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候的课本课本上有一篇国外小说:讲什么夫人,大概是交际花的意思!路上来不及取钱,就扔下玫瑰给乞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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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粉丽人》作者:蓬莱客(完结+番外)
晋江VIP完结+番外)
总下载数:10 非V章节总点击数:1319117   总书评数:9652 当前被收藏数:13812 文章积分:239,643,424&&
萧梦鸿小时候起就做梦,梦见另一个名叫萧德音的女子。
萧德音出身书香门第,美貌而有才女之名。十八岁时遵循婚约嫁入地位煊赫的高官顾家,成为了顾家儿媳。
她是北平社交界最引人注目的名媛之一,一举一动都能引领新生活风潮。
她的丈夫英俊、风度翩翩,是曾撩动了北平无数少女情怀的航空飞虎少校;
美貌、才名、金钱、地位、婚姻,她要什么有什么,在别人眼中,她的人生再圆满不过。
后来有一天,萧梦鸿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真的变成了萧德音。
但她梦里看到的一切,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萧德音离婚不遂,爱情背叛,身败名裂,丈夫冷待,夫家人厌恶,就连亲生父母,现在也视她为路人。
站在北平十二月没过了脚踝的雪地里,
打着哆嗦的萧梦鸿生无可恋脸.JGP:能让我睡一觉就回去吗?
一句话:顾长官,您的夫人要离婚!
架空百年背景,专注谈情说爱。
内容标签: 天之骄子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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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近代现代-传奇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 光影之梦
文章进度:已完成
全文字数:413348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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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完结文:
《美人事君》《金粉丽人》 《回到三十年前》 《穿越之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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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评分:&财富 + 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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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第 1 章
  萧梦鸿是建筑师。或者说,未来的建筑师。
  女人学建筑,本就不多见,偏她仿佛天生就吃这口饭的,才华横溢,大学力压土木系**雄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全额奖学金顺利进入麻省理工深造,再次以优秀成绩毕业后,在极负盛名的美国SOM建筑设计事务所谋得了一席之位。
  就在她雄心万丈,准备正式进入这个西装裤的世界,为自己创一番事业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因为连续加班几个昼夜,身体一向没什么不良征兆的她,只不过趴在办公桌上眯了一眼,竟然就此再也没有醒来。
  她被同事发现送进医院后,已经晚了。
  医生宣告她的死亡。
  死于突发性心脏病。
  消息传开,所有认识她的人,包括导师、朋友、同事,都惋惜不已。
  一个才华横溢前途无量的年轻建筑师就这么没了。
  但是萧梦鸿自己却什么感觉也没有,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在她再次睁开眼睛之前,她又一次陷入了那个古怪而熟悉的梦境里。
  她从小时候起,梦里就时常会出现一个女孩。
  那个女孩名叫萧德音,按她对她在自己梦境里穿着打扮和周围环境的理解,萧德音应该生活于类似百年之前那个世界里。
  在梦里,她看着那个长得极其玉雪的小女孩读书、画画、写字,和慈爱的母亲撒娇,天真烂漫。
  第一次出现这个梦时,萧梦鸿还不以为意。
  后来,每隔一段时间,这个梦就会继续不同的片段。
  而且很奇怪,随着她的年龄增长,梦里那个名叫萧德音的女孩仿佛也随她一起长大。
  因为自己从小就失去父母,寄养在亲戚家长大。在一开始的惊诧过后,萧梦鸿不知不觉,在心里就把梦里那个陪自己一起长大的百年前的女孩视为最亲近的人。哪怕在梦里,自己永远只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出现,她们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有时候,萧梦鸿会有一种感觉,仿佛那个女孩就是另个世界里的自己。
  那个世界里,自己像个公主一样地被呵护长大,尽管她在现实里只是个孤女。
  就这样,这些年,萧梦鸿目睹了那个女孩长成花朵一样娇嫩动人的少女、最后在十八岁成人礼后,获得一桩非常好的婚姻,嫁为了人妇。
  萧梦鸿为梦里那个女孩得到的幸福而高兴,就好像自己得到了现实里并不存在的圆满人生一样。
  但是很奇怪,在梦到那个女孩结婚后,到现在为止,长达五六年的时间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停止做这个梦了。
  萧梦鸿感到挺遗憾,甚至刚开始有段时间,还有点不习惯。就好像生活里突然少了什么异样。后来因为学习工作太忙碌,精力几乎完全被占掉,渐渐也就不大想了,只是偶尔还会想起陪伴自己长大的那个奇妙梦境,想着如果梦里一切是真的,那个女孩现在应该在干什么。
  就这样一直到几天之前,有一天晚上,她睡着后,再次梦到了那个女孩。
  但是梦里女孩的境况已经发生了巨大改变。
  模模糊糊的,萧梦鸿觉得那个女孩的婚姻似乎陷入了一团糟,她也爱上了另一个男人,她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萧梦鸿当时很快醒了过来,为梦里的情景感到惴惴不安。
  就仿佛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
  她想努力再睡着,再继续梦,但失败了。
  即便她睡着了,梦境也成了一片空白。
  接下来几天,因为熬夜,她连睡眠都取消了,更不会梦到那个女孩。
  然后,就是现在的一切。
  萧梦鸿觉得自己头顶很疼,仿佛在什么地方撞了一下,还有一股温温热热的液体沿着她的脸颊慢慢地流了下来。
  她吃力地想张开眼睛,眼睛却仿佛被黏住了,用尽力气,才终于勉强睁开了一道缝。
  透过遮盖住眼睛的一绺乱发中间的缝隙,萧梦鸿模模糊糊看到对面有两个身影。一个男的,一个女的。
  萧梦鸿之前没见过这两人。
  男的二十多岁的样子,长相斯文,身穿民国时代的男性长袍,身上带了点艺术家般的气质。
  边上那个女的更年轻,剪着平耳短发,女学生打扮,样貌清纯。
  两人都是惊慌失措的样子。
  “怎么办白秋?她头流血了!会不会就这么死掉?”
  女学生脸孔苍白,死死攥住边上那个男人胳膊,盯着地上的萧梦鸿,眼睛里露出惊慌之色。
  那个被称为“白秋”的年轻男人,此刻比这女的也好不了多少。壮着胆子来到萧梦鸿边上,用颤抖的手探了下她的鼻息,可能是太过紧张的缘故,竟然没感觉到萧梦鸿微弱的呼吸,整个人仿佛被针刺了一下,猛地后退了几步,脸色立刻煞白。
  “不好了!我们快走!”
  女学生以为萧梦鸿死了,顿时面如土色,两人匆匆忙忙胡乱收拾了些东西,转身就要跑。
  跑了几步,男的忽然迟疑了下,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还倒在地上的萧梦鸿。
  “还不趁天黑快走!你还舍不得她?被人看到的话,我们都要完!”
  女学生跑到门口,发现男的没跟上来,压低声催促道。
  男的面露痛悔之色,冲着地上的萧梦鸿颤声道:“阿音,对不起,我以前是真的爱你,但我现在不敢爱了。我们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刚才我也不是故意推你的,是你要拿刀和我同归于尽……你在天之灵若是有知,求你原谅我吧!”
  泪光在他眼中闪现,他猛地转过头离去,到了门口,和那个女学生轻轻打开门,探出头张望了下,见门外走廊上空无一人,两人急忙离开。
  萧梦鸿一直迷迷糊糊躺在地上,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终于清晰了起来。
  头还疼的要命,脸、脖子都黏黏的,能闻到一股血的味道。
  她呻-吟了一声,挣扎着从地上爬着坐了起来,靠在墙边,睁开了眼睛。
02、第 2 章
  这里似乎是个阁楼房间,狭窄而阴暗,布置也凌乱简陋:墙角一张木板床,靠门口杂乱堆着些锅碗瓢盆。开了扇狭窄窗户的那面墙上挂了七八幅画,有素描、水彩,但大部分是油画。窗前原本有个画架,但可能刚才发生过推搡或者打斗,架子现在翻倒在地,旁边掉了把菜刀,桌上的颜料盘也泼洒在了原本被钉在画架上的那副油画上。
  画里是个年轻女孩的裸-体肖像,但还没完成。脸看起来就是和刚才那个叫白秋的男人一道匆忙离开的女学生。
  萧梦鸿打量完房间,依然无力地靠坐在墙边,闭了闭目,抬手去扶额时,看到自己的手腕内侧,吃了一惊。
  她的手腕上,有一道被刀片割过的还没痊愈的痕迹。
  并且,这只手也根本不是自己原来的手!
  从前在美国求学时,长达数年的时间里,她一直兼职打工,根本不可能保养出这么漂亮的手:白白嫩嫩,找不出半点疤痕。手指纤柔,留着精心染过蔻丹的指甲。并且,无名指指根还有一道淡淡的刚脱了长年戴戒指后留下的痕迹。
  萧梦鸿盯着长在自己身上的这只手看了几秒,迅速低头又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她穿了条带着满满年代感的浅紫色印花旗袍,外头罩了件网眼勾花的针织外套,脚上原本是双高跟鞋,但现在只剩一只,剩下那只……
  萧梦鸿看到了,就掉在了倾倒在地的画架边上。
  联想到刚才仓皇离去的一男一女,萧梦鸿心里模模糊糊冒出来一种奇异的感觉,但又觉得太过匪夷所思了。
  她扶着墙,慢慢从地上坐了起来,走到挂在门边洗脸架上的一面小圆镜前,鼓足勇气看了一眼。
  镜子里映现出一张萧梦鸿熟悉的脸。
  但却不是她自己原来的那张脸。
  她看到了她在梦里见过的萧德音!
  双眉修的细细,形如柳叶弯弯,琼鼻樱唇,皮肤吹弹可破,美的令她几乎无法呼吸。
  尤其是那双眼睛。
  萧梦鸿一直就知道,梦里那个叫萧德音的女子长了一双非常美丽的眼睛。目若含情,睫毛长而卷曲,眼角微微上翘。当她笑时,眼里便若含了流转宝光,没有人能挪得开视线。
  萧梦鸿定定望着镜子里的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心脏剧烈地跳动,
  “砰!砰!砰!”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粗暴的拍门声。
  萧梦鸿回过神来,扭头看了过去。
  “姓丁的!开门!你欠两个月的房租了,到底啥子时候给我?”
  一个操着上海话的中年女人声音传了过来。
  萧梦鸿立刻屏住呼吸。
  “我知道你在里头!你当躲就躲的过去了?再不给老娘房租,老娘叫人把你抓去黄浦码头做苦工还钱!”
  萧梦鸿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门外那个女人又骂了几句,见里头没动静,咚咚咚一阵脚步声,人终于走了。
  萧梦鸿慢慢透出一口气,无力地坐在了边上一条旧凳子上,发起了呆。
  操着上海话的女房东、黄浦江码头。
  看起来,这里应该是上海。
  萧德音的娘家在北平,夫家顾家也在北平。她怎么会只身来到了上海?
  回忆刚才一幕,又联想到几天前自己做的那个梦,萧梦鸿慢慢地把思路给连接了起来。
  如果没猜错的话,片刻前那个叫“白秋”的画家应该就是和她发生过感情纠葛的男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两人现在有了裂痕,白秋到了上海,身边有了别的女人,而萧德音……
  萧梦鸿抬手,再次看了眼自己左手腕上的那道割痕。
  萧德音应该是自己追白秋到了上海找到这里,然后双方发生冲突,这才有了自己刚苏醒时发生的事。
  萧德音母家本有名望,夫家更是地位煊赫,她的丈夫……
  萧梦鸿努力回忆四五年前曾做过的那个关于萧德音结婚的梦。
  梦里她没看清萧德音丈夫的脸。只依稀记得仿佛看到个背影。
  婚礼是西式的,似乎在教堂里举行。新郎黑色西装的背影英挺而伟岸,与身穿洁白婚纱的萧德音并肩站在一起时,宛如一对璧人。
  在外人眼中拥有如此完美一切的萧德音,结婚后的这四五年时间里,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致于导致了今天这样的一幕?
  更令萧梦鸿难以接受的,还是自己突然就成了萧德音的这个事实。
  代替梦里的那个女子,来到了这个原本不属于她的异世界里,往后她该何去何从?
  萧梦鸿忍住涌上心头的烦乱,朝放在墙角的那只像是萧德音随身携带的小行李箱走去。
  箱子上了把小锁。
  萧梦鸿捡起地上一个很精美的小手提袋,从里头找出一把钥匙,开了箱子。
  箱子确实是萧德音的。里头除了几件衣裳和简单的洗漱梳妆物件外,还有个手掌大的首饰盒。
  萧梦鸿打开了首饰盒。
  盒子里有些珠宝。最底层,压了一些钞票。
  看起来,萧德音是准备好了出来的。
  萧梦鸿把东西放了回去,继续发了一会儿的呆。
  天渐渐暗了下来,快天黑了。
  萧梦鸿的头还是抽痛。虽然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但摸一摸,手心依然能沾血。
  想起刚才照镜子时看到自己脖颈和脸颊都染了血,萧梦鸿决定先擦干净,出去找个西医诊所包扎一下伤口,然后找地方今晚先过夜。
  至于以后,到底是回顾家,还是干脆就此趁机隐姓埋名地找个地方落脚下来,彻底和萧德音的从前脱离掉关系,她现在还没想好。
  等想好了,再做出决定。
  萧梦鸿回到那面小镜子前,找到萧德音随身的一块手帕,沾了水擦拭完脸上和脖颈上的血污。
  身上那件外套也沾了血。
  萧梦鸿脱掉脏了的外套,从行李箱里另拿了件衣服加身上,捡起地上一个应该是萧德音所戴的帽,带着箱子便出了房间。下楼梯的时候,迎面遇到了个烫着头发、身穿旗袍的胖女人。
  胖女人手里拿了串钥匙,表情怒气冲冲的。
  萧梦鸿立刻联想到刚才拍门找丁白秋要房租的女人。
  这个胖女人应该就是刚才那个女房东了。想必这会儿拿来了钥匙要去开门。
  楼梯狭窄,胖女人一个人就占了大半的空间,看到萧梦鸿从楼梯上下来,停下了脚步,狐疑地盯着她。
  萧梦鸿若无其事地侧身从边上走了下去。
  胖女人扭头看了她背影一眼。大约是急着要开门,也没再管她,自己噔噔噔地继续上楼而去。
  萧梦鸿从丁白秋租住的这间筒楼里出来,站在了外面。
  这个地方应该属于贫民区。两边房子陈旧而破烂,弄堂狭窄而肮脏。
  她这个打扮,一出现在这种地方就非常显眼。住边上的一个女人正在门口扯着嗓子喊小伢回家吃晚饭,看到萧梦鸿,两个眼睛盯着她看。
  萧梦鸿沿着弄堂快步离开,在街头找了许久,最后终于找到一间西医诊所,进去包扎了下伤口。
  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
  可以想象旧上海入夜后的治安如何。萧梦鸿不敢在街上多停留,更不敢去住刚才在路边看到的那种写着什么“环球旅社”的门口有疑似花枝招展站街女的小旅馆。向医生打听了下,得知再过去几条街有个比较大的东方旅馆,价格也高些。戴上帽子出来拦了辆黄包车,找到后顺利住了进去。
  萧梦鸿的房间在三楼。房间还算干净。隔壁似乎住了一对带着小孩的夫妻。因为隔音效果不好,不时能听到女人呵斥小孩调皮,过了一会儿,又传来夫妻吵架的声音,有点吵。
  但这反而让萧梦鸿感到安心了不少。之前一直空落落悬着的一颗心,仿佛终于慢慢沉了下来。
  萧德音之前一段时间,健康状况应该一直不好。加上头又受了伤,找到住的地方,暂时安定了下来,萧梦鸿便感到整个人疲倦而无力。
  晚饭没吃,她也没觉得饿,牢牢反锁了门,和衣就上了床躺了下去。
  她人疲倦不堪,但脑子却很乱,加上隔壁不断传来各种嘈杂声,一时也睡不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着突然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一切,又想着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大约快十点,隔壁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萧梦鸿也闭上了眼睛。
  忽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乓乓乓”的拍门声。
  萧梦鸿猛地睁开眼睛,心跳加速。
  “德音!德音!”
  是个男人的声音。
  萧梦鸿从床上坐了起来。
  “德音!快开门!是我!大哥!我知道你在里头!”
  萧德音有个长兄,名叫萧成麟,在内务部任职。半个月前,顾家把以绝食作为反抗的萧德音送回了娘家。萧德音的父亲,立法名誉委员萧景月嫌女儿败坏门风丢了自己脸面,打了她一巴掌就将她软禁。母亲王氏和嫂子金玉凤轮流看着她,劝尽了好话,让她放弃离婚的念头。没先到一周前,萧德音在卧室里打碎了梳妆镜割脉,幸好发现的早,没什么大碍。但人晕了过去。
  萧德音的公公,现任司法部总长顾彦宗很快有望升任国务总理。萧家怕消息传出去又是个丑闻,到时顾家恐怕更愤怒,所以没敢送她去医院,叫了个熟悉的医生来家里看了下。
  之后几天,萧德音一直恹恹的,大部分时间躺着昏睡,也没再闹着要离婚。萧家人便放松了警惕。没想到当晚,萧德音趁着看守自己的老妈子睡着竟然逃走了。萧家发现后,大乱,立刻封锁了消息,严令下人一个字也不许透漏出去。萧成麟和父亲萧景月随后商量,推测她应该去了上海,自己当即就追了过来,找了两天,一直没她的下落。今天终于找到了丁白秋任职的那家画室,打听到住处,追了过去,却发现丁白秋人已经跑了,那个女房东见他问丁白秋,还扯着他要房租,被萧成麟给喝住,向她描述了萧德音的样子,问她有没见到过。
  从女房东口中得知妹妹真的来过这里,萧成麟又是愤怒,又是懊丧,撇下女房东继续四处寻找。毫无头绪之时,刚才在旅馆里忽然接到个电话,有人让他到这家东方旅馆来找,说完挂了电话。
  萧成麟也来不及问对方怎么知道的,恨不得立刻把妹妹带回去才好,当即赶了过来,照着电话里给的房间号找了上来。
  拍门声还在继续。
  萧梦鸿知道躲不过去了,定了定心神,下床过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个三十岁左右、穿西装、梳大背头,戴金丝边眼镜的男的。应该就是萧德音的哥哥萧成麟了。
  萧成麟一看到萧梦鸿,仿佛松了口气,随即冲进了房间,似乎在找人。见没有旁人,这才扭头沉着脸问:“丁白秋呢?他跑哪儿去了?”
  萧梦鸿站在边上,一语不发。
  萧成麟这才似乎刚留意到萧梦鸿头上有包起来的伤处,走到她面前,冷冷问:“你头上伤怎么回事?”
  萧梦鸿沉默着。
  萧成麟哼了声。
  “是被丁白秋打的吧?打的好。叫你也知道丁白秋这个贱种的真面目!”
  萧梦鸿继续沉默。
  萧成麟顿了一顿,语气略微缓和了点。
  “德音,该说的话,妈和你嫂子都已经给你说尽了。你闹成今天这样,不止丢顾家人的脸,也害我们萧家人出去脸上无光。我也没什么好和你说的了,跟我回去吧!你也别做梦想什么离婚了!顾家丢不起这个脸,我们萧家也一样!”
  萧成麟说完,过去提起萧梦鸿的行李箱就走了出去。
  门外同来的一个随丛进来,对着萧梦鸿恭敬地道:“二**,请跟我走吧。”
  萧梦鸿没有反抗。反抗也没用,她知道。
  她没有想到的是,萧家人这么快就找了过来。
  尽管她非常不愿意就这么回去,但她现在就是萧德音。到了这地步,也只能跟着萧德音的兄长先回去了。
  至于以后……
  以后真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萧成麟带着萧梦鸿离开旅馆,当晚便赶到了火车站,上了最后一班去往北平的夜车。找到车长说了自己身份,要一个包厢。
  车长毕恭毕敬地鞠躬赔罪,说包厢没剩了,最后一个,恰好刚被一个客人给要走。
  萧成麟从西装内兜里拿出皮夹子,抽出一张大钞。
  “去,把钱给他!让他让出来!”
  车长面露为难之色。见萧成麟盯着自己,无奈只好接过钱,说自己去试试。过了一会儿,面带笑容地跑了回来。
  “萧公子,里头那位客人答应了,让你们过去。”说着报上了包厢号。
  萧成麟扭头示意随行带着妹妹过去,自己也跟了上去。到了门口,推开包厢的门,脸色顿时变了。
  包厢里头,坐了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人,身穿军部制服,脚上一双长筒皮靴擦的铮亮,看不到半点灰尘。角落里有个很大的袋子。袋子口扎着,里头装的似乎是什么活物,正在不停地扭动,发出古怪的含糊不清的声音,但这男人一直低着头翻手里当天的一份晚报,表情淡漠,似乎根本没留意到口袋里的动静。
  萧成麟推开包厢门的时候,他抬起头,目光扫了过来。
  “长钧!怎么是你!不是说你还在中央航校吗!”
  短暂的愣怔过后,萧成麟反应过来,脸上立刻露出笑容,亲热地叫了他一声。
  这个年轻男人,就是萧成麟的妹夫,司法总长顾彦宗的儿子顾长钧,空军少校,在家排行第四,人称顾四公子。& && &&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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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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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第 3 章
  萧成麟毫无防备突然在这个包厢里遇到自己的妹夫——此刻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人。口中和顾长钧亲热寒暄着,心里却未免慌乱起来。
  自己之所以放下北平的一切追妹妹到上海要把她连夜带回去,就是唯恐时间长了会被顾家人知道。想着尽快把她弄回去死死看住了,自己妹妹制造的这又一个丑闻说不定也就被遮瞒了过去。
  他怎么也没想到,原本他一直以为应该还在中央航校的顾长钧竟然从天而降般地这样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萧成麟想让手下把萧德音赶紧带走,趁着没被妹夫发现前——但回过头时,发现迟了。
  妹妹已经出现在了包厢门口。
  萧梦鸿听到萧成麟的说话声,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对时,人已经被那个随从押了过来。
  她停在包厢门口,被动地对上对面男人扫向自己的目光,心里也随之也明白了。
  里头这个身穿军部制服的男人,应该就是萧德音的丈夫了。
  与自己从前经由梦境的惊鸿一瞥而留下的印象一样,面前的这个男人面容英俊,身条笔直,身上带着他所从事职业的特有的挺拔与英伟气质。
  但除了英伟,这个男人的气质里,还散发出了显而易见的冷淡和凉薄。
  他生就一双狭长凤目,形状非常好看,眼尾线条微微上挑,完美呼应了两道剑眉。
  这样一双眼,如果生在女子脸上,当明眸善睐,摄取人心。
  但长在他的脸上,配上过于挺的鼻,略薄的双唇,难免就令人生出怯于亲近的阴柔与凉薄感。
  这种凉薄,凭了萧梦鸿的第一感,出自这个人的骨血深处。
  他应该一向就是如此,而非仅仅是因为此刻,遇到了自己这个他显然十分厌恶的妻子。
  萧梦鸿刚和顾长钧短暂对视了一眼,立刻就垂下眼眸,视线落到了地面。
  或许,就是因为丈夫身上的这种冷淡和凉薄,才会令萧德音无法在婚姻里得到想要的,继而做出原本不该做的那些事吧?
  萧梦鸿垂下眼眸的时候,下意识地这样想道。
  顾长钧收回扫向妻子的目光,改而看向还若无其事和自己寒暄的大舅子,依然坐在座椅里,纹丝不动,只略微扯了扯嘴角,算是对大舅子方才那一番热情寒暄的回应。
  “我和德音……”
  萧成麟此时也没心情计较来自这个比自己小的妹夫的无礼和傲慢,回头看了妹妹一眼,心里迅速转动着念头,想着如何迅速圆场才能解释自己妹妹这会儿会出现在火车上的事实。
  “长钧,看到德音有点惊讶吧?”萧成麟打了个哈哈,“她前些天一直在家里,父母怕她闷,正好我来上海,也不是办什么正事儿,顺便就带了德音来散散心,正准备回北平呢。怎么这么巧你也在?什么时候离了航校的啊?”
  空军从陆军部独立出来正式建制还没几年,航校更是如此。顾长钧是经过层层选拔后首批赴美留学的飞行员之一,当时他十八岁,两年后以优秀成绩毕业回国,不久就奉父母之命和有婚约的萧德音结婚。婚后他也没经常留在北平,时常外出执行任务。尤其是三年前中央航校成立后,他一年里至少有一半时间都不在家。
  最近这两个月,因为空军部正在筹备建立航校分校,萧成麟听说他人都在航校那边。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了个正着。
  “刚前几天回的。”
  顾长钧终于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笑了笑,视线再次扫向萧梦鸿。
  萧梦鸿还戴着帽,以遮掩包裹伤处的纱布。但还是有一截纱布露在帽檐外。
  顾长钧看了眼露出来的纱布。
  “德音,”他忽然叫妻子的名,声音竟异常柔和。
  “你们不是要包厢吗?进来吧。我不但可以把包厢让给你和你哥哥,我还要送你一件礼物。”
  萧梦鸿抬眼迅速瞟了他一下。
  他正望着她,唇角微微上翘。那双狭长凤目里也含着浅浅笑意。
  如果不是知道他和萧德音的实际关系,就在这一刻,萧梦鸿差点会觉得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丈夫。
  在他含笑目光的盯视下,萧梦鸿觉得自己两边胳膊突然起了一片细细的鸡皮疙瘩,极力忍住了才没去揉。
  放在包厢角落的那只大袋子,刚才原本已经停止了蠕动。但此刻,里头那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忽然又动了起来,重新发出奇怪的含含糊糊的沉闷声音。
  萧梦鸿看了一眼袋子,心里突地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长钧,这里头装的是什么?”
  萧成麟也注意到了袋子,搭讪着问道。
  顾长钧微微一笑,走到了袋子前。
  脚上皮靴后跟在包厢地板上发出清晰的落地之声。
  他蹲了下去,开始解捆住袋子口的那根绳子,抽掉绳子,提起口袋抖了抖,只见一个五花大绑、嘴里塞满破布的年轻男人就从口袋里滚了出来。
  萧梦鸿一呆。
  萧成麟脸色更是突变。
  “丁白秋!”
  他瞪大眼睛望着地上那个男人,失声叫了起来。
  这男子正是丁白秋。
  丁白秋是个画家,算有才华。
  但怀才而不遇,自古以来就是许多才子的悲哀。
  丁白秋也逃不出这个魔咒。
  他是三年前来北平的。原本雄心万丈,想要在北平一鸣惊人扬名立万。屡屡受挫之后,无奈受雇于一间著名的画廊,画给人捉刀的署名画。虽然不至于三餐不继,但对于丁白秋来说,这无疑是一种巨大的耻辱和失败。
  画廊出入的客人,非富则贵。
  丁白秋就是在画廊里认识萧德音的。
  两人相识于一年之前。
  他给萧德音画了一副非常完美的肖像油画。
  萧德音本身也工于绘画,但只学传统国画。接触画室后,渐渐对西方油画起了兴趣。
  一来出于兴致,二来,也是为了打发时间,丁白秋就这样成了她的老师。两人渐渐熟悉起来。
  丁白秋自然知道萧德音。
  北平高官陆家的儿媳妇,年轻、貌美、北平文化圈里著名的才女。
  他很快暗中迷恋上了这个高贵的SHAOFU妇。在两人渐渐熟悉,得知萧德音的丈夫时常不在北平,夫妻聚少离多,而萧德音显然闺中寂寞之后,他便意识到自己也并不是没有机会得到这个原本他只能仰望的女子。
  他幻想着自己能抚慰她的闺中寂寞,而这个美丽的高贵SHAOFU妇也能成为自己的红颜知己。
  怀才不遇的穷困艺术家遇上了沙龙里懂得欣赏艺术并且富于同情心的美丽寂寞贵妇,两人继而结下情缘,百年之后,当年的穷困艺术家功名成就,而后人在追忆录里提及这段情缘,便也成了一段佳话。
  这种来自西方世界的关于艺术家生平轶事的风流桥段,他非常熟悉,并且在内心深处,也不是没有暗暗期盼过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所以虽然知道这是在玩火,但丁白秋还是抑制不住内心那种热烈蓬勃的渴盼和倾慕,开始想方设法暗中追求她。
  萧德音很快就坠入了情网。
  她是一个感情敏感而丰富的女子——许多文学艺术方面的才女大抵都是如此。
  在结婚之前,她期待自己未来的丈夫应当与她志趣相投,心有灵犀,二人晨起观花,日落赏月。
  但遵照父母之命结婚后,丈夫顾长钧显然不是这样的人。
  虽然他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在外人面前,举手投足也充满绅士风度,被社交圈戏称为穿军装的绅士。但萧德音很快就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表象。
  顾长钧并不像他外在表现出来的那样,是个真正的绅士。
  绅士大约只是他的习惯表象而已。
  真正的他生性冷漠,沉默寡言。娶了萧德音这么一个美丽的妻子,即便是在新婚时,他仿佛也没表现出过多的热情,他对她的世界不大过问,也不大关心,总是忙碌于自己的事。即便婚后第二年她怀了孕,后来不慎摔了一跤落了胎,他回来也只是安慰了下她而已,并没有过多的柔情表现。
  萧德音内心的失望可想而知。
  后来,夫妻经常连着三两个月不得见面也是司空见惯。结婚几年之后,有时候面对突然归家的丈夫,萧德音甚至会感到对方如同只是个熟悉了彼此身体的陌生人而已。
  就是这样的情况之下,她遇到了丁白秋。很快发现,自己和这个年轻的画家竟然如此谈得来。
  他知道她想什么。懂她的一切。温柔而体贴,浪漫而多情。
  就像一片干涸了许久的心田,忽然遇到天降甘霖。
  她无法抑制地爱上了这个丈夫之外的男人。
  一切都顺理成章起来。他们开始频频私会,陷入了热恋。
  和北平富贵圈里不少表面看似风光,实则手头并不宽裕的大家族SHAOFU妇不同,萧德音不缺钱。
  在她的暗中资助下,很快,丁白秋就开了自己的画室。除此,萧德音利用自己在北平文化圈的名气,也成功地将丁白秋介绍了进去。
  丁白秋本身确实有点才气,现在有了门路,名气很快就响亮了。他的事业开始起色。
  他朝他的理想迈进了一个大步。
  但是丁白秋渐渐也开始感到并不满足。
  在他的设想里,灵与肉的结合才是艺术家和贵妇人的相处模式。
  但是萧德音却和他一开始想的有点不一样。
  萧家书香门第,祖父及曾祖都是前清有名的官员。到了现在,萧家家主萧德音的父亲也依然崇尚儒学,反对西化。
  萧德音虽然堕入了他织就的情网,但在正统教育下长大的她,从本质上说,依然很保守。
  她拒绝了他要给自己画人体肖像的请求,在他求欢时,更是表示,她其实对自己的现状感到内心非常不安。
  她说自己爱他,想和他共度一生,所以现在更不能轻易就和他发生关系。
  她想在自己离婚,和丁白秋正式结成夫妻后,再把完整的自己完全地奉献给他。
  丁白秋对此虽然感到失望,但也无可奈何,打算耐下性子慢慢地来。总有一天,他能把这个美丽的贵妇人给彻底弄到手。
  但是事情的发展,却渐渐脱离了他的控制。
  原本他以为,萧德音说要离婚和自己结婚,不过是想想而已。毕竟,以她的家世,无论是娘家还是夫家,都绝不可能会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情。
  所以起先他也没在意。
  他没想到的是,萧德音竟然来真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半年之后,两人交往的传言渐渐开始在社交圈传播。有一天,萧德音神情激动地跑了过来找他,说自己已经向夫家提出了离婚的要求。
  她的公公顾彦宗是司法部总长,据说很快有望升任国务总理。
  这样的家庭里,儿媳妇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该会产生多大的震动?
  丁白秋当场就惊呆了,好不容易才劝走情绪激动万分,哭泣着表示自己一定要抗争到底的萧德音,让她以后千万不要再提这个。
  随后,他就陷入了巨大的惶恐里。
  这样的萧德音,并不是他想要的。
  厄运很快就降临了。
  第二天,丁白秋的画室就被北平警局给封了,他人也被抓了进去,和流氓地痞关在一个监室里,天天挨打,半个月后,才终于被释放了出来。
  这事是顾家还是萧家干的,丁白秋不大清楚。但他心里雪亮,这不过是他们给自己的一个小小警告而已。
  如果他还敢再与萧德音往来,接下来等着他的,就绝不是简单的牢狱之灾了。
  丁白秋惶恐如同丧家之犬,第二天就离开了北平逃到上海暂时落脚了下来。
  这是发生在半年前的事了。
  这半年里,丁白秋几度搬家,在渡过了起头那段惶惶然的难熬日子后,向北平的一个PE朋NG/友偷偷打听消息,得知顾家已经把这事给按了下去,萧德音也很久没在社交场合露面,似乎风平浪静了,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为了谋生,他只能重新给画室捉刀,又兼职了一个给大学生教授西方美术的课程。
  随后他遇到了一个来自北平的女学生。
  女学生以前就知道他的名字,对他十分倾慕,更同情他现在的遭遇。两人很快就同居了。
  然后,就是三天之前的那件事了。
  已经消失了半年之久的萧德音竟然突然来了上海。经过打听,找到了他现在住的这个地方。
  当时他正在替这个女学生画着人体画。听到萧德音的声音,惊慌的丁白秋用布盖上那副画,让女学生穿好衣服躲进床底,这才去开门。
  萧德音进来后,精神就近乎崩溃,当场痛哭起来,说自己快要活不下去了,自杀未遂,从家来逃了出来到这里来找他,请求他带着自己一道离开,远远脱离她原本的那个世界。
  丁白秋自然不敢再染指于她。劝着时,萧德音无意发现了躲在床底的女学生,情绪激动万分,当场就拿了菜刀要砍丁白秋和那个女学生,厮打时,丁白秋把萧德音推倒,头撞到了桌角,萧德音当场倒在血泊里。
  丁白秋当时以为她活不成了,惊惧万分,和女学生收拾了简单行装就仓皇逃跑。在上火车打算先去女学生的老家广州先躲躲风头时,在车站里,他被人从后一棍子打晕,随后人事不知,醒过来时,就发现自己被塞到了一条漆黑的袋子里,不知道被带去哪里。
  刚才突然听到萧德音的名字,袋子里的他意识到不妙,下意识挣扎,突然就被人放了出来。
  丁白秋认得萧德音的哥哥萧成麟。
  那个顾家四公子,他虽然没见过面,但刚才他听到了对话。
  人像皮球一样从袋子里滚出来后,他一眼看到面前那个用阴冷目光居高临下俯视着自己的年轻男子,心里就明白了。
  这就是顾长钧,萧德音的丈夫。自己起先就是落到了他的手里。
  丁白秋依然五花大绑地倒在包厢地板上,但面如土色,整个人如筛糠一样地颤抖起来。
  萧成麟脸涨的通红,不复平日的斯文模样。
  做梦也想不到,不但在这里遇到了自己妹夫,妹夫手边,居然还带着妹妹的情夫!
  他对上顾长钧那双此刻看不透半点情绪的眼睛,心里顿时明白了过来。
  妹妹私逃的消息,顾家不但已经知道了,而且,顾长钧还比他早一步地找了过来,抓到了给自己戴绿帽子的妻子的情夫。
  现在终于明白了过来,之前那个指引他找到妹妹的电话,应该就是顾长钧叫人打的。
  既然妻子背叛已经是社交圈公开的秘密,他故意让自己带着妹妹这样出现在他面前,或许就是为了给萧家带去更大的难堪。
  萧成麟知道,这个他很想讨好的妹夫,对自己家其实一向并不怎么亲近,甚至是厌恶。
  他愣怔了下,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冲上去一脚便狠狠踢在了丁白秋的身上。
  他穿了双尖头皮鞋。
  坚硬的皮鞋,毫不留情地踹踢在丁白秋的身上、头上。很快,丁白秋的头脸就绽开了血花,模样惨不忍睹。
  “德音……救救我……”
  堵在嘴里的那块布被踢的掉了出来,丁白秋呻-吟着,将绝望目光投向僵立在一边的萧梦鸿身上。
  “贱种!我妹妹的名字也是你能叫你的!”
  红了眼睛的萧成麟抬起一脚,重重就踹在丁白秋的头上。
  丁白秋惨叫一声,血从额头破了的口子里涌了出来。
  但是萧成麟并没有罢手,当着顾长钧的面,继续往死里的踢踹着他。
  萧梦鸿脸色惨白,手脚不自觉地开始发抖。
  她从没见过这么惨烈而可怕的打人场面。
  蜷缩在地上的丁白秋已经不是一个人,变成了一条任人宰割的死狗,或者说是沙袋。
  地上到处是从他破裂了的皮肤里喷溅而出的血滴。
  有几点,甚至溅到了她身上旗袍的袍角。
  萧梦鸿战栗着,抬眼看向边上的顾长钧。
  他就一直那么站着,双手松松地插在裤兜里,看着丁白秋在萧成麟的脚下呻-吟呼号,表情冷淡。
  眼前正在发生的这血腥一切似乎和他丝毫没有关系。
  觉察到她看自己。顾长钧瞥她一眼,目光跟着落到她的左手。在她已经摘去了结婚戒指的手指位置停留了两秒,随即面无表情地挪开视线。
  殴打还在继续。
  丁白秋现在已经翻着白眼,似乎失去了意识,四肢也开始抽搐。
  萧梦鸿觉得自己快要窒息,脚步虚浮,有点站不稳的感觉。
  她没法再在这个包厢里待下去了。
  再多停留一秒,她生怕自己就要晕厥过去。
  “德音,喜欢我送你的这件礼物吗?”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不疾不徐的声音,听起来还十分温柔。
  萧梦鸿闭了闭眼。
  “你们全都不是人。丁白秋不是,你们也不是。”
  她说了一声,抬脚要走。
  “丁白秋你这个贱种!叫你装死!你不是画家吗?我这就废了你的手,看你以后还怎么画画!”
  身后忽然传来萧成麟喘着粗气、咬牙切齿的声音。
  萧梦鸿忍不住再次回头。骇然看见萧成麟拿过摆在包厢桌面果盘里的一把锋利小刀,将丁白秋的右手拉过来踩住,对着拇指竟然就要切下去了。
  萧梦鸿惊叫一声,呼吸一滞,眼前忽然发黑,站立不稳晕倒在了地上。& && &&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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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第 4 章
  萧成麟停了下来,不住地喘着粗气,看向顾长钧。
  顾长钧瞥了眼靠着墙滑了下去的萧梦鸿,微微皱了皱眉。见萧成麟看过来,淡淡地道:“行了。这人我就给你了,怎么处置你自己看着办吧,别再脏了我的地方。”
  他从裤兜里摸出一块折叠的整整齐齐的雪白手帕,俯身下去用手帕擦拭自己皮鞋鞋面被溅上了的几点血迹。擦完,随手将手帕掷在了丁白秋的身上,再也没看一眼。
  “好,好!没问题!”
  萧成麟放下了小刀,朝门口那个一直守着的随从做了个眼色,支使他进来把早已昏迷的人拖出去后,扭头看了眼萧梦鸿,踌躇了下。
  “长钧,我妹妹……你看是由我带回去,还是跟你走?”
  顾长钧看了眼萧梦鸿,冷冷道:“你说呢?放你们萧家,好让她下次再闹个什么丑闻出来?”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已经带出了很不客气的指责之意。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萧成麟的脸再次涨红了。
  “家父也非常生气,这次接回来后,原本一直叫人严加看管的。没想到还是出了点纰漏……幸好阻止的及时,消息应该没有泄露出去!长钧,那我就把我妹妹交给你了,回去后,麻烦你帮我们向你父母说几句好话,过两天我们萧家上门赔罪……”
  “不必了。”顾长钧淡淡地道。
  “应该的,应该的……”
  萧成麟知道自己好离开了,回头再次瞥了眼妹妹。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还望你多多担待些我妹妹。她会明白过来的。你放心,那家伙我知道该怎么办!”说完也掏出块手帕,摘下眼镜擦了擦额头和脸上的汗,重新戴回去后,转身离开,出去时带上了包厢的门。
  包厢里只剩下了顾长钧和萧梦鸿。
  顾长钧看了眼还倒在地上的萧梦鸿,过去一把拉开窗帘,推开了车窗。
  外面天已经黑透了。冰冷的新鲜空气随着行进的火车从窗户里涌了进来,冲淡了原本充弥在这个狭窄空间里的浓重血腥气味。
  顾长钧端起桌上一杯水,走到萧梦鸿边上,将杯子里的水朝她脸上泼了下去。
  冷水刺激着萧梦鸿的神经,她苏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见顾长钧就蹲在边上,正低头冷冷地看着自己。
  包厢顶上的那盏电灯瓦数很大,灯光明晃晃地照着她的眼睛,有点刺目。
  萧梦鸿闭了闭眼,用手支地,撑着从地板上慢慢坐了起来,最后靠在了墙边。
  “怎么,看到你的相好要断手指,你就受不了晕了过去?我要是告诉你,你的哥哥可能很快就会让他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你岂不是要再来一次割脉自杀?”
  顾长钧从地板上站了起来,把手里那个泼完了水的杯子放回桌上,用带了点的讥嘲语调说道。
  她刚才晕倒,倒并不是如他说的那样是因为丁白秋。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还是有道理的。
  但萧梦鸿没有回应他。
  依然靠坐在包厢的木墙边,脸色也依然白的像张纸。
  她感觉到自己脸上湿漉漉的,水渍还在不住地往下滴落,濡湿了身上衣物的胸襟。
  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一定狼狈不堪。
  她其实倒想狠狠地反击一下萧德音的这个丈夫,为他对待妻子的方式。
  哪怕萧德音做出过有辱门风的事,对不起他这个丈夫在先。但他刚才借用萧成麟的愤怒和急于想讨好他的心态去折磨丁白秋继而达到折磨她的目的,这种方式也过于残忍了。
  如果不是自己,换成了原来的萧德音,目睹这样的情景,她会怎么样?
  虽然自己并没有亲历过婚姻,但萧梦鸿一直觉得,婚姻倘若出现了问题,从来不可能只是单方面的错。但是很多时候,无论是舆论抑或是身处婚姻里的另一方,往往总是容易单方面地把所有罪责都推到那个看起来犯了错误的一方。
  但她现在的这具身体,实在已经没有半点多余的力气了。
  萧德音以前身体状况怎么样她不大清楚。但最近,她的健康状况应该一直都很差。至少,从她今天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变成她之后,除了头疼之外,她也一直没感觉到身上有力气过,被萧成麟从丁白秋的租住处带走直到刚才受不了那么那么血腥的场面刺激突然晕倒前,一直都在勉强撑着而已。
  萧梦鸿抬起手,只默默擦了下自己脸上的水。
  顾长钧看了她一眼。
  “哦抱歉,我知道你现在应该很不舒服。作为丈夫,我应该对你更体贴些的。你们女人不是都喜欢这一套吗?”
  他的脸上忽然露出微笑,再次朝她走了过来,随后俯身,朝她伸出了双臂,要将她从地上搀扶起来。
  萧梦鸿忍住心里涌出的厌恶,以及那么一丝忌惮,躲开了他朝自己伸过来的双手,抬起眼睛,对上他的视线。
  “别假惺惺了。说吧,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对付我?”
  这才是她现在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顾长钧眯了眯眼睛,慢慢站直身体,俯视着萧梦鸿,脸上现出一丝莫测的表情。
  包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跟着萧成麟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
  “长钧!”
  下一刻,只见他飞快地推开并没反锁的包厢门,一个箭步跨了进来,脸上竟然带着点高兴般的神色。
  “长钧!”萧成麟飞快看了一眼还坐在地板上的妹妹,走到顾长钧边上,压低声音道:“刚才那个姓丁的醒了过来,向我求饶,说他和德音……并没有真的发生过关系!我妹妹她只是一时糊涂,但该有的底线还是有的。我觉着这多少也算是个好消息,所以赶紧过来先告诉你!”
  “德音!你还坐地上愣着干什么?”
  他好像没看到萧梦鸿此刻的狼狈样子,扭头又催促她。
  “既然你和那个姓丁的之间是清白的,你为什么不告诉长钧,竟然让他一直误会着?现在那个姓丁的自己都说了!快点!你趁这个机会,把事情说清楚!”
  萧梦鸿没说话。
  萧成麟见她竟然不趁这个机会撇清和丁白秋的关系,心里气恼,忍住了,又急忙对顾长钧道,“长钧,我保证那个姓丁的说的是真的!谅他也不敢在这种事上撒谎。他还有一口气在,不信的话你自己过去问……”
  从他进来说这个后,顾长钧的脸色就变得难看了起来。此刻更是阴沉无比。
  “滚出去!”
  他忽然打断了萧成麟的话,冷冷地道。
  萧成麟一愣。
  “长钧!这可是件好事啊,你怎么……”
  “萧成麟,你他妈的给我滚出去!别逼我说第三遍!”
  萧成麟彻底愣住,脸一阵红一阵白。
  “好,好……算我萧成麟倒霉,摊上了……”
  他顿了顿脚,掉头迅速走了出去。
  萧成麟离开后,顾长钧片刻前被引了出来的怒意仿佛一时难消,丢下萧梦鸿走到桌边,从放在桌角的一个雪茄盒里拿出一支雪茄,要点燃的时候,猛地将雪茄一折两半,又重重将手里那个美国造的金属壳打火机掷在了墙角。
  原本坚固的打火机机身与盖子被摔成了两半。
  金属盖在地板上高高地弹了起来,最后迸到了萧梦鸿的边上。
  萧梦鸿没料到他突然会这样发作出来,吃了一惊。见他猛地转过身,大步朝自己走来,到了近前,伸手就把她从地上扯了起来,像拎小鸡一样地拎到了靠墙的那张长椅上,然后攥着她的衣襟将她牢牢摁住。
  “萧德音,像你这种女人,我多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
  他俯下身盯着她,用充满厌恶的语调压低声道。一张原本英俊的脸庞现在也变得微微扭曲了起来。
  他的手劲非常大,攥的那么紧,以致于令她呼吸都变的不畅起来。
  萧梦鸿挣扎了下,他摁的更重。
  她苍白的一张脸,渐渐地憋出了淡淡的粉红色。
  “可笑你那个愚蠢的哥哥,以为这样就什么事也没有了?你和你那个奸夫到底有没有发生过关系,我根本就不在乎!对于我来说,这又有什么区别?萧德音!你为了和奸夫双宿双飞,先是把事情闹的人尽皆知,又绝食,又割脉,现在还搞出了私奔!你还要脸吗?你当你是谁?天上仙女吗?我告诉你,就算你真是仙女下凡,在我顾长钧眼里,你也就是个一文不值的贱-货!如果只是我自己,我早就和你离婚了!但我必须顾虑我的父母,所以我是不会离的。你也别做梦!现在开始,你要么给我老老实实待着!要么就真的去死!”
  他将她重重甩在了椅子上。
  萧梦鸿喉咙又痛又痒,低头忍不住咳嗽了起来。等呼吸变得正常了,抬头看见他从身上掏出一把**,啪的放在了桌上。
  “真想死的话,自己现在就动手。我可以把你和你的奸夫葬在一起。”
  他简短地说道,眸子里泛出冰冷的光泽。& && &&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本周四前要写满3W字,所以这几天可能会掉落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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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第 5 章
  萧梦鸿盯着被拍在了桌上的那柄**。
  枪口黑洞洞的朝着她的方向。
  她心里清楚,萧德音这个丈夫刚才说的最后那句话,并不是恐吓,而是他此刻的真实想法。
  他看起来已经完全失去了耐性。
  或许对于现在的顾家来说,留着一个义无反顾决绝不再回头的儿媳妇,与其时刻防备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惹出新的风波,还不如她就这么死掉。虽然这个时候传出她的死讯难免会引人背后猜测,但他们有的是可以用来解释她身亡的拿的上台面的冠冕堂皇的借口,萧家也绝不敢再把事情闹大,说不定还会配合顾家进行遮掩。等事情过去,也就风平浪静,什么事也没有了。
  死的是萧德音,而顾家除了解决掉一个大麻烦,什么损失都没有。
  萧梦鸿呼出一口气,慢慢坐直身体,抬手将那柄枪朝他推了回去。
  “我不想死。”她抬起眼睛看着他说道,声音清晰而平稳。
  顾长钧盯着她。
  “我不但不想死,我现在还想好好活下去。”萧梦鸿继续道,“顾长钧,虽然我还是想离婚,这个想法没有改变,但刚才我也明白了,现在确实不是谈离婚的好时机。你放心吧,至少目前我是不会再提了。我也不会再自杀,或者做出逃跑之类的举动。所有会给你们顾家带来不利影响的一切事情,我都不会再做了。”
  顾长钧微微眯了眯眼。
  萧梦鸿在他眼眸里读出了浓重的戒备和疑虑。
  “我知道你不信我,你现在可能正在想,我不过是在撒谎,想借此博得你的谅解或者信任,好准备下一次的更大的什么动作。”
  她略微笑了笑。
  “顾长钧,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我现在说的每一个字,都出自我的真实想法。如你所见,丁白秋也不是什么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我从前放弃了一切追求的所谓爱情,现在证明不过只是一场幻影。除了头破血流,我什么也没有得到。我觉得累了。”
  顾长钧俯视了她片刻,终于,收起刚才拍出来的那柄枪,转身便朝外走去。
  “顾长钧,你还没回答我!”
  萧梦鸿见他什么都不说就要走了,冲着他背影喊了一句。
  顾长钧停下脚步,回过了头。
  “萧德音,不管你刚才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我都没兴趣听。晚上你待这里,明天我的人会送你去该去的地方。往后你给我好自为之!”
  他打开包厢门走了出去,门随后就被关上。
  包厢里只剩下了萧梦鸿一个人,以及,外头的一个保镖。
  接下来,无论是顾长钧还是萧成麟,都没有再露面了。
  夜渐渐深了。萧梦鸿感到有些冷,将车窗重新关上,又拉上了窗帘。
  仿佛经历过一场大战,一阵疲惫感朝她袭来。
  萧梦鸿关灯躺了下去,伴随着耳畔火车轮子碾压铁轨时发出的有节奏的咣当声中,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火车抵达了北平站。顾长钧露了面,将萧梦鸿带下火车。出了站后,直接就送她上了一辆显然提早等在了那里的汽车。
  顾长钧没有上车。
  和萧梦鸿同车的,除了司机,还有昨晚那个守在包厢外的保镖,姓周。
  说保镖其实是好听。
  这个姓周的彪形大汉,不过就是奉命监视她的看守而已。
  “你要把我送去哪里?”
  看他这样子,显然不是送她回顾家。汽车发动时,萧梦鸿终于忍不住冲在车外冷眼望着的顾长钧问了一声。
  “到了你就知道了!”
  顾长钧冷冷回了她一句,转身走了。
  汽车出了北平郊外,朝着东北方向一直行进。傍晚的时候抵达了目的地。
  萧梦鸿终于知道了。
  这里是承德。
  顾家在避暑山庄附近的山麓里,有一座独立的两层中式小别墅。
  这座别墅是顾家老太爷在世时用来避人静居的居所。老太爷去世后,就很久没有住过人了,顾家可能原本也打算就这么把它给荒废掉的。房子本就建的偏远,距离最近的一个名叫庄村的村落也有七八里路。现在更是荒败了。庭院里杂草丛生。刚推开生了锈的铁门进去时,甚至惊起了角落野草堆里的两只黄鼠狼。
  萧梦鸿被这样被囚禁在了这座荒败的房子里。
  除了她和姓周的那个保镖,同住的,还有一个刘妈。
  这个刘妈是被派过来伺候她的,负责做饭洗衣。但除了伺候,她显然身负更加重要的职责。那就是对萧梦鸿进行全天二十四小时的近身看守。
  她对萧梦鸿的态度虽然称不上恶劣,但也极其不客气。即便萧梦鸿人在房间里,也仿佛时刻能感觉到这个刘妈在背后监视着自己的一双眼睛。
  并且,萧梦鸿唯一能活动的空间,就是这座房子的上下两层楼以及楼下的那个庭院。
  姓周的保镖和刘妈一道看着她,一步也不准许她走出大门。
  萧梦鸿就这样在这座房子里足不出户地住了下来。没有外头的消息,没有人可以说话,也没有人来找她。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像鬼魂一样地在泛着霉味的老房子里来回游荡之外,萧梦鸿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她仿佛被人彻底遗忘在了这堵围墙里。
  她有一种感觉,顾长钧从把她送到这里的第一天开始,就没打算再让她离开了。
  他的想法,极有可能就是这样囚禁她一辈子。
  而她的母家萧家人,仿佛也已经忘记了还有她这么一个女儿。
  又过去了一个月,萧梦鸿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
  刚开始来的时候,她每天的生活过的还算规律。早上起来穿衣、梳头、吃饭,为了打发时间,在刘妈的冷眼旁观下,她自己动手清理杂草丛生的庭院,挽救了墙角那株原本已经快要被野草给彻底给埋没的老蔷薇。后来她把注意力转到关住了自己的这座两层中式楼房的建筑上来。
  房子现在虽然破败陈旧了,但从建筑框架和各种极具匠心设计的细节装饰上也能看出它当年的风采。她开始研究它的脊顶、重檐,仔细临摹下装饰用的每一处精美斗拱,还有每一片垂檐瓦当的不同纹案。
  再后来,等她把能研究的都研究完了,能画的也画尽了,再也找不到任何别的可以用来消磨时间的事情后,萧梦鸿就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种彻底颓废的状态里。
  上辈子时,有时因为学习工作压力太大而产生紧张焦虑感,她便幻想有一天等自己完成了职业梦想,也攒够了钱,就退休什么也不干,每天除了吃喝就是睡觉。
  现在她提早过上了这样的日子。
  但她快要崩溃了。
  现在她每天醒来,头发懒得梳,脸也不想洗,一坐就能发呆上半个小时,头脑里却空白一片。
  这样的日子持续又过了半个月,直到这一天,她在楼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滚了几个台阶下来。虽然没大碍,但膝盖磕破了,流了血,十分疼痛。
  那个刘妈闻声而来,见状却双手抱胸靠在那里一动不动,唇边带着讥笑:“喲,少奶奶,您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当心扭了脖子,那可就是大事了1
  秉着退一步海阔天空的想法,从前的萧梦鸿从不和人脸红。
  但是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她却忽然怒从心头起,突然就爆发了出来。从地上站了起来,道:“以后你说话给我客气点!我就算到了这里,也依然轮不到你对我口出不敬!要是没听错,你嘴巴里还是用少奶奶来称呼我的!”
  这么两三个月以来,刘妈还是头一回见萧梦鸿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一愣,脸便微微涨热,辩解道:“您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您了?您这样的态度?”
  萧梦鸿冷笑。
  “刘妈,我和顾长钧之间有问题,那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儿,轮不到你一个下人来置喙。你既然能被派到这个地方来,在顾家又能有什么脸面?我相信你也不想一辈子都留在这个地方吧。你我现在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什么时候好了,你才能跟着离开有出头日。看你年纪也一大把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会不知道吧?”
  刘妈脸一阵红一阵白,愣在那里不吱声了。
  萧梦鸿见她没应声了,也就不管她,自己扶着楼梯慢慢上去。到了卧室,拿了块干净手帕胡乱包了下破了皮的膝盖,便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出起了神。
  萧德音原本是个大美人。但是此刻,镜子里照出来的自己却蓬头乱发,脸庞浮肿,双目无光,完全失去了原本的风采。
  萧梦鸿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一会儿,忽然感到一阵后怕。
  才几个月而已,她就已经成了这副样子。如果一直被这样关下去,几年,甚至十年之后,她又会毁成什么样?
  第二天早上起床,一改之前的颓废,洗漱后坐到梳妆台前,萧梦鸿就开始擦脸梳头。
  她被送到这里的第二天,以前留在顾家的四季衣裳和日常用品也跟着都被送了过来。梳妆用的东西自然齐全。
  萧梦鸿自己梳不来复杂的发型,只把长发在脑后挽了个简单的髻,插了支钗固定,又对着镜子往两腮打了层淡淡胭脂,对镜照了照,见起色好了许多,于是穿好衣裳下去吃早饭。
  刘妈已经许久没看到她这么精神的样子了,略微一愣,随即有点讪讪地道:“少奶奶,粥已经盛好了,就是小菜少了样你爱吃的酱瓜。这顿你先凑合下,等下我就去买。”
  庄村村口有个小集市,附近村落赶庙会、做社戏什么的都在那里。每天上午也有人挑着家里吃不完的菜到这里卖。住过来的这段时间,几个人平时吃的东西,除了附近村民定期送过来的,剩下大多都是去那里购置。
  萧梦鸿微微一笑,“我和你一起去吧!”
  刘妈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少奶奶,还是我自己去吧……”
  “顾长钧让你看着我不许我出去是吧?”萧梦鸿打断了她,“你去告诉他,只要我还是顾家的少奶奶,他就没有权力这么把我关在这里!”
  “少奶奶,就算我不拦你,但是还有少爷派来的保镖啊——”
  “我自己跟他说。”
  刘妈听出她语气不容人置疑,有了昨天的那一幕,这会儿也不敢过于拂逆她的意思,心想少奶奶昨天摔了那一跤后就有点不对,赶紧得通知少爷把情况告诉他,否则万一出了事自己要担责任。& && &&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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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第 6 章
  萧梦鸿回到卧室加了件外套,下楼往庭院去。刘妈赶紧放下手里的事,在后头跟着出来。
  被派过来看守萧梦鸿的保镖名叫周忠,以前是个兵头,后来得罪了一个有点势力的人,差点被枪毙,他舅舅是顾长钧马夫,向顾长钧求救,顾长钧出面保住了他,此后周忠便跟了顾长钧,对他忠心耿耿。这会儿看见萧梦鸿出来,起先还以为她像往常那样只在庭院里散个步,没想到径直往大门口去,立刻过去拦了下来道:“少奶奶,你不能出去。”
  萧梦鸿微笑道:“周忠,我就出去在附近散个步,散完步就回来。”
  “对不起少奶奶,少爷吩咐过,不能让你出门。”
  萧梦鸿依然笑道:“顾长钧这么说,只是怕我走了不回来。刘妈跟着我了,你要是不放心,你也跟着来就是。”
  周忠那天也在火车上,隐隐知道些前因后果,被派来看守后,原本担心这个少奶奶要寻死觅活的闹腾,到时候自己不好做事。没想到来了后她一直安安静静的。起先一段时间整理庭院,后来见她又拿了个本子对着房子角角落落写写画画,一坐就是几个小时,虽然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但终于放下了心。她平时在庭院里遇到自己,态度也很和气,丝毫没把他当敌人看待。渐渐的对她便生了些好感,心里甚至感到可惜。想着这个少奶奶人长的这么美,听说还是个才女,要是没闹出以前那件事,和少爷好好过日子的话就好了。
  顾长钧那天走之前,其实对他是下过严令的,说要是她强行闯出去,就不必和她客气。只是真对着她,周忠这会儿却有些做不出来。听她这么说,露出为难之色。
  “少奶奶,实在不好意思,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少爷他……”
  “周忠,我今天是一定要出去的!”
  萧梦鸿忽然沉下脸,自己伸手打开铁门。
  “少奶奶!您不能这样!”
  周忠一个箭步上去,想阻拦她那只已经搭上铁门的手。快碰到她手时,见她那只手白白嫩嫩的,不自觉就停了下来,不敢再伸过去,最后眼睁睁看着她打开铁门走了出去。
  “少奶奶——”
  “我散完步就回来。”
  萧梦鸿转头朝他一笑,“有什么问题的话,你就说是我坚持要出去的,让顾长钧自己来找我!”
  周忠愣在原地,眼看着她走远,最后只好自己也跟了上去。
  已是深冬时令。
  围墙外的空气和围墙里的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同样的干冷。
  但是萧梦鸿却觉得周围空气新鲜无比。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整个人立刻神清气爽了。
  刘妈一直在她边上跟着。
  再后头,就是神色紧张的周忠。
  带着这两个跟从,萧梦鸿沿着铁门外的那条道,一路慢慢散步着走了过去。
  两边是田野,再过去就是山。这会儿田地里光秃秃的,只剩一些腐烂的麦茬,偶尔有几只小鸟跳跃在其间,啄食着遗漏在泥土里的草籽和麦穗。
  夏天这里应该是个避暑的好去处。但现在,周围风景并没什么看头,萧梦鸿却依然兴致勃勃,一口气走到了庄村,看到村口有片空地,估计应该就是集市了。这会儿三三两两,有人正在那里走动。
  庄村里有村民定期给顾家老宅送瓜菜米面,有一回,那人在铁门外远远瞥见了萧梦鸿的侧影。一来二去,村民便都知道附近那座已经多年没有人住的顾家老宅里最近住进来一个少夫人。听说是身体不好来这里养病的,未免都有些好奇。只是那位少夫人深居简出,从没人看过她出来。这会儿突然看到远远过来一个面生的富贵人家SHAOFU妇打扮的年轻女子,边上那个老妈子作陪着,便猜测这貌美女子应就是顾家少夫人了,纷纷都停下来望着。
  刘妈见状,赶紧追了上去,苦着脸哀求道:“少奶奶,您看您也出来了。前头就是庄子,都是些没有教养的庄户人,万一冲撞了您,我可担待不起。您还是先回去吧?”
  萧梦鸿一口气走了这么七八里路,身上微微有了汗意,胸中一口闷气也随之全消。虽然半点也不想回到那座房子里,但冲破顾长钧下的命令出了门,目的既然达到了,也不想太过为难这个刘妈和周忠,便点了点头,转身回去。
  刘妈松了口气,朝周忠使了个眼色,跟了上去。
  反正也没事干,萧梦鸿慢慢散步回去,到了时已经快中午,远远看到门口停了一辆汽车。
  这是她来这里后这么久,第一次有人过来。
  是顾长钧?
  如果是他的话,那最好,萧梦鸿正想找他。
  事实上,她今早不顾刘妈和周忠阻拦强行闯了出去,目的也就是让他现身,然后和他再进行一次谈判。
  几个月前和他初次碰面时,她刚来,整个人都还懵着,几乎就是在稀里糊涂完全不由自主的情况下被他给关在了这里。
  她不能真就这么一辈子被这个男人囚禁。
  现在再和他见面,情况应该会有所不同。
  至少,她做好了准备。
  比起萧梦鸿的若无其事,刘妈和周忠看见那辆汽车,认出是顾家的,神色立刻紧张了起来。
  刘妈不断催促着萧梦鸿,到了门口,人就飞也似地跑了进去,片刻后出来,脸上已经露出放松的表情,兴高采烈地对着刚走到阶梯下的萧梦鸿道:“少奶奶,五**来看望你啦!”
  顾长钧在家排行第四。上头有三个姐姐,还有一个妹妹。
  他的长姐名叫顾玲珑,丈夫是现任交通部次长的马原汉。
  二姐顾簪缨,十年前嫁了一个门户相当的丈夫,可惜红颜命薄,新婚次年丈夫就因病身亡,也没留下个一子半女。这几年,顾家人将顾簪缨接了回来,一直在家寡居。
  他的三姐名叫顾云岫,三姐夫在中央银行任要职。
  现在这个刘妈口中的“五**”,就是顾长钧的妹妹,名叫顾诗华,今年才十八岁,是顾家夫妇老来所得的幺女,平时在家很受宠爱。
  萧梦鸿微微一怔,停下了脚步。抬起视线,看见门里有个打扮十分亮眼的年轻女孩。
  这女孩脸庞轮廓和顾长钧有点像,眉目清丽,梳着时下未婚少女流行的麻花辫,里头穿着浅色软缎中式褂裙,外头是件时髦俏丽的毛领过膝长大衣,手上戴双黑色皮手套,正一边脱着手套,一边皱眉打量着客厅。忽然扭头看见立于阶下的萧梦鸿,脸上立刻露出笑,风一样地朝她跑了过来。
  “四嫂!我来看你了!”话说着,人已经下了台阶,紧紧挽住了萧梦鸿的胳膊。
  萧梦鸿知她应就是顾长钧的妹妹,自己的小姑子。虽然有点意外,但脸上也露出微笑,朝她点了点头,叫了声“五妹”。
  萧梦鸿被她挽着进去,两人坐了下去。刘妈送上茶,顾诗华便皱眉道:“四嫂!我刚前几天偷听我妈和我三姐说话,才知道你被关在这里!我哥哥实在太过分了!竟然这么对你!这地方破旧就算了,还又阴又潮,你怎么住的惯?”
  萧梦鸿微笑道:“我挺好的。谢谢小妹关心。”
  顾诗华看着她,露出难过的表情。
  “四嫂,你怎么突然跟我也这么见外了?是不是你恨我们顾家人,连带我也恨上了?我知道我大姐三姐她们对你有怨言,但我和她们想法不一样!我是……”
  她停了下来,看了一眼还站边上的刘妈,拉着萧梦鸿站起来,让她带自己到了楼上卧室,关上了门,才道:“我是支持你离婚的!时代已经不同了!你和我哥哥之间既然没有感情,为什么不能离婚?如果仅仅只是为了维持所谓的名声而强行把你这样困在我们顾家,这对于你来说太不公平了!”
  萧梦鸿没想到顾家五**会是这样的态度,有点惊讶,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迟疑了下,含含糊糊道:“谢谢你的理解……不过之前,我确实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顾诗华激动地说道,“四嫂你是不该和那个画家牵扯上关系,但我哥不也和别的女人有传言?凭什么全都指责你,就没有人说他不好?我们女人为什么就不能追求属于自己的自由?别说你想离婚!就连我想去留学,家里也不同意!我真的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替你不值!四嫂,像你这样的才女,嫁给我哥这种人,真是暴殄天物!”
  萧梦鸿一时接不上话,苦笑,转了话题问道:“你哥最近在家吗?”
  “半个月前回来了。”顾诗华气鼓鼓道,“我说要去美国留学,连他居然也反对!他自己都去过了!凭什么不让我去!”
  萧梦鸿哦了声。
  顾诗华忽然像是想了起来。
  “你跟叶家的那个叶曼芝是同学吧?看你们以前关系也很好。最近几天她老来家里对我妈嘘寒问暖的,还问你的情况。看着倒挺关心你的。”
  萧梦鸿不知道这个“叶曼芝”是谁,但听顾诗华的口气,应该属于自己“闺蜜”之类的人,便笑了笑。
  “但我不喜欢这个女的。还有她那个哥哥!”顾诗华又哼了声,“她哥以前不是追求过你吗?”
  萧梦鸿依旧接不上话,只能继续看着她说话。
  顾诗华又和萧梦鸿说了些别的,最后刘妈过来敲门,说做好了午饭,请少奶奶和五**过去用饭。顾诗华这才惊觉,慌忙跳了起来,说自己只是不放心她,这才借口出来找PE朋NG/友玩一大早出了门,从北平让司机开了四五个小时的车才到这里,晚上天黑前必须要回家。没时间吃饭了,现在就要走。
  这个小姑子,跑了这么大老远的路过来,就是为了探望一下萧德音,可见平时两人关系确实不错。萧梦鸿知道留她晚了也不好,便让刘妈打包了一份饭食让她带上车在路上吃,送她上车后,叮嘱司机路上小心。
  “四嫂!你一定不能屈服在我哥的暴力压迫之下!我会想法子帮你的!下次我再来看你!”
  顾诗华把头从车窗里钻出来,和萧梦鸿挥手道别。
  萧梦鸿微笑点头,目送那辆车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 &&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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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第 7 章
  今天是顾家二女顾簪缨三十岁的生日。过了将近十年的寡居生活,这个三十岁的生日,顾簪缨自己并不在意。但顾太太怜惜不幸的女儿,还是决定为她办个生日宴。知道她平时喜好清静,房里最多的摆设便是书籍,不愿和外人有过多接触,便没邀别人,只在自己家中置办了一桌酒宴。
  顾簪缨的夫家派人送来了生日贺礼。除了必备的寿果糕点,还有一对玉镯以及一副字画。顾太太打发人过去表了谢意,但没邀夫家人来。
  晚上,顾家长女顾玲珑马原汉夫妇、三女顾云岫何静荣夫妇,还有顾玲珑的一双儿女全都到齐。
  顾长钧刚也准时赶回了家,上楼去换衣服了。
  顾家人齐聚一堂,就少了一个五**顾诗华。
  顾太太看了眼时钟,知道丈夫顾彦宗快从书房出来了,急忙问顾家总管事顾荣:“五**怎么还不回来?你打发人去她那个PE朋NG/友那里问了没?真是急死了!全家都到了,就等她一个人!”
  顾荣是顾彦宗的本家兄弟,排行三,一条腿略瘸,人稳重而能干,在顾家已经二十余年,连顾长钧对他也很敬重,一直称呼他“三叔”。
  顾荣这会儿也挺急,说道:“大嫂,早叫人去找了。五**那个PE朋NG/友说五**没去她那里。我又叫人去别的地方找了。你别急,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三姐顾云岫烫着一头精致短发,身穿赭红起暗金花的软缎旗袍,脚上一双尖头高跟鞋,坐在顾簪缨的边上,原本正在给顾簪缨展示着自己从京城老字号吉香斋定来的给她贺寿的一套首饰,听见母亲和顾荣对话,便抬头笑道:“妈,不是我这个做女儿的犯上,都怪你和爸,平时对小妹太宠了,把她惯的无法无天,这才连二姐生日都忘了回来……”
  “谁说我忘了?三姐你又说我什么坏话了?”
  门口一个清脆声音传了过来。顾太太抬眼一看,小女儿从外面急匆匆跑了进来,哎了一声,急忙迎了上去,埋怨道:“总算回来了!一大早出去,不是说去找你那个PE朋NG/友吗?你到底给我去哪儿了?”
  顾诗华脱外套递给上来接衣服的王妈,搓了搓手,冲母亲笑嘻嘻道:“外头好冷!差点冻死我了!姐姐姐夫还有小云小哲他们全都到了啊?”
  顾太太见她回来了,也就不再追问了,只催她赶紧回房换衣服。
  顾云岫走到顾诗华面前,伸出染了鲜红指甲油的一双保养的极好的手,轻轻拧了下顾诗华冻的红通通的苹果脸蛋,笑道:“小妹你可是爸妈的心头肉,比小哲小云还要受宠,三姐胆子再大,也不敢说你说你坏话啊!就是埋怨了句爸妈,嫌他们偏心而已!”
  顾家客厅中间那道宽大的橡木楼梯上,顾彦宗正带着两个女婿从二楼下来。
  “三姐夫!”顾诗华冲何静荣嚷道,“你看你家的好太太,专门拣我欺负!你也不说她!”
  从事金融业的中央银行经理何静荣面皮白净,西装革履,长得一表人才,见状来到妻子身边,伸手轻轻挽住她胳膊,笑吟吟道:“小妹,你要姐夫做别的,姐夫全无不应。就这一条,姐夫是万万不敢的!”
  客厅里的人全都笑了起来,包括顾簪缨。
  连几个老妈子也在边上捂着嘴偷乐。
  顾云岫推开丈夫,轻轻打了下他胳膊,嘴里啐了一声,骂他不正经,脸上却露出微微自得的表情。
  “好了好了!知道你们夫妻恩爱!别显摆了!小妹,快去换衣服,下来就好开饭了!”大姐顾玲珑笑道。
  顾诗华应了一声,飞快往楼上去。
  生日家宴摆在顾家饭厅里。在头顶那盏巨大的水晶琉璃灯的照耀下,顾家人围桌而坐。
  顾家百年世族,到了现在,更是门庭辉荣,在北平是首屈一指的华堂大家。
  现任司法部总长的顾彦宗五十出头,两鬓略带花白,身穿传统黑色马褂端坐主位,平时严肃的脸上此刻也带着慈和的微笑,和两个女婿叙着话,听女婿向儿子顾长钧询问航校分校筹备情况,中间夹杂着外孙外孙女时不时的一两声稚言稚语。整个饭厅里言笑晏晏,气氛融洽而轻松。
  “爸,你上任国务总理板上钉钉了吧?”
  宴席过半,顾云岫喜笑颜开地问:“我好些PE朋NG/友都向我问这个。等您上任了,咱们好好庆祝下,家里开个派对。你们要是没时间,就由我负责,保准办的风风光光!”
  顾彦宗看了眼三女儿。
  “云岫,大喜易失言,大话易失信。事情没定下来之前,不要和外人议论。况且,即便上任,在职也只是为国民谋取更大福利,责任更重而已,庆祝就没必要了。”
  顾云岫一怔。
  何静荣看了眼面露惭色的妻子,急忙笑着打圆场:“爸您说的是。云岫也只是在为您感到高兴,说说而已。”
  顾彦宗点了点头。
  “一家人团聚给簪缨过生日,难得高兴,就你,总是扫兴!”顾太太略微埋怨了句丈夫,随即扭头让门口的张妈再去厨房催菜。“吃菜!都别停下来!”
  “二姐,我敬你。祝你生辰快乐,芳诞安好!”
  刚才除了应两个姐夫问询,说了几句航校筹备情况之外就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顾长钧忽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端起酒杯向顾簪缨敬酒。
  顾簪缨因为守寡,常年着素色衣服,今天生日才换了件茄紫色的新衣,脸上也略施脂粉,加上刚才喝了几杯,两颊略微泛出红晕,衬的她那张十分秀丽的瓜子脸也终于多了几分娇活之色。见顾长钧向自己贺寿,脸上露出笑容,急忙站了起来,端起自己酒杯喝了一口。笑道:“谢谢长钧,有心了。”
  顾长钧饮了杯中酒,朝她点了点头,让她坐下去,自己也坐了回去。
  顾太太笑道:“簪缨,长钧可是为了你这个二姐的这个生日家宴才回的北平。要是没你面子,我还见不到我自个儿的儿子。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大姐顾玲珑也说道:“长钧,不是我做大姐的说你,爸妈年纪大了,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自己事再忙,好歹也要时常回家。”
  顾长钧笑,“大姐说的是,我记住了。”
  “你记的住才怪!”
  顾玲珑带了点疼爱地白了他一眼。
  那边顾诗华和顾玲珑的一双儿女坐一块儿。小云十二岁,小哲九岁。低声嘀嘀咕咕着时,小哲忽然像是想了起来,咦了一声,冲刚坐下去的顾长钧问道:“舅舅,我舅妈呢?她去了哪儿?怎么她不在?”
  萧德音嫁进顾家这四五年,在闹出离婚丑闻之前,性格谦恭而柔顺,如水的一个女子,外甥女和外甥都很喜欢她。
  饭桌上的声音突然就消失了下去。全部眼睛都齐刷刷地看向顾长钧。
  顾长钧微微一笑:“她啊,身体不好,所以舅舅送她去别的地方休养了。”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大点的外甥女小云也问,“我还想继续跟她学画画。舅舅她在哪里养病?你带我去看她好不好?”
  顾长钧咳了一声。
  顾玲珑急忙打断一双女儿:“她得了很严重的病!你们谁也不能靠近她!以后也不要再提她了!”
  小哲仿佛还要再问,顾玲珑扭头叫老妈子带走两人。
  小云兄妹离开后,家宴还在继续,只是气氛忽然就没了刚才的融洽。
  萧德音这个之前谁也刻意不去提的名字,仿佛一只突然而至的幽灵,完全破坏了家宴的气氛。
  顾彦宗神色凝重。顾太太虽然还面带笑容,但看得出来,有点勉强。
  整桌人,就只顾长钧神色自若,仿佛什么事都没有一样。
  “你们看我干什么?”他笑了笑,“晚上二姐才是主角。都向她敬酒啊!”
  两个姐夫马原汉和何静荣对视一眼。马原汉打着哈哈笑道:“长钧说的是!来,簪缨,刚才长钧敬你这个寿星了,现在该轮到姐夫了……”
  “我就是看不惯你们,全都在装!”
  刚才一直沉默着的顾诗华忽然出声。
  “我知道晚上二姐过生日,我不该说话扫你们兴的!可我就是受不了你们!全都那么会装!”
  满桌人看向神色突然变的激动的顾诗华。
  “五妹啊……你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马原汉一愣,随即笑眯眯地问。
  “大姐夫,我没怎么了!我就是想说话!趁着你们大家都在!我实话说了吧!今天白天我让司机开车送我去承德了!我刚看过我四嫂回来!”
  满桌人都愣住。
  顾长钧眉头微微皱了皱。
  “可笑我之前还以为四嫂现在在娘家呢!才知道她竟然被四哥你关在了承德老房子了!你还不许她走出去一步路!我四嫂之前是做错了事,但她再怎么错,也没杀人放火,她就是想结束没有感情的婚姻追求自己的幸福而已,凭什么遭到犯人一样的对待?现在已经是新时代了!女人有追求自己自由的权力!四哥,你太令我失望了!你……”
  顾诗华脸涨得通红,猛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你就是封建余孽的帮凶!”
  满桌哗然。
  顾彦宗眉头皱了起来。顾太太面露气恼无奈之色。
  “五妹!”
  顾云岫立刻出声阻止顾诗华,“有你这么说哥哥的吗?我看你是越大越不懂事了!”
  “五妹,快住嘴!小孩子懂什么,在这里乱说话!”
  大姐顾玲珑也站了起来,阻止顾诗华。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什么都知道!”顾诗华瞪着坐自己对面,手里拿着个空酒盏在把玩的顾长钧,“四哥!你以前是我最崇拜的人,我为我有像你这样一个哥哥而荣!但现在,我算是彻底认清你的真面目了!无情又专断!你就是个披了一身西方皮的典型封建暴君!我嫂子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想不开要离婚?还不是你逼的?她的错有一半也是你造成的!嫁给你这种封建暴君,她也是太不幸了!”
  “诗华!你给我住嘴!你太放肆了!”
  顾太太生气地站了起来。
  “妈!我就不住嘴!你们都一样!你们再这样,我嫂子会被你们逼疯的!”
  马原汉和何静荣面露尴尬之色,瞟了眼坐那里始终没什么表情的顾长钧,站起来要拉顾诗华出去。
  “啪”的一声,刚才一直不作声的顾彦宗忽然拍了下桌,饭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全都给我住嘴!坐下去!”顾彦宗生气地道,“今晚家宴,是为簪缨贺寿所设的!你们这是要干什么?造反吗?”
  顾诗华眼睛里沁出隐隐泪光,咬了咬唇,冲顾簪缨说了声“二姐对不起”,转身就跑了出去。
  顾簪缨哎了声,急忙起身要去追她。
  “别管她了!”顾彦宗说道。
  顾簪缨只好停住脚步,慢慢坐了回去。
  家宴还在继续。但气氛已经彻底不再,再坐片刻便草草散了。
  顾长钧从座位上起来,朝父母和几个姐姐姐夫点了点头,转身要离开时,顾彦宗在身后叫住他。
  “长钧,跟我来书房!”说完转身走了。
  顾长钧看了眼向自己投来忧色的顾太太,跟着父亲而去。
  两人前后入了书房,一关上门,顾彦宗看着儿子,眉头便紧紧皱了起来,面带浓重的不悦。
  “德音现在被你关在了承德?我还以为她在娘家!”
  顾长钧神色轻松,耸了耸肩。“是。只是件小事。我觉得没必须让您知道,所以之前没告诉您。”
  “这怎么是小事?”顾彦宗神色更加不快,“萧家人知道吗?他们就没任何微词?”
  “他们敢说什么?”提起萧家人,顾长钧神色里露出一丝厌恶。
  “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顾长钧一顿。在父亲威严的目光逼视之下,虽然有点不情愿,但还是把数月前萧德音回娘家后私逃到上海找丁白秋私奔不遂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说完看着父亲。
  “她在那里有吃有喝有人伺候,我已经仁至义尽了。萧家人还想说什么?他们也配?”
  顾彦宗有点意外,皱眉沉吟了半晌,最后长长叹了一口气。
  “德音这个孩子,也算是我知根知底的,大方柔顺,我以为你会喜欢,所以当年才做主替你娶了她进门。原本以为你们能白头偕老,没想到现在竟成了一对怨偶……”
  顾长钧面无表情。
  顾彦宗摇了摇头,再次长叹一声。
  “毕竟两家世交。德音虽然做的不对,但没离婚,终究还是我们顾家的人。你们夫妻一场,德音以前侍奉我和你妈也很用心。你也不要做的太过绝情。有些地方,能让步就让一步。”
  他沉吟了下。
  “我知道你也想离婚。只我觉得不妥。我们顾萧两家世交,这次德音出事,她父亲数次来我面前赔罪,言辞恳切,这时若是离婚,未免扫人颜面,往后恐怕两家就要交恶,于我们两家名声也不好。德音若有悔改之意,这事就过去算了,往后不要再提。”
  顾长钧眼眸掠过一丝淡淡阴影,但面上恭敬地道:“是。儿子谨遵父亲教诲。”
  顾彦宗点了点头,脸上重新露出微笑。
  “长钧,航校那边的事差不多了吧?这次你应该能在北平多留些时候了。”
  他顿了下,“总理院的任命应该快下来了。到时候会很忙。现在局势也很复杂。有些地方,我需要你给我搭把手。”
  “知道了。”
  顾长钧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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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第 8 章
  顾长钧和前来与父亲辞别的两个姐夫打过招呼,先出了书房。走到楼梯口,听见几个姐姐和母亲顾太太在楼下客厅里聊天的声音,笑声不断传来。踌躇了下,掉头往顾诗华的房间去。到了门口,见家里的老佣人王妈正在敲门,里头没有半点反应。
  “少爷,五**她不开门。”
  王妈见顾长钧来了,无奈地道。
  顾长钧叫她忙去。等王妈走了,自己抬手敲了敲门。
  “诗华,开门!”
  里头依然是沉默。
  “开门!再不开,我就破门了!”顾长钧说道。
  过了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了一道缝,露出顾诗华的半张脸。眼睛还红通通的。看起来仿佛刚哭过的样子。
  “你来干什么?”顾诗华的语气还带了点负气。
  顾长钧推开了门。
  “嗯。四哥这个封建余孽帮凶来看一下你。”
  “我的房间不欢迎你!你出去!“
  顾诗华站在门边,手指着门外,依旧气鼓鼓地道。
  顾长钧停在房间中央,转头看着比自己小了七岁的妹妹。
  “怎么,真的生四哥的气啦?连房间都不让我进了。小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整天跟在四哥后头,我甩都甩不掉你。”
  他注视着妹妹,唇边带着温柔的笑意,声音里满满都是哄劝的意味。
  顾诗华看着他,紧紧咬着唇。
  “好了好了,你想想,刚才当着大家的面,四哥被你指着鼻子大骂了一顿,现在不也上来哄你了?你还不理我?”
  “四哥!”
  顾诗华的眼眶忽然红了,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姐姐和妈她们现在是不是正在楼下笑话我?”
  顾长钧朝妹妹走了过去,从衣兜里掏出一块折叠成小四方的雪白手帕替她擦眼泪,被顾诗华一把夺了过去,自己擦完眼泪,又呼呼地擤鼻涕。
  顾长钧看着她,露出极度容忍的表情。
  顾诗华知道他有洁癖,连和人握手了,转个身都要洗手。擤完鼻涕心里还生气,故意把沾了自己眼泪鼻涕的手帕揉成了一团递还给他。
  顾长钧双手插-进裤兜里,摇了摇头。“你留下吧。”
  “四哥你嫌弃我脏?”顾诗华瞪着他。
  顾长钧无奈,皱着眉看着她把脏了的手帕硬塞回自己兜里。
  “不生气了吧?不生气就下去,妈和姐姐她们都还在下面。今天二姐过生日,难得见她高兴,好好吃着饭也被你给破坏了气氛。跟我下去,好好再向她道个歉。”
  顾诗华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被顾长钧这么哄了一下,刚才的满腔怒火也就渐渐消散了。听他提到二姐,想起自己刚才的举动,也是有点后悔。嗯了一声。只是心里依旧还是有点不甘心,说道:“四哥,就算我求求你了,你别这样对四嫂行不行?一个人被关在那里,娘家人也不管她。我白天去看她的时候,她也说自己以前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四哥,人孰无过,你难道就没错吗?我听说你和一个什么陆军部里的女秘书有往来,还有!还有那个叫马莉莲的女歌星。四哥你自己都乱搞男女关系,你以为我都不知道啊——”
  顾长钧眉头皱了起来。
  “别胡说八道!你哪里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你四哥我是这样的人吗?”
  “谁知道呢!”
  顾诗华咕哝了一句,“你没和别的女人好上的话,为什么这么对我四嫂?四哥,看你现在对四嫂的所作所为,我真的有点怕你!你别这样对她好不好?四嫂现在她真的很可怜!你要和她没感情,那就和她离婚啊!离了婚,以后就谁都不妨碍谁了。”
  顾长钧看着妹妹,嗯哼了声。
  “我要是不离婚,在你眼里,我就是封建余孽,还什么暴君?”
  顾诗华脸微微一热。
  “我说错话了还不行?但是……”
  “好了好了,”顾长钧打断了妹妹的话,略带了点敷衍,“我会考虑的。”
  “真的啊?”顾诗华露出喜色,“那还有我留学的事呢?爸妈都反对。本来我就指望着你能帮我说话,没想到连四哥你也反对。我真的太失望了。”
  “爸妈反对,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出洋。欧洲美国现在也很乱。你就听话别再想着这个了。真想出去,什么时候有空了我带你去玩几个月,住段时间也行。等你走了一趟,就知道外面和国内也没什么大的区别。”
  “四哥!”
  “就这样了!走吧下去!”
  顾诗华瞪着顾长钧,见他不为所动,最后顿了顿脚,说了声“坏四哥”,转身出去了。
  顾长钧跟了出去,走到门口,停了下来,趁着妹妹不注意,小心地扯出刚才被她强行塞到自己衣兜里的那块脏手帕,丢到了垃圾桶里。
  自从那天冲破樊笼出了门后,接下来的几天,萧梦鸿每天也都出去遛了一趟。
  按说,刘妈或者周忠肯定已经把自己打破禁令出门的事告知了顾长钧。
  但是很奇怪,他那边一直没什么反应。
  起头几天,对她连续坚持要出门,刘妈和周忠还有点担心,总是先要劝阻下,后来居然连劝阻也没了,全都随她。只是每次她出去,周忠必定会寸步不离地跟着而已。
  萧梦鸿怀疑这两人应该是得过了顾长钧的默许,允许自己出门了。对此虽然疑惑,但这正是她求之不得的。
  就算不能走远,比起一开始那种被囚在院子里寸步难行的状态,已经好了不少。虽然这远远不是萧梦鸿的最后目的,但人不可能一口吃成个大胖子,欲速则不达,这道理她还是懂的。
  这里虽然很偏远,但现在她反正不想回顾家或者萧家。既然这里有吃有住,还能出去走走,暂时也就不打算再去争取别的什么。
  别的,以后看情况再说。
  此后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萧梦鸿每天午后都会出去散个步。
  附近庄村村民也渐渐都认识了她。一开始,村民们看见她都只远远望着。后来见她人很和气,丝毫没有富贵人家少奶奶的架子,遇到好奇靠近她的小孩还会笑着说上一两句话,下次甚至会带来些糕点分给他们。渐渐地便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和她保持着距离。有时路上遇到了,便会停下脚步恭敬地朝她鞠躬,喊上一声“顾少奶奶”。
  一个月后,萧梦鸿便熟悉了附近的村庄和道路。这天天气晴好,一早来了兴致,在周忠跟随下带了干粮和水到附近山上爬山,又画了几幅写生,回来经过庄村那块平地时,看见不少人围在那里。一时好奇过去看了看,意外发现来了个外国人,正在那里用略微生硬的汉语向村民宣传种植牛痘的好处。
  这个老外五十岁左右,传教士打扮,在那里极力劝说村民送小孩去自己那里种植牛痘,说是教会进行的一项免费医疗救助活动。但任凭他怎么游说,村民是越聚越多,肯听他的人却一个也没有。
  “是骗我们把小伢儿送去干不好的事吧?”
  “听说洋鬼子喜欢拿活人做什么试验……”
  “听他说的天花乱坠,洋鬼子还能安什么好心?”
  边上村民在那里低声议论,忽然看到萧梦鸿过来了,急忙停下来朝她弯腰行礼,叫她“顾少奶奶”,又给让出了一条道。
  传教士说的口干舌燥也无人反应,正面露失望之色,忽然见村民给一个打扮的像富贵人家出身的年轻SHAOFU妇鞠躬让路,眼睛一亮,急忙朝她走了过来,自我介绍了一番。说自己是美国人,中国名字叫马罗,美国长老会的传教士。来华已经十几年了,妻子也一道跟随。现在教会在进行给民众免费进行牛痘种植的医疗救助活动,自己今天到这个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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