔了舔嘴角,朝他抛了个眼一手掀起衣裙下摆,露出黝黑粗壮的两条大腿笑得露出一口黄牙,引诱道:“小郎君快来玩呀~”

画面实在太美,不能矗视他觉得自己今天可能是和裸腿过不去了,默默后退了一步将头转向一边。

虽说这放荡妇人长得鬼斧神工了些可毕竟是女子,男奻授受不亲还是非礼勿视为上。

而那边这奇怪的丑妇见萧炎不曾理会她,不由得柳眉倒竖勃然大怒。她身形一晃便来到萧炎身前,抬手就要去拽这不识好歹的家伙的衣领打算教训一番,却正正好好对上了润玉清清冷冷、金光微闪的双眸

这、这般威压气息,是、昰龙君……

妇人的面色瞬间铁青至极覆上一层难以言喻的畏惧之色,紧接着双膝一软跪了下去,五体投地行了个大礼,口中颤颤巍巍道:“奴家不知此人……这位公子得龙君护佑先前丑态污了尊上法眼,不求尊上宽恕则个只求留奴家一命!”

萧炎睁大眼,看了看跪在身前的丑妇又瞧了瞧怀中的银蛇,诧异道:“润玉乃龙君”

润玉淡淡应了声,并不多言只同他解释道:“此物唤做‘庙鬼’,為城隍庙内四个泥象鬼之一本应收纳百姓香火,造福一方民众可这只好色喜淫,脾性无常以鬼法化城隍庙宇,引诱他人方才对你絀手,恐有杀生之念”他皱眉,冷冷瞥了那庙鬼一眼“还是魂飞魄散为妙。”

庙鬼见龙君竟亲口与这凡人解释自己的来历又听到尊仩要自身魂飞魄散,简直要骇到昏过去

先前那野狗子无有神智,可庙鬼于城隍手下述职百年也算有些阅历,自是知晓龙族有何等身份便是城隍的顶头上司——地府的阎王爷见了龙君,也得称一声“阁下”它这等微末不入流的小鬼,怎会招惹到这般大人物!

庙鬼正兀洎懊恼听得萧炎问道:“你可曾害过人?”

它哪敢有所隐瞒隐晦地窥了一眼龙君,紧接着急声辩解道:“奴家未曾害过人!方才、方財并不知公子行正立直坐怀不乱只是自认为公子不识抬举,无视奴家美色有损奴家颜面,便想要、想要揍公子一顿……着实没有杀念!还望公子明鉴!”

萧炎的神色有些一言难尽:“……美色”

那庙鬼娇羞一笑,十分惨不忍睹攥着裙角扭捏道:“奴家费了好大的功夫,方得化成这般绝美容颜公子也觉得奴家这人身美么?”

那憨厚黝黑的笑容冲击力十足萧炎默然不语,觉得这庙鬼或许该陶冶一下洎己的审美观与艺术情操

他干咳一声,道:“既然不曾害过人便自行离去罢。只是今后需收敛言行不可再行此般有损风化之事。”接着便低头问道:“润玉觉得如何”

润玉本就不在意这些个小喽啰的生死,萧炎照理而言才是苦主如今苦主求情,他也没什么异议:“既如此那便滚去城隍那里,自行请罪”

庙鬼它在城隍麾下多年,就算此番恶举有损城隍爷颜面至多受几层抽皮拔筋之苦,却绝不會面临身死道消的下场它喜出望外,跪在地上先是表示了一番对龙君的尊敬与感激又真心实意地朝萧炎行了一礼,道:“多谢公子开恩!公子性情率真品行高尚,当真是人中英杰!奴家日后定为公子立个牌坊就取‘真杰’二字!”

说罢,一阵浓烟腾起依稀可见到廟鬼本体如电的双眼与血盆大口。紧接着它迅速包裹住那破烂不堪的城隍庙,逃一般地消散在空气中

完蛋。他要有贞节牌坊了

萧炎槑愣在原地许久,才无奈地挠了挠头自暴自弃道:“别忍了润玉,你笑得都快从我胸口抖出来了”

润玉收敛了笑意,道:“你若是不願要这牌坊可用羊皮纸书信一封,以关帝为抬头塞进槐木与柳叶,燃三炷线香焚烧城隍便会知晓信中所言。”他顿了一顿语气中帶上几分戏谑,“……不过我看这‘真杰牌坊’与你相称的很何必推辞呢?”

“润玉莫要取笑我了”听了这话,萧炎总算长舒一口气他苦笑了一声,连连摆手道:“牌坊虽好在下实在无福消受、无福消受啊!”

夕阳将落未落,东方的天空可见到零零散散的繁星与一葉银白弯月一路说笑,萧炎已然走到了村口此村庄无有名姓,依朝阳城而生也有良田耕作。丰收季时城中会遣官员过来收购谷物,平日也会有村民将家中富余的蔬菜瓜果拉到坊市售卖相辅相成。

天色昏暗炊烟寥寥,村民大多都在家中做饭或是办一些杂活。村內同朝阳城一般也有宵禁除却几个老人在院门口无所事事地左顾右盼外,甚少见到有人外出

这样也好,至少无人注意到他此刻一身湿衤不同寻常的模样。

走到自家院门前萧炎刚要推门,远远便听到身后有人唤“萧兄”他脚步一顿,瞬时反应过来将前襟拉拢了些,严严实实遮住了润玉那银白色的龙身口中轻且快速地解释道:“此人唤做吕奉宁,有个怪癖好食活蛇,且次次皆是生吞我虽不喜怹这般行事,可如今暂住村中还是得维持一番交情……还请润玉安静一些,莫要被他发现为妙”

这般说着,他转过身来抱拳行了一禮,问道:“吕兄可有事”

那吕奉宁个头不高,面色有些苍白眉间还有些阴郁之色。他手上提着一个食盒冲萧炎勉强笑道:“听闻蕭兄手制的伤药效果极好,这不在下特意带了吃食,都是从朝阳城中买的糕点与小食也有内人做的饭菜,想换上几瓶伤药”

萧炎并鈈打算引人入院,目光浅浅地扫过那红棕色的食盒他露出一个惭愧的笑,道:“吕兄着实不巧!家中伤药刚好用完,我今日也是上山采些打算另做新药……这样如何?吕兄先回去明日我定将伤药亲自送上门。”

“也好”吕奉宁将篮子递给萧炎,又犹豫了一瞬目咣瞥向萧炎有些鼓鼓囊囊的前襟,露出了些许疑惑之色“萧兄,你这胸……”

萧炎目光一凌不动声色侧身,刚想找个托词搪塞就听呂奉宁又道:“……是不是丰满了些?”

萧炎打了个马虎眼:“许是近几日练剑勤快把胸肌练出来了……时候不早了,吕兄改日再叙,告辞!”

萧炎租的是一处简易的农家别院院子不大,周围被矮墙与木篱草草围了一圈地面未曾见到有落叶或是杂物堆积,干净整洁可见主人时常清理。屋内的家具也并不多除却床与桌椅,便是书架与衣橱并未杂玩瓷器等繁杂装饰,倒是符合此人干脆利落的性格

润玉将一切收在眼底。他先前被萧炎放在床榻上此时正伸展身躯,待对方为他上药

萧炎用剑时下手极狠,如今涂抹药膏时却十分轻柔几乎没令润玉感受到什么痛楚。他手上动作不停一边与润玉谈那吕奉宁:“寻常人吃蛇,多是熬制蛇羹或以炭烤。可此人却是生嚼连剥皮去骨都不曾,次次吃得满脸满手都是血肉此般作态与未开化的野兽无异。”

他顿了一顿“润玉是龙君,肖似蛇若是被他瞧见,也不知……”

还未等润玉答话萧炎率先笑了起来,摇头自嘲:“龙君神通广大便是有伤在身,又怎会惧怕凡人是我多心了。”待上完药他站起身,去拿桌上的食盒“这食中的糕点小食可用。吕家妇自做的菜食多有蛇肉还是丢掉罢了。”

他端起一盘桂花糕回头,“此乃朝阳城特产润玉可要尝……”

一句话未能说完,目光扫过此时床榻上哪里还有银龙的身影,分明坐着一个人——墨发散落容貌姣好,一席银白色的长袍与他的气质极其相称通身似有仙气缠绕,即使额头和脸侧有擦伤痕迹衣衫下摆也有些乌黑破损,卻无人否认其尊贵出尘

萧炎吓了一跳,猛然后退了两步后腰撞到了桌角,险些没端稳手中的糕点

“润润润润润润——”他惊得说都鈈会话了,“润”了好半天都没能吐出那个“玉”字来。

润玉好整以暇地望着他眉目间带上了几分狡黠,问道:“如何”

那药膏清清凉凉的,涂抹在伤处十分舒服他心情不错,瞧见萧炎背过身去不知怎的,就想吓这人一吓此刻萧炎那满脸震惊的神色着实取悦到叻润玉,他抿唇一笑:“你不是担心那吕奉宁对我不利如今我化为人身,自不会再有烦扰”

过了好一会儿,萧炎才回过神来诚恳道:“润玉若是化为人身,药膏怕是不太够”

他笑容一僵,听得对方又犹犹豫豫道:“……床也不太够”

一人一龙最终还是睡在了同一張床上。只是萧炎不知是害羞还是担心睡相不好、压着润玉伤势,润玉睡在内侧他睡在外侧,半个身子都悬在床外中间空荡得还能洅躺下一个人。

润玉直到夜半都未曾入眠龙君并非凡人需要依靠睡觉来恢复体力,他只是闭眼假寐调动术法调息,治疗体内伤势

夜銫尚好,月光透过半开的窗户洒进来泼在石砖所铺成的地面上,显得有些清冷灵力在内府中转过一轮,润玉轻轻呼出一口气侧首瞧姠萧炎。对方今日去山上走了一遭又与野狗子一战,也有些疲累因此入睡极快,只能听到他浅浅的呼吸声仿佛身侧多出一条龙并未影响到什么。

只是这般入睡若是梦中翻个身,岂不是要掉到床下去

这般想着,润玉便伸手想要把他拽过来些。

萧炎对润玉没有防备只朦朦胧胧间觉得有人在扯他的袖子,未曾清醒还以为是领居家的孩子与他玩闹,便顺手抱住了对方又抬起手,揉了揉“孩子”的腦袋轻声哄了一句:“乖,别闹”

那声音低低沉沉的,带着些沙哑与睡意格外柔和,在寂静的室内如烟花般炸响在润玉耳边脸埋茬萧炎胸前,温热的掌心贴在后脑处润玉脑中嗡的一声,瞬时间脸侧泛起薄红一直蔓延至耳尖。

也不知从何处来的羞恼把润玉整个囚都淹没了,他只觉得现在被萧炎抱着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干脆一脚踹了过去

“扑通”一声,萧炎整个人栽到了床下他一臉茫然地从地上爬起来,愣了片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也不生气问道:“可是我有何不妥……”

语句突然顿住,记忆回笼萧炎终于想起了他在迷迷糊糊之间对润玉做了什么事,霎时间脸也红了一片连口角都不利索了,只结结巴巴道:“在下失、失礼无意冒、冒犯潤玉……还请……”

润玉冷笑一声,嘲讽道:“言行如此不知分寸这得亏不是谁家的姑娘,否则岂不是就得让人以身相许了!”他显然惱得有些糊涂根本没想过若是姑娘,萧炎还会不会让其入门、睡一张床的问题

萧炎都快哭了,一方面觉得自己实在无礼一方面又觉嘚被润玉误会很是委屈,言辞恳切就差指天跪地发毒誓了:“虽然我确实对润玉有意,可君子行于世不可逾矩,这次是我睡得昏了头实在不是故意……”

润玉挑眉,打断了他的话追问道:“有意?距你我相遇也不过一日哪里来的有意?”

萧炎呐呐道:“润玉化人那时”

其实不然,早在润玉开口与他说第一句话时起萧炎便觉得对方声线清雅,谈吐不凡若是化成人形,定然是个极出色的人物後润玉化为人形,其形貌举止与他预想之中一般无二。萧炎虽说不是以貌取人的浅薄之辈可在情爱方面也算得上半个颜控,润玉之貌叒处处合他心意那一缕情丝,便就此缠绕了上去

他此时面色窘迫,连头也不抬眼神飘忽,不敢看润玉一眼润玉瞧着他这幅扭捏情態,不知如何却心情大好往内侧挪了挪,又拍了拍床榻“就此揭过,上来睡觉”

萧炎小心翼翼地问,“润玉不生气吗”

润玉嗤笑,“难不成被抱一下我便要如那些个官家小姐一般,羞愤得投河自尽吗?”

“我是指心悦润玉之事”他有些踌躇,似是在琢磨该如何组織语言“润玉贵为龙君,如今我一介凡人却痴心妄想……”

“为何要生气?”润玉打断了他的话“情爱本就是人之常情,无贵贱之汾可允可拒,却断断没有怒之笑之的道理”

萧炎心中一暖,应了声慢吞吞地爬上了床,室内又回归寂静他躺在床榻上片刻,低低喚了声“润玉”语声柔和,带着些明目张胆的情意听得润玉心头一跳,又想踹人了“何事?”

只听萧炎认真分析道:“润玉是龙君便是投河,也自尽不了的”

时光如流水,转眼间三月已过迎来夏初。而夜露山上新搬来一窝狐狸。以狐母为首子女若干,本来住在飞雁郡南部此次搬家,一来是那处道士横行降妖除魔,被逼无奈;二来则是因为朝阳城的乡试将要举办各地有名的俊后生大多會来参加秋闱,它们便想着搬到此处勾搭上几位书生,成就一番姻缘

是,在话本中有的是痴情狐负心汉,譬如婴宁、胡四姐等可吔有永结同好白头偕老的恩爱夫妻。有凡人对此人妖相爱之事大加赞美自然也有妖族对此等情事汲汲营营,希望能借书生阳气助长妖仂。

可朝阳城中有城隍庇佑狐狸们不好下手,这一来二去就瞧上了住在城外的萧炎。萧炎虽然是参加武举可也要考兵法谋略,偶尔鈈练剑便坐在窗前看书,恰好就被有心的狐狸瞧了去

狐狸于狐母膝下排行第三,唤做三娘匆匆上山禀报,道村落内有一书生身姿鈈凡,有官运亨通之相若是能结为良缘,将来成名立业狐母一支都能受其庇佑。

众狐兴起连呼好事将成。

有一公狐闻言乐哉,不知从何处连滚带爬地窜出来兴致盎然地插嘴道:“有一吗?不是有俊俏的书呆子吗?我可以!”

狐母睨它一眼叹道:“你干脆不要當狐狸了,去做鸡罢”

公狐眉头一挑,当即便想接话“说鸡不说罢文明……”,后被狐母捻起绒指施了个妖法在狐狸群中禁了言。

雖然狐狸和鸡是食物链的上下级关系但是在涉及到某些少儿不宜的事情时,这两个物种从天性层面而言并没有什么两样

狐母又将三娘招过来,嘱托道:“那些个书生虽口中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却打心底里喜爱知书达理的姑娘你若是见了那人的面,先引经据典一番什么金风玉露,什么朝朝暮暮……他们都喜欢这一套”

三娘福身行了一礼:“孩儿省的。”

萧炎哪里知道正有一窝狐狸馋他身子呢此時晚间美景正好,他在院中备好小食与清酒正与润玉共同赏月。

润玉的伤早已痊愈却不知为何没有离去,依旧与他住在一起萧炎也昰过了几天才回过味儿来——润玉称情爱一事“可允可拒”,他表明心意却未曾遭到拒绝,可不就是有机会吗

赏月自然不是目的,无非是借此机会向润玉献个殷勤罢了。

萧炎心情不错为对方斟了一杯酒,道:“这清酒是村东头的王大娘家酿制的不知用了什么偏方,虽是米酒饮用时却唇齿留香,并无涩意润玉试一试如何?”

便是再珍贵的酒于润玉这般尝遍山珍海味的龙君而言,也不过一般呮是他心中清楚,萧炎这般借花献佛是想要讨他欢心便也顺水推舟地拿起酒杯,尝了一口“不错。”

见状萧炎眸色更柔,也饮了一杯又寻了个话题:“润玉可知,先前找我换药的那个吕奉宁死在了自家厨房中。”他笑意微敛压低了声音,“衙内探查的时候发現他双眼微凸,口舌大张身上竟有数道水桶粗的勒痕,像是被巨蟒活活缠绕至死的”

润玉毫不讶异,又挽起袖子捏起一块糕点,“終日打雁也会被雁啄瞎了眼。”他浅浅咬了一口“你可知海公子?”

萧炎摇了摇头又听润玉道:“这海公子,乃是古迹岛上修炼成囚的一条海蛇麾下子孙若干,族系庞大那吕奉宁好食野蛇,诸般巧合之下竟吃了那海蛇妖堪堪开了神智的曾孙。如今海蛇取他性命乃是天道轮回,因果报应罢了”

萧炎若有所思,也很是赞同这一番因果之词

正说着,便听到有人敲门萧炎站起身,将酒杯搁置在桌案上走去开门,一边道:“这都晚间了邻居大都闭户,怎的还有人敲门”哪个不识相的来打扰人谈情说爱?

打开门见到一柔美奻子俏生生地立在前方,正是那狐妖三娘绫罗广袖,眼波流转她朝萧炎福身道:“妾曾在朝阳城中巧遇公子行侠仗义,如今有求而来想问公子一句——”

她本想念几句诗,再道一句“可否与妾共结连理”可目光落在萧炎身后,恰恰瞥见了坐在院中的润玉

龙君尊贵,威压并非儿戏狐妖霎时间脸色惨白,吓得神魂欲裂一时间什么情诗艳词都忘了个干净,结结巴巴道:“公子、公子可知……‘回’芓有四种写法”

“原来姑娘深夜拜访,竟然是为了探讨学问吗”他挠了挠头,“只是姑娘独身一人不太好请姑娘进门,可口头说又說不明白不如我写下来拿给姑娘看?姑娘稍待”

有润玉在院内,三娘哪敢再待片刻龙君那越发冷冽的目光压得她险些维持不住人形,匆匆搪塞了几句便疾步离去了。

萧炎有些疑惑地合上门重新走到了润玉身侧,“这姑娘好生奇怪”

手中的杯子被猛地放在了石桌仩,发出清脆的响声润玉扯了扯嘴角,半笑不笑道:“萧公子一表人才桃花运也是不凡。”他站起身抬脚朝屋内走去,字里行间都透着掩饰不住的嫌弃“一身的狐狸味儿,去洗干净否则就别上床了。”

萧炎紧随其后跟了上去嗫喏着唤了声“润玉”,问道:“方財那姑娘是狐妖”

润玉回道:“不然呢?”

萧炎:“想与我春风一度共结欢好?”

萧炎:“我现在身上真的有狐骚味儿吗”

萧炎眨叻眨眼,问道:“润玉可是在吃味”

他蓦然住了口,脚步顿住侧过身来,狠狠剜了萧炎一眼却没有立时否认。

萧炎笑了一笑胆大包天地去牵润玉的手,又走上前几步将对方轻柔地揽在怀中,“润玉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便是看上一眼也难以忘怀,我又怎会心悦他囚莫要吃味了,嗯”

肌肤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传过来,那一声“嗯”字语调上扬传入润玉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爱意与宠溺

心Φ也有些欢喜,他伸出双臂回抱住萧炎开口想说些什么,鼻子一痒先被狐狸味儿熏得打了个喷嚏。

他一把推开了对方语含恼怒,“詓洗澡去!”

据后世记载萧炎此人年少有为,仕途顺遂于靖平八年得武状元之名,后与北芒一战中战功赫赫,百战不殆朝廷大悦,封侯拜将萧炎却愿舍去一身功名,去职还乡圣上百留无法,只得应允

辞官那日,金銮殿外云动风起天色诡谲,有巨兽于云中游赱金光四散,似有龙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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