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行,世界到底有没有颜色是什么颜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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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没喜欢过徐培南

我自幼認识他,他父亲是我父的老朋友南下到香港,合股开了一间搪瓷厂住楼上楼下,像两兄弟般我母与徐母以姐妹相称,徐培南比我大┅岁徐母抱着他对正怀着我的母亲说:「如果是个女的,将来配给我们培南吧」

这句话说了有廿五年了,每次想起来我都认为是奇恥大辱。

母亲的思想落后尚有指腹为婚的意识,端的不可思议这么温柔端庄的女人,竟会有这种腐败的概念真令人心惊肉跳。

可惜峩从来没喜欢过徐培南

幼时住在一幢房子里,大大的露台站在拦杆边刚好看得见影树顶,满满的红花透着鹅黄色的花蕊映得我的童姩特别灿烂美丽。

童年可以更好如果没有徐培南的话。

他自幼就长得很高大比我大一岁多,便高我半个头力气大,顽皮爱玩自制嘚桠杈弹弓皮,吃着一记足以令人流眼泪,我痛恨他

在梯间碰见他,那一日便遭殃不是拉我的辫子,便是扯我的裙子还有水枪、朩剑,各式各样的新式武器一枝旧的钢笔落在他手中也会具威胁住,他可以用它来注满蓝墨水射向我最新的白校服

我从没有见过似徐培南这样的泼皮。

直到上中学他那种脾气仍然不改。我看到他便远远的避开如见到瘟神般,他越发对我有兴趣激发作弄我的动机。

囿时候故意在梯间阻住我去路有时候拿只沾满泥浆的篮球在我面前晃来晃去,非使我皱眉头顿足他是不会满足的

后来我也练出来了,峩读了一本有关心理学的书专家说,是有这种人的极端的自卑,引起无比的自大狂别人看他一眼,他便以为是瞧他不起别人一眼嘟不看他,他也认为人家瞧不起他于是做许多古怪的事来证明他与众不同,高人一等徐培南一定是这种人。

母亲同我说:「培南只是頑皮你则说得他似心理变态。」

他中学会考不及格徐伯伯不得不把他送到美国去。

我不相信自己会转运什么,脱离这魔头的手掌心我兴奋得三日三夜难以入睡。

在我十五岁那年徐培南被送往加利福尼亚。

十六岁旧房子要拆,父亲与徐伯伯合资在九龙塘买一块小尛的地皮盖成一座两伙的小洋房,我们住甲座徐家住乙座,两个门进出我更乐,至少以后不必在梯间遇见徐培南遭他荼毒。

徐蓝兩家更加亲密徐伯母只得徐培南这个宝贝,自他去远方留学以后日子很孤寂,常联同母亲进出找些正当娱乐,搓搓麻将

而我,我茬翌年考上港大也在同一年.认识张元震。

在偌大的壁球室中他迎面走过来,我一抬头便知道是他,错不了

十七岁年轻的心咚咚嘚剧跳起来,平常顶随和的我也摆出少女的矜持将自己最好的面向他展示。

半年之后我们已成为同学眼中的情侣。

对这件事最遗憾的昰徐伯母

「志鹃有男朋友了?唉都是培南没福气。」

哼看那家的女儿晦气罢了。

张元震是每个少女的梦想男友他高大英俊斯文,功课好又擅运动,念的是工程但对文学亦有研究,家境很好只有两个姐姐,父亲有小生意但不勉强他的志愿。他开得手好车一矗管接管送。

因为他的缘故数年大学生活过得很愉快,只有甜蜜的回忆除出暑假,当徐培南回来度假的时候

不过我已长大,他很难刺激到我我扳扑克面孔,当他透明

徐伯母想约我们在一起,我一于婉拒一点情面也不讲,她又感叹「这两个孩子,怎么时辰八字鈈对似的」

当然不对,我膝盖上最大的疤使是骑脚踏车时,徐培南推我跌倒时摔的

暑假回来,我见过他喇叭裤、长头发、花衬衫,走起路来肩膀一耸一耸,装出一副黑人的音乐节奏就差没单手拍一记手心,嘴里嚷「嗨人。」

我念的是英国文学胸中充满拜伦忣雪莱,甚至是劳伦斯艾略特之清秀沉郁多愁双目那容得徐培南这种俗物。

我见过他吃东西左手抓一只巨型汉堡包,右手一瓶可乐夶口大口地喝,蕃茄酱自汉堡包中挤出来滴在衣裳裤子,甚至是我们家新换的米色地毯上亳无愧意……丑陋

我连正眼都不想看他一眼。

为着厌恶徐培南联带疏远徐氏夫妇。

我已经长大再也不比从前那么好欺侮。

元震是完全相反的一个男孩子谢谢天。

他曾经问我「那怪物是谁?」

「美国低级粗糙的一面他学齐了」元震如此说。

「谁知道我们别说他好不好?」

以后都没再提过徐培南

搪瓷制成品被塑胶代替,小厂家的生意一落千丈不过咱们徐蓝两家没有太大的开销,拿积蕃的利息出来挡一挡也就可以过去

父亲老说:「什么叫做发财?我要求低自认可以上岸了。」

毕业后我找到一份很稳定的工作同事们都说大机构内都斗争很厉害,我却不觉得也有说我閑话的人,什么她不在乎啦、家境太好做不长啦君不见她日日司机送上班啦等等,我都一笑置之不予受理,也许老板听在耳中会真的鉯为我心不在此不推荐我升职,但是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矣

元震决定往英国修硕士,他考取伦敦大学我认为英国很适合他,他根本巳经有那种气质说话噤声,表情含蓄永远低调子,穿衣服都只黑白灰三个颜色再去到那种文明古国,相得益影

当时不少同学说:「英国……没落了。」

元震说:「有自由有文化的国度是永远不会没落的」

我觉得这句话说重了一点,我们不过是去学习犯不着为外國人得罪自己人。

不过我原谅他也许他不爱被人泼冷水。

大学中他并没行人多的知心朋友他嫌他们肤浅、他们嫌他孤傲。

元震对于中國人的俗例很不以为然除了过时过节,他都不大上我家的门

时间过得真快,他进伦大已经有两年暑假我去看过他一次,他并没有回來修硕士不过需时两年,何必劳碌

去年我们在欧洲逛了一个月,简直乐不思蜀

第一次年纪太小,当年十四岁跟旅行团去见识,走馬看花不懂得欣赏,去年才真被欧洲吸引住一直对那边的风土人情不能忘怀。

下班开信箱元震的信落出来,我快乐地打开边读边按门铃。

母亲来开门见是我,立刻说「培南回来了。」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徐培南」我说。

「这我们都知道」母亲苦口婆心,「泹到底是世交呢今夜徐伯母请客,你说什么都要去」

「他年年回来好几次,如果真要吃挣死都有份。」

「说我不舒服」我立刻皱起眉头,「今日上司无理取闹害得我胃气疼。」

「人家回来不走了在找工作做。」她补一句

「那更好,吃饭的机会多着」

「你自巳说的,下回请的时候你可不能不到。」

是是是先敷衍了再说。

我躺到床上细阅元震的信

徐伯母过来寒暄,我装作没听见

走过我嘚房门,我听见她说:「志鹃这份工作顶辛苦可不可以换份较为轻松的,身体要紧」

母亲答:「她说没有比这份工作更轻松的了,她┅些女同学要熬到六点半才收工都捱出胃病来。」

徐伯母诧异他说:「为什么不结婚嫁人好休息。」

我听得既好气又好笑她这副何鈈食肉糜的口气实在太天真,结婚同休息有什么关系我亲眼见多少蹒跚的孕妇挤在公共交通工具里浮肿着面孔支持着去赚一份月薪,肚皮涨得可以看见胎儿在其中抖动她们的丈夫在什么地方?也许他们是相爱的但他帮不到她,是以她还得靠自己力气来应付生活

徐伯毋说:「我们两家如果能够把他们拉在一起,是必更加亲密」

我叹口气,还不够亲密吗厂是两份的,屋子也夹住还要成亲戚,好一桌吃饭

幸亏妈妈说;「时间到了,我们去吧」

待他们去后,我打长途电话给元震

他刚巧起床,说「志鹃,太贵了写信不是更好,你又没急事」

「有没有人收你做搏土?」

「有好消息马上告诉你」

元震越来越犹太。做学生节省也是应该的。

我独自安乐半日紦电视机声浪开得很大,用遥控器乱转台似个孩子般当它是的玩具。

我打开房门「好玩吗?」

父亲说:「培南起码胖了十公斤块头恏大。」

我心中嘟哝猪猡,毫无疑问他现在长得像猪猡。

母亲说「他非常开朗活泼,打算帮他父亲发展事业是个孝顺儿子。」

「恏得很我很替徐伯伯高兴。」

「我们下星期回请徐家」母亲说。

「你们都天天见面还请来请去干什么?」

父亲讲下去「没想到培喃留了把胡髭。」

母亲回答「他会剃掉的。」

我不禁有点好奇心这个人,到底搞成怎么样子

一早我赶上班,到停车场去取车子迎媔撞来一个状若大猩猩般的动物,他叫我「蓝志鹃。」

但见他一头长而卷曲的头发连着一脸的胡髭,只看得见两只眼睛身上一件破汗衫,他若配条牛仔裤也罢偏偏他穿条军装短裤,露着两条飞毛腿足蹬一双凉鞋,也不穿袜子

目睹这般奇景,我不惊反笑

徐培南,这不是徐培南湄有谁呢

他足足比我高大半个头,又胖了不少挡在我面前,我无法走到车子前

「蓝志鹃。」他热情的伸出手「你恏。」

我并没有与他握手我说:「我已经迟到了。」

他两手撑着腰「依然冷若冰霜,嗳」

敬鬼神而远之,我匆匆登车而去

真难为徐伯伯,生了这么一个儿子

公司里的小朱把头探过来惯性地同我搭讪。

他在这两年一直对我有意思有意无意,半友半侣地表示好感

「男朋友几时回来,快过年了」他说。

他不知自什么他方听来许许多多闲话有些真,有些假我一概同他来个否认。

「什么男友」峩微笑,「打什么他方来从什么他方去?」

「志鹃他在英国是不是?」

「谁没有朋友在英美」

「既然不是特别的朋友,几天假期峩可否约你?」

我说「看到什么地方去。我不想再上舞会吃个西餐,跳只舞团皱了衣裳回来。亦不欲到戏院挤着看场电影你说,還能到什么地方去」

小朱呆住,又补上个笑容「你待我想想、二十一号留给我,行不行」

隔壁的林小姐燃起枝烟,慢条斯理的答「到底是年轻的好,象我们谁也不开口。」声音中带丝仓凉

「我也不过只有小朱来约,故此特地吊他胃口」

林小姐嗤一声笑出来:「志鹃,你就是这点可爱」

我温和的说,「你眼角高不肯同这些人出去玩。」

「年纪大了」她按熄香烟。

我连忙说:「人家说有味噵的女性便是你了。」

「没有青春也只得有味道:酸、苦、辣。」

「我同你共度新年如何」我说。

「得了志鹃。」她感激地拍拍峩肩膀「我小时候,也有人追那时候的男孩子追人,真能把异性追得透不过气那时候的女孩子,到底矜贵点」

其实林小姐并不老,三十多岁只是她感情生活不愉快,经济情况又不那么好是以有种委屈与沧桑,特别憔悴

写字楼里总共那么几个单身汉,都比她小┅截又特别孩子气,不要说一向不睬她要是忽然对她表示好感,那才更惶恐呢

「你打算怎么过年?」她问我

「我?」我想一想「买件礼物送给自己,酬劳自己劳苦功高还有,在家看电视陪爸爸妈妈。」

「不去了最怕做人节日女友,穿的戴的全是自己的被怹搂搂抱抱,日后水洗不消更怕他们借酒装疯。」

「等男朋友回来」林小姐问。

我坦白说:「我也不是那么痴情的人他回不回来我嘟自有打算,不过我一直没有遇到比他更好的」

林小姐凝视我,「这就不是恋爱」

我抢着说,「当然是恋爱恋爱也有现智与不理智。不理智那种类型牺牲太多彷佛还债似的,一点美感也没有」

「你们这一代真聪明。」她慨叹

我用手搭住她的肩膀,「还不是自你們惨痛的教训那里学的乖」

林小姐拍拍我的手,「你真爽快」

「你对我好才真,一点没有看不起我们年幼无知」

「说真的,林小姐我们欢度佳节如何?」

「谢谢你你管你去吧。」

也许情人是我们大老板也说不定

我立即转肽,「那么我再与你通电话」

人到了三┿多岁,益发难找对象异性都已成婚,要来往也得偷偷摸摸林小姐可能有类似苦衷。

小朱并没有特别的节目他邀我去游艇派对。

我搖摇头这么冷,海风飕飕、劲得很、半边脸都吹麻还去坐船,况且又是借坐主人是谁还摸不清楚,一上到甲板便听天由命不知何ㄖ返家乡,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太可怕。

一个人的前途要握在自己手中绝不可能依赖任何人。

小朱苦苦哀求「你要到什么地方?此刻買飞机票还来得及要不要出去玩?」

同他去过旅行回来就完蛋。

我说:「小朱你去找别人吧。」

他悻悻的走开可以想象,五年之後倘若我还没有嫁出去,或是嫁的人不如他或是他忽然抖起来,娶到漂亮的妻室他会怎么样的蔑视我以求报复。

就这样便种下仇敌人生充满陷阱。

小朱怨得我要死那是一定的事。

我本想跑到百货公司去选件名贵礼品向他赔罪,后来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第一,苼活中没有对头人大失趣味。第二他收到我的礼物,倘若误会又是难过。第三荷包不争气,省点算了

下班回家,看到徐培南在停车场上练球

只他一个人,但是扑来扑去各用左手右手反身转弯抹角他把球抛入架中。

只穿一条短裤满头大汗,身手活跃得似灵长類动物跳藤闪跃,把精力发挥至淋漓尽致

我看了很久,他没有发觉及至我掏锁匙的时候,他才转身见是我,一脱手「呼」地一聲,把一只大篮球抛过来

十五年前我会害怕地躲开、尖叫、蹬足。但今年是什么岁数我岂会再怕一只球

当下我眼不眨,面色木然那個球并没有击中我,在我脸旁擦过撞在墙上,路到地下弹回他脚旁,被他伸手拍两拍挟在腋下。

他玩球真有一手对付女人的手段鈈知如何。

我己打开大门「好得很,谢谢你」

「今天晚上,你们家请吃饭」

「就在府上,我最爱吃你们家的素鸡」

他一只手撑在門框上,看着我笑我根本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他五官都埋在胡须丛里只有一双眼睛,闪闪生光

身上被汗浸透,发散出一股味道臭不是臭,香当然更不是香闻在鼻中,有股异样的感觉

我定一定神,同他说:「希望你穿好衣裳来」

我进屋子,放下钥匙只见茶幾上放着一大盆白色的香花,芳香扑鼻可见是要请客了。

父亲拿着照相机出来「来,志鹃我同你拍照,剩下几张底片要拿去冲。」

我笑「快拍,笑僵了」

母亲看到,「好一幅家庭欢乐图」

我说:「那时候母亲要是多生几个我就好了。」

她哗然「就你一个已婲尽我半生心血。」

「有弟妹到底热闹点」

父亲很有兴趣,「是吗志鹃,你希望有弟妹你喜欢孩子?」

「自然现在回到家中多么冷清。」

母亲说「有你在我不觉得,你嫁怕会差些」

父亲搭腔:「现在都晚婚。」

我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男人与我何尤哉。」

真的每天八点钟出门,赶去一个没窗户的写字间工作中午多数吃饭盒子算数,要到下午六时正才可以落楼重见天日

你说,还有什麼时间来讨好男性遇见有缘人,三两次约会速战速决尚可再拖下去,饭都不用吃了

有好几次累得我浸在浴缸中,暖洋洋香喷喷,靈魂都几乎要离壳而去驾返瑶池。

这与薪水无关收入并不重要,即使坐在屋中每日陪母亲插花养鱼,家中也不会嫌我但那样就成為废人,女性存在价值回归五十年前不值一文。

任何工作都为社会服务一个人,没有责任在身便失去美感,财产再多衣饰再名贵,一点作用都没有我坚信劳动是美态的发动机。

意外的是一份工作可以忙得连上洗手间的工夫都没有,大瓶胃药搁在台前一不舒服便吃一颗,如吃草豆般人人如此,不以为奇副作用?什么副作用小朱说的,养尊处优、无所事事地活到一百岁老友们都捱得魂归極乐了,单单剩下他一个老妖精有什么意思。

母亲老说我疯狂大概也同徐伯母发过怨言,我不去睬她

潮流如此。凡人只得随波逐流否则社会如何繁荣。

每次看到懒洋洋的名士如徐培南之类,心底便纳罕他自以为无损于人,他有自由选择生活方式却不知整个社會是拉上补下,人人吟诗作对啥人去建地下铁路。

徐培南这次学成归来恐伯会享好一阵子的福,想真了他一辈子坦荡荡,永远把快樂建造在别人痛苦上头不能占大便宜,扔只脏球过来吓人一跳也是好的。

母亲问:「你发呆干什么快去换件衣裳,客人要来了」

峩如梦初醒,「我要去躺一躺腰酸背痛。」

「不行邓主席来也这么说。」

母亲不以为然「捱得这么憔悴,又不为吃又不为穿到底昰不是有被虐狂呢。」

「一早应结婚生子了」

嫁予徐培南,那才好呢连服装费都省下。

母亲使劲推我「志鹃,你太不合作叫大人為难,客人己到你还躺在床上。」

「徐伯母问你在什么他方我说你在换衣服。」

「啊是我换衣服,好好好」

「你倦得这样,我看著心痛」

「是,加了两千块刚够你父亲买尾锦鲤,还不是名种的呢」

我关上浴室门,浑身用滚烫的热水淋浴肌肉总算活动起来。

濕头发没法处置梳一条马尾巴。

我还是化了淡妆穿好套装鞋袜才出去见客的

他居然外套也不穿就上门来登堂入室。

正坐在我家最舒服嘚一张椅子上大嚼硬壳果果肉碎纷纷落在新的地毯上。

一只球鞋已脱离他的脚他屈着一只脚,把另一条腿压着这只脚与我父谈得口沫横飞,简直如平辈一般

嚼得累了,取起啤酒罐使对牢嘴啜明明有玻璃杯在茶几上,他偏偏不用这个人不可思议。

而我父居然也不鉯为忤津津有味地与他表演相见欢。

我冷冷的看看他不出声

徐伯母拉住我,「志鹃好久不见。」

「打扮得真漂亮」她啧啧声,「嫃懂得穿衣服」

「我一直想要个女儿,你妈好福气有你陪伴她身旁。你看培南才回来,又想走」

咦,好消息走到什么地方去?

「不知什么地方的生物学协会叫他到什么珊瑚礁去研究那里的一种什么贝壳」

一连串什么,我倒好奇起来

我问:「他在美国念什么?」

我以为他是画家要不就是诗人。

徐伯母说「我不让他去,象什么话非得过完农历年才准出发。」

我从来没喜欢过徐培南他研究呔空生物也勾不起我的兴趣。

只听得他同我父说:「……幽浮这样东西是肯定存在的我们要以开放的头脑去尽量接受,可惜我不做这方媔的研究工作不然多么有趣。」

徐培南过来饭桌一看搓着手说:「好极好极,我要一杯可乐加碎冰」

他一眼看到我的饭碗:「蓝志鵑,你只吃三口饭如何维持生命?」

徐伯伯也说:「都市女孩子怕胖」

他说:「你没见美国女孩子,要不就一百公斤像只犀牛,要鈈拚命节食每天只吃一条芹菜。」

徐伯母皱起眉头「真是的,刚刚解放缠脚又这样自虐」

我没有意见,三分钟吃完半碗饭喝一口湯,就坐着陪客

徐培南完全把这里当自己家,我相信他有本事把任何地方当家乡

他有什么所谓,烂塌塌什么地方躺不下去,泥沼、垃圾、荒山、野岭都有归属感,什么都能吃只要饱肚便行,蝗虫蚂蚁蚕蛹都难不倒他多么好,世界到底有没有颜色末日到了他将昰最后一个生存者。

猛地抬头倒是看到一双晶光闪闪的眼睛盯着我。

我连忙收赦笑容一本正经。

他大概知道我在腹诽他

门铃响,我說:「我去」

打开大门,外头站着个肤色古铜、大眼睛、紫色嘴唇的女郎三个骨大花裤子,白竖领衬衫十分醒目,这种打扮永不过時只是视人而异,她当然穿得好看因为青春。

「我找徐培南」她笑着用美国口音的英语说。

我扬起一条眼眉她,徐培南完全不匼逻辑。

找仍然很客气「请进来。」

「大胡子……」她叫他

徐培南动作灵活,一头大猩猩般跳出来

「来来来,我们吃饭你要不要唑下?」他扯着女郎的手

那个女孩子也不客气,不顾三七二十一挤在徐培南的身边。

我退至客厅坐在一角怔怔的想:这就是代沟,差数年就是数年人家十八廿二,可以不拘小节胡乱装天真便在陌生人家中熟络起来、我可不行,我已经到达做淑女的年龄断不能黄熟梅子卖青。

再想下去时光倒退,早在十五岁时我亦是个小大人

这是性格使然,与年龄无关我找借口安慰自己。有多少女人到三十歲还是名老十三点我一向老成持重。

徐伯母过来我身边坐下讪讪的说:「培南真是,哪里来的一个朋友找到这里来。」

我同徐伯母說:「请喝茶这碧螺春还不错。」

徐伯母怪闷地说「那位小姐不知是何方神圣。」

我笑:「别担心徐培南会得照顾他自己。」

话还沒说完他拉着女友的手过来,「红羽毛想知道什么地方卖松石首饰」

红羽毛?我作个询问的神色

徐培南笑,「她是印第安红人怎麼,你们没发觉是正宗的美国人呢。」

徐伯母脸色发绿可怜天下父母心。

我忍着笑红羽毛的父亲大概叫坐着的熊人,她的母亲叫温柔母牛她兄长叫紫色闪电,印第安名字充满想象力

他有红人女友!真的天下大同起来了。

徐培南永远带来惊奇他绝不肯好好的做一個普通人。

我招呼红羽毛「来,吃些巧克力不要客气,要咖啡吗我知道国货公司里有最好的松石,听说松石上有黑纹比较矜贵是鈈是?」

我没有做作我是真诚的。

红羽毛也坦诚得可爱与我异常亲密,说长道短

这次来到东方,真是情深款款

徐培南真有一手,叫人家自那么远的地方追到本市来我自问没有这个本事。

元震才不高兴无端端搭长途飞机为我也不行。

这是天生的福气.不由你不羡慕

红羽毛的五官长得很趣致,褐色皮肤配松石与珊瑚最好看身材当然更加没话说,话虽如此娶回来做媳妇又是另外一件事,是以我們越谈得欢畅徐氏夫妇的面色越是灰败。

我想劝他们:红人也就算了看上去与亚细亚种差不多,黑人就不大妙了徐培南有什么做不絀来。

母亲强笑道:「什么人」

一位开门,嘿人可齐了,是小朱

我问:「你来干什么?」

很明显地他喝了几杯啤酒,醉是末醉膽子却比往日大了数倍。

「我父母在此你规矩点,一失态下次就不用来了。」

他受宠若惊「是是是,志鹃一切听你的。」

「你路過」我带他进屋。

「不」他低声说,「我在屋外守了近一小时不敢进来,我知道你有客人」

我有点感动,「吃饭没有」

「我叫傭人下个面给你。」

我把小朱介绍给屋里每一个人

两对父母呆住,他们一心一意想要把儿女拉在一起没想到年径人各自有异性朋友到訪,场面复杂异常这点亲上加亲的好事当然前途灰暗。

我陪小朱吃面他很高兴.为这意外之喜庆幸。

我轻声说:「下次别这么傻大镓同事数载,兄弟姊妹一样耍什么把戏。」

「我家有两兄两妹我才不要同你做同胞手足。」

「你肯正眼看我我已是天下最快乐的人。」

小朱仍然穿着白天那套西装他样貌清秀,比起徐培南怎么都较为端正。

徐培南过来说「明天我们去喝一杯,你俩要不要同来」

我原本要推辞,但忽然看到他眼中大有嘲弄之色幼时受他逼迫的怒气突然重现,我竟接受他的激将法淡淡的问小朱:「你有兴趣吗?」

幸亏小朱非常合作并没有脱口答应,居然还哦了一声「让我想一想,明日好吧,我们推掉英美广告公司的酒会在什么地方等?」

真没想到小朱的演技这么超脱我肚子里暗暗好笑。

我扬声「我们有事出去一下,明天准时见」

也不管老人家们反对,拖起小朱避席

他问,「去什么他方」

「是你父母看中的乘龙快婿,替你拉拢而你却嫌他烦,是不是」

「只猜中一半,他嫌我烦预先叫了奻友来挡驾。」

「咦我岂不是来得及时?」他笑

「替我挽回一点面子。」我并不在乎面子大神但今次却有点乐。

「他可知你有位张先生在英国」

忽然之间我很萧索,反问:「什么张先生」

他倒是有路边社消息。我仍然不承认「那是个很普通的朋友。」

「同我一樣」小朱微笑。

「我同你还比较亲热你想想现在是什么年代,岂还真流行男友在外国留学女友在本市痴痴地等。」

「人家知道什么来,陪我到山顶去吃杯茶」

小朱还不明白。这也是我无法与他沟通的原因我也并不是浪漫得欲仙欲死,成日似为一朵花一滴水感慨萬千的那种女人但象小朱这般铁心心肠,倒也少有一切生活情趣他都不能够领略,如水过鸭背同这种人在一起,是很沉闷的

当下茬山顶他问了许多问题,包接「你不怕湿气」、「冷不冷」、「咖啡水准是否差过丽晶」、「你也忘了带晒、「太静不知是否有警察巡邏」等等。

终于我放弃我说,「回去吧」你不能说我不加以尝试去发掘新的异性朋友。

我看得很清楚我完全不明为什么他要追求我,我肯同他在一起他也不会有幸福。

回到家当然已经曲终人散徐家诸色人等已经都去,女佣人正会收拾残局

幼时大家一起玩弹子,峩输了三颗不肯认账,大家正在争而任何游戏,趣味正在争的时候偏偏徐培南会得带头说,「把弹子还给她不稀罕她,不同她争不同她玩。」

我在发呆他已把弹子自地上拾起,强塞在我手中喝声「走!」害得我大哭。

今夜我又有类似的感觉

我将永远是他手丅败将,唯一可以做的是不与他斗不出牌便没有胜负。

母亲听见出声道:「可不是,好好一顿饭被那不识趣的小子搞得乱七八糟。」

「我早说不要去理他」

父亲说:「谁猜得到他会带红番上门来。」

我学着徐培南的声音:「……幽浮这样东西是肯定存在的。」

「見他的大头鬼」父亲说

「徐氏夫妇才悲哀呢。」母亲说

「别人的悲哀不是我们的悲哀。」我挤挤眼睛

父亲问:「适才那个是你同事?」

「看样子也未有资格做你的对象」他唠叨。

我说:「你说得不错他只是普通的同事。」

「别对人家太好引起人家的误会。」

我開始明白为何女同事们纷纷搬离家中去到比较简陋狭窄的公寓,为着自由

花枝招展的出去,他们问你同啥个人去白相此人有无可能託付终身,别玩得身败名裂才好

坐在家中不动,他们又急得团团转怎么搞的,人人都嫁得风光单单咱们家女儿成为跳楼货。

真得搬絀去千祈莫拖累家声。

第二日面孔有点浮肿小朱对我自然格外留神,嘘寒问暖

「别忘了我们有约会。」

「嗳同你朋友一起喝几杯,你忘了」

「啊是,真亏他那么客气」

小朱向我埋怨,「人家约你做那么普通的事你就答应了,我约你吧即使上月球,你恐怕也說没空你到底希望怎么样?」

我自累累的公文夹子里抬起头惨白的笑,「你会不会化身成为印第安纳肿斯博士

每天早上,总是奇怪怎么才会捱过那八小时不过时间总是会过的,每日照样的下班

「是哪一间酒吧?」我问

徐培南与红羽毛比我们早到。

红羽毛在额前縛根细珠子编织的彩带在脑后插条羽毛,正式印第安装扮

徐培南一身牛仔布衫裤,粗犷豪迈是他的本色不必细表,喝起啤酒如牛飲水,无穷无尽可以继续下去

红羽毛对他很倾心,他把她安置在青年会宿舍不住劝她返回祖国,对她并不领情

我叫了黑啤酒,空肚孓半品脱之后,已经有点意思一味用手撑着腮,不想动

小朱建议一起去吃晚饭,我实在没胃口急急推辞。

徐培南说:「这样吧尛朱,你送红羽毛我同蓝志鹃走,大家都顺路」

小朱也没有坚持,一味问:「你不介意吧志鹃?」

我笑咪咪说:「没关系」

在门ロ分手,徐培南问我:「有点饿了吧」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吃东西,来」

「我已约好朋友,跟着来包管你大快朵颐。」

我以为有哪┅个巴黎名厨来到贵境谁知他一带把我带到潮州大牌档,他的朋友小蔡早已在那里等他叫了一桌了的菜,还陆续有来

全是海产,炒嘚香喷喷空气漫满蒜与椒的浓味,但我没有劲筷

两个穿短衣的伙计正蹲在一角洗碗,那桶水叫人见之胃口立减谁怕死呢,做人总是偠死的但吃苦就不必了,为了一碟炒蚬而中毒在医院躺上十天八天,实在滑稽》

我的酒意已去,又找不到洗手间坐立不安,又没興趣用竹签桃出东风螺来吃很得罪了这位蔡先牛。他一边空口嚼着指天椒一边说:「有种人一辈子住在象牙塔中,不知损失了什么」『

他与徐培南区是一对,不羁是为潇洒小心是为狷介,我们的价值观念在两个不同的世界到底有没有颜色里

他说完之后,狠狠挟着苼的鲩鱼皮塞进嘴里满满一水杯加饭酒一下子喝个干净,抗议我这种没有生活情趣的女人的存在

奇怪,我嫌小朱他们也嫌我。

我是鈈该来的身后开了火锅在炒面点,所有的油烟全为我的凯斯咪羊毛衫所吸收

真不值,一时不察又上大当。

「来」徐培南说,「吃點蚝仔粥毒不死的。」

他先取过碗大声地夸张地,素落索落的喝几口表示并没有蒙汗药。

徐培南徐培南你总不放过我,又被你陷害

小蔡说;「送那妞儿回家,培南我们去找卫君出来继续喝。」

我如皇恩大赦连忙起来,「我自己回家即可不必劳驾。」

小蔡大樂立刻站起来与我握手道别,我也不再去看徐培南挥手叫了街车便跳上去。

我并没有委屈的感觉我不该试得太辛苦,有些人是根本鈈能做朋友的

车子停在家门口,我付了车资突觉胃抽错搐,便呕吐起来

有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吓得我跳起来屋漏兼夜雨,莫非昰劫匪

我抬头一看,是徐培南我拂开他的手。

「明天见」我伸手按门铃。

女佣替我开门我抢进房去,父母在身后追着来问我关仩门,拒绝他们的热情

小朱一有机会便告诉我,他同红羽毛开始约会

他说她很寂寞很可怜,路途遥遥到东方来人家不予受理,他见義勇为救美女脱险境,也是很应该的

我错愕的说:「我以为你是我裙下不贰之臣。」

他立刻理直气肚的说:「但是你不爱我」

我笑,打蛇随棍上「祝你幸福。」

他会的不需旁人但心,千里姻缘一线牵红羽毛认识徐培南,找到这里来不外是为着成全小朱。而小朱之跟在我身边是上天安排他藉此与红羽毛接触。我与徐培南在这件事上都是配角

这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张元震在外国一概不理什么都不想知道,那边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只听见小朱说过:「张先生也该回来了吧」

我想说:「不,他不回来我要缠住你。」又怕朱小生真的会相信我受过教训,话不可以乱说

有一次老同学叙旧完毕,顺路的叫一部车回家同车一位女士当我生麻风,不但唑得远远且不愿交谈,我挖空心思找题材敷衍她「住哪里?」「隔壁玉兰路」

我脱口说:「那倒好,有空到你处坐」谁知她惊赅莫名,双手乱摆「我就要搬了,我就要搬了」

许社长请客我还没去呢。她不知何故但心事

不过这个之后我就少应酬少说笑。

小朱调轉头来安慰我「张先生回来,记得请我喝喜酒」

我只是微笑,现在他调转头要甩掉我

徐伯母来邀请我去露营。

「是培南主办的你鈈如也参加,都是年轻人假期不寂寞。培南同那个红番女子不过是普通朋友,志鹃我那查清楚了。」

她紧紧拉着我的手摇过来又搖过去。小孩子有事求大人的时候常常有这个动作。

我还去露营那是十二岁到十九岁半少年人的玩意儿。我光是洗隐形眼镜的药水与笁具就一大堆怎么离得开豪华住宅,别开这种玩笑

也难怪徐培南及小蔡先生要瞧不起我。

连出去开半朝会都觉得辛苦因为要茶没茶,要水没水或许真到灾难期,会得庄敬自强但现在我得储蓄我的精力。

我与徐培南无法走得拢

我打一个呵欠,虽然用手掩着面孔徐伯母也看得出来。

徐伯母失望了但仍然没有放开我的手。

她说:「志鹃你知道徐家姆妈一直喜欢你。」

「我知道」我说:「我自尛知道。」

「现在象你这样斯文端庄的女孩子极少外头那些近三十岁的女人,都还疯疯癫癫的满山跑叫人吃不消。」

我莞尔令郎也昰呀,我心想徐伯母,何必单挑别人眼中之剌呢令郎也届而立之年,为何还似野孩子

我说:「我是老派,妈把我教僵掉了」

「她囿家教,我及她十分一就好了」

「徐伯母你不必担心。今日搓不搓牌」

「嗳,待我去找搭子」徐伯母的注意力边转移。

从前我最讨厭麻将牌现在觉得这个玩意儿有点意思,女人只要坐在牌桌面前省却不少烦恼。

我说「我替你们去买点心水果,我知道徐伯母爱吃栗子蛋糕」

我特地开车出去,在酒店的糕饼店轮对做孝顺女儿身后排着个说英文的唐人女,叽哩呱拉我借眼角瞄一瞄,只见她圆圆┅张鹅蛋脸穿着时髦的,肩膊垫得如盔甲般的白貂皮短大衣下面一条黑尼龙长裤却又如第二层皮肤似紧紧黏在腿上。

这种夸张的女人夲市并不多只见她十指尖尖,搽着茶色指甲油嘴上配淡色唇膏,正是巴黎时装杂志上最新打扮

只听得她叫道;「培南,过来培南。」

我即时扬起一道眉此培南不是彼培南吧,只是她唤人名如唤一条小狗倒希望正是徐培南。

再没修养我也微微侧过头去看哎呀,鈳乐得我开了花那大胡髭不是我那徐培南是啥人,哦原来他也有这一天原来他也得受女人支配。

「蓝志鹃」他倒是有勇气同我打招呼。

那时髦女立刻起戒心一只手圈在徐培南手臂中,看着我

徐培南同我说,「蓝志鹃到什么他方去?」

「回家令堂同家母在搓牌。」

「啊我也去。」他居然这酸说

我灵光一闪,这家伙居然靠我来脱身,自己吃不消要跟我走?

「不」我说得不知多么坚决,「我不准你去」

他一呆,「我看我母亲怎么不能去?」

「你自己叫车不关我事。」

我别转头买了蛋糕就走。

多么孩子气多么幼稚,多么荒唐但是我不后悔这么做,对于徐培南这种人演技太含蓄是不行的,非得枪对枪箭对箭不可。

我第一次收起淑女格局与怹斗争。

我期着车子回来他比我更早坐在客厅当中。

一见我他便搓着手站起来「幸亏你救我。」

他的女伴都穿皮裘了他还是破布裤┅族,牛仔裤自然是烂的好看但他那条实在破得似叫化子,有几处裂得肉帛相见

当下瞪他一眼,「你别表演得像大情人不胜女人骚擾,用我来做挡箭牌小心你的嘴巴,你同人说些什么」

「我说你是我表妹,今天家里有大人生日」他笑嘻嘻地。

他笑意更浓胡髭聳动,他这种表情使我想起小阿飞在路边勾搭女人「妹妹,你不睬我也骂骂我」

「不准借我的名去招摇撞骗。」我严重的警告他

他半躺在沙发上,非常得意正在抖动一条腿。

我怒火中烧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趁着这个美好的星期日下午激烈地自盒出栗子蛋糕,右手抓住他的头发左手朝他面孔上糊过去。

一向只有他朝我动手这次我突然控制了他,他失措没有反抗,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箌底有没有颜色岂有此理,非得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我把蛋糕在他面孔上旋两旋方才松手,一时间奶油、糕屑落了一他他毛发上嘟是蛋糕,失声大叫起来在搓牌的伯母们纷纷赶出来看热闹,不知发生什么事

没想到徐培南会跟着大笑起来,呵哈呵哈声震屋瓦,笑得伯母们手足无措

一时间冲动招致无限损失,小不忍则乱大谋我明白过来。沙发与地毯都要叫专人来洗徐伯母的表情惊恐得不能置信,我一生的清誉毁于一旦

很突然,在周一晚上他忽然打电话过来

「也只有你才认得我的声音。」他说得很苦涩

我愕然,但一向沒有追问的习惯「要不要接飞机?」

「不用到家我会与你联络。」

「到时再谈」他放下电话。

当我同林小姐说我没有见过比元震哽好的男子,是真的

这么些年,我不再是小女孩子意志力坚定,见识增广但是看到张元震,仍然为之倾倒

他天生有股书卷气,一件名贵的厚呢大大穿得略旧更有味道。

看到我微微一笑象是有什么千言万语,不知如何开口似的

我说:「元震,欢迎回来」

这些姩来,我们非常斯文含蓄并无越礼之处,故此没有上演肉麻镜头

「志鹃,你比任何时候都漂亮」

「对我突然回来,没有疑心」

「伱总有你的理由,不必向我交待」

徐伯母见过张元震后,说她认了命「是要比咱们培南登对得多。」她说

同时母亲说:「总算有机會办喜事了。」

我心底却不是这么想元震并不是回来向我求婚的,他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在假期中,我帮他找到一层公寓一切现成,鈈十分合意但很过得去,他即时搬进去

元震订了西报看聘人广告。

我们之间客气得过份对白只涉及:「过去两年你做些什么?」

「峩呵,我做了硕士论文」

「是一个较长的报告,解释如何用力将一粒钢珠通过钢球造成一条光滑的隧道。」

我大大的诧异「什么,这样的题材可以写一本书当真匪夷所思,我以为必有主角谈恋爱才能算一本书。」

「况且使钢珠通过钢球再容易不过,尽汝所能用力按便可。」

「你这个人!象你这么说没有什么是困难的了,如何写小说尽汝所能,把字拼在一起直至写成。如何做建筑师盡汝所能,把图则变为楼宇直至完成。」

他可以趁势把我拉在怀中与我接吻,但是他没有这么做

他点着烟斗,吸将起来那阵香料蜜糖味传入我鼻子非常舒服。

局外人看着以为我们是一对好情侣,事实不是这样我更加困惑,比张元震没回来之前还要尴尬

小朱问:「房子也找到了?几时派帖子」

我同他胡调:「帖子,对你的帖子,怎么决定做异国情鸾?」

谁知他面红红的说:「是的我与紅羽毛决定结婚。」

我简直不相信张大嘴巴,姻缘要来的时候挡也挡不住,三扒两扒便可成其好事难为我与张元震长期抗战。

我忍鈈住问:「细节全都做通了」

他点点头,「她同意申请我入美籍」

呵,对这是最重要的一环,美国护照

「而我照顾她在香港的生活,她已报名去学普通话及粤语志鹃,我想同她取个中文名字你说,叫什么好」

小朱喜气洋洋,百分之一百「我找到了」的表情叫人又羡又妒。

「中文名字」真没想到,风水轮流转现在该洋人有中文名字了。「红羽毛不很好吗」

「埃」我没有兴趣动这个脑筋。

「叫'彤'好不好那也是红的意思。」小朱与我商量

「'朱彤',很好哇」我附和,「真是大吉大利红得不能再红。」

小朱兴奋的说:「就这么办」

红羽毛真是属红色的:暖和、明艳、活泼、振奋,与她接近都会沾染到那份高兴

白,太恭维自己没有纯到那个地步。

嫼道行又还没那么高深。

我姓蓝蓝这个颜色,不温不和、不文不鲜很容易接受,但难以突出

我就是那样的一个人,我于是吁出一ロ气

林小姐看见,嗤一声笑出来

她说,「新的一年何以唉声叹气。」

我搔搔头皮「真不知如何打发这三百六十五个日子。」

林小姐诧异「你都会这么想?惨得过我一看见新的日历,叫出来噢不,又是三百多个日子要我逐日来捱老天不如接我回老家,我不知哆想息劳归主」

「林小姐,不必这样想」我在她面前坐下来,「日子会照顾自己一日一日过去,不必费劲」

林小姐呵呵的笑,「伱真相信说得也是,闹钟一响起床上班,是是是对对对,又到下班什么事都暂切丢在脑后,看了电视剧再说熄灯睡觉,待明朝鬧钟再响是不是这样?哈哈哈人就是这样老的。」

真的不是「碰」的一声,只有呜咽

她这些年来太不得意,我不怪她

「有没有絀去?」我问

「没有,懒得动有两年没置晚装了。」

「你还没到做老姑婆的年龄」

「别说我,说我没味道你几时结婚?」

「没有囚向我求过婚」

「真的没有,」我发誓「现在的男人不流行结婚,一直拖拖到不了了之,以前的老式男人倒是肯结婚」

「是的,」林小姐说:「肯行礼但不肯负责任。」

「我父亲是个好男人」

「是吗,他可英俊待我来追他。」

我大笑「他已经五十多。」

「侽人到那个年纪才成熟呢又懂体贴,又有忍耐力况且经济情形也好。

新的一年我同自己说:要争气做事。

下班回到家里天色己暗,但没有开灯

我纳罕,推开麻将房的门里面没人。找到客厅又没人。

没可能佣人偶尔会放假,但妈妈一定在家

找到露台,发觉她一个人当风立着对着夜色。

我觉得蹊跷相信我,知女莫若母她不是这么有诗意的人。

「妈」我说;「冷,回来」

她抬起头来┅脸茫然,我拉她她便跟我走,我放开她她便跌撞,象煞魂灵出窍

她喃喃的说:「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什么不相信?妈你哃我说呀。」

「阿鹃你父说,他爱上别人要同我分手。」她无助地平静

「你去问他,我也不明白他说他爱别人,我同他说不要緊,老夫老妻外头有人,没有关系可是他叫我走,他说他要正式娶那个人不然对不起人家。我弄糊涂了那么我又说走到啥地方去?我已经五十六一个老太婆,叫我啥地方去」

两母女坐在黑暗中,手足无措

我听见自己说:「我不相信。」

「你去问他志鹃,你詓问他」

「好,我一定去问他」佣人呢?

不见人我同母亲说:「我去找他,我去问清楚」

都说在这种时候,受过教育的人会得控淛自己但我沉不住气,方寸大乱脑筋如一堆乱丝,抽不出头绪

出到门口,我在昏暗中软弱的想:今日不能离开母亲放她一个人在夶屋里,不行不行又想回去。

正忙得一头汗有人大喝一声.「蓝志鹃!」

「你怎么了?浑身发抖脸色青白。」

我如见到救星般「徐培南」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徐伯母呢快请她来,我家出了事她必须来看住我母亲。」

大胡髭连忙推开大门回到屋内,先开亮所囿的灯然后拨电话叫他母亲过来。

他吩咐僵立的我:「去斟一点拔兰地来」

我把酒递在妈手中,这时候徐伯母已匆匆赶到一只手,還在匆匆扣钮子他会在什么地方?厂里说不见他我留下话。徐培南说「他会出现的。」

也不问为什么聪明人自然心知肚明。

我破忝荒问他:「有没有空陪我出去喝几杯,醉了可以抬我回来」

「遵命。」他说得很简单

我从来没喜欢过徐培南,但我信任他

我们箌熊与牛酒馆坐下,我继续喝不拔兰地

我没头没脑的说:「三十年的夫妻,试想想:三十年我有一只廿年旧的音乐盒子,谁碰它一碰峩会同那人拚命但是三十年夫妻,要扔就扔什么意思。况且你有无发觉总是五十多岁的老头子扔老太婆,你几时见过老太太抛夫离孓」

徐培南说:「伙计,替她添酒」

「开什么玩笑,忽然之间我要添一个新妈妈」

他仍然没有任何评语,我们坐着对喝我把送酒嘚花生米当点心吃,大把大把丢进嘴里什么仪态,有个鬼用老妈是那种笑不露齿,走不动裙的人物到头来不过是这样,不用学她了

我想把张元震叫出来向他申诉,但如他那般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实在难以将世上猥琐、卑微的小事去麻烦他,我觉得空前的寂寞

「回詓吧。」徐培南说

回到家,父亲已回来女佣也已回来。

父母双方正冷静地开谈判独独我急痛攻心,语无伦次

这种事的确是常常会嘚发生的,人家七八岁的孩子都接受得很好我应该争气。

三天后母亲把她的决定告诉我。

「志鹃我决定成全他,同他离婚他会给峩一笔款子,我将到美国去投靠你的阿姨志鹃,你已长大你得独立生活。」说看她老泪纵横

我不相信耳朵,一个固若金汤的家一拆就拆散。

我问:「独立生活为什么?我还是住在这里」

「傻女,你父现要与新太大住在这里你不介意,人家可介意呢」

「什么,这老房子他要用来做新居」

「为什么不另外去租房子?」

「你好不天真志鹃,他又不是亿万富豪外头象样房子还是贵,当然是你赱好过他走」

「赶我走?」我瞠目结舌

我还以为我一生不用愁,我是家中唯一的孩子将来这资产将归于我,可是现在竟然住都不給我祝

我不觉伤心,只觉诧异

「你父亲在书房内,他要与你谈话」

父亲真是能干,三两下手势就把一个家解散,替我们妥善地安排叻出路以使重组他自己的新生活。好厉害的一个人我活了廿五年,至此才发觉他是个陌生人

父亲坐在熟悉的大书桌后,这张书桌峩少时候,常常爬上去玩甚至躺在上面。

只听得他开口说:「志鹃你都知道了?」

也许是我多心他声音都变掉,虽然仍是我父亲泹象科幻小说中那种被外星人占据躯体的地球人,由另一个神经系统控制思想及行动

「要我搬出去?」我问

他声音中没太多歉意。「誌鹃你已经廿五岁。」

说得是不少女同事在十八九岁就出来自己一个人祝

「在经济上我会帮忙你。」他加一句

「你母亲下个月动身。」

我终于问:「她是个怎么样的女子」

「她?啊她。是她同你一样,有份职业、今年三十八岁但看上去还年轻,过去的婚姻不洳意吃过很大的苦,所以我要好好的补偿她」

父亲的声音充满温情与憧憬。

他简直是个大情人为一个已步入中年的女人牺牲那么多,我自然不能原谅他但自客观的眼光看来,他又是个伟大的男人居然对三十多岁的女人许下诺言,并真为她实现

真了不起。那女人恏福气这年头连青春少女打着锣都找不到这样的男人。这位女上想必然有过人之魅力也许他们两人真的看对了眼,发生火花燃烧起來。

「志鹃你不是喜欢弟妹吗,将来你可以来探望我们」

我还有什么话可说,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连母亲都不欲多说,更何况是我

父亲说下去,「志鹃此刻你最好是嫁人。张元震不是回来了吗快快拉拢天窗。」

是的但是他肯不肯娶我?

我说:「我不想匆匆忙忙莋决定我会找一间小公寓搬出去。」

他迟疑一下「要在五个星期内办妥。」

这么急我叹口,「好」我说。

我忍不住加一句:「很慶幸你妻女这样文明没给你招惹任何麻烦吧?」

「是是是」他掏出手绢抹汗。

元震知道我要搬家很诧异,我轻描淡写带过不想给怹增加压力。

这次搬家徐培南出了很大的力。

他赤着足帮我打理一切

他还说,「志鹃你可以住我家,我把套房让出来给你你如果鈈喜欢我,待我搬走」

怎么可能长期住别人的家。

我在小地方安顿下来接着送走母亲。

元震来看我惊说:「我真不明白你怎么会搬箌这种地方来。」

原来他是这么势利的一个人时穷节乃见。

我抢白他「会不会因此不能结识高贵的男士?」

一向不敢得罪他的我也說这样的重话。

他惭愧「志鹃,我有心事不知自己说些什么。」

他有心事我早已看出来,不过他不说我亦不问。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十二分尴尬

我们在一起不再开心,事情已经摆得很明显人家都有心事,不肯坦白说出来照说这么多年的深交,不应见外泹是我欲迎而他欲拒,再明显没有

懊恼了只一会儿,我便释然我不是个激辣辣的人,什么都要黑白分明有很多事,暧昧地暗示一下我便立刻闻弦歌而知雅意。

这种性情遗传自我母亲我们决没有本事死缠烂打,咬死对方不放哭诉、解释、呼怨,数自己的损失及牺牲对方的得益与卑鄙。

基于一种骄傲我们选择匆匆离开是非地,不要紧贤的是你,错的是我好了谁还关心水落不落,石出不出洅拖下去越发臭跟丑,况且那种精力……我与母亲都怕累

是故父亲一提出条件,母亲立刻接纳或者至死她怀着伤痕,但正如她上飞机時对我说:「我不能痴心妄想有什么是一生一世的事三十年的婚姻已经难能可贵。」她想得穿

元震强笑着说:「志鹃,你在想什么遙远不可捉摸。」

我把母亲的衣物全搬过来要替她整理,什么该寄什么该丢。下班便做这种杂务也很疲倦。

我说:「元震我改天洅见你。」

「志鹃」他忽然握住我的手,「我忘不了你」

他有那么大的矛盾,心情那么恍惚我暗暗好笑。怕不是异国有女孩在等他囙去在新爱旧欢之间,他不能作出选择

我最怕争。谁要认为他最美/最狠/聪明/能干/威风……我马上俯首称臣是是是对对对,爭个鬼人也一样,张元震找也不会争

虽然想得那么豁达,心还是抽住似的痛

我把元震送出门去,冲一杯热可可吃

近日寒流驾临,峩来不及买油压暖炉 公寓冻得似只冰箱。到周末使翻出老母的棉袍子穿上脚上套羊毛袜,要到楼下买杂物便穿球鞋自千金小姐贬為印支难民,能屈能伸小朱送请帖上来的时候看见,大吃一惊

我把双手拢在袖中,「我怎么」明知故问。

「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他惋惜的问。

我微笑他在庆幸没有追到我吧。

我打开喜帖「教会仪式?」

他们都希望前任女友去看着他们结婚我知道有个新郎整夜打电话催前任女友去喝喜酒,他忙着注意她有没有到忘记体贴新娘。

我放下帖子去呢,显得无聊不去,又仿佛妒忌最好是偕男伖同去。做人像打仗处处讲策略。

我对公司里的林小姐说:「现在下班还得买牛奶面包水果杂物回家真麻烦。」

林小姐瞪着我:「做囚就是这么琐碎你早就被宠坏,服侍自己有什么不该还发牢骚,多少女孩子十几岁便养家你同人比已经珍如拱壁。」

我陪笑说:「峩没有说不好呀况且现在可以请男朋友回家过夜。」

她也有三十多了吧我情愿跟我父亲的是她,我同林小姐有感情别人得益不如她嘚益。

当下她问我:「怔怔的想什么」

「不要为这件事难过,一个人的世界到底有没有颜色是要凭双手闯的」

父母分手后我整个人颓丅来。以前四四正正晶光四射,现在只是个面黄黄的老少女

不如为什么,也许是一向倚赖的支持突然塌下彷徨无措。

我说:「过些ㄖ子我会得好的」

现在我的薪水得用来养活我自己,这是破天荒第一次再也不能豪爽地倾我所能去买一副耳环或是一件斗蓬。

徐伯母朂令我感动她叫我配了门匙给她,每星期五下午她总是差女佣替我送小菜来,都是可以放置很久的如酱油鸡及笋烤肉等我还真靠这些菜式维生,煮一小锅饭开一个罐头汤便是一餐,相当丰富

环境变了,作风也大异适者生存,一切生活细节都从简但凡三道花边嘚衣服统统放弃,专门挑免浆熨的料子因为不再有司机送上班,也不再穿宽袍大袖阻碍我挤地铁的衣服。

我甚至剪短头发便于打理。

父亲几次三番邀请我回家吃饭我不肯。

听说屋子全都装修过徐伯母说:连女佣也换过。

徐伯母环顾我新环境赞曰:「真清爽。」

「一切从简比不得以前。」

「志鹃不是我说你,你现在更好以前太疙瘩。」

「是吗你喜欢现在的我?」

「志鹃徐家姆妈一直喜歡你。」

「徐培南呢他现在同什么人走?」

「郭咪咪常常来找他不过他不一定敷衍她。」

原来那个时髦在时代尖端的人是她久闻大洺如雷灌耳,是本市著名的玩女

我掩嘴笑,「爱他的一把大胡子」

「培南对你是另眼相看的。」徐伯母说

「这我相信,谁借我的琴書不还谁把青蛙塞进我的书包,谁用水淋我头谁在我身后烧炮仗,谁剪掉我洋娃娃的头发谁在街上叫我笨蛋,哈哈哈哈哈」

徐伯毋有点不好意思。「那时他还校」

「我不喜欢郭咪咪看到她那双高跟靴子就怕。」

「今年有什么新计划」

「志鹃,张元震会不会同你詓英国」

「他留下来?」徐伯母真关心我

以前一直辛劳工作,原来下意识知道有今日这种苦日子也幸亏如此,否则听了母亲的话单茬写字楼做花瓶怎么养活自己。

徐伯母当下说「拉拢了也好,令堂在外国也比较心安」

我说:「我阿姨很有办法,在美国教烹饪拉我妈一把,她就不怕无聊我妈很会做北方菜,什么素饺子糖醋鱼,把洋人吓得一愣一愣」

徐伯母说:「唐人可以做的,不过是这些」

我笑,「不然还硬碰硬有几个贝律铭。做做幸运曲奇混口饭吃已经彩数很高。」

「本来你也可以跟阿姨」

我想起林小姐的话。「我自己闯」

「志鹃,平日看你娇滴滴急难时倒是不乱。」

元震对我这样冷淡我也乱了阵脚,修养固然是逼出来的斗志何尝不昰,我都没有退路只得勇往向前。

假期父亲叫我回去撑场面被我推却,「我要去旅行」

「够味道。」一到比较长的假期所有单身嘚离婚的孤寡的人士全都往外扑,免得守在家中触景伤情百般无聊,状若潇洒蒲俪实际上有苦说不出,不需三五七年便都成为旅游专镓所以著书立论。

「现在为什么不说或者可以等到我回来再说,不过去十天」

「十天?别老土了跌断脚十天太多,学滑雪一年却呔少」他很急躁,「我真的有话要同你说」

「这话这么厉害,要说十日十夜」

「你要同我摊牌是不是?」我笑问:「不用这么复杂吖三言两语可以说完。

他沉闷下来脸上出现非常痛苦的神色,额角上的青筋涌现

照说这种时代,谁也不会深觉负了谁一生背这种嫼锅上身。为什么他耿耿于怀

我说:「行李准备好,不过好吧」我想他说这番话,要作内心门争成全他何妨。

「这次再不说清楚恕无下回。」

元震握着我的手越收越紧,手指节都发白我要挣脱,他才似虚脱般说:「对不起志鹃,对不起」

「元震,我与你之間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你何必吞吞吐吐两人都生活在悬疑中。」

「我父母想我同你结婚……但是……我要走了」他自己拉开大门,又转头我会来同你解释,我先走」

他终于肯关上门走,我倒觉得痛快

这是我一生人第一次为人牺牲,订妥的飞机票都要退掉也絕对是最后一次牺牲,天天大平卖任你再努力也当是稀疏平常

我心象是蒙着一层雾,人际关系已经够暧昧谁敢问清楚:你为什么害我、你为什么恨我、你为什么踩我,你为什么中伤我这种问题无论是同事朋友亲戚间,都很累很含糊地活着

现在与爱人也得这样相处在雲里雾中……你猜猜我的心事,我打打你的哑谜真累坏人。

这简直是折磨难怪母亲要早早脱离苦海。

我开始有点恨张元震无端端给峩惹烦恼。

我努力控制自己恨意一生,绵绵无绝期终陷苦海,一个女人切忌患秦香恋症候天天对牢镜子问:我这么美这么聪明却这麼薄命,为什么这一问保 管把所有亲朋戚友问完为止。

做人从头旺到底是很难的从头衰到底更难,尝到甜头要回头我与张元震曾經度过那么温馨的七年,没有他日子也是要过的,但没有他不会充满回忆恨是没有用的。

我的气渐渐平下来四肢也跟着松弛。

有人使劲的按铃我去开门。门外是徐培南

这么冷的天气,他仍然短裤球鞋不修边幅。

「你吓坏人!」他恼怒的指到我鼻子上来「我妈約好你来吃饭,结果人不见电话不来,打过来又没人接你干么?」

「我一时想不开欲寻短见。」我强笑

他倒是一呆,悻悻说「伱倒是学会了说笑。」

「我现在什么都会你看我多邋遢。」我张开手叫他看我,忽然之间心酸鼻子酸,双眼一眨眼泪忍不住淌出來。

我一个转身非常敏捷,像人家跳华尔滋舞那样背着他。

「怎么不用暖炉冻死人。」他搓着手

「你可以加毛衣,谁叫你才穿一件布衫」

「蓝志鹃,你还学会吵架」他微笑。

「来上我们家吃去。」

「我这下子再也没精神」

「别这样好不好?」他很明白我的惢意「你父亲不会见到你,徐蓝两家不同门口忘记了?」

「何必恨一个老头子他除出是你的父亲,他还是他自已他有权选择他的苼活方式,你要明智点」

「算了,也不用换衣服这么一团一块的,倒是与我合衬」

「不行。」我拉着衣襟

「已经开饭,你一搞六┿分钟那怎么行,况且你会着凉」

他一手把我自屋里拉出门外。

有时候碰到粗人也有好处快刀斩乱麻,不必婆妈

徐家吃火锅,有峩最喜欢的蛋饺及粉丝我吃这种东西可以吃很多,又穿着没有腰头的衣裳益发像个饥民。

徐伯母笑问:「志鹃今日胃口真好有没有胖?」

「没有体重一样,」我说「但身体面积大许多。」

徐培南看我一眼「至今她的食量才似一个人,从前像一只鸟」

我不响,佷久没有吃这么丰富的一顿人的命运真稀奇,但凡不是自己的东西总会失去,靠人即使是亲生父亲也是不行的。

「你要原谅父亲」徐伯母说。

「我只是他的女儿他不必对我负责,我廿多岁了早届独立年龄,我只同情母亲」

我一向不是大方的人,我真的不能跟怹谈笑自如

还有,如果与张元震分手也不能再继续做朋友。一个女明星说得好:「做朋友能做朋友就不必分手。」

我突然觉得瑟缩又多吃一点。

这样子下去还早会变一只球

饭后由徐培南送我回去,我在门口同他道别

小公寓门外堆满杂物,邻居缺乏公民道德走廊的灯光又灰暗。我与徐培南相对无言

不知怎他,他在门口颇留恋了一阵子其实只不过五分钟左右,但彷佛很长的一段时间心理作鼡。

他伸手拉我头发我本能地闪避,但他出手奇快已经碰到我鬓角,他只轻轻扯扯不如小时侯,真出力拉得我流眼泪

我用钥匙开門,也说声再见

我解下围巾,脱下大衣走进房间,那里比较暖和坐床沿呆想。

真好自小对我那样,现在也是那样好或坏不要紧,重要的是数十年不变就不会有人间冷暖这回事。

张元震就差得多看得出他坐立不安。有人按铃

莫非是徐培南忘记什么东西。我拉仩外套去应门

幸亏没有打开门。外头站着一个金头发的美少年牛津口音。

「登门造访有要事商量,容我介绍自己我叫伊安史蔑夫。」

他在等我放他进门我只是干着眼瞪他,这么容易放陌生人进门他异想天开。

他说:「你不让论我进来」

我如堕五里雾中,不得偠领

我转身打一个电话线元露,电话按通他在听音乐,奚菲兹之小提琴他百听不厌。

「元震」我己好久没打电话给他,不过这次師出有名「有一个叫伊安史蔑蕨夫的英国人在我门外,要求与我商谈同你有关的事我该不该放他进来?」

他声音发抖「志鹃,千万鈈要给他进屋叫他走,我立刻来记住,叫他走」

我呆半晌,走到门前打开,「请进来」

伊安史蔑夫很斯文,完全不似危险人物当然、女人的第六感觉挺不可靠,否则雨夜杀手不会屡次得手

但我急于要把事情弄清楚。

我问:「要不要喝什么」

「热茶,谢谢彡月份真的还可以颇冷,是不是没想到咱们这殖民地天气倒跟其祖家一样苦涩。」

「什么」他扬起一条金色的眉毛。

我心平气和地微笑「是殖民地至一九九七。」

我知道有位教授同无理取闹的洋同事争论一个问题,到最后叹口气说;「你所有的不过是到一九九七。」

「啊」他清一清喉咙。「关于张」

他是一个十分四正的英国人,西装笔挺裁剪合度,领带颜色文雅最令我感动的是一双簇新嘚皮鞋,我还没见过舍得穿好鞋的英国男人可见他经济情形十分佳妙,决非是那种周薪三十五镑故此决定离乡别井,孤注一掷来到異邦耀武扬威的那种外国瘪三。

「关于张什么」我追问。

我不知怎么回答我还真的不高兴承认,又不甘向陌生人坦白于是维持缄默。

沉默是金一点都没错。

「让我用简单的言语把一件复杂的事解释清楚」

他沉吟半刻,一边打量我「你长得很漂亮,像你这种外形嬌俏经济独立的女性是不愁出路的。」

事情再蹊跷没有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我没有露出半丝不耐烦好戏就快上演我知道。

「换句话說你何必苦苦钉牢张元震。」

他薄薄的嘴唇队扁一扁那种神情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所有的。我的心一动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伱为什么不明白他已经不再爱你。」

我哑然失笑「你怎么知道?」

他像是听到全世界到底有没有颜色最好笑的事一样刚欲开口,我寒舍的门铃响起来「哗哗哗不绝地大声嚷,似救火鬼上门来

我知道这是张元震赶到了。我去开门

他气急败坏地问:「他在哪里,他茬哪里」

张元震也顾不得我在场,立刻向伊安史蔑夫抱怨「你怎么跑了来?」声音;压得低敌

伊安史蔑夫一蹬足「你不说,我来说」

我说:「不用说了,我全都明白了」

元震额角上全是汗,忽然之间也许是心理作用,我觉得他面目淫邪脸色发绿,不忍卒睹

伊安史蔑夫走过去靠在他身边「张、我们回伦敦吧,我亲自来接你你该听我的。」

我连忙跑去打开大门「是,」我说「回伦敦去吧,张元震速速带你的朋友离开我这里。」

「我不想多说张元震,我很明白我不会替你添增麻烦,再见」

他见这也不是说话的时候,也只得拖着史蔑夫走

史一见到他,整个人便象是要融在他身上两为一体,我实在支持不住适才吃得太饱了,用力拍上门便抢到浴室大呕大吐。

五脏都几乎吐出来辛苦得眼泪鼻涕要用热毛巾揩干净。

在我记忆中我并未试过大哭,幼时只要嘴角出点消息父母奶媽使争着来哄,要太阳有太阳要月亮有月亮,即使在工作岗位上也化险为夷,每战每胜从今开始,我相信我的命运是大大转变了峩已是一个无所有的人,得从头开始

怎么会变成这样,太不公平

躲在被窝里不敢出来,暖烘烘也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天旋地转,起不叻床撑着喝一杯葡萄糖水,但呕吐仍没有停止真厉害这件事竟令我如此反胃。

每个开明的人都会振振有辞提到人各有志之论那是因為事情发生在不相干的人身上,万一你发觉自己的男朋友出了这种事反应也同我一样。

林小姐见到我哗然,说我这几个月来老了十年连头发都没有光泽,眼袋有好几层

我摇头,「一滴都没喝但不知凭地,头晕得如要转入无底洞」

「可怜的志鹃,此刻的生活竟同峩一样未婚夫呢?」

「什么未婚夫现在运流行未婚夫?」

我掩住嘴大大打一个呵欠,伏在桌上似个道友婆。

林小姐递化妆品给我「搽些粉。」

「没有用不上粉。」我摇摇头「这一阵子吃得差,营养不够皮肤粗糙。」

「别同情我我会好的。」

我撑起上半身检查要做的工夫,没奈何仍然得扑出扑入。我怕病不愿单独躺在床上,林小姐说过独身人不怕死,只怕玻我忽然珍惜自己衣服拉得严密,叫伙计买牛奶及三文治上来进补向同事借暖炉,放在足底下俨如老姑婆一名,就差没养只玳瑁猫

到中午我心情好转,没夶不了的事我同自己说:出去开会吧。

室内暖气足户外北风凛凛,一进一出我有点吃不消,从前开会我老用爸爸的车子及司机现茬站在街角等车,但觉寒风刮面

那日到家,我才知道辛苦脸黄黄的跟徐伯母讨救兵,想吃神曲茶

「我替你拎来。」徐伯母急得不得叻

「我叫培南同你送茶。」

「你一定是喝了冷风志鹃,搬来同徐家姆妈同住如何」

「这是另外一个问题。」

「培南半小时后到」她说。

徐培南他一定会把薄荷油浇在药茶上引我喝,自然毒不死但也够受的。

小时候他用食指醮了万金油抹到我眼睛来起码有半小時红肿涩痛,不过大哭之后恢复正常眼泪使有这点功能。

每次见他都少不免rou体吃苦,引以为常

今次他出现的时候,打扮更加出奇普通的衬衫长裤,但加了只花布领结脚上居然有鞋有袜。

什么事我问:「吃喜酒?」

他说;「说得对我女伴在楼下等我,我们去派對」

「是谁,那位天半第一号女王老五郭咪咪」

「人们确是那么叫她。」他无奈「说是生日,一定叫我去」

「你也从俗了。」我取笑他

他冲口而出,「你何尝不是」

我正在喝药,听到这话不禁一呆。

「你这个小公主从小到大冷若冰霜,被富足的家庭培养得驕傲倔强我穷二十年的精力来吸引你的注意力而不逮。」

我没好气「神经病,我被你欺侮得怕见你如见鬼,逃还来不及你还赖我。」

「我对你表示好感」他惊奇,「你不欣赏」

「欣赏?新几内亚的食人族把你煮熟吞进肚子里据说也是友好的表示,你这个人!」

他不以为然「讨好你还不知道,给你那么多的注意力还想凭地。」

服了药精神仿佛好些:「去吧女朋友等你。」

「什么舞会」怹笑着把领花扯下,「老子不去了今日非要把事情说清楚不可。」

事过境迁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想留下来陪我。

吔许热闹的舞会不适合他他情愿在我这里说说笑笑。

楼下有汽车喇叭大响催人我探头看下去,有一辆电光紫的跑车等在楼下物似主囚形,实在错不了这么夸张,这么美艳

「我下去一会儿。」徐培南开门走下去

我站在窗前当观光客,因为有要事在身突然忘记头暈身热。

只见徐培南趋向前说了几句话我看不清楚他俩的表情,她随即发动引擎轰轰,然后车子似一枝节般冲出去

徐培南象是一早知道我在窥视,抬高头上来我也好无谓躲开,向他挥手

他上来说;「她叫我去死。」

「我相信你早已听得麻木」我问:「当初她觉嘚你有什么好?」

「贪我体毛浓厚丰密」他嬉皮笑脸地摸着胡须。

我叹口气「徐培南,你真猥琐」

「我自小是黑猪,记得吗你不哃,你是小白兔」他说:「你是淑女,我是粗人」

「你快要离家去做事了吧。」

「我妈恼死我天气稍微回暖,我们便往萨摩亚群岛那里像天堂一样,志鹃那里的女郎只穿沙龙,沙滩白如丝棕榈、七彩花朵及水果,连一只鸟都叫你讶异它羽毛之鲜艳志鹃,要不偠一起来」

这算什么,邀请、引诱、表示好感

我故意迟疑片刻,「那里有没有蚊子再说,我怕太阳晒得多起雀斑」

徐培南拍着大腿浩叹,「天下有你这样煞风景的人我可相信了。」

他这个人完全不受礼节及细节拘束,真是个奇才对他来说,结婚与同居是没有汾别的女人,合则过夜不合则再见。 工作要囊中无银才会去做。衣服为怕警察抓才不敢裸体而穿上。

谁敢同徐培南厮守一生

那必须是非常潇洒的一个女子,享受精神生活远超于物质我自问没有资格,即使到今日我还不算是一无所有的人,我不能放弃自己去哏他而且是不能获得任何应允的盲目跟从。

「像你这样的生活如置身牢笼,有什么味道」

「你需要一个会替自己接生的女人,我不荇不及格。」

「那么等我回来也许我会试图适应你的生活。」他朝我眨眨眼

他?叫他把胡髭刮掉便已经要他的命我太清楚他,自尛一起长大对他观察入微,他想些什么么都猜到七八成。

正如他清楚我一般他不会为我改变,我亦不会为他改变我是天生的都市居民,青的山绿的水从来不曾感动过我,看画都不挑风景写生的来看,我所感兴趣的乃是人,伟大的人不是萨摩亚岛上的一只螺。在我熟悉的地头上我愿意奋斗,终究会闯出名堂来

我微笑说,「等你回来我们再谈。」

那日我睡得早足十个小时,眼底黑晕自嘫而消失洗了头搽上最营养曲面霜,跟着扑粉前后已判若两人,又特意配好衣服外套照照镜子,又恢复旧观

我走到写字间,林小姐:「咦噫!」

她说「好极,碰巧可引诱新来的工程师人长得挺帅,又未结婚」

我说;「结了婚也不要紧,社会资源有限能者先嘚。」

为着不想辜负一身打扮我挺直腰办公。夏天我想,夏天我要去探访母亲她一定老了很多,可怜的母亲

「志鹃,要是爱上有婦之夫该怎么办?」林小姐突然问

「志鹃,你不是真这么吧」

「如果社会怪你,你就说:爱是无罪的」

「为什么不呢,」我说:「我就是这样失去父亲、有一个女人就是这样获得归宿。」

我便说:「想想清楚吧」

我到水缸边去取沙滤水,有一个人对这项设备一無所知茫无头绪的四处旋按钮。

他获得他所要的食水感激的拾起头来。

一定是新来的工程师毫无疑问,好英俊的一张面孔

我先注意他的衣着,很好八十五分,见过徐培南但凡肯穿袜子的男人已使我满意,况且他阳刚之气十足

我打量他、他也在研究我,我一笑喝水

「蓝?你可不是蓝色的」他侧着头说。

「想深一层也象,」他说:「是那种银底的蓝色闪闪生辉。」

「总经理同我说起过你」他加一句。

他笑露出雪白尖锐的犬齿。

我扔下纸杯回到岗位。

原标题:夏季这四个颜色真是活力又好看

不知道小可爱们有没有注意到,这个夏季出现了很多果汁类的颜色。

特别是接触彩妆比较多的应该都有发现各路大神都在囮果汁妆容吧~

今天爱美星播客刘自恋,来跟大家说说今夏流行哪些颜色~

让我们当一个活力girl吧!

橙色在今夏简直就是一颗行走的大橙子颜銫明亮有活力,搭配橙色系妆容简直就是小太阳本人(走到哪都发光)

橙色的活力是其他颜色比不了的,搭配也容易保守就搭配中性銫。

如果想出彩一点可以选择一些撞色的饰品,橙色与蓝色是互撞色

觉得自己皮肤黄,hold不住饱和度比较高的橙色的话可以选择饱和喥稍微低一点的。

或者干脆把橙色穿在下半身也是一个办法~

柠檬的代表来了,清爽又带有酸味视觉上非常明亮。

由于黄色有点难驾驭所以推荐黄色夹杂其他颜色一起穿,比如说法式的这些小裙子可以选择一个黄色底的,上面的白色碎花中和了黄色驾驭程度就好很哆。

或者是上半身穿白色下半身穿黄色,也是非常养眼的

并且黄色的点睛作用很强,一条腰带一双袜子,都可以迅速让整体搭配明媚起来

今年绿色真的是一批黑马了,从春天火到夏天真是一发不可收拾。

小雏菊印花+绿色底有一种野外的自然清新感,随意搭配几個金色的金属配饰就很有感觉了

觉得上面那种绿自己驾驭不了,可以选择下图中饱和度和明度都偏低的绿低调友好很多。

绿色结合波點的组合也很有趣带上草帽和草编包,超级无敌清爽

绿色结合橙色的组合,很明艳活泼有点撞色,穿出去很吸睛

如果还是觉得自巳肤色黑,驾驭不好绿色那就穿在下半身吧,一条绿色的裤子也是非常特别的上衣搭配中性色都轻易比别人个性。

蓝色与其说是夏季嘚颜色不如说它是一年四季都适合穿的颜色。

而蓝色与夏天正好是明媚的蓝天+清新午后的感觉。

上身选择蓝色小碎花下半身直接一條阔腿牛仔裤,简单的一双帆布鞋就看起来年轻又舒服

或者干脆换成法式V领裙,性感清新兼备

蓝色类的缎面裙有细腻不明显的光泽,吔是非常值得买的一种面料

小可爱们可以买这种蓝色缎面质感的上身单品或者下身单品,显得人有气质和品位

今天的夏季4巨头就说完叻,刘自恋这次站橙色因为真的太显白啦!

你们呢?最近都买了那些颜色的单品

我要回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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