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源书画同源教育是一家什么样的机构?教学质量怎么样?

摘要: 夏蕙瑛艺术家收藏有刘海粟、唐云、程十发等老画家题赠作品,以及和老画家合作作品 吴作人赠书勉励夏蕙瑛“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夏蕙瑛与老画家沈柔堅、张乐平、唐云、沈士迈合作书画同源。 1995年程十发为夏蕙瑛书画同源展所作序言墨迹。 《新生图》夏蕙瑛11岁时与唐云等画家…

夏蕙瑛藝术家收藏有刘海粟、唐云、程十发等老画家题赠作品,以及和老画家合作作品

吴作人赠书勉励夏蕙瑛“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夏蕙瑛与老画家沈柔坚、张乐平、唐云、沈士迈合作书画同源。

1995年程十发为夏蕙瑛书画同源展所作序言墨迹。

《新生图》夏蕙瑛11岁时与唐雲等画家合作作品

《猫鱼乐》夏蕙瑛画猫、程十发画鱼并题诗一首

《竹友图》夏蕙瑛11岁时与唐云、张乐平等合作作品

  画家夏蕙瑛不是┅位严格意义上的收藏者即便有着收藏书画同源作品的天时地利,她也从未花心思在此但是她的私人美术馆——蕙风美术馆中展示了許多画坛老前辈们的书画同源作品,有些是老画家题赠更多的是她和老画家们合作的作品。这些作品有别于一般藏品带有夏蕙瑛的个囚印迹,记录了夏蕙瑛“少年天才”的过往人生

  这些作品中,有刘海粟为其题写的“真气流衍”有她自己创作、刘海粟题词的《聽唱图》,有她和唐云、张乐平合作作品《竹友图》和唐云合作的《新生图》,和程十发合作作品《猫鱼乐》……

  老照片上的少年夏蕙瑛乖巧而充满灵气眼下已步入不惑之年的夏蕙瑛则优雅、干练。她无论是画秋菊、夏荷、彩莲画面总是满溢着形式美和律动感。囚们褒扬她的艺术才华但是对她“少年天才”的过往更加好奇,津津乐道于她是如何尚在小学生的年纪就出入海上画坛如刘海粟、王個簃、颜文樑、程十发、朱屺瞻、谢稚柳、陈佩秋等画家的门庭,并深得他们的欢喜与栽培

  夏蕙瑛说,她从7岁开始才正式学习中国畫此前并不热衷画画,也没有在这方面表现出明显天赋进入小学之后,一次偶然的机会被小学美术老师一眼相中开始了中国画学习。令夏蕙瑛觉得自己和绘画存在一些微妙的缘分的事情是“我从来没握过毛笔,但是提起毛笔感觉挺亲切的抓得也挺稳的,似乎这个筆挺适合我用的”夏蕙瑛回忆说。

  美术老师看夏蕙瑛挺有绘画天赋的就把她带到当时上海的一些老画家家里去,刘海粟、谢稚柳、程十发、唐云等挨个拜访。“当时的老艺术家都很谦逊完全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只要真诚地向他们求教都会得到非常无私的帮助。”而当时适逢“文革”刚结束经历过这场浩劫的老画家心里都有种渴望,希望中国画传统能够后继有人看到小辈热衷于绘画,又表现出惊人天赋都非常热心执教。

  《听唱图》是夏蕙瑛十一岁时作品其上有刘海粟题词“鸡鸣震旦,一声啼醒神州题十一岁小妹夏蕙瑛画”;刘海粟还为十岁的夏蕙瑛题词“真气流衍”,这两幅作品也记录了夏蕙瑛和刘海粟的交往“初识海老是在九岁时,启蒙老師带我到上海复兴中路海老的寓所拜访他……”初次见面交谈后,刘海粟就夸夏蕙瑛“懂画”并邀请她每两星期去一次。“每次去海老都热情指点,夸我有灵气又是借字样画稿,又是赠画册字帖希望我快快进步。”

  “有一次很多客人在座,海老要我当场写幾个字给大家看我不知高低,挥笔写了‘百花齐放、推陈出新’几个大篆海老揭开写好的宣纸,见下面几层衬纸也渗透了笔迹哈哈夶笑,当众赞道‘用笔很像我,力透纸背’”接着海老又告诉她,“中国书画同源同源学画一定要练好字,练字一定要先练好篆书”

  夏蕙瑛说,刘海粟的这番话让她懂得了写书法一定要有力量而从海老身上感受到的这种大气磅礴的精神气质也影响到了自己今後的创作。

  谢稚柳、陈佩秋给夏蕙瑛留下的印象则是“严谨的学者”“陈佩秋先生对于生活的观察非常仔细,记得有一次我画了一幅竹子带过去给陈佩秋先生看我画的竹子取材自书本,没有经过生活的观察陈佩秋先生跟我讲,竹子的发枝是从不同的方向要对称嘚,而不是朝向同一方向陈佩秋先生的这番话让我明白一定要多观察生活,取材自生活创作出来的艺术作品才不会假,哪怕是抽象、變形的内容它也是真实的,不能给人以假的感觉”夏蕙瑛说。

  还有一些作品比如《竹友图》是夏蕙瑛写竹沈迈士画石,张乐平補林芝唐云添兰。《新生图》是夏蕙瑛十一岁时作品她画了一只母鸡,唐云画了四只小鸡唐云还开玩笑说,“我画小鸡小孩子画夶鸡……”

  夏蕙瑛十五岁就在上海美术馆举办自己的画展,上海电视台还以其为主角拍摄了纪录片《在明媚的春光里》但她终究没囿成为任何一位老先生的入室弟子,维持着这种跟各位不同的老先生取法的现状直到初中阶段“跟这些老先生学习对我的鼓励非常大,讓我很有信心在绘画道路上走下去了小时候画画更多的出于天性,到十九岁开始就真正开始学习笔墨技法的东西了……”

  在之后的繪画道路上夏蕙瑛遇到过瓶颈,也寻求过转型在她思考转变,追寻自己真正的绘画语言的形成过程又适时出现了吴冠中,给了她非瑺大的启发“我与吴冠中先生接触过,我到北京去拜访他他的一些话对我触动很大,他说你一定要去学习西方的素描、色彩,这些基础都要去经历过学习这些不意味着从中国画转型到西画,而是都尝试一遍最后运用到我的中国画创作里边来”■

  (本版图片说明甴藏家提供)

  Q:你怎么走上收藏之路的?

  A:我从未花心思在此。

  Q:你记忆中最早的藏品是什么?

  A:应该就是老画家送给我的一些作品吧

  Q:你最喜欢的藏品是什么?

  A:跟老画家合作作品。

  Q:你的“收藏之道”是什么?

  A:从不刻意收藏

  Q:藏品主偠通过什么渠道收藏?

  A:都是老画家赠送或者跟老先生的合作作品。

  Q:知道自己有多少藏品吗?

  A:没有多少没有统计过。

  Q:你觉得自己是收藏家吗?

  Q:你觉得收藏带给你的最大乐趣是什么?

  A:我更享受绘画带给我的乐趣

  Q:收藏中遇到过赝品或挫折嗎?

  A:都是老画家亲手赠送作品,所以不可能有假

  Q:有一天能放弃你的藏品或捐出吗?

  A: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1956年吴冠中任教于北京艺术学院(原北师大美术系和音乐系)。1964年北京艺术学院建制撤销,他何去何从又面临困扰。在当时的情况下像他这样性格倔强、风格另类嘚画家要找一所合适的学校安顿下来,并非一件易事就是在这个时候,张仃雪中送炭亲自点名,将他与卫天霖等几位画家一并调入中央工艺美院中央工艺美院是几年前从中央美院独立出来的,师资阵容绝不逊于中央美院因为是搞实用美术的,艺术氛围相对宽松不潒中央美院那样严格划一,可以说是一所颇具艺术包容性的美术学院吴冠中能进这个学院执教,可谓适得其所在那里,他一直工作到退休

1978年3月,“文革”后复出不久的张仃在中央工艺美院安排主持了“吴冠中绘画展”规模虽小,却是吴冠中1950年从法国留学归来之后的苐一个画展第二年春,“吴冠中绘画作品展”在北京中国美术馆展出展出作品120幅,张仃为之撰写前言随后又在《文艺研究》上发表《油画的民族化 国画的现代化》一文,推介吴冠中的创作以此为发端,吴冠中在中国画坛声誉鹊起此后,张仃一再为吴冠中画集作序:《吴冠中——从哪里来到哪里去?》(1983年)、《中国绘画的革新家吴冠中》(1987年)直到1991年,还为“吴冠中师生展”撰写《风筝没囿断线——吴冠中绘画展感言》

对张仃的知遇之恩,吴冠中心存感激尽力回报。在《谁家粉本》自序中吴冠中这样写道:“此后,茬艺术道路中辗转流迁最后寄寓、落脚到了工艺美术学院。回忆往事感谢张仃同志对我的理解,承他收容他当时是工艺美院的院长。”据中央工艺美院多位学生回忆言谈之间,吴冠中经常提这件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20世纪70年代初张仃在京郊香山农民废弃的破房裏养病,年过半百的吴冠中蹬着自行车冒着酷暑,长途跋涉前往看望切磋艺术,与主人一起啃白薯当饭听说张仃的儿子张大伟在江覀庐山插队,特地委托在江西九江师范专科学校执教的好友予以关照1984年春,张仃刚退休不久吴冠中以小幅油画《喜鹊》相赠,以示慰問此画作于1972年,当时他们在河北获鹿农村接受劳动改造共度艰难岁月,带有特殊的纪念意义

然而,笔者长期留意几经搜寻,只找箌两篇吴冠中评论张仃的文章一篇是《向探索者致敬——张仃画展读后感》,写于1979年;另一篇是《张仃清唱》写于1987年。不知何故前┅篇文章没有收入七卷本《吴冠中文丛》(团结出版社2008年版)。于是洋洋大观、一百五十万字之巨的《吴冠中文丛》评论张仃的,只有《张仃清唱》一篇短文

如前所述,吴冠中不是那种寡情薄义的人而且文思丰沛,擅长艺术评论对气味相投的画界同行从不吝惜自己嘚文字,比如《吴冠中文丛》中仅对林风眠一人的评论,就有七八篇之多;其他评潘天寿的四篇、吴大羽的四篇、朱德群的五篇、熊秉奣的四篇那么,对张仃这位交往多年的恩友同一战壕的艺术同行,吴冠中为何不肯多加评论

笔者曾对此深感困惑,直到有一天在吴冠中的文章中读到这样一段论述:“投身文艺生涯的艺术观和艺术品位几乎成了划分朋友甚至敌友的唯一标准”,才猛然醒悟以此考量张、吴的关系,许多疑问迎刃而解一些隐秘的线索随之浮出水面。

梳理张、吴艺术观、艺术品位的异同需要穿透一些似是而非的迷障,比如:张仃崇拜鲁迅吴冠中也崇拜鲁迅,崇拜的角度与内涵却大不相同;张仃重视写生吴冠中也重视写生,重视的结果却不一样;张仃喜欢草根吴冠中也喜欢草根,喜欢的方式与格调都不一样他们的最大差异,简单地说张仃是“为人生而艺术”,吴冠中是“為自我而艺术”这种差异,归根结底是由不同的人生经历、知识背景造成的

张仃来自白山黑水的东北,15岁流亡到北京考入北平私立媄专后就追随左翼美术,后投奔延安从“画坛草寇”变成一名红色艺术家,最后成为一名革命的“士夫”画家;吴冠中出生江南艰辛的尛康之家经过艰苦卓绝的个人奋斗与土洋双料的西方学院美术的熏陶培养,成为西方现代美术的中国传人是一位夸父兼浮士德式的艺術探索者。

张仃、吴冠中都是中西文化、中西绘画融合的艺术家但融合的方式却有很大的不同。张仃出生于文化相对闭塞落后的东北沒有留洋经历,自幼受中国北方民间艺术的熏陶迷恋民间绘画,他对毕加索及西洋现代美术的喜爱严格地说都是中国民间艺术的派生,尽管晚年接近中国文人画的传统骨子里的民间趣味毫无改变。而吴冠中出生于风气开化的江苏宜兴起步就是西方现代派,到法国留學又得西方现代“形式美”的真传形成根深蒂固的现代趣味,中国民族绘画的传统反过来成为他吸收消化的元素

张仃和吴冠中,无疑嘟是中国现代美术的顶尖人物然而,由于遗传基因的不同导致他们的“艺术观和艺术品位”的深刻差异,要彼此真正心悦诚服惺惺楿惜,实属不易

读一读吴冠中的《向探索者致敬——张仃画展读后感》《张仃清唱》两文,即可明白这一点

张仃《厨房》20世纪60年代初

《向探索者致敬——张仃画展读后感》写于1979年。这年春张仃在北海公园举办“张仃美术作品展览”这是张仃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三┿年来的第一个展览,展出的作品有漫画、水墨画、彩墨装饰画、焦墨山水内容比较驳杂。据作者文中的叙述这个展览他“怀着激动嘚心情仔细阅读了四遍”,读完全文笔者却发现,这仅是一篇内容空泛的应酬文字其中还有不少想当然的轻率之论,比如赞扬张仃“熱爱传统绘画钻研传统绘画,像儿童学《芥子园画谱》一样研究古人对山石树木的表现方法”与事实就有很大的出入。此外将张仃“文革”后期根据摄影资料画的几幅云贵高原题材的水墨山水,指认为写生作品同样,对那批堪称张仃的艺术品牌新中国美术史上最具探索性、最前卫的“毕加索加城隍庙”彩墨装饰画,按理讲应该引起吴冠中的共鸣仅以“形象新颖,色彩鲜艳牢牢扎根于人民喜闻樂见的土壤中”几句套语打发。这表明由于缺乏精神上的默契、气味上的相投及深入的研究,吴冠中对画展的解读只能停留于空泛的赞揚而未能切中肯綮。

比起《向探索者致敬》来《张仃清唱》有感而发。此文以电视节目中全国青年京剧演员大选赛舞台布景滥用色彩為话题从“形式美”的角度,对张仃的焦墨山水作了阐发发挥出看家本事,最后拈出一个“纯”字作概括:“张仃越来越追求艺术的純度用艺术的纯来表现眼花缭乱的大千世界。”将张仃的焦墨山水比作声乐艺术中的清唱不失巧妙,也贴切问题在于,仅仅停留于形式层面的阐释而不及其余难免陷于简单化。张仃的焦墨山水诞生于“文革”后期是精神受到重创,人格受到践踏生命处于最低谷、绝望之中的产物,背后有其独特的人生经历与艺术气质的制约遗憾的是,这一切均不在吴冠中的视野当中他只对其中的“形式美”感兴趣。吴冠中写此文时距他写《向探索者致敬》已有八年,这段时间正是张仃告别“毕加索加城隍庙”倾全力于焦墨山水创作,将焦墨由一种传统的笔墨技法发展为一个独立的画种进而大放异彩的时期。以这样一篇灵巧有余、深度不足的文章回应老友呕心沥血、探索多年的艺术创作显示了吴冠中与张仃之间的宿命性差异。不妨直言:对吴冠中而言张仃或许只是一个特殊的朋友,一位值得尊敬的哃行而已

相比之下,张仃对吴冠中的评价比较到位也认真。在《吴冠中绘画作品展》的前言里张仃这样介绍吴冠中“油画民族化”嘚艺术实践:从意境入手,不是简单的对景写生每到一处,先观察然后在心中挖掘意境,综合形象将不同空间所见到的景物组织到┅起,提炼熔化。最后指出:“他很注意形式法则尽量吸收中国古代绘画与西方现代绘画中可取的因素,但‘以我为主’”这段话簡要地说明了吴冠中作画的路数,而“以为我主”四个字更是直击吴冠中艺术创作的核心。在《民族化的油画 现代化的国画》一文中张仃从中国现代绘画发展的宏观角度,高度评价了吴冠中的绘画创作其中这样写道:“吴冠中的油画,是‘民族化’了的油画吴冠Φ的国画,是‘现代化’了的国画吴冠中的油画和国画,在他自己身上得到有机统一。他作画不是平淡、客观的‘记录’,而是借助于我们民族艺术的经验首先要求意境,表现方法则要求达到六法中的‘气韵生动’他的国画是写意的,油画也是写意的因此,不論他画的是油画还是国画只是工具不同而已。他画的都是一个‘中国人’画的‘中国画’!”

然而细读文章又可发现字里行间却又流露着一种欲言还休的疑虑,正如张仃另一篇文章的标题所显示的那样:“吴冠中——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中央美院、中央工艺美院领導者的身份惜才如命的性格,使张仃的艺术评论具有这样的特点:尽量肯定对方的优点和长处情动之下不免过度,对缺点和不足以期待的方式委婉表出从不直截了当。这种批评风格同样体现在对吴冠中的评价上

考究起来,张仃对吴冠中创作的疑虑主要表现在两个方媔:第一吴冠中的中国画缺少“中国笔墨”;第二,吴冠中有“才子派”的毛病

在《民族化的油画 现代化的国画》一文中,张仃这樣写道:“我以为中国画的创作,中国画的发展可以有各种道路;可以先临摹中国画,再深入生活吸取新法,创作新中国画;也有先学西洋油画然后学习‘中国笔墨’,成为新中国画”这段话,是针对有人批评吴冠中的国画“中国笔墨很少”而发的表面上看是茬为吴冠中辩护,实际上承认了吴冠中的国画缺少“中国笔墨”暗含对他的批评与期待。

同文中还有一段论“才子派”与“苦学派”的攵字认为前者轻松谈笑,一挥而就后者惨淡经营,呕心沥血对前者,张仃不屑一顾对后者,张仃大加赞赏并举出齐白石、黄宾虹的例子:“齐白石不论学诗、学画、学金石,都曾付出巨大劳动他们对艺术的态度和主张,都是属于惨淡经营派黄宾虹直到九十高齡,还在苦学苦练还在探索,对自己的成就一直是不满足的。他谈历史涉及某些画家,总是说‘可惜出脱得太早了不然成就会更夶!’”这段文字突兀而起,游离上下文接下来的文字里,张仃没有明说吴冠中属于哪一派却说他“对艺术,战略上藐视战术上极為重视”,令人不得要领那么吴冠中到底属于哪一派?鉴于吴冠中国画创作的高产作画时的意气风发,驾轻就熟加上他对齐白石、黃宾虹两位“苦干派”艺术大师的小视,显然只能属于“才子派”因为无法直接挑明,便王顾左右而言他以迂回的办法,婉转奉劝張仃此举,可谓用心良苦

其实,读一读1975年5月15日张仃、吴冠中之间的一场私人谈话事情就清楚了。

这次对话是由中央工艺美院青年教师喬十光偶然记录下来的内容涉及对当时中国画坛的现状与前途的看法,以及互相之间直言不讳的批评前者可谓“英雄所见略同”,后鍺则针锋相对可以看出两人艺术追求上根本性的差异——

张仃(以下简称张):我喜欢你的油画,我喜欢你的比较严谨的油画如床头仩挂的一张(指紫竹院风景,1975年写生)苏州的几张感到轻薄。我认为画总得要惨淡经营要费一番劲搞出来。李村的一批是你的高潮技术熟练了,画得可能很快可能推敲不够。艺术先要严格严谨中求松动。构图上求新奇是好的但不要为新奇而新奇。不要使人猛一看很新鲜平易的构图也可以画。对国画传统上追求毛、涩,忌光、滑黄宾虹的笔墨技术,我们现在也不容易达到我有黄宾虹的一夲册页,素描画得相当好你的国画中的水纹画得太随便。

吴冠中(以下简称吴):你的画有创造,西洋的中国的都糅在一起,我很囍欢李可染的画但如果你的这张画(指墙上的云贵大山)和李可染的放在一起让我挑,我要挑你的这一张如果李可染看到你的这张画,也要感到惭愧你的其他一些作品,感到旧传统的东西多陈旧一些。

张:香山这些东西纯是练手,不管想不想画每天都得画。我現在锻炼根据速写画国画练习记忆。黄胄的驴可染的牛,就是为了坚持练功我们没办法,只好根据速写天天画点儿也属于练功,沒有考虑“新”的问题我现在还想练它十年功,不补上这一课不行

吴:华君武说你是“毕加索+城隍庙”,很适合

张:你的油画要追求厚重,或者索性轻快像杜菲。

以上对话错位重重宛如观京剧《三岔口》。张仃在肯定吴冠中李村油画的同时又指出其作画“轻薄”“推敲不够”“为新奇而新奇”的毛病,特别指出“中国画中的水纹画得太随便”;吴冠中在称赞张仃山水画揉合中西的时候坦言其“旧传统的东西多”“陈旧”,其实都是各说各话反映了两位艺术家相距甚远的艺术观念与艺术趣味。此时的张仃经过“文革”的严酷摧残,精神发生较大变异义无反顾地走上了回归传统、回归自然的焦墨山水之路,皈依于黄宾虹、齐白石为代表的“苦学派”其态喥之决绝,甚至达到可以不顾艺术的“新”“练它十年功”的地步。对此吴冠中毫无兴趣,依然将话题往“毕加索加城隍庙”上引顯然在他看来,这才是张仃应走的艺术道路但对张仃来说,“毕加索加城隍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文革”中他为此几乎付出了身家性命,而最重要的是经历过这次精神创伤,张仃的心理发生了深刻变化对色彩、变形不再迷恋,对玄与素的焦墨世界发生兴趣一心遁迹山林,这就是张仃晚年放弃“毕加索加城隍庙”的装饰绘画转向“写生加笔墨”的焦墨山水创作的根本原因。张仃这次艺术上的转姠包含复杂的内涵,可以说既是被逼上梁山又是新的艺术自觉。对此吴冠中毫无察觉,简单地视其为“陈旧”于是,张仃扭转话頭建议吴冠中的油画,要追求厚重或者干脆追求轻快,就像“野兽派”画家杜菲那样遭到吴冠中断然拒绝。

张、吴于1975年5月15日的这番對谈反映了两位艺术同路人蜜月期的微妙关系,就批评的严厉程度而言张对吴的批评,远远超过吴对张的批评令人意外的是,倔强洎负、能言善辩的吴冠中一点都没有为自己辩驳

尽管张仃十分看好吴冠中“油画民族化”的艺术实验,从艺术趣味讲他更欣赏那批“仳较严谨”的作品,它们多产生于“文革”中下放河北获鹿劳改农场之时(即李村时期)纵观吴冠中一生的艺术创作,“李村时期”具囿特殊的意义那时已是“文革”后期,社会形势渐趋好转劳改农场也放松了监管,人们可以私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甚至可以外出写苼作画。可以说这是吴冠中艺术心态最纯粹、最无杂念的时期,一切外在的刺激和诱惑一切世俗名利的念想与野心此时烟消云散。抚紟追昔事与愿违,展望前程一片茫然,何以解忧唯有绘画!更何况,吴冠中的油画技艺经过三十年的磨练此时已达炉火纯青的地步。在这样的背景下吴冠中迎来了自己艺术生命的黄金时代。

吴冠中这一时期的油画洋溢着浓郁的生活气息与生命情调用笔精妙,色彩清新构图别致,线条富于书写意趣代表性作品有《麻雀》《瓜藤》《李村树》《房东家》《高粱与绵花》《石榴》等。正如张仃评價的那样:“他这时的油画我以为从意境、构图、色调与笔法上,更趋成熟更加民族化了。”众所周知艺术上登峰造极的境界,是各种机缘凑泊的结果缺一不可,其中画家的精神状态最为重要当他凝神一志,心无旁骛激情与理性平衡和谐,达到“天人合一”时心灵便会涌现神奇的意境,正如吴冠中写下的那样:“背朝青天、面向黄土的生活却使我重温了童年的乡土之情。我先认为北方农村昰单调不入画的其实并非如此,土墙泥顶不仅是温暖的而且造型简朴,色调和谐当家家小院开满了石榴花的季节,燕子飞来又何嘗不是桃花源呢!金黄间翠绿的南瓜,黑的猪和白的羊花衣裳的姑娘,这种纯朴浑厚的色调在欧洲画廊名家作品里是找不到的。”“峩在天天看惯了的、极其平凡的村前村后去寻找新颖的素材冬瓜开花了,结了毛茸茸的小冬瓜我每天傍晚蹲在这藤线交错、瓜叶缠绵嘚海洋中,摸索形式美的规律和生命的脉络”观吴冠中一生的创作历程,此时真正达到了这种状态

吴冠中 《高粱与棉花》 布面油画 1972年

嘫而,志向远大的吴冠中并不仅仅满足于做一个“粪筐画家”随着改革开放时代的到来,他的艺术野心熊熊燃烧起来在他的自述文字Φ多有表露:“三中全会的春风使他获得了真正的解放,他受过的压抑、他的不服气、近乎野心的抱负都汇成了他忘我创作的巨大动力怹在三十余年漫长岁月中摸索着没有同路人的艺术之路,寂寞之路是独木桥?还是阳关道是特殊的历史时代与他自己的特殊的条件赋予了他这探索的使命感。”“他不止一次向她(吴冠中妻子)吐露心曲:留在巴黎的同学借法国的土壤开花我不信种在自己的土地里长鈈成树,我的艺术是真情的结晶真情将跨越地区和时代,永远扣人心弦我深信自己的作品将会在世界各地唤起共鸣,有生之年我要唱絀心底的最强音我不服气!”奋起直追,赶超西方现代艺术潮流以东方艺术巨人的身份与西方艺术巨人较量,成为吴冠中此后三十年堅定不懈的追求

吴冠中新一轮的艺术创新,目标锁定于中国画此举滥觞于“文革”后期,据《吴冠中年表》(吴可雨编)记载:吴冠Φ于1974年开始画水墨画那年他已经55岁。显然“油画民族化”的成功,给他进军中国画带来极大的自信在1976年1月1日致友人的信中,吴冠中這样告知:“最近我在宣纸上耕作鸟枪换炮,工具材料开始讲究起来画幅也放大一些。素与彩、线与面、虚与实、古与今、洋与土東方与西方的姻亲结合既成事实,但我忽又重新考虑住居问题住到女家还是住到男家,定居在水墨宣纸还是油画布上呢”然后总结水墨艺术的种种优胜之处:第一,纸与水的变化多端神出鬼没;第二,墨色之灰调微妙间以色,可与油彩抗礼;第三线之运用天下第┅;此外,它方便、多产、易于流传不像油画阳春白雪难于深入民间。吴冠中这些见解主张明显来自于西画(即油画)的刺激与比对;而且,吴冠中对新的艺术实验自信满满毫不觉得困难:“目前我将自己的油画移植到宣纸上,更概括、更重意有时效果是青出于蓝,每有所得不胜雀跃,忘怀老之将至矣!”

然而中西绘画融合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这种融合有深有浅艺术品位有高有低,路子有囸有偏若想达到圆融理想的境地,必须具备一个条件:兼具中西绘画双方精深的造诣经过长期的酝酿和艰苦的探索。由于各种复杂的原因吴冠中没有书法童子功,后来也没有补上这一课而是先入为主地接受了西方绘画尤其西方现代绘画的艺术训练,这种艺术知识背景不能不制约他的水墨画艺术实验20世纪80年代初,吴冠中在一篇文章中这样叙述自己的艺术追求历程——

学生时代我在潘天寿老师的指導下临摹传统中国画,认真钻研山水构图中的起、承、转、合兰叶的凤眼穿插,墨的干湿线的波折,但西洋画的课程远比国画多在油画中完全是另一番天地……

东家重意境、格调、脱俗,西家强调塑造、构成、斑斓、疯狂是由于我先就受了中国画的熏陶呢,还是19世紀后半期的西方绘画也是受了东方的启迪我逐渐偏爱西方近代绘画,于此愈来愈体会到艺术本质的一致性。

我在油画中引进水墨韵味巳三十余年在水墨中吸收油画之长才十来年。由于油彩不易于表达奔放的节奏我往往用水墨移植失败了的油画,有时获得很好的效果;由于在油画中愈来愈追求概括、洗练、写意愈来愈接近国画的精神面貌,我于是直接用水墨来接力、继承油画的探索??我从油画中帶回一些礼物首先是严格的平面分割。相对地讲如果中国绘画与文学血缘相通,则西方绘画与建筑交谊密切画面安排一如建筑设计。画面中不起积极作用的面积便起破坏作用可有可无的中间地带是不存在的,我的设计中未给题款留有余地也因为我不善于题款。我想利用油画的厚实与量感来充实水墨之虚弱但扬弃了油画的具体塑造手法,代之以点线、面、圆块的水墨姿态来移植这种厚实感与量感媄宣纸和国画色的局限毕竟难与油彩争华丽,但西方现代绘画中对色彩构成的新概念有极大的启发性我基本上抛弃了随类赋彩的旧规矩。

这段文字表明:吴冠中的中西绘画融合之道基本上属于“西体中用”的路数。其中值得注意的是吴冠中坦陈自己“不善于题款”。题款书法也,诗文也在“书画同源同源”的中国画艺术中,题款是一种基本的能力几乎所有大画家都善于此道,不会题款进不叻中国画的艺术门坎。从这个角度看吴冠中难入正统中国画的艺术堂奥,是很自然的唯其如此,他才另辟蹊径放弃题款,以西画的“平面分割”“建筑设计”来改造中国画

吴冠中在《水乡青草育童年》中的自述表明:在17岁考入杭州国立艺专之前,没有喜爱绘画、学習绘画的经历艺术灵性一直处于蛰伏状态。在这一点上他与古今中外许多绘画大师很不一样。吴冠中于1919年出生于江苏宜兴闸口乡北渠村一个生活艰辛的家庭身为八孩之长,从小就品尝生活的不易与琴棋书画同源、古籍善本基本无缘,家里唯一的书画同源藏品是一幅过年用的福寿中堂画和一副对联。尽管如此吴冠中身边依然有一位擅长书画同源的人,就是中堂画的作者他是父亲的老朋友、当地尛有名气的画师缪祖尧。吴冠中曾与他朝夕相处看他作画,帮他跑腿买零食然而,艺术天赋丰沛的吴冠中没有拜他为师打下笔墨童孓功。从晚年吴冠中对缪祖尧的回忆文字中也读不出他对传统书画同源有什么兴趣与爱好,其中令他印象最深的是宽敞明净、幽静宜囚的画室,还有缪画师用烧饭锅底的灰画的大黑猫“猫特别黑,两只眼睛黄而发亮”

吴冠中的童年记忆带有时代的印记,其中也混杂後来形成的西方现代绘画趣味与前述的“不善于题款”遥相呼应(比如对色彩关注,对缪画师的运笔之道视而不见)吴冠中自述中另囿一个细节,亦可佐证:有一次父亲带他逛庙会各种小吃、玩具琳琅满目,却与他无缘囊中羞涩的父亲,为安慰儿子只好用玻璃片囷彩色纸屑为他做了一个土万花筒,结果这个万花筒成为他“童年唯一的也是最珍贵的玩具”那千变万化的图案花样,成为吴冠中最早嘚“抽象美的启迪者”

吴冠中成长于20世纪20年代新文化运动激荡的时代,在“全盘西化”的历史氛围中中西混合已然成为中国社会生活嘚基本景观。文化选择上产生“中体西用”与“西体中用”两大派它们对抗博弈,此消彼长延续至今。具体到绘画领域前者以“书畫同源同源”的“笔墨”(即骨法用笔)为核心,消化西方绘画的元素后者以色彩造型的“形式美”为核心,消化中国绘画的元素与傳统中国书画同源缺少夙缘的吴冠中,自然倾向于后者1936年夏的一天,在艺专学生朱德群带领下工科学生吴冠中走进位于西湖边上的杭州国立艺专,立刻为西方现代艺术“敏锐的感觉和强烈的刺激”所征服五十年后,吴冠中这样回忆:“我头一次窥见西湖艺苑立即忘乎一切地醉倒于琳琅满目的油画、素描及水彩的‘石榴裙’下。我确是怀了恋爱情怀中了丘比特之箭了。”不久吴冠中违背父命弃工從艺,考入杭州国立艺专学习西洋画

诚如吴冠中一再描述的那样,杭州国立艺专是一个“西体中用”的艺术象牙塔西洋美术课程远远哆于国画课程,校园弥漫着一片崇洋的氛围“教授们都是留法的,画集及杂志大都是法国的教学进程也仿法国,并直接聘请法国教授(也有英国和俄国的)学生修法语”。七七事变后日军的炮火惊动了这个象牙塔,莘莘学子在老师带领下颠簸迁徙于西南各地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继续学业,然而“西体中用”的格局并没有因此而改变

这里有一件事情值得辨析:吴冠中晚年为文一再声称国立艺专时玳随国画大师潘天寿学国画,临遍宋、元、明、清诸大家的名作其中还有冒着日机空袭危险,让人将自己反锁于学校图书室苦临八大、石涛画册的动人故事。然据《吴冠中年谱》记载:因战时油画材料的极度匮乏1940年前后曾转入国画系,师从潘天寿学习中国画因依旧洣恋油画色彩,一年后又转回西画系由此可知,吴冠中集中精力学习国画只有一年左右的时间以区区一年时间“临遍宋、元、明、清諸大家的名作”,恐怕只能是蜻蜓点水式的;而且由于没有书法童子功,又先入为主接受了西方现代绘画的形式法则这种古画临摹势必成为西方现代绘画学习的辅助。尽管如此这一年的国画学习对于吴冠中后来的艺术道路意义仍然非常重大。

吴冠中的“国画现代化”藝术实验一开始就引起争议,艺术观念前卫的人士纷纷为之叫好视为中国画创作艺术的巨大突破,艺术修养深湛之士(尤其国画界的)则多持保留意见提出质疑。1979年“吴冠中绘画作品展”在北京中国美术馆展出,李可染看了画展悄悄对吴冠中说:“看了你的画,峩害怕你跑得远,我赶不上”短短数语意味深长。当时李可染已是国画界公认的艺术大师也是“新中国山水画”筚路蓝缕的开创人粅。

李可染是继承黄宾虹、齐白石衣钵的“苦学派”艺术大师强调继承传统,发展传统“用最大的功力打进去,用最大的勇气打出来”甚至声称:“离开了传统,什么东西也创造不出来”他担心吴冠中走得太远,显然是就脱离中国绘画的传统而言的

或许有人提出質疑:吴冠中的油画精妙绝伦,怎么可能画不好国画这个问题很容易回答:吴冠中的油画是多年修炼、水到渠成的结果,而他的国画却昰速成的产物带有相当的功利成分。美术圈的行家普遍认为:吴冠中的国画与油画完全不在一个艺术水准成功之作不多,水平参差不齊艺术上未臻成熟。笔者以为:这都在情理之中好比一个美声艺术大师客串唱京剧,可以唱得新奇有趣因缺少京剧的功底,很难达箌行家认可的水平

不妨来比较一下:吴冠中的油画线条劲挺有力、含蓄有味,国画线条却疲软流滑、辞浮气露;同样的意境与图式在吳冠中的油画中显得自然亲切,到他的国画则往往显得突兀粗放。这种反差显然是由中西绘画不同的工具材料的驾驭能力(即功力)慥成的。吴冠中“油画民族化”的成功首先得力于炉火纯青的油画技艺;其次是他的诗人的气质,其自由奔放、激情洋溢的个性与油畫的工具材料之间有一种微妙的平衡。硬挺的画笔流动性不强的油彩,比起柔软的毛笔与水墨来更容易控制也减慢了运笔的速度,客觀上起到了防止流滑的作用使得线条和笔触含蓄耐看,再加上吴冠中极好的色彩感(如他的法国老师杜拜对他评价那样:色的才华胜于形的把握)在色彩的映衬下,他的线更显出一种特别的韵味掩盖了轻薄的弱点。

反观吴冠中的国画情形刚好相反。首先随着尺幅變大,画面变得稀松富有书写意趣的线条不见了,代之以蚯蚓到处飞舞令人眼花缭乱。西方现代绘画特有的“构成”“平面分割”不僅没有弥补这一弱点反而把这种弱点放大。其次色彩的魅力大大减少。这也无可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色彩本是中国画的短板這是中国特殊的地理文化风土和绘画材料的特性造成的,唯其如此中国绘画才于丹青之外,发展出“墨分五色”的水墨艺术傲立于世堺绘画之林。吴冠中的误区在于将油画的用色直接移植到国画中,将墨当颜料用而不是当“墨色”用,因此无法传达“墨分五色”“沝墨胜处色无功”的微妙境界其实,作为一位江南才子吴冠中秉有不错的“水性”,如果能在中国画的墨法上狠下功夫不难进入水墨艺术的堂奥。可惜先入为主的西方现代绘画色彩构成左右了他加上过分自负的性格,使他不往这个方向努力于是出现一种矛盾的现潒:他能以西方的油画工具材料游刃有余地表现传统文人画优雅的意境与情调,却难以用中国画的工具材料出色地做同样的事情这个“吳冠中式”的艺术悖论,颇值得画界同行深思

对自己的“国画现代化”艺术实验,吴冠中一开始比较低调称它们“不成熟,水平不高”还承认自己“不善于题款”。相关史料显示1981年吴冠中回故乡宜兴,曾对宜兴美术馆馆长吴俊达说自己的水墨画不行但油画很好,Φ国人看不懂自己的油画但外国人估计能看得懂。将来在画史上自己的油画也许能留下一个指甲痕。

从20世纪70年代末开始吴冠中名声雀起。此后十多年的艺术人生可用“灿若锦绣,无处不佳”来形容在这种背景下,吴冠中发出了“笔墨等于零”之论

《笔墨等于零》一文首见于1992年3月香港《明报》月刊。坊间盛传:一年前在香港的一次文艺沙龙聚会上吴冠中口无遮拦,诋毁笔墨受到李可染的弟子、画家万青力的当场反驳,激动之下说出这句惊世骇俗的“笔墨等于零”。其实事实并非完全如此。据吴冠中的艺专同学、留法同学、著名雕塑家王熙民对笔者的口述:吴冠中是学油画的不太懂中国画,而且瞧不起中国画他是油画成名后,才开始试验中国画基本仩是按西方现代绘画的路子画中国画,他与国画界的矛盾冲突由来已久因为人家觉得他画的不是中国画。吴冠中的学生老是问他同一个問题:老师你的画画得那么好,为什么总有人说没有笔墨弄得他不胜其烦,所以才有这句话

吴冠中 《吴家庄》 1993年

吴冠中在功成名就、如日中天之际,频频撞上“笔墨”这块坚硬的石头成为他挥之不去的心病。“笔墨”是中国画特有的术语西方画论没有相应的概念。在中国画的审美评价体系中“笔墨”是艺术价值的核心,理论依据来自古老的“书画同源同源”传统吴冠中没有书法童子功,后来吔没有补这一课不能不影响他国画创作的艺术品位。在许多人眼中吴冠中的国画没有“笔墨”。没有“笔墨”意味着不像中国画没囿中国画的味道。这个批评说重也重说轻也轻,因人而异当今画坛许多著名画家都没有“笔墨”,并不妨碍他们画出好画在国际上嘚大奖,成功出名由于中国画的“笔墨”传统根深蒂固,艺术上很难超越许多画家对之采取敬而远之、绕道而行的办法。然而吴冠中僦是不买这个账使出浑身功夫,欲将这块石头搬开

“文革”后期及20世纪80年代初期,堪称张、吴的“蜜月期”由于强大的外部压力,怹们求同存异成为盟友。80年代中期随着新潮美术崛起,审美价值的多元化外部压力的消失,他们之间的关系逐渐疏离据张仃夫人咴娃的回忆:自1987年之后,张仃与吴冠中彼此各忙各的私下再也没有什么来往。个中原委不必细究。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原本就是哃路人在特殊的历史时期结成同盟,互相声援穿过黑暗的历史隧道之后,他们因艺术目标的不同而分道扬镳渐行渐远。

前中央工艺媄院教师王玉良回忆:20世纪90年代初有一次去拜访吴先生,吴先生问起张仃的近况他回答张仃先生在太行山写生,画焦墨山水打算在那里安家。吴先生中气十足地说:“张仃要做当代的荆浩”语气中流露出对张仃艺术上日趋保守的不满。

晚年张仃放弃“毕加索加城隍廟”的前卫艺术实验义无反顾转向“写生加笔墨”的焦墨山水艺术探索,其实有迹可寻张仃自幼爱好中国画,从小与毛笔纸墨打交道习《张迁碑》隶书。受个人趣味及时代潮流的影响张仃更加喜爱民间画工笔下的年画、水陆画、寺庙壁画、剪纸、皮影,而与传统的攵人画保持距离甚至怀疑“书画同源同源”的说法,视为故弄玄虚随着新中国成立,历史文化语境的变化张仃对文人画的看法发生妀变,开始以积极的眼光重估其价值其中结交李可染,拜师齐白石推崇黄宾虹并收藏其焦墨山水册页,都是具体的表征据袁运甫回憶:20世纪50年代初张仃为他们讲的第一课,就是书法的“永”字八法一波三折、起承转合的道理,在此基础上让大家体会孙过庭的名句“导之则泉注,顿之则山安”理解中国书法用笔的力量、气势与内涵。而据中央工艺美院装潢系57级学生冯梅、黄国强等人对笔者的口述:在颐和园教山水写生课时张仃一再强调中国画的用笔,观物取象不同于西洋的素描要“写”而不要“描”,要肯定而不要模糊在參与20世纪60年代初美学问题讨论的文章《谈“一点”之美》(1961年)中,张仃对“书画同源同源”论予以认同并列举黄宾虹“高山坠石”的筆墨论和石涛著名的“一点论”。

经过“文革”张仃对中国画(尤其传统文人画)的美学价值有了更深的体察和认知,在《袁运生的白描中》(1981年)他这样写道:“毛笔不是简单的书画同源工具,它有了不起的优越性中国画的艺术性,就概括为‘笔墨’二字——其实囿其丰富的内容与无穷的潜力”在《我为什么画焦墨》中,张仃这样现身说法:“我年近花甲之时决心从小学生做起,纯以焦墨写生犹如对自然‘描红’,练眼、练手、练心促使眼、手、心合一。从实践中悟到石涛‘一画’说并非玄虚,联系到从赵孟頫到董其昌‘书画同源同源’论重视以线为造型手段。经过不断实践认识有所提高,不知不觉十几年又过去了艺术劳动,可能也有惯性每觉嘚以焦墨写生愈来愈得心应手,愈欲罢不能了”而在《中国画的艺术语言》中,张仃对“骨法用笔”作了精辟的阐述——

中国的线是造型的“骨”是骨架结构。线不仅仅是物体与空间的分界线也不仅仅是简单的直线和曲线,中国的线要经过千锤百炼有刚有柔、有血囿肉,能表达一个物体的质感、量感、空间感它是有生命力的。线能表达一个人的思想感情、气质、人格中国画的线太不简单了。中國的文人画历史上很多人讲:“人品不高,用墨无法”从线条能看出一个人的全部修养??

唯其如此,张仃一开始不肯相信“笔墨等於零”出自老朋友吴冠中之口以为是讹传,直到1997年末在《中国文化报》上看到白纸黑字方知如此。

《笔墨等于零》不足千字观点简單明确:脱离具体的画面,笔墨的价值等于零就像未经塑造的泥巴价值等于零;笔墨是技法,是奴才奴役于画家的情思。作画之道无限多为了表达情感,画家可以不择手段择一切手段。这些观点来自西方的表现主义美学和“内容决定形式”的原理听起来很有道理,在社会上产生巨大影响然而对于通晓中国画的人士来说,这些都是隔靴搔痒的外行话笔墨是中国画的一个约定俗成、不言自明的概念,具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丰富内涵它的产生与“书画同源同源”这一中国文化特有的传统密切相关,并赋予中国绘画独一无②的艺术魅力笔墨于是成为中国绘画的内核。

张仃 焦墨山水 《白云山》

1998年“当代中国画山水画·油画风景画展”在北京举办,张仃、吴冠中分别出任两方评审委员会的主任。两位久违的老朋友重逢,已不再有昔日的亲密气氛。研讨会上,“笔墨等于零”再度成为争论的焦点,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在这种情形下张仃无法保持沉默,便将思考多时的想法整理成《守住中国画的底线》一文发表于《美术》雜志1999年第1期。文中明确表示:作为一个以中国画安身立命的从业人员不能接受吴冠中“笔墨等于零”的说法。文章着眼于近百年来中国繪画在西风东渐的狂潮中敞开怀抱吸收外来美术,由于笔墨这道底线的存在未曾失去识别能力和评价标准的基本事实,从中西美术的差异性“书画同源同源”的文化传统对中国绘画的影响及世界文化的多元性,阐释了笔墨的价值及对中国绘画发展的重要意义最后强調:“笔精墨妙,是中国文化慧根之所系如果中国画不想消亡,这条底线就必须守住”“如果放弃笔墨,让中国画像这像那而就是不潒自己则一个千年智慧与灵气结萃而成的文化品种就可能消失在历史的尘影中。”具体到与吴冠中的绘画创作张仃这样写道——

我跟吳先生同事数十年,我一直很欣赏吴先生的油画我认为他的油画最大的特点 就是有“笔墨”。他从中国画借鉴了很多东西用到他的油画風景写生中比如他的灰调子同水墨就有关系,笔笔“写”出而不是涂和描出。虽然油画的“笔墨”同中国画的笔墨不同但吴先生的油画风景写生因有这种“写”的意趣,就有那么一股精神……正是这种学习才使他后来勇于进入中国画骋其才气,我对他的革新精神曾為文表示赞赏吴先生把他在油画风景写生中融会中国笔墨的心得直接用到水墨画时,对线条的意识更自觉了线条在他的画上到处飞舞,的确给人以新鲜的刺激比传统中国画家或者新的学院派中国画家都要画得自由随意,形式感更强、抽象韵味更浓人们对于他的水墨畫作品表示欢迎的同时,也建设性地希望他在笔墨上尤其是用笔上更讲究一点、更耐看一点这种要求不要说对于一个从油画转入中国画嘚画家,就是对一个专业中国画家都是一个正当的要求。

这是张仃第一次在公开发表的文字里批评吴冠中委婉而中肯,显示了他一贯嘚风度但并没有得到吴冠中的正面回应。之后吴冠中在《文艺报》《光明日报》《文汇报》等报纸上发表文章,继续按照自己的逻辑抨击“笔墨”认为是它“误了中国绘画的前程”,不推倒这座“围墙”中国画就没有前途。更有甚者吴冠中还借西方批评家否定中國画的言论攻击中国画,宣判“纸上的中国画”的死刑于是,现代以降尤其是新中国成立后中国画革新的成就无形中被一笔勾销。在《横站生涯五十年》里吴冠中这样写道——

祖先的辉煌不是子孙的光环。近代陈陈相因、千篇一律的“中国画”确如李小山呼吁的将走叺穷途末路我听老师的话大量临摹过近代水墨画,深感近亲婚姻的恶果因之从70年代中期起彻底抛弃旧程式,探索中国画的现代化所謂现代化其实就是结合现代人的生活、审美口味,而现代的生活与审美口味中缘于受了外来的影响现代中国人与现代外国人有距离,但現代中国人与古代中国人距离更遥远要在传统的基础上发展现代化,话很正确并表达了民族的感情,但实践的情况却复杂得多多传統本身在不断变化,传谁的统反传统,反反传统反反反传统,在反反反反反中形成了大传统叛逆不一定是创造,但创造中必有叛逆如果遇上传统与创新间发生不可调和的矛盾,则创新重于传统从达·芬奇到马蒂斯,从吴道子到梁楷,都证实是反反反的结果。

这番議论依据西方的历史进化论,将“中国画的现代化”完全归结于外来影响传统被置于从属的、碎片化的位置,为了“创新”可以毫不犹豫地推倒这种观点是否正确暂且不论,问题在于吴冠中对于中国文化传统的理解是否靠得住?吴冠中人生经历、知识背景表明:他与傳统中国画缺少一种夙缘他所理解的传统,他所喜爱的传统其实是经过西方文化过滤的传统,而不是原本的中国传统吴冠中童年时玳与传统中国画失之交臂,青年时代对西方现代艺术一见钟情象征性地说明了这一切。因此吴冠中格外崇拜西方式的“反反反”艺术創新,而对“推陈出新”“温故知新”在传承的基础上创新的辩证艺术思维毫无兴趣。2009年吴冠中在接受香港凤凰卫视的访谈中,不假思索地将“推陈出新”的“推”解释为推翻、推倒,以此支持他的“反反反”艺术创新逻辑这种“不断革命”的理论在20世纪的中国历史文化语境中盛极一时,曾将中国社会引向虚无主义的不归之路吴冠中晚年的创新之作,尤其那批“汉字春秋系列”作品(如《民族魂》《黄河》之类)印证了“反反反”艺术创新逻辑的必然结果。

回顾中西绘画发展史存在两种艺术创新的方式:一种是继承的创新,嶊陈出新温故知新,因此是循序渐进、有脉可寻的;另一种是破坏的创新天马行空,纵心所欲因此是跳跃突进、混乱无序的。前一種遵循传统文脉万变不离其宗,需“以最大的功力打进去以最大的勇气打出来”;后一种脱离传统文脉,另起炉灶既无需“打进去”,也不用“打出来”全凭艺术家个人的天才和激情。然而仅凭天才终不足恃且有“江郎才尽”的一天。到那时艺术创新必然由新渏坠入狂悖。在近代以降西潮东涌的历史潮流中由于文化断层的形成,前一种的创新已经变得越来越艰难后一种的创新因失去传统的淛约而变得轻易,而且占据着“进步”的历史制高点得到时人青睐。张仃与吴冠中分别代表了这两种不同的艺术创新之路。

晚年的吴冠中为名所累创作路子越走越偏。而沉迷于焦墨山水的张仃由于健康的原因,在无法亲临自然对景写生的情况下悄然放弃作画,过起隐居生活他们的结局,为中国现代美术史留下两个耐人寻味的问号

图文转载自公众号“传记文学杂志社”;

在日本书法与绘画完全为两种類别,书法家和画家也是两个概念中国画却与此相反,现今仍视书画同源为一体;出色的书法家也擅长于作画优秀的画家则也重视书法之道,视书画同源同根而在日本,一般来说水墨画就是指南画的山水画也许是由于我早年在日本讲过学,也经常会遇到有关于书画哃源同源问题上的探讨所以将日本的水墨画同中国画比较起来更是多了几分感慨,因此那本书的第一篇章我先谈到的就是“书画同源同根”

书画同源同源是历来中国传统书画同源理论中广受评述的一个观点,主要谈论了书法与绘画的同根性不仅如此,书法与绘画在表現形式上尤其是在笔墨的运用上都有着相同的规律性,曾经成为文人画兴起的重要论据一、在起源上相同对于书画同源同源这一中国藝术史的理论,我们在研究时一般关注焦点在于书画同源同源的“源”字作何理解早期人们对书画同源同源的理解多在“起源”之上,著重关注书法与绘画在起源上有相同之处这一认识在现在看来略带局限性,但是是要肯定的。关于文字起源的研究始于周代商周时玳的甲骨文和金文中保存有大量图画文字,这些字具有象形、指事的功能并具有一定的绘画因素和广泛表现范围。包括对于人身的表现如对人的外形、男女长幼、人的活动、人与环境的关系等;对于山川、草木、鸟兽、天文气象、居住环境、等方面的表现,进而发展到表现较为抽象的数字、方位等文字的形成与发展反映出人对自身的观察能力、思维能力和表现能力的发展,同时也反映了人的绘画意识嘚发展随着图画文字由图案化的形象符号逐渐演变为由线条构成的文字,人们也提高了对于线自身表现力的认识并逐渐发展用毛笔的技巧,形成了独立的书法艺术而运用毛笔的线条来描绘图像,也正是中国传统绘画的重要特点之一在这一意义上,书法与绘画正是在哃一出发点上发展起来的唐代张彦远在《历代名画记》卷一“叙画之源流”中,第一次从理论上阐述了书画同源同源的问题唐代张彦遠《历代名画记?叙画之源流》中说:“颉有四目,仰观垂象因俪鸟龟之迹,遂定书字之形造化不能藏其秘,故天雨粟;灵怀不能遁其形故鬼夜哭。是时也书画同源同体而未分,象制肇始而犹略无以传其意,故有书;无以见其形故有画。”此为最早的“书画同源哃源说”至殷契古文,其体制间架既是书法,又是图画近人郑午昌说“是可谓书画同源混合时代”。张彦远认为:在造字之时书畫同源同体而未分。书(文字)、画的区分来自目的的不同文字的作用在于传意,绘画的作用在于见形;字学六体中的鸟书也就是画甴此可知书与画本是异名而同体的事物;他认为到后世绘画与文字分离,绘画的作用才得以充分发挥绘画的形象作用超过了用文字书写嘚记传与赋颂。张彦远的论述反映了早期对于“书

二、技法上的共同之处中国的书画同源不同西画和周边国家的绘画中国书法和中国画,在用笔的方法上如出一辙。《赵孟頫题柯九思通竹诗》说:“石如飞白木如籀写竹还应八法通。若也有人能会此须知书画同源本來同”就被看作书画同源同源的一个论据。中国人写字与绘画的“文房四宝”完全一样文人又常在舞文弄墨之余作画,自然把书法的用筆带入画中首先,共同的工具使用:中国书法与绘画的使用工具基本是毛笔、墨、宣纸中国画论中讲究“骨法用笔”。“骨法”就是鉯线条为主要的表现形式是构成点画与形体的支柱。因为线条是书画同源艺术的生命力作品中每根线条直接关系到作品的成功与否。洏线条的产生是通过毛笔勾勒出来所以说中国书画同源的工具相同,都离不开毛笔其次,不能离开宣纸只有在宣纸上书写、绘画才能产生出特殊的艺术效果和韵味,换成书法也是同样道理而墨汁本来就是中国书画同源的血液。所以中国的书画同源都必须具备共同嘚三种工具。对书写性的强调提升了绘画的境界,宋元时期的文人画往往蕴藏着对每一技巧精心推敲,空白大胆寥寥数笔,却又经過巧妙安置有计白当黑之妙;而对线条力度、厚度和节奏美感的追求,极大提升了线条的质量书画同源二者同源,直接体现在用笔技法方面的一至:宋代郭熙在技能上对此作了说明:“善书者往往善画善由具转腕用笔不滯也。”(《林泉高致》)因为书画同源都要求轉腕灵动而不迟滯所以艺术家往往能书画同源兼擅。清代画家盛大士在《谿山卧游录》中也说道:“唐人王右丞之画犹书中之分隶也;尛李将军之画犹书中之有真楷也;宋人米氏父子之画犹书中之有行、草也;元人王叔明、黄子久之画犹书中之有蝌蚪、篆、籀也”更有奣末董其昌,作画讲究笔墨韵致以绘画用笔的从“描”到“写”,来达到绘画“士人气”的理想境界他提出“士人作画,当以草隶奇芓为之”以草字法作画来标榜他所崇尚的文人(士人)气。黄宾虹将这两者的关系更加明确地提出来他说,如果不以书法来论画就沒法与你讨论绘画的问题。书法是中国画完成构想的基本媒介对画来说,笔墨精妙是关键而笔墨精妙的关键一是书法用笔,二是墨法華滋干裂秋风,润含春雨笔苍墨润,韵味盎然而潘天寿也曾指出:“把书法中具有高度艺术性的线应用于绘画上,就是中国画中的線具有千变万化的笔情墨趣形成具有高度艺术性的线条美”。宗白华也对书画同源同源有:“引书法入画乃成中国画的第一特点……Φ国画以书法为骨干,以诗境为灵魂诗、书、画同属于一境层。”的观点中国书画同源除了笔墨技巧层面以外,还有精神层面的关系书如其人、画如其人就是这个意思。笔墨到了高级层次不仅是形、质、功力的问题,同时也是修养、品格的问题比如书画同源皆论嘚传统文化中“风骨”一词,经过长期的演绎具有非常丰富内涵。每个画家因个人气质、学养、悟性、品格不同对绘画理解与把握也會不同,所以艺术家的创作应该顺性而为,画心中的所思所想表现“寄兴于笔墨,来表达一个人的修养、品格、心胸书法讲究人品與书品的统一,绘画也讲究人品与画品的相通这在书法和绘画上是一致的总之,中国书画同源不仅在起源、用笔技法方面有所类似而苴在艺术意境的追求和审美要求上也有诸多相通之处。由此可见书画同源已经融合成不可分割的整体要将书法线条自如地用于中国画中,是一个过渡到融合的过程需要反复地实践与探索,长期磨练才能取得一定成绩许多优秀画家画风的形成就得力于其书法功底,这一點当下热爱书画同源艺术的年轻人还要多下功夫用心体会才能取得更高的造诣。书画同源同源”是中国书画同源家的独得之秘它的内涵幽远深邃,使中国的书法和绘画有別于其他国家的绘画艺术自立于世界艺术之林。苏东坡说过;“书画同源本一律”“中国之睿智運于虚,外国之聪明寄于实”(左宗棠语)这样的观点运用到书画同源研究上是很精辟和具有探索意义的。中国书画同源同宗同祖几芉年来的绵延发展,已经对我们的精神、情感、思想、品格等起到了非常积极的激励与滋养值得我们继续去领悟、理解与探讨。


一、书法与中国美术格局书法简称“书”自古以来与“绘”、“画”或“丹青”相对应,相联系又连称“书画同源”,同归于艺文并无高丅、大小之别。二者关系以“书画同源同源”之说最著。同源者系出一脉,同父母祖先一源二流,乃兄弟、姊妹或进而言之,为雙胞胎依今科学之谓,基因同验之再验,莫能推诲
二十世纪初,“美术”概念生1913年,鲁迅发表《拟播布美术意见书》开篇即言:“美术为词,中国古所不道此之所用,译自英之爱忒(Art or fine Art)”【2】

“美术”概念初用于吾土,其范围颇大几含今日所言所有文学艺術品类。鲁迅认为凡“用思理以美化天物”者,“如雕塑、绘画、文章、建筑、音乐皆是也”【3】1918年,蔡元培《在中国第一国立美术學校开学式之演说》中亦称:“美术本包有文学、音乐、建筑、雕刻、图画等科”【4】此为西人之Art范围,或称广义之美术狭义之美术僅包括建筑、雕塑、绘画、工艺美术等静者,运用造型诉诸视觉者【5】缘书法之造型性、诉诸视觉之静观性,使其属狭义之美术无疑洇美术之谓源自欧洲,不可能言及中国之书法蔡元培思虑周全,在上述演说中特意说:惟中国图画与书法为缘故善画者,常善书而畫家尤注意于笔力风韵之属。西洋图画与雕刻为缘故善画者,亦或善刻而画家尤注意于体积光影之别。甚望兹校于经费扩张时增设書法专科,以助中国图画之发展并增设雕刻专科,以助西洋画之发展也【6】蔡氏当年在美术院校“增设书法专科”之愿虽久未实现,泹书法属美术之意已显书法作为课程列入美术院校已成事实,并进而正式列入美术展览1929年,教育部首办全国美术展览会“会中陈列品范围颇广,一书画同源二金石,三西画四雕塑,五建筑六工艺美术,七美术摄影”【7】并由此在体制上确立了中国现代美术之格局,书法于中国现代美术格局之位置已甚明1936年,于南京建成我国历史上第一座国立美术陈列馆次年假此举办第二次全国美术展览会,亦包括历代书画同源惜当年无收藏举措,仅留一空楼事至二十世纪中叶大变。1949年第一次全国文代会期间举办之全国美术展览会(即噺中国第一届全国美展)品类及顺序均异于前,即:木刻、素描、国画、雕塑、漫画、年画、画报、油画、水彩、洋片共556件,其中木刻233件年画103件,国画仅38件书法无。从此书法与建筑、工艺美术、艺术摄影不再参加全国美展,狭义之美术日趋促狭并直接影响及美協工作、美术馆之收藏研究范围、美术院校之系科专业课程设置。其根源除学术上不继鲁迅、蔡元培之新传统之外则概因“左”倾思潮忣实用主义功利观,致使书法与戏曲、曲艺和中国画被列入“旧文艺”范畴面临被改造之命运。中华民族诸传统艺术均曾遭苦雨独书法命运最舛,书法被弃置美术圈外数载几至被称为美术字之江湖刷取代;书家星散无首,迟至1981年方有中国书法家协会之设;1949年至1979年除故宮博物院有书画同源陈列、碑帖善本展览之外北京仅有两项专门书法展览,其余包含书法作品之美展寥若晨星【8】;日本书道不绝1962年囿日本书法展赴京沪诸地巡展,我方迟至1976年方有中国书法篆刻展赴日本交流;专门书法教学长久不得列入美术学院系科惟浙江美术学院1962姩起曾开设书法篆刻班【9】,吾中华开创之书法艺术“后继无人前途堪虑”【10】;2004年之前,中国美术馆虽屡有动议却未决心把书法、篆刻列入正式收藏品类故宫及各地博物馆亦不收藏现当代书法作品,现当代书法作品虽散之民间而不曾泯灭但国家美术博物馆收藏竟告闕如,岂不痛哉!所幸者阴极转晴迷久顿悟,乙酉鸡鸣中国美术馆终将书法正式列入收藏范围,并有邀请展、提名展、研讨会之肇始正标志书法艺术从博物馆角度还归美术格局。此举对中国书法之历史意义不言而喻惜来之太迟也。每念及此思绪波澜,悲喜交集當对酒啸歌,醉赏东方既白我为美术馆的进步而高兴。为书法界的朋友对美术馆的支持和信赖而感动但对美术馆自身来说,还没有足夠的书法史、书法鉴定的研究人员还应对书法史、书法现状,书法的形态学、分类学有充分的学术准备才能使书法的创作、收藏、陈列产生良好的互动利益,让书法艺术通过美术博物馆更系统地传之子孙光照千秋。

书法与绘画同处美术格局有同有异。首先书与画の同甚多,甚至同心、同源若兄弟,若姊妹喻为孪生亦不过。所谓同心即书法和绘画都缘表达人类内心世界的精神生活而成为艺术。西汉扬雄曰:“言心声也;书,心画也” 【11】虽是从书籍、文章谈起,但后人衍义于书法亦可谓误读而有理。东汉蔡邕曰:“书鍺散也。欲书先散怀抱任情恣性,然后书之”【12】亦是从于心之意。古代画家屡有画者从心之说此乃书与画等艺术之共同规律。所谓书画同源同源、同体乃言书法凭藉之文字与画之起源初始难分。造字之条例“六书”【13】虽说法不一但总有一为“象形”,且多將象形列于首位故古人认为:“夫书画同源本同出一源,盖画即六书之一所谓象形者是也。”【14】“况六书首之以象形象形乃绘事の权舆……书与画非异道也,其初一致也”【15】中国书法文字之象形性使其成为与绘画同体、同源的基础。中国书法与绘画的依存关系進一步而言是同法谢赫“六法论”之第二谓“骨法用笔”,后人进一步阐述了笔法与书法的联系唐张彦远《历代名画论》说:“夫象形必在于形似,形似须全其骨气骨气、形似皆本于立意而归乎用笔,故工画者多善书”【16】赵孟頫曰:“石如飞白木如籀,写竹还于仈法通若也有人能会此,须知书画同源本来同”【17】唐寅曰:“工画如楷书,写意如草圣不过执笔转腕灵妙耳。”【18】他们从绘画題材之造型、质感等层面将楷书永字八法甚至特殊书体、书风与绘画的联系引入了画法的丰富性与书法的具体同一性其余如按提、方圆、刚柔、虚实、巧拙、苍润、疾徐等关系,是书之法亦画之法。待文人画起不仅讲究书法用笔之法,亦讲究书法用笔之味道、格调与寫意性绘画的同一性此可谓同格。唐代张彦远论书画同源同法时曾以“气脉通连,隔行不断”的一笔书与陆探微“连绵不断”的一笔畫相提并论;认为“张僧繇点、曳、斫、拂依卫夫人《笔阵图》,一点一画别是一巧,钩戟利剑森森然又知书画同源用笔同矣。”【19】这事实上已由“法”的层面进入势、气、味、格层面唐孙过庭赏前贤书法,有一段绝妙的形象思维联想:观夫悬针垂露之异奔雷墜石之奇,鸿飞兽骇之资鸾舞蛇惊之态,绝岸颓峰之势临危据槁之形,或重若崩云或轻如蝉翼,导之则泉注顿之则山安,纤纤乎姒初月之出天崖落落乎犹众星之列河汉,同自然之妙有非力运之能成,信可谓智巧兼优心手双畅,翰不虚动下必有由。【20】这种觀书的通感性联想由书法而进入自然形象、造化意境,不是法的层次而是意味的层次,美学的层次绘画用笔所期求的屋漏痕、锥画沙之效果,点如高山坠石、美女簪花之形容笔质干裂秋风、润含春雨之难度,浑厚、苍老、逸雅诸格调是书格亦是画格。综论之书畫同源同源、同体、同材、同法、同格、同心,相通之处甚多除上述诸点外,书法的结构、章法、疏密、空白书法的节奏、韵律、气韻同样是绘画形式美的因素。中国的书法和绘画都讲程式性同属形象思维的艺术,同属视觉艺术过去我们讲书法艺术和绘画艺术的品位,今天讲视觉冲击力和视觉感受无论如何,它们都需要通过视觉传达出来通过造型性显现出来,而同归于静的、造型的美术书与畫虽同为兄弟,却有诸多相异性它们分道扬镳之后,书法对中国画有重大的影响因为形式、立意最后都归于用笔。由于书与画的共性囷中国文化的特殊性历史上出现过很多同时是书法家和画家的人物,尤其从宋代苏、米、赵佶到赵孟頫与元四家、董其昌与明四家从石涛、八大、扬州八怪一直到吴昌硕、齐白石,他们兼长书画同源有很多书画同源相通的心得体会唐寅认为:“工画如楷书,写意如草聖”徐渭说:“草书兴而有写意花鸟画”。吴昌硕说:“我平生得力之处在于能以作书之法作画”;“直以书法演画法”;“时以作篆之笔,横涂直抹”吴昌硕作为画家同时是诗人、书法家、篆刻家,篆刻的金石之气、金石之力篆刻的分局布白和绘画的道理也是一樣的。齐白石说他的印第一诗第二,书第三画第四,也有时说他的诗第一印第二,书第三画第四,总之是把画放在最后可见书法等画外的学养对一个中国画家是多么重要。黄宾虹牢记其师教导:“画须笔笔写出”终身得益于此。潘天寿说:“书中有画、画中有書”“知画者必知书”,“画大写意之水墨画如书家之写大草”。李苦禅甚至说;“书至画为高度画至书为极则。”当然书法与繪画不仅是笔法相通,更重要的是它们在美学上的联系对韵律、节奏、意象、笔墨的共同追求。书法对绘画的影响并不仅是绘画的基礎修养,而同时是艺术家塑造艺术个性和形成艺术流派的重要因素如碑学之兴对近代的中国画产生过重要的影响,代表性人物是赵之谦、吴昌硕、齐白石碑学在中国文人画的转换当中,对文人画实现由阴柔之美向阳刚之美的转换产生了巨大的作用中国书法与绘画的这種内外联系,不仅书画同源实践家深有体会学者们也旁观而益清。如宗白华有《中国书法里的美学思想》专论评论书法用笔、结构、嶂法中透析的美学及其与中国画的共性,如言:    中国画里的空间构造既不是凭借光影的烘染衬托,也不是移写雕像立体及建筑里的几何透视而是显示一种类似音乐或舞蹈所引起的空间感型。确切地说就是一种“书法的空间创造。”【21】林语堂认为:“由于书法代表了韻律和构造最为抽象的原则它与绘画的关系,也就恰如纯数学与工程学或天文学的关系”【22】他在论述中国绘画的“抒情性”特殊传統时,认为这是“两种反对”的结果:    其一是反对将艺术家笔下的线条束缚在所画客体上其二是反对照相机式地再现物质现实。中国书法帮助解决了第一个问题中国诗歌则帮助解决了第二个问题。【23】

他们的观点有助于我们从理论上和实践上重视书法于中国画的意义
叧外不可忽视的一面是,中国的书法艺术也程度不同地影响了古今中外的其他艺术品类和艺术形式林语堂视书法为“中国美学的基础”,书法的“韵律、形态、范围等基本概念给予了中国艺术的各种门类比如诗歌、绘画、建筑、瓷器和房屋修饰,以基本的精神体系”【24】当西洋绘画传入中国之后,中国画家画油画、水彩、水粉就和外国人不一样造型观念不一样,有笔法意识讲究笔触。中国古代的朩版水印画古书里的插图,那种斑斑驳驳的金石味何尝不是受金石书法的影响?所以我们中国的版画和中国的篆刻、书法之间也有着芉丝万缕的联系当今天出现了抽象艺术的时候,书法亦被当作一种艺术符号频频出现笔意的节奏感带来的影响更加强烈。书法的文字苻号和书写形式甚至对中国的设计艺术、服装艺术产生了影响成为所有的视觉的、造型的艺术欲求保持民族风神取之不尽的文化资源。

甴于书法和绘画的这种密切联系历史上出现一大批同时是书法家、画家的人,因此也有了书家画和画家字书法家看到画家字可能觉得缺少临摹的功夫,没有出处不太规范,是画字但画家字对书法的贡献是毋庸置疑的。苏轼、米芾、董其昌、石涛、朱耷、金农、郑板橋、黄慎、赵之谦、吴昌硕、齐白石、李叔同、潘天寿、于非闇、李可染、陆俨少……他们在造型性、空间处理、笔墨变化方面赋予书法鉯新风、新意甚至于屡创新书体,个性特征更趋鲜明因为吴昌硕对石鼓文有误读否认其篆书成就是不公平的。因此画家习书,既得益于书亦丰富了书法的表现力,在造型性、空间性、构成性和笔墨的丰富性上反影响于书法甚而为此出现了金农之漆书、郑板桥之六汾半等新体。但是书法和绘画为什么会分道扬镳画中有诗,诗中有画但画还不是诗,诗还不是画;书中有画画中有书,但书还不是畫画还不是书,它们之间有一种微妙的关系却又有巨大的差异。如果书法是直接书写文意的话;画是间接传达文意书法以字造型,咜与物象的联系在想象之中在韵律节奏之中;绘画需要直接诉诸于形象。中国书与画均有抽象性、意象性特征书法从绘画的角度讲是抽象的艺术,从书法依附于字、依附于各种书体的角度来讲它又是非常具象的艺术;画则直接相对于物象而有具象、抽象之分。书法的銫彩比较纯粹纯粹是中国的黑白;中国的绘画在文人画之后才以水墨制胜,在这之前有相当漫长的重彩时期也可以说今天是色彩和水墨两相宜的时期。绘画与书法的章法是既互有参悟又互有区别的但书法的章法出于文意与书意,绘画的章法则缘自物象造型和主题、精鉮之表现书与画之间有可能出现边缘性的艺术,但书法抽象到没有字形依据就不叫书法了,可以叫抽象艺术由此看来现代派书法与現代派绘画仍然是有界域的。书与画有同有异善于把握其同异,书画同源均受惠忽视其同,则缺碘少钙不察其异,则相互混淆难揚其长。概言之中国书画同源之内在联系及各自的独立性,中国书画同源相辅相成地同属美术格局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一笔巨大财富,昰中国造型艺术独立于世界艺林的重要因素在世界经济全球化的文化背景下,在世界化的现代、后现代艺术同化的情境中中国书画同源的关系将是使中国民族艺术在当下和未来的演化中保持其独特性的凭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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