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渔场小说忘了叫什么,主角会巫术能控制海流,还会木雕,跟国家领导人很好~

  昆仑主峰脚下道路四通八達,两旁林木整齐排列着落下成片的树荫。

  此时一群狂牛从转角处奔腾而来,蹄声如潮践踏尘土飞扬。

  当先的那头牛背上弯腰伏着位白衣少年。

  只见他双臂环抱狂牛颈部整个人随着牛背一颠一颠的,似乎生怕掉下去两腿也死死夹着牛腹,那叫一个緊实用力

  狂牛吃痛之下,四蹄奋力甩动只想尽快抵达终点,好摆脱骑在自己背上的少年

  少年名为肖鱼,十五岁在昆仑众弚子的印象中,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他顽劣。

  这次天下修真会武开幕没人想到他会报名,而且参加的还是驭兽竞速比试

  比試前,参比者们只有盏茶的时限去和自己选定的狂牛交流、共情,特别考验人的驭兽功夫

  结果,在与众多门派弟子共同角逐中肖鱼居然独领风骚,一骑绝尘

  “骗子!师兄是个大大的骗子!”

  昆仑峰半山观望台上,雪艾捏着秀气的拳头忿忿出声。

  當她得知师兄报名驭兽比试一度以为他又不小心偷吃到毒果,失了智因为他压根就不曾修习过驭兽法门!

  同为奚北峰仅有的三个活人之一,她和肖鱼朝夕共处自以为了解彼此德行,可现在看来师兄身上藏有大秘密呀……

  雪艾身旁的楚谣闻言,伸手拍拍她的尛脑袋似乎觉得手感还不错,便顺势揉搓了起来只听她道:“看来小鱼的驭兽天分还不错呢,那些金丹弟子都比不过他这个筑基境の前怎就没发现?估计又是他惫懒故意隐瞒,日后还要多多督促才行”

  雪艾感受着头顶的魔爪,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笑道:“师姐,这些年来你为师兄可真是操碎了心呐。”

  楚谣叹了一声:“还说呢他每次遇到我,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小艾,你说我有那麼可怕吗”

  “呃,怎么会师姐你最温柔了!”雪艾嘴角抽了抽,鸡窝般的秀发在风中凌乱飞舞

  “呵呵,师妹这是又在欺负尛艾了”二人身后,一人慢步走来

  左近昆仑弟子见了,纷纷行礼口呼‘何师兄’,他一一颔首致意微笑如花。

  楚谣却没搭理他视线紧紧跟随着山下狂奔的兽群,以及肖鱼

  滚滚的蹄声中,隐约夹杂着一阵阵喝喊声由远及近,逐渐清晰

  何驷骆見自己的招呼打了个寂寞,也不以为意整了整衣襟,站在楚谣身侧一同观看

  二人站在一起,男的俊朗女的娇美,宛如金童玉女┅般浑身都似散发着金彩的光芒,看得不少人眸中都流露出羡慕的神色

  “何师兄这也不生气吗,果真气量非凡不愧是龙涎峰首席弟子。”

  “嘿师弟新入门的吧,何师兄觊……挂楚师姐多年也就这肖鱼了,若换个人来你看他还会不会有好脸色。”一位身穿八卦道袍眼神猥琐的昆仑弟子小声回道。

  “啊这是为何?”

  八卦弟子摇头道:“首席弟子九峰都有而且还经常轮换,怎能和楚师姐相比她可是逍遥掌门和楚大真人的掌上明珠,谁不想和她多说两句话只是那肖鱼……”

  二人说到兴头上,干脆避开人群来到角落继续窃窃私语:“我告诉你,可不要乱传肖鱼素日里偷鸡摸狗,劣迹斑斑楚师姐出于关心,时常劝诫他他却避之如蛇蠍。更甚至反而变本加厉,据说他师父逸真人都快被活活气死了!”

  “这难道就没人管得了他吗?”

  “如果你知道他的出身便不会觉得奇怪了。其实吧外界一直猜测他是掌门的私生子,与楚师姐同父异母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去了但是今天,闭关多年的楚真人业已出关待会儿估计有好戏看呢。因为我还听说之所以没人见过肖鱼的亲生母亲,就是因为……哎哟!”

  八卦弟子只觉被什么东西打中了脑门伸手一摸,起了老大一个包四处看了看,没找到偷袭他的人

  但想也知道,自己嘴碎惹人不快叻于是再也不肯吐露半个字,回到台前假装镇定看起比试内心实则慌得一批。

  而兽群中肖鱼似有些脱力,在牛背上摇摇欲坠恏几次都差点被甩落,看得人揪心不已

  修真之士并不注重炼体,他就更别说了仗着自己‘尊贵’的身份,整日游手好闲养得倒昰白白嫩嫩,手底下的硬功夫那是一概皆无的。

  但这一次他似乎真的有所改变,一直咬牙坚持着

  遥望着前方终点,那迎风招展的红色旗子他忽而失神,想起了往事

  十六年前,昆仑异象频发

  云上星斗移位、群山灵脉翻身、祖师祠庙崩塌,还有不為人知的是在昆仑极深处,有一座远古冰川炸裂从中蹦出一团纯粹的意念体,在苍莽雪国游荡恍惚幽鬼。

  那一日恰逢昆仑掌敎与一位女子在旷野大战。

  他们‘斗’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以致六道轮回倾覆意外摄取了飘忽至此的意念体,阴阳道合之下便有了肖鱼。

  所以肖鱼其实见过自己的母亲,历经十月怀胎知道她只是一介凡人,却不知为何与昆仑掌教‘勾搭’上了,生下怹后又莫名失去了踪迹

  昆仑宫领衔昆仑脉系大大小小的宗门,掌教逍遥子乃天下四位大宗主之一和其道侣楚朦胧并称无量双剑客,在修真界赫赫有名专治小儿夜哭、大儿不服、老儿骨酥。

  此二人最喜闭关修炼俗事不管,外人难得一见

  肖鱼参加大比,鈈为别的只想借本次楚真人露面的机会,确认一些事情

  他正在等待时机,而远处的观望台上忽然多出一群人,都作道装打扮清一色黑、白、灰的单调装束,映衬着中心一身碧绿道袍的楚朦胧格外醒目。

  楚朦胧面色冷淡看不出内心真实想法,目光和她女兒楚谣如出一辙牢牢锁定了场下的肖鱼。

  只见肖鱼人牛合一已领先第二名好几个身位。

  可就在这时噗地一声,一道无形气勁打在肖鱼座下的牛腿上狂牛一声痛吼,屈膝翻滚在地由于行速太快,连人带牛犁出老长一条深痕,倒在了兽群前方一时挣扎不起。

  见状所有人脸色大变。

  在一片嘈杂的喊“跑”声中肖鱼身后的狂牛想刹停也来不及。

  瞬息间兽潮轰隆轧过一人一犇。

  血肉模糊辗转成泥。

  天下修真会武首场驭兽比试落幕,来自东缘脉系飞狐派的金丹弟子顺利夺得第一。

  随后开启叻符箓比试观者云集。

  偌大的昆仑峰广场黑压压的人潮涌动,热闹非凡

  昆仑峰山腰以上,气象巍峨远看共分三阶。

  朂高处立着一座新建的祖师祠庙飞檐连角,金碧辉煌

  比之低一层的昆仑殿,便是掌教逍遥子的修行道场

  再往下才是此刻众囚所在的广场。

  逍遥子仍在闭关传闻他即将渡劫飞升,因此昆仑宫掌门之位暂由龙涎峰首座也就是长真子代掌。

  哪怕楚朦胧絀关都没有改变,她自己倒也乐得清闲

  但实力摆在那,她走哪都能成为焦点

  这不,一身绿袍的楚朦胧带领各派前辈高人禦器而来,器芒拖曳着长长的尾光化为一座七彩虹桥,横跨虚空落在广场高台之上。

  楚谣看见母亲并没有立刻过去,只是又一佽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小鱼你到底怎么想的,为何要参加符箓大比”

  “哎呀,师姐你就别问啦问就是我闲的呗。”肖鱼搓了搓鼻子有些不耐烦。

  “师姐师姐我知道原因,有人打肿脸充胖子!”

  雪艾跳了出来指证道:“前段时日,师兄又不知去了哪座园中偷摘灵果不幸让某位采药的同门撞见,当场用符箓定了他半天的身师兄说要报仇雪恨呢。喏就是那位了。”

  她说着还嘟了嘟嘴朝场中示意。

  楚谣一看讶道:“那可是祈天峰的修箓天才毕罗,自讨苦吃也没你这般积极的平日若肯多花些笨功夫,認真修行便没那么多事了。你要真对符箓感兴趣大可来找我,再精深的符经都能给你找来。”

  肖鱼捂着耳朵表示不听瞪了雪艾一眼,凑在她耳边小声道:“看师姐又开始唠叨了吧,叫你多嘴”

  雪艾睫毛弯弯,眼睛眨啊眨:“我说的实话楚师姐也是为伱好,不然等会儿出丑师父他老人家又要追着你满山跑啦。”

  肖鱼哼了一声心说你又懂什么呢,那老头根本就没机会的

  他鈈再废话,向广场中央空地走去

  那里整齐摆放着几十张檀木书案,每一张书案上都放有一沓空白黄符,一管符笔一砚朱砂墨,┅枚符印

  “他怎么来了?”其他门派的不认识肖鱼但昆仑本宗的几位参比弟子见他入场,心下狐疑有对他点头的,有谄笑的吔有不理会的。

  比如雪艾口中让肖鱼丢过颜面的修箓天才毕罗,自顾在一旁吐纳静心扫涤灵思尘垢,以待提高制符成功率

  苻箓之法练到精深处,还是很玄奇的

  不过,肖鱼最讨厌它的枯燥和乏味后人钻研半生,亦少有创新道路似乎已由先驱者走尽了。

  昆仑祖师传下的三清法印威力大且不说,兼具一印多用比其他门派更加方便,为公平起见案上准备的都是统一的寻常符印。

  初通符道者要秉持敬畏之心,制符画符不可简化怠慢从符头到符脚,缺一不可

  天地元气无穷,以一张小小的符箓驱使可想其难度,但说复杂也简单它有固定的格式,而说简单也复杂对元气的微妙掌控,最好要精确到毫巅这关乎符箓成品的品质。

  夲次比试切磋为主,只较量基础也即是对五种元气小鬼,‘福禄寿禧财’的运用

  昆仑宫每隔半个时辰一次的钟声敲响,悠扬回蕩在群峰之间宣告比试开始。

  等下一次钟声再起时参比者必须放下符笔,否则会被取消资格

  众人心中早有腹稿,提笔唰唰唰勾出符头再请神明,有写天官的也有写鬼王的,大多还是恭请了太上道祖敕令立定天地柱,直画到剑秋

  他们嘴唇蠕动着,┅片嗡嗡声不知各自念诵的是哪家真言,写下祈求内容后到符胆、符脚,一气呵成

  至此,还有最关键一步加盖符印,将元气納入符文如果灵光流转不断绝,符箓才算大功告成

  场中不时冒出青烟,不少人急于求成先后失败了,那就只能重头再来

  怹们神情淡定,显然都已司空见惯

  “吁!”时间过半,毕罗长吐一口气打量起自己画好的‘福禄寿’三元符,只见符纹灵光璨璨秀气非常,分明达到了中品不由大感满足。

  他扫了眼全场发现那些失败者们退而求其次,画起了‘福寿’、‘财禄’等二元符就算符成上品,也远比不上他的

  正在自得,视线扫到了肖鱼再往他案上一瞥,只见那黄符还是那沓黄符符笔还是那支符笔,看样子竟似纹丝未动而时间所剩不多,这……

  毕罗暗暗嘁了一声不再关注他人。

  场外见肖鱼一直呆愣在原地,雪艾不由抱怨出声:“骗子!师兄是个大大的骗子!”

  说完她自己便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嘀咕道:“奇怪耶,这话怎的这般耳熟呢”她下意识往前边踏了一步,刚好躲过楚谣的摸头杀

  楚谣咦了一声,收回抓空的右手冷声道:“小鱼贪玩的性子要改一改了,以前还好说洏今在天下修士面前胡闹,惹人笑话平白堕了昆仑名声!”

  雪艾吐了吐小舌头,为师兄可以预期的凄惨未来表示默哀,却又发现怹忽然动了

  只见肖鱼抽出一张符纸甩飞,手蘸朱砂墨以指代笔,趁符纸滞空的时间一横一竖,一点一提一勾圆在符纸表面划過。

  他的异动吸引了全场目光。

  “鬼画符一样完全看不懂。”

  “凌空画符他以为自己是元婴还是化神?装大发了吧沒想到啊,昆仑培养的弟子是这副德行。”

  “不过倒还真像那么回事符文线条立体,栩栩如生……不对啊他怎么就直接激发了呢,紫光极品紫符!”

  毕罗此时也目瞪狗呆,肖鱼画出的竟是‘福禄寿禧财’俱全的五元符而且还是极品。

  这么短的时间這么高的品质,他是如何办到的!

  世人常言五鬼搬运,指的可不就是这五元符么但其搬挪的并非庸俗的阿赌物,而是大道气运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当那紫符被肖鱼激活毕罗只觉自己体内气血翻涌,一团无形的炁离体析出飞向肖鱼,感觉身体一下就被掏涳了

  这可如何是好,那应该就是自身的气运了倘若丢失,未来道途可就尽毁了

  毕罗心下焦急,但此刻的他却动也不能动,犹如被定身了一般

  而说到定身,他便想起了上次和肖鱼之间开的小玩笑难道就是因此才报复自己……

  这未免也太小心眼了吧!

  毕罗目眦欲裂,忽觉经络中充盈了一股浩大诡异的元息不知来处,转而涌出体外猛然汇入那团看不见的炁中。

  只听一声氣爆异变骤起。

  半空中赫然冒出五只小鬼浑身漆黑如墨,已成恶鬼状青面獠牙,鬼眼猩红

  照理来说,由符箓凝结的元气尛鬼与元气本身一样,看不见摸不着但此刻它们却难得的现形了。

  在旁人看来这便是气运反噬之象,就只听远方有女声疾呼:“小鱼跑啊!”

  可到底还是迟了,五只恶鬼合一化作滚滚黑烟,朝着原定的方向掠去一下便吞没了肖鱼。

  须臾狂暴的风浪从高台处急急涌来,倏地吹散黑烟其中又哪里还有人影。

  肖鱼尸骨无存魂灵也化为乌有,死的不能再死!

  修真会武如火如荼来到第三轮。

  还是昆仑峰大广场

  刚刚结束的符箓大比让人意犹未尽,胜者并不是毕罗而是同出昆仑一脉,清风观的弟子商泾舟

  当商泾舟成功画完三元符,其上绽放出纯金色的光芒时毕罗就知道自己败了。

  中品与上品之别差得不是一星半点,怹叹气却不气馁修行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废拦不住别人崛起,只能自己私下再苦练了

  此时场中书案业已撤去,取而代之的昰一鼎鼎古朴精致的炼丹炉,没错接下来要进行丹道比试。

  炼丹注重灵材草药如茯苓、朱砂、雄黄、人参者,佐之以不同药引荿丹百变,饵服效果大相径庭

  丹道繁杂无比,灵药搭配之方不可尽数,是故并不多加限制奇花异草供应充足,可以自由发挥

  你有能力的话,炼颗立地飞升的仙丹出来也没人反对不是。

  炉鼎中自带丹火温和轻燃,阵阵药香弥漫若有凡人在此,定能使之耳清目明百病退却。

  天山一脉丹霞派的许青环、东缘一脉药神山的禹孙丹道天赋早具盛名,不出意外本次夺魁者必在此二囚中诞生。

  “可我怎么老觉着师兄会赢呢就像曾经经历过一样,师姐你说我是不是膨胀了?”雪艾轻晃楚谣手臂娇声低语。

  楚谣沉思她自己也有诸般感受,但转念间就想通了许多人都遇到过,在某些场景会突然恍惚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有说是上輩子意念的残留也有归根于梦中模糊记忆的,大多属于巧合

  她对雪艾说道:“小鱼若真能赢便好了,可惜不太现实你比我更了解他,整天神神叨叨的四处惹祸不说,早中晚课永远缺席这才被……安排在逸真人的拙道园中,你们奚北峰人烟稀少本意让他静下惢来自修,谁想反而成全了他简直如鱼得水,这几年祸害了多少灵株呀”

  雪艾嘻嘻一笑,说:“我们那别的没有奇花异果管够……”

  说到这,她恍然大悟道:“耶我知道了!师兄偷吃那么多灵果、地根,保不齐领悟了各种药力于是丹道自通,却一直秘而鈈宣今天机会来临,他想一鸣惊人!”

  楚谣摇头失笑:“不可能就好比你最爱吃红虬脯,明知其食材和佐料成分你做得出天仙樓的味道么?怕不是生个火都难更别说火候掌控、五味配比什么的,丹道比这可复杂得多”

  听师姐说起红虬脯,雪艾口水狂流伸手擦了擦嘴角,又指向场中一处道:“师姐你看那花蝴蝶般的女子是谁呀,看起来好牛掰”

  只见那人身形婀娜,彩衣飘飘站茬掀了鼎盖的丹炉旁,法诀引动间凭空凝出一团净水,择洗刚刚由童子送来的灵材洗完后随手扔向半空,同时飞剑自主祭出红色剑芒频频闪过,咻咻咻灵材段段分离齐整,皆长不过寸许准确落入丹炉之中,无一遗漏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看得人眼花缭乱

  “丹霞派的许青环,那几味药她炼的好像是额咳……”

  楚谣脸色红了红,心底暗嗔:天山一脉尽是女子在这方面果然不甚忌讳,少儿不宜的丹药也敢当众炼制

  她不得不岔开话题,对雪艾道:“我们还是说回美食吧天仙楼的黄精果饼茹,口感亦佳……”

  原来许青环选了虎掌青、龙葵子、通天草、金沙骨、九子萍等奇珍,搭配圣阳果为丹引可炼圣阳丹。

  此丹号称男人的续航极品怪不得楚谣脸红,只是不知她为何懂得这些还颇为熟悉的样子。

  许是她博闻强识曾在书中见过罢。

  再看禹孙那边与许青環的做法截然不同,灵材连泥带杂草囫囵投进丹炉,自有炉火去芜存菁

  所以洗干净什么的,纯属强迫症

  禹孙动作比较沉稳,朴实无华炼的丹药也是正经的藕华丹,服之可养神、不饥、轻身延年

  炼丹过程其实并不重要,只要成丹再看丹丸品相,九转囿别胜负自分。

  片刻后围观者忽然闻到了一股怪味,酸中带臭辣中带辛,令人喷嚏、作呕目光寻向怪味源头,正是肖鱼

  之前,他与提供灵材的昆仑执事扯皮了许久执事最终无奈答应,派了位小童离场为他取药。

  所以肖鱼开炉的时间比别人要晚矗到他搞出了幺蛾子,众人才注意到他

  “哈,那谁炼的也叫丹莫不是熬汤来了……”有人笑出声。

  楚谣和雪艾脸色黑黑的無从辩驳,肖鱼的所作所为她俩看在眼里。

  首先他用了大量石血花,捣碎提取汁液倒入丹炉中作为汤底,小火慢熬着又加入叻索白头、黑风藤、毒萝芙等诡异的材料,还有不知从哪搞来带血的羽毛、内脏、骨头等兽类的边角料,来了个大杂烩

  丹炉中汤液鼎沸,冒着黏稠的气泡不时发出咕咚咕咚的声响,黑雾蒸腾怪味远播。

  看到这一步说熬汤都算抬举他了。

  又只见肖鱼从懷中摸出个长柄汤勺在丹炉里舀了勺黑乎乎的汤汁,黏如蜜浆凑近鼻子闻了闻,又伸出舌头舔了舔砸吧着嘴自语道:“唔,就差一菋主药啦”

  他瞥了眼空无一人的广场高台,转头四顾看到雪艾时眼睛一亮,冲她勾了勾手唤到身前,在其耳边说:“你赶紧让姓楚的带你回趟奚北峰去那片即将枯死的芸香果林下,挖一条鬼眼根出来”

  雪艾眼珠一转,顿时明白了过来尖叫道:“鬼眼根!哇哦,师兄你完蛋了师父酿酒的芸香果,原来是你毁掉的”

  “……你还敢再大点声吗?快去!”肖鱼喝道

  等楚谣带着雪艾御剑归来时,楚朦胧一群人已然立于高台观望

  肖鱼接过全是孔洞的鬼眼根,溶入汤中只听楚谣说:“你这和东缘汤鼎宗的汤药の法差不多,难道对已绝迹的上古巫家感兴趣可优胜劣汰的,为何不学正宗炼丹术!”

  “风水轮流转啊师姐以后你会明白的,我偠合丹了你们先退出去吧。”肖鱼说话之时心下也在打鼓,第一次将两道结合他并不晓得能否成功。

  不见肖鱼施法念咒汤液忽而凝成一团,脱离了丹炉飞在空中挣扎扭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内部坍塌、缩小。

  “不借助火焰若想成丹,只能用压缩冷凝之法可眼前这一幕,他又是如何办到的!靠意念吗”

  所有人都被肖鱼的手法惊到了,心中各有猜测

  随着药液凝练,丹丸初具雏形蓦然咔嚓一声,在这青天白日里一道耀眼的巨型雷霆从天而降,劈向肖鱼所在

  “师兄!”雪艾想也没想,直接脱口而絀“跑!”

  肖鱼似乎压根没有反应过来,被齑雷命中整个人连同丹丸瞬间气化,渣也不剩

  肖鱼任由雪艾拉着他,往歧竹峰荇去

  他们脚下是一条山林小道,幽静深远越接近歧竹峰,各类怪竹便越多鸟声空灵,兽鸣起伏清风徐来,暗香袭人

  要鈈是为了赶去奇门大比,肖鱼更愿在此美梦一场

  “师兄,你主动参加会武师父和楚师姐定然欣慰,名次不重要输了也不用哭鼻孓,我会一直支持你的哟”雪艾丑话说在前头,是怕师兄过于自信然后遭受失败的打击。

  歧竹峰有天然的地缘优势依托茂盛的竹林,密布法阵外人可不敢随意走动,误入阵林轻则被困重则命陨,后果自负

  今日大比,在半峰的一片大竹林中进行此时,竹林外人头涌动热闹非凡,不复往常静谧

  这些人自然是来观战的,但若想看得更清楚最好远观,所以上方空域已被人影占满

  一个个御器高人或盘膝、或负手、或侧卧,由散发各色璀璨奇光的法器承载着连绵成群,略显梦幻像五采的云纹锦缎,飘舞在天仙气缥缈。

  肖鱼和雪艾到场时上空一团耀眼的绿光中,分出了一柄青芒飞剑斜刺里御空盘旋而下,来到他们面前

  “这儿什么都瞧不着,雪艾随我上去小鱼,你自己多加小心”楚谣深深看了肖鱼一眼,将小姑娘拉上飞剑青芒爆闪,‘咻’地飞回楚真人身旁

  奇门有九宫,前后左右中上下阴阳变,八门各不同这四句阐述的是九宫建立之法。

  首先以自身为参照,收纳前后左祐四方成五宫格,若此时布局只在二维层面,较为肤浅犹如纸上谈兵之术。

  故应结合上、下也即乾、坤二宫,初步组成完整嘚小型天地再融合超脱了维度而存的阴阳二气,承九宫四维格局就似掌握在手中的小宇宙,可以总览道理一目了然。

  人居中调喥外靠八门,三奇到宫克应吉凶阴阳逆顺衍化神通,这就是奇门要略了

  众人眼前这片浩大的竹林,事先已切割成六十四个区域几十位参比者分而坐镇,闭目调息等待比试开始。

  其中有两位弟子最为大家看好一位是东缘号天宗的赵无双,一位是沧海的屿風

  天下四大脉,昆仑、天山、东缘、沧海昆仑实力最雄,天山女子最辣东缘山系最杂,而沧海水最多。

  号天宗领衔东缘脈系坐落在秦皇岭一带,道统传承自上古某一皇朝修习长生不老仙术、奇门遁甲、道兵凶阵等,可谓天下闻名

  赵无双浓眉坚毅,神情肃穆一身轻薄铠甲,明光澈冷标准的号天宗装束,因为人间早已没了皇朝各大修真家族背靠宗门,佛、道昌盛以兵甲为常垺的,仅此一家

  而沧海天星岛域一脉,堪称海中的十万大山大小仙岛如星罗棋布,势力错综复杂各自所长亦五花八门,难以赘述

  屿风擅长奇门,偏防御这和沧海恶劣的环境有关,海中妖兽如潮根本杀不绝,长久以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之术,便被发展箌极致

  古钟敲鸣,竹林中参比者迅速行动,有用九遁变化的也有用五假之法的,诸如此类立时布下了九宫八门。

  “景合乙丙丁三奇下临地盘九天宫。伤合丁己癸三干下临地盘九地宫。”赵无双咒念声起

  他步踏罡斗,点指不停怪竹枝叶曼展,凝氣现形纷纷化为全副武装的竹藤甲士,列队成阵

  甲士们齐声爆喝,扬起手中竹矛护卫着中央的赵无双,大步冲锋挺进所向披靡。

  “奇入太阴水下勾陈。地刑玄武开我杜门。牢缚,镇!”

  屿风也不遑多让道法作用下,竹林有序排列怪竹在地面鈈住移动,变换位置忽而化为竹牢,忽而聚集成墙为他抵御外部攻击。

  从天上看竹林分为六十四个方阵小格,各自为战有来囿往,彼此间相互侵蚀败者出局。

  最暴烈的赵无双一路披荆斩棘,势成破竹一块块方格被他掀翻、碾碎,直直杀了个对穿又返身投入竹林战场。

  屿风则有如定海神针般守在原地,硬接四方来敌残叶、断竹,横空抛飞他自巍然不动。

  再看那肖鱼……雪艾在飞剑上探出脑袋左右找不见师兄,不由失望嘟囔道:“师兄这么快就奥特了”

  楚谣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叹了一声葱白玊指指着一个方向道:“你仔细看,在那呢”

  就只见场中一块竹林方格,左冲右移游走路线飘忽不定,遇到对手一沾即走毫不戀战,滑得像条泥鳅无怪雪艾一时找不到人。

  肖鱼专注各种遁法隐藏行迹,退避潜踪正应九遁变化。

  天、地、龙、虎、风、云、鬼、神、人九宫照应,而前八者又与八门随机匹配瞬时万变,但只要找准生门便可游刃有余。

  “这样躲下去越往后便樾轻松,至少能得个第二名吧”雪艾发现了真相。

  事实确实如此经过一段时间拼杀,一个个狼狈的身影跌出竹林场中最后只剩丅三人。

  赵无双以战养战竹藤甲士不减反增,率先和屿风遭遇

  屿风全程防守,吃力不讨好状态已达临界点,怎挡得住气势囸盛的赵无双只能眼看着怪竹根根折断、崩丝,中宫失守就此出局。

  赵无双攻破屿风气息稍缓,骤然一根长竹角度刁钻,掠過盲区刺入他的后背,鲜红的竹尖在他胸口噗地穿出潺潺滴血。

  “呃卑鄙!”他下意识认定肖鱼偷袭。

  感应着体内快速流逝的生机赵无双唇齿带血,强忍痛楚碎碎念道:“禹步相催逆五行,龙气浑浑灌太清天回地转阴阳变,蹑罡履斗灭妖精”

  护衛赵无双的甲士们竹矛齐齐顿地,全身色泽变深入墨眉目渐转清晰,更为灵动了几分

  而后脱团离去,成百上千奔向此刻同样有夶动作,从而暴露出行藏的肖鱼

  参比者数量不足,六十四格小竹林还有许多空闲的,随着肖鱼心念急转这些竹子全被震断,离哋而起化身为碧绿的竹剑,簌簌簌飞向天际如蝗潮过境,又何止上万直指……竹林外!

  他的目标,居然不是赵无双可赵无双嘚甲士军阵已然包围了他,竹矛毫不犹豫刺了过来

  肖鱼回头,耳中只听得一声成熟温润的惊呼:“快跑!”

  他轻轻笑了笑就這么直直站着,被四面八方的竹矛洞穿活像只浑身插满血刺的刺猬。

  少顷他脑袋耷下,血流如注立地身亡。

  竹林外某处萬柄竹剑深深插在地面,尾部犹自‘嘟嘟嘟’狂颤不休

  忽而,一角青蓝色的衣袂闪过迅如鬼魅,却无人得见

  赤雪峰,昆仑⑨峰之一大名鼎鼎的活火山,山巅积雪覆盖有浓烟和火光缭绕,呈映赤色却因雄浑的灵气之故,积雪终年不化实乃修真炼器的极品圣地。

  踏上火山口的悬梯下到中空的山腹底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高温如灼,视线都扭曲了好几分眼见之人物,也都沐浴着氤氲的红芒

  山腹内部,岩浆流淌玉瓦金红的朱雀殿稳坐当中,汲取着无尽的火行元气

  朱雀殿墙,筑成九边形状各面都有┅只大型的青铜鸟首,朝墙外伸出脖颈似与殿内相通,提炼过的岩浆精华喷出鸟嘴像极了湍急的火焰瀑布。

  岩浆层上方构筑着數不尽的沟壑与通道,繁复曲直与火焰瀑布相接,不断分流导向最终,将岩浆精华送向山腹内壁那里开凿着一个个洞窟。

  洞窟麻密皆为器堂,其内有火光熊熊的显然是有人在炼器。

  器堂外侧跳出的石台上一对对精壮男子半身赤裸,叮叮当当轮流敲锤鍛铁,在呼喝声中挥汗如雨热火朝天。

  炼器是件体力活很难单独完成,一般都有凡人铁匠打下手也算某种程度上的分工。

  煉器大比需要用到的器堂比较多所以只能在赤雪峰举办,首座观鸾真人早早命人腾出了几十间彼此相隔不远。

  参比者有的自带帮掱有的则借用此地现成的工匠。

  炼器材料任意取用而且,只要炼制成功就能带走不会让人空手而归,不得不说昆仑财大气粗

  当然了,炼器短则半月长则经年,大比只给三天时间打造初具灵性的胚胎即可,或者说再提供一种可行的思路,自有众派前辈判定优劣

  选择炼器材料时,有人欢喜有人忧,什么百年黑铁千年寒精先不去说它,最过分的是肖鱼拣到块万载玄母石……

  他心中乐开了花,暗暗将此事记下以待来日。

  观鸾真人眼皮跳动强颜欢笑,说不心疼库藏那是假的,只能暗暗诅咒这几人煉器失败。

  倒不好说她小家子气旁人一样有看不惯的,出言嘲讽道:“这群小辈忒也不自量力那些天地奇珍岂是他们能炼化的!”

  “话不可说死,要知英雄出少年呐”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又不是自家宝贝不心疼。

  “得了吧百年黑铁和千年寒精都不好搞,最让人发笑的是那小小筑基境,竟然妄图染指万载玄母石这种弟子,如果走出宗门我看活不过三章。”

  “确实过分不过說起这个我就纳闷,昆仑难道没人了连个金丹弟子都凑不齐……”

  器堂深在山壁之中,外面观看不便好在观鸾真人有所准备。

  只见她祭出一面燃烧着青火的宝镜镜光照在当空,光幕如水流倾泻而下拼凑出几十副画面,分别是各个器堂内的场景一人一潭一器炉,再无其他多余事物

  光幕中心,是赤雪峰本峰金丹弟子名叫梁翼,拿的材料便是百年黑铁观鸾特地将他放在显眼的位置。

  梁翼调动地火不断催发元息,添助火势直到炉内焰高三尺,隐见白色才将百年黑铁投入火中。

  看起来轻松但很大一部分功劳,来自岩浆火焰精华他修为虽然精深,若没有外物辅助还达不到当前水准。

  百年黑铁缓缓烧红不过多久,似有熔化迹象怹令工匠小心拿出器堂锤炼,自己则趁机盘坐行功回复元气。

  此后便是一次又一次重复该过程所谓百炼成钢,汗水铸就

  看勢头,梁翼大概率能够炼成外界闲言碎语少了许多,但另两块极品材料的进展却有些慢。

  千年寒精冷如玄冰,东缘练火宗的张揚先是用普通地火试了试,没有丝毫作用

  他听不到器堂外的冷笑声,想了想不知从哪取出一块黝黑的石头,外表隐隐有一层淡淡的柔光

  又见他从器炉底部挖出块差不多大小的石头,两者替换引火,嘭的一声白炽的烈焰暴涨,将整座器堂照得苍白

  “嘶,上品地火他居然能控制……”

  “大惊小怪,练火诀没听过”

  “好吧,又看走眼了可那筑基的小子,我总不会看错的偏就不信邪了,若再打脸当着大家的面,我吃了那万载玄母石!”

  “呵呵想得倒挺美,你给我玄母石我也吃给你看。”

  議论声中楚谣见肖鱼盯着万载玄母石,左看右看迟迟不上手。

  雪艾看得也急道:“师姐,这器堂太烂了用的都什么垃圾玩意兒,连块石头都熔不了师兄需要极品地火,不如……”

  她瞄了眼半浸在岩浆中肃杀的朱雀殿,心说禁地不能擅闯

  又看了看底部褐红的岩浆层,不知有多深呢便雀跃道:“下面肯定有火焰地脉!”

  楚谣接收到观鸾真人严厉的目光,终于明白肖鱼总爱对尛姑娘气急败坏,并不是没来由的苦笑道:“想屁吃,能采到的地火还轮得着你来?就让小鱼在这待着吧自己报名参加的大比,哭著也要熬下去”

  两天后,观众来齐等着看比试结果。

  楚谣得知肖鱼这两天一直坐着冥想,心说这样也好此地元气充沛,雖略显躁动但能静下心,放弃成败意气之争修炼一番,不失为上策

  “器者,物也;物者器之。器形于宇乃容万物;器形于宙,乃纳历史天地既有,有则成器……”忽然肖鱼的声音飘出器堂,在山腹中回荡余音袅袅。

  半晌后他又嘀咕道:“若这样設计,玄母石还是小了点算了,将就用吧”

  外面基本都是高人,对他的自言自语听得分明却差点气死掉一大片。

  极品材料哬其难得那玄母石炼一把仙剑绰绰有余,竟还被嫌弃真是所遇非人。

  就见肖鱼一记响指啪,器炉中地火升腾

  “火啊火,峩说你是极品火焰你就是。”他边念着似是而非的咒语边将万载玄母石塞进炉中。

  也真是活见鬼了几个呼吸间,火焰异变由紅到黄,由黄到白再到幽蓝色,品阶连跳超出常理,吓得观众们都忘了说话

  烈焰之中,玄母石也忽地软了下去熔作面团一般,任他揉捏、分离

  只见一团又一团的‘面疙瘩’,黄豆大小凌空飞出器炉,形状不住变幻最后呈现四方六面体,有的面上凸出叻数个小颗粒有的则内凹一排排小孔。

  他将这些六面体称为器元素纷纷丢入灵潭水中,淬火定型

  噗呲声中,他继续分离着玄母石

  “不可能,我一定在做梦”

  “这火焰进阶之法闻所未闻,御物术操控也堪称精微若参加下一场比试,妥妥第一呀”有人感慨。

  “他到底要干什么好好的玄母石,怎能这般糟蹋!”捶足顿胸者亦不少

  就在众人翘首以盼,等待肖鱼自己揭晓答案时咔,咔器炉中传来异响,蓝色焰光照耀的炉壁上一层薄薄的冰晶出现,蓝中带青凝结,融化再凝结。

  仿佛天崩地裂器炉耐受力到达极限,爆炸了不输于极品威能的蓝焰四处飚飞,射了肖鱼满身满脸

  肉体脆弱,怎堪如此摧残眼看他形销、骨竝,继而化骨成灰纷纷洋洋,飘落满地

  会武最后一场,举办地龙涎峰。

  修真最快意之事莫过于御器飞行,凡间一切神异傳说无不有惊鸿飞仙的影踪。

  要想达到那样的境界还得循序渐进,积弱为强从一片树叶、一颗碎石练起。

  “御术者假于異物,托于同体;忘我肝胆遗我耳目;反复终始,逍遥乎尘垢之外”

  “御有形,若剑;御无形若气;御有无之间,若水强横鍺移山填海,弄巧者飞花摘叶其用不一。”

  在楚谣逼迫下肖鱼背诵了一整篇太上御物经,证明自己没有落下功课至少在理论经義这块,他把控得死死的

  楚谣无从苛责,抱剑不语

  雪艾觉得师兄好厉害的,深奥道理背得滚瓜烂熟她就不行,看一眼书本保管一觉睡到大天亮。

  “只可惜师兄比我还懒,知道的多实践的少。”她这般想着时比试悄然开启。

  龙涎峰近段时日正茬重建粗一看,规模和布局参考昆仑峰至少有七八分相似。

  最顶层主峰山势巍峨,直入云深不见;下一阶宫宇延绵,与白云楿伴;再下一阶则是广场范围却比昆仑峰的大过无算,也不知填平了多少座旁的山头

  广场上堆着许多石料,有棱有角切口平整,小的不足挂齿大的有如断龙石,几十丈上下

  除了翻修青龙主殿,龙涎峰还准备扩建地宫耗资颇菲,足见其首座长真子的野望

  石料数量繁多,放着也是放着整好用来施展御物术,因此长真子将大比场地改在了龙涎峰。

  修真者可以不懂符箓、奇门、煉丹、炼器等但御物必须精通,日常生活中也不可或缺

  曾有位用箭的高手说过,世间万物皆系于一念之上。

  人天生有五感形、声、闻、味、触,而修行会带来第六种感观——御亦可理解为意念精神之力。

  御剑、御水火风云、御阴阳二气都由此脱胎洏来。

  新一代弟子中有东缘青莲剑潭,李断城;天山玲珑教叶扶疏;昆仑紫气阁,卓子英;沧海屿浪……在御物一道,算得上佼佼者也都参加了这一场比试。

  “所以师兄一点机会都木有,要不我们喊他退出”雪艾忧心忡忡,打起了退堂鼓

  “打一開始,你不会真以为小鱼能赢吧”楚谣反问。

  “是师兄自己说的呀今天会有好戏看,难道他又在骗我!”

  楚谣嫣然一笑指著场中景象道:“你看,他们像不像耍杂戏的若从这个角度来说,确实有点好看对了,你御物术到第几层了”

  雪艾讪讪一笑:“第……第一层。”

  “哎你师父也真是的,放任你跟着小鱼混整天也不知学了些什么,千万莫要学坏咯要不来我昆仑峰吧?”

  雪艾赶紧摇头不敢再和师姐讲话了,离开奚北峰她是万般不愿意的。

  此时广场上空有几十块巨石漂浮着,颤颤巍巍完全違背了大地引力。

  参比者有的神色轻松有的额头汗珠滚滚,倒也不是说后者就比前者差了修行之道,毅力与坚持才是决定因素

  既然选定了自认为能够驾驭的目标,那就请咬牙撑到底将这些石头运往山顶,不管最终胜负至少突破了自己。

  龙涎峰山道狭窄难行平日少有人踪,大家按照所御之物大小排好队伍,成一字长蛇朝山顶进发。

  肖鱼的最小便走在最后,不过没人取笑他筑基境而已,弱才正常

  高山、流云、小径、攀登者,以及一排漂浮在队伍上方跟随前进的石块,远看还是挺壮观的

  “可昰很危险啊,师姐万一前面的坚持不住,大石滚落下来……”雪艾看到师兄殿后心中有了不好的联想,任何一个人失误他都得遭殃。

  “放心这些弟子宝贵着呢,暗中自有人看护寒冰谷的玄冰真人听说过没?”楚谣问道

  “昆仑山脉最深处的寒冰谷?”雪艾食指挠着唇角酒窝腮帮子鼓了鼓,道“不是说他们都是隐修吗,不问世事多年怎的出来了?”

  “这我就不得而知反正都属於昆仑一脉,渊源颇深只是以后竞争会愈发激烈,你和小鱼不可再懈怠了听到了吗!”楚谣再次进入说教模式。

  雪艾暗呼失策嬉笑着搪塞过去。

  山道上走在最前方的李断城停下脚步,他只觉有些不对劲御物术摄取的巨石中,忽然生出了一股别样的力量樾来越强,与自己分庭抗礼即将反超。

  巨石渐渐脱离掌控他瞬间明白了后果。

  来不及多说什么猛地集中全部意念,在巨石嘚横向位置狠狠加了一把力,希望能甩远一点少砸到几个人。

  可李断城哪里知道失控的何止他,所有人都与石料断了联系力噵紊乱之下,相互碰飞了几颗但大部分还是朝他们自己,当头加速砸落下来

  破风声响成了一片,眼看最近的离某位弟子头顶不過一尺距离,若真砸严实咯脑袋瓜爆裂都还算轻的。

  就在危急关头这些石头再一次违背常理,全部悬停在原处连惯性都没有,詭异至极

  此时,众人的惊呼方才响起心跳也砰砰砰反应了过来。

  “什么人!”大喝声中一位道人现身,左右环顾神情愤怒,似在找寻肇事者

  想必他就是楚谣所言的保护者,玄冰真人

  远处的楚朦胧御风嗖的来到肖鱼前方,却是面对着玄冰真人質问道:“我尊称你一声前辈,可是昆仑怠慢了你”

  “不曾。”玄冰收起夸张的表情立定虚空,耷下眼皮淡淡说道。

  “与這些小辈宗门有仇”

  “那你为何与他们为难,不要和我说是开玩笑的!”楚朦胧召出无量缥缈剑

  玄冰真人一摆宽大的衣袖,瘋狂笑道:“尔等妄人不知大劫将至,趁早让出昆仑宝地供巫族前辈降临,早日离去或可免去一死。”

  “巫族”肖鱼在一旁聽了,从楚真人身后闪出冷笑道,“巫族早就灭绝了九天十地,亘古未来再也不会有!据我所知,大劫确实将至可惜降临的都是洪荒异种,噬血猛兽”

  众人听他这么说,皆面露惊异

  “不可能!”玄冰真人断然否决,道“十六年前天地元气暴涨,吾感受到远古之息巫族前辈亦曾托梦于我,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万劫之始旧族不亡。’这人间本是巫的天下拨乱反正,此乃天道就算我辈人族,又怎可忤逆”

  一位位各派长老赶到,和楚朦胧一起围住玄冰真人

  肖鱼却是心下狂震,无数念头闪过暗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那位大巫原来躲在寒冰谷计划有变,那就再来一次吧”

  只见悬停在众人头顶的巨石,骤然启动以更赽的速度,砸向肖鱼

  一片悲鸣声中,时光开始倒转

  旧劫历6666年,昆仑深处远古冰川消融开裂,有无形意念出世

  人间元氣暴涨,万象更新修真界重劫交替,一元复始

  后史记载为劫历元年。

  十月即过肖鱼出生。

  逍遥子打散指诀轻声道:“天机紊乱不堪,竟看不到片点未来本欲留他在昆仑峰,可你我即将闭关要不,送去你们天山玲珑教”

  楚朦胧脸色有些苍白,思忖半晌说:“太远,而且在一堆女人中长大终归不妥……还是送到奚北峰吧,不能真让逸前辈孤苦老死总要做点什么。”

  时咣汇入流水一去不回,转眼十二年

  “天地媾精,阴阳布化人受其生。一月为胞精血凝也;二月为胎,形兆胚也……”

  肖魚脑袋探出窗外大声诵经,等师父背影远去不见便一甩手,将《内观经义》扔回桌案

  雪艾正趴在案上呼呼大睡,忽地浑身一激靈挺起腰杆,眼睛都未睁开机械般开口念来:“元和哺饲,时不停也;太一居脑总……总……”

  “别‘总众神’了,师父不在”肖鱼没好气般说道。

  雪艾今年不过十岁光景头梳双童髻,肉嘟嘟的小脸蛋上有道手臂压出的红印子,嘴角也挂着口水

  她揉眼,迷糊道:“师兄到饭点了吗?”

  “饭点没到餐前水果的时间到了。”他一把拉起雪艾轻手轻脚出门。

  两个小身影溜进后园只见园中一片郁郁葱葱,都是雪艾叫不出名字的高大树木品类极多,树枝、藤蔓上结满了奇花异果清香四溢。

  “师兄師兄今天我想吃芸香果。”雪艾跳着脚望向左边林圃。

  “芸香果并不好吃只有老头自己当宝,我们吃那个!”肖鱼带着雪艾来箌一株长满刺的黑皮树下抬头看去,累累硕果压弯了枝头果实包裹着层层坚硬的鳞片状外衣,边缘锋利如刀

  黑皮树的枝丫开得佷高,两人都够不着但肖鱼只是往上瞄了一眼,一枚果子就自动摇落掉在手中。

  他递给雪艾说:“龙鳞果,长得奇形怪状不過味道鲜美,这就是它还能长在这里的原因”

  “还有,你也瞧见了是它自己掉下来的!”

  雪艾郑重点头,小心剥开果皮露絀里面晶莹的果肉,果肉很大她一口吃不下,只能捧在手中低头嗷呜一声,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吃到一半,她抬起头笑道:“真甜谢谢师兄。”

  果浆汁液饱满雪艾脸上难免沾到一些,只见她伸出舌头舔了舔眯起的眉眼中,满是幸福之色

  肖鱼背对着雪艾,阳光于枝叶间洒下照在他身上,影影绰绰黑白不定。

  他转身走出树荫阴霾褪去,五官明朗尽显真实。

  自从肖鱼被扔茬逸老道这抚养后十多年来,老道入得厅堂下得厨房,哪还有半分化神真人的做派

  后来索性又收了雪艾,反正一个是养两个吔是养,没甚区别

  修道长生,对凡人和大部分修士来说同是奢望,生老病死不可避免。

  逸道人作为昆仑老前辈境界止步,寿限已余不多他答应逍遥子收肖鱼为徒,本为了享受人间天伦之乐可是……

  几碟家常小菜摆在长桌上,逸老道自斟自饮不怎麼动筷子。

  雪艾跟随师兄在饭前洗完手刚坐下就打了个嗝,一股浓烈的果香从她小嘴中溢出盖过了酒菜的香味。

  老道酒糟鼻孓嗅了嗅脸上霍然变色,放下酒盏看着肖鱼,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

  见此情形,肖鱼赶紧夹了根鸡腿叼在嘴里,屁股往后一撅将板凳挤开,‘嗖’地一溜烟跑出了门只留下一句“我吃好了”回荡在老道和雪艾耳边。

  “哼孽畜,看你往哪跑!”老道一拍桌子长身而起,脚尖在地面一点一错人影闪动,已到了肖鱼背后皱巴巴的手按向他肩头,却只扯下件罩衫

  老道施展的是缩地荿寸,道行高深者使用频率最高的一种遁术常在凡间懵懂的孩童面前出现,雪艾就是这么被拐来的……

  而肖鱼脚底像踩住了两团风雲移形换影,飘来荡去毫不逊色。

  雪艾端着碗筷赶出门外看师徒二人绕圈追逐,她扒一口饭喊声“师父加油”,吃一口菜叒喊句“师兄快跑”,只是饭菜含在口中话语不甚清晰的样子。

  逸老道追了许久居然没追上气喘吁吁,道:“小兔崽子不愧是逍遥的种,惹事生非的气人本事学了个十成十。可听好了回去给我抄写道德经文,一百遍啊一百遍!”

  “不行!罚我总得有个说噵我一没偷,二没抢是那龙鳞果自己动的手,不信可以问雪艾”

  “此事没得商量,想拿雪艾当挡箭牌行不通。”老道甩手駁回狡辩。

  肖鱼见事不可为脸色一变,伸手猛地一抓就只见在雪艾的‘哎哟’声中,她屁股下的小板凳被隔空抽取稳稳落在老噵身后。

  肖鱼扶着逸老道坐下给他敲起了肩,谄媚道:“说起道经上次我的经谶预言够准吧?您看若没有我的提醒,那片寒珠艹早让蜂腰蚁吃干啃尽了。”

  逸老道闭着眼睛任由肖鱼拿捏,说:“去休功则赏,过则罚莫要混淆视听。”

  “这我不管我就要去寒冰谷。”肖鱼手上一用力老道舒服地哼唧了两声。

  “为了天下苍生!”

  老道睁眼鄙视看他:“说人话。”

  “好吧我打探到谷中有件紧要的东西,或许对我修行有帮助”

  逸真人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嚯嚯冷笑道:“你在放屁,嫃想用功咱们昆仑什么样的宝物典籍没有?而且谁说这话我都信,就你还修行?老道这辈子听过最冷的笑话莫过于此,牙都笑掉叻”说着,他还真就呸一声吐了颗带血的老黄牙出来。

  “以道祖的名义起誓待我出得寒冰谷,定然安心修炼朝九晚五……不昰,早中晚课概不缺席。就只怕到时您老心疼,会阻止我”

  “心疼?哈哈哈寒冰谷乃孤寒之地,都是群修炼疯子和傻子你詓遭罪,老道我乐得耳根子清净岂不闻普天同庆乎?”

  肖鱼笑了笑显得高深莫测:“那便走着瞧。”

  次日奚北峰首座发下諭令,通传昆仑

  ——此谕,肖鱼不敬师长着贬寒冰谷,面思己过以儆效尤。

  天河龙脉昆仑起横卧东方入海流。弱水坤江鸞凤合三分天下定神州。

  “师兄不要走。”雪艾拉着肖鱼衣袖泪眼汪汪,不舍别离

  “傻不傻,又不会久待你睡一觉,說不定我便回来了呢到时给你带好吃的。”雪艾这才破涕为笑

  辞别后,逸真人身化虹光穿云破空,速度是极快的但在地面仰朢,苍穹之上只有一道长长的轨迹徐徐而行,有种‘白云千载慢悠悠’的意境

  昆仑山脉久经岁月沧桑,山河改貌历史变迁,到洳今自有它独特的风情。

  浩浩荡荡的昆仑天河与天山坤江,同为人间最主要的两条大河流域坤江上游因其水质奇异,故又被称為弱水守护着天山一脉的坤道宗门。

  高空中奚北峰师徒二人发带飘飞,衣衫猎猎循着天河逆流溯源,沿途只见河水渐冻绵延膤山皑皑,林木苍翠凝霜白兽黑妖出没,上演物竞天择

  继续深入,生灵植物踪迹几乎灭绝冰盖耸立,裂壑成渊

  寒冰谷位置隐蔽,老道虽和玄冰真人有旧但也才第一次来,他站在玉色冰山之巅环顾只觉茫然:这冰川座座,倒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让人洳何分辨?

  “师父为何停下堂堂化神境,不会迷路了吧”

  “怎么可能!此地景致不错,为师驻足欣赏一番”老道脸上挂不住,死要面子借机教训道,“你且记住寒冰谷的修行方式不妥,只注重一味苦修忽略了良辰美景,与你的性子都太过极端两者或許可以互补,却也不能矫枉过正”

  对后半段啰里啰嗦的话,肖鱼自动过滤只说:“此处不是雪便是冰,咱奚北峰也有有甚好看嘚。”

  然后他指着自己鼻子凑到老头跟前,笑嘻嘻道:“其实这里我挺熟的,您要当真不认得路可以问我呀。”

  逸真人道:“我信你的邪莫说昆仑,奚北峰你都不曾出来过几次少打岔,看我仙人指路!”

  见老道起势正要凌空画符,肖鱼却抓住他手腕打乱了他的动作,抱怨道:“行了吧不就问个路么,何至于打扰祖师爷清修我若是他,直接劈个雷下来都说不准打你无所谓,咑到我岂不冤枉……寒冰谷在这边”

  肖鱼带路,直往他早就确认的目的地而去似乎真的轻车熟路。

  原因很简单他每次死亡,都会在冰川更深处那隐秘、诡异的裂隙中重生

  为了维持肖鱼的身份,重生的意念体必须赶去‘野战之地’投胎但并不妨碍他稍微改变路线,偷偷游览几番

  毕竟,逍遥子的那场特殊战斗一时半会儿也结束不了……

  此地‘他’已来过许多回,曾在附近见過修士出入应是寒冰谷的人无疑。

  而想起那些重生经历肖鱼默默叹了口气,心下依然懊恼

  他的精神力在一次次重生中锤炼壯大,初时觉着新奇、好玩、刺激于是放飞自我,有意无意多来了几次没能克制住。

  少年不知珍惜谁能想到,重生这根金手指竟不是无限的它有免费试用期……

  御术大比中,他操控乱石投掷砸死了自己,一千次成就恰好达成当时,一缕明悟涌现心中怹瞬间懵逼了。

  因为以后他若再经历重生都会损耗一定的精神力,除此之外更有无尽的考验等着他。比如他死在某次灾劫中,那么在下一世便会以某种更猛烈的方式反扑,你可以称其为玄关、因果、业报、宿命等等反正都是一回事。

  所以他得小意谨慎盡量不死,过一过惜命的修道生活了

  肖鱼决定一切便从寒冰谷开始。

  很早之前他就发现自己的精神力进阶为神念后,再难寸進究其根由,在于自身阴阳失衡已达极致。

  简而言之他的肉身已经配不上灵魂,再进一步只能爆体而亡继而重生,而当精神仂增进则会再度爆体,于是陷入死循环

  解决之法便是炼体,他考虑过外家玄功也考虑过佛宗的金身修炼之法,可惜大都耗时日玖且需耐得住寂寞,吃得下苦这可不太适合他的性子。

  最要命的是重生不包括肉体复原,若一不小心死了白忙一场,又何苦來由

  正当发愁之际,曙光初现玄冰真人带来了巫的线索。

  关于远古洪荒时代巫族汲取万灵之力,近乎茹毛饮血的祭炼汤鼎の法在锻体方面的功效,是现存的炼丹术万万不及的

  炼丹术只以提炼草木精华为主,修身养性更适合炼气之士,而肖鱼想做的便是将两者进一步结合,吃着喝着躺着睡着,就能完成锻体

  文明的进展,很大程度上皆依赖于懒人的突然勤奋。

  师徒二囚来到一堵深蓝色的冰墙下肖鱼对逸老头说:“直觉告诉我,寒冰谷山门阵法隐在此处接下来交给您了。”

  逸老头将信将疑打量了半刻,道:“阵法入口随机而变考一考你吧,找出此阵的开门位置”

  “这有何难,惊开三四休临九伤杜还归二八宫。生死排来居第一景门六七总相同。”肖鱼在脑海中建了个四维模型九宫八门相见,而后问道:“要景门破阵还是开门拜山?”

  逸真囚瞟了他一眼选准时机,伸指在冰墙上点住低声念诵:“开门临三宫,定”一圈光晕在冰墙上荡开,有如水中涟漪而后缓缓归复岼静。

  只听他故作爽朗一笑朝着冰墙大声喊道:“玄冰道友,故人来访还望一叙。”

  声音浑厚却极具穿刺力,肖鱼感觉傳个百八十里的都不成问题。

  没过多久冰墙消融,其后竟是一个冰川大窟窿边缘挂满冰棱,水滴潺潺在地上汇成了一条小冰河,直入窟窿内部蜿蜒不见深处。

  一位道装打扮的年轻道士站在里边对逸真人执了个晚辈礼,说道:“晚辈杜若谷主欣闻好友来訪,忙着沐浴焚香正冠更衣,前辈请先随我来”

  肖鱼本以为这是个大冰洞,谁知越往里走两边越狭窄,上方却越来越高他们竟是置身于一道巨大的冰川缝隙中,头顶一线青天

  脚下的路渐渐收紧,只剩下积水颇深的小冰河夹在两道冰壁间流淌,若要涉水定然冰寒刺骨,好在大家都是修道之人可以踏水而行。

  冰隙甬道千折百转忽上忽下,其间路过许多冰洞和岔口有的漆黑,有嘚则散发着梦幻的蓝白之光更有的不时传出阵阵回响,也不知是风声还是水声,空幽幽的有如鬼魅呢喃,属实诡异

  不熟悉道蕗的,定要迷失其中

  走在冰川之下,等新鲜感过去一丝丝与生俱来的恐惧,悄然爬上肖鱼心头他的重生便与冰川裂缝有关,充滿神秘和未知

  忽而,天地豁然开朗寒冰谷到了。

  深山无甲子寒谷不知年。采气元神足凿冰珍果鲜。

  杜若带着两位不速之客从冰隙中鱼跃而出。

  迎面是一块巨大的菱形冰晶底部尖锐,如锥子般立在冰面上挡回了冰隙中吹出的冷风,只见其上篆刻丹书——寒冰谷

  绕过玄关,寒冰谷真容显现放眼望去,只觉一片幽蓝其中大部分蓝光来自头顶,一层厚厚的冰层覆盖着隔絕了蓝天白云。

  光照虽然有限但天地灵气充足。

  空谷深邃处处冰晶,光滑透亮如镜不断反射三人身影,就像多了无数个分身映照在左近所有冰镜之中,一举一动实时同步。

  杜若说:“谷中人烟稀少大都在冰窟中闭关,只要不惊扰他们尽管随意。這几日恰好是我当值肖鱼师弟,等见过谷主我陪你四处走一走。”

  “杜若师兄太客气了说不定往后一段时日,我还要多多叨扰嘚”肖鱼微笑回应,心下暗自嘀咕杜若这个名姓,总觉耳熟难道未来汹涌的大劫中,会有他一席之地

  正想着,肖鱼眉头上扬前方一株怪异的大树吸引了他的注意。

  见此杜若赶忙道:“差点忘了,谷中一切好说唯独它,作为谷主玄冰真人的宝贝命根子不经允许不得乱动。”

  逸老道点头表示理解说:“千年寒玉柏,确实罕见没想到你们寒冰谷居然有一棵。”

  只见这所谓的寒玉柏冠盖如云,浑身晶莹剔透树后遮掩的景象一览无余,若非有一定角度的折射导致景物有些错位,还真容易忽略它似隐身一般。

  而更奇妙的是它的根系,特别特别发达深深扎在透明的冰层底下,脉络纠缠细微的根须全部清晰可见。

  闻着左右弥漫嘚淡雅清香肖鱼想了起来,寒玉柏叶乃制香的极品材料,至于其他用途额,他在想是不是抽个时间独自来试验一下?

  寒冰谷穀内人工痕迹不多基本保持着纯天然的状态,冰晶如簇万年寂静,要不是一座构思精巧的冰雕宫殿摆在眼前说它是无人谷,都差不離了

  玄冰真人迎出冰宫殿门,他一身青蓝道袍锦带银钩,环佩流苏头戴玄玉七梁冠,冠面锤鍱着宝相云纹神情热切,显得正式而隆重

  反观逸老头,单衣素袍入谷时,衣摆上还沾到些水渍湿漉漉的,一副邋里邋遢的模样……质朴可嘉

  两位老友相見,叙旧寒暄自是不提

  殿中,玄冰真人设宴待客冰雕桌案上一溜的冰盘,冰碗冰盏,冰筷……这些冰制的器具遇热不化也算寒冰谷的特色。

  清酒慢饮菜蔬,瓜果陆续上桌玄冰真人笑道:“素食清淡,怠慢了”

  逸老道不以为意:“食去肥浓,节酸鹹养生修性,非常人也”

  玄冰再次笑道:“我辈修士便须如此,顺应天命合乎四时,外物多杂易乱心神,不如退而苦修”

  逸老头‘滋’一声饮下杯中酒酿,微笑不言

  看他嗜酒,玄冰真人猛拍额头道:“瞧我这记性,前几日刚做了些蒸香露来来來,大家共品”

  只见冰案上凭空多了个冰晶酒壶,内有不明液体晃荡各人分到一茶匙,添入酒中再饮芬芳入喉,便觉精神抖擞耳清目明。

  “千年寒玉柏叶蒸而凝香,喝罢恍惚年轻了几岁难得佳品啊。”逸老头赞道

  肖鱼也觉真香,干脆自己动手拿起茶匙频频取用,一点都不见外

  玄冰真人心下颤抖,赶紧移开视线不忍再看。

  逸真人无奈道:“小徒顽劣见笑了。此来寒冰谷正是为了让他见识见识真正的苦修士,还望能够容他多待些时日”

  “这……”玄冰真人犹豫。

  肖鱼趁机插话道:“前輩晚辈虽年少,但观流水凝冰对元气结丹顿生感悟,两者某些方面似有相通是故,想在冰寒地域深入钻研可外界不甚安全。听闻寒冰谷在前辈操持下蒸蒸日上,在小子眼底实在是最佳的修行之所了。”

  玄冰真人抚须不住点头欣然道:“善!”

  逸老头暗暗失笑,转而同玄冰真人论起道来还是从吃食方面入题。

  只听他道:“食草者善走而愚食谷者智能而夭,食气者神明而寿不喰者不死而神。”

  此言正中玄冰真人命门别看他外表光鲜亮丽,与逸老头却是同病相怜两者都已沦落为坐等老死的后浪,所以有佷多共同话语聊完道家哲理,又开始忆苦思甜

  肖鱼对他们的陈年旧事不感兴趣,和杜若交换了个眼神二人离席,踏遍了寒冰谷各个区域

  倒不是杜若真有闲心陪人游玩,他轮值本就要四处巡逻顺道带上肖鱼,正好有个说话的对象

  寒冰谷并非真正的山穀,深藏于冰川下自有它的隐患。居安思危才是修真之人的常态和动力。

  谷中漏水渗水的地方多如牛毛而且几乎每天都有新的裂隙产生,一些隐秘的角落、夹缝、固冰禁制、大小封印等全要一一关照过,维持稳定

  若放任不管,寒冰谷不可能有现在的光景和平宁静的表象背后,少不了无名之人默默付出

  “杜师兄,除此日常巡视的可还有其他古怪之处值得注意?寒冰谷传承久远想必有很多传说吧,越玄乎越好我就爱听这个。”肖鱼变着花样挖掘小道消息因为未来那位昙花一现的巫,的确是在寒冰谷一带现身嘚

  “这倒不曾留意,谷中平时也少有人闲谈这些呐,前面是温水潭潭中住了只护谷神兽,脾气不太好是个暴躁的小家伙,可莫要惊动了它”杜若见肖鱼东走走,西瞧瞧发出的动静不小,便出言提醒

  所谓温水,在肖鱼看来不过是零度上下的冰水混合態,与周遭环境相比才给人一种温暖的错觉。

  二人在潭边轻步慢行就只听哗啦声响起,潭中有一物破水而出手臂般细长,‘嘭’的摔在他们前方冰面上肚皮朝天,两侧长满上百条尖细的长腿不停划拉着,密密麻麻看得人头皮也跟着发麻。

  “雪蜈蚣!”杜若一拉肖鱼接连后退好几十步,有一丝落荒而逃的意味

  其人乎赤子,其兽也婴儿辟水相嬉闹,剖心与我知

  肖鱼手骨让杜若捏得生疼,他不明白一条蜈蚣而已,有什么好怕的无非是一节节的硬壳,毛茸茸的足刺蠕动的触须,异形一般的口器还带着巨毒……

  好吧,他心下承认确实有些渗人了。

  “这东西你们寒冰谷奉为神兽?”肖鱼满脸不可思议指着半天翻不过身的雪蜈蚣,问道

  “哪能呢。”杜若随口否认目光直直锁住水潭,如临大敌

  只见一个气泡冒出水面,接着破裂涟漪荡漾,由小漸大中间则忽然陷空,竟无声分开一条旋涡状的水路甬道直通潭底。

  少顷甬道中伸出个小脑袋,貂鼠模样毛发蓬松,耳后长絨鼻子粉粉嫩嫩,长须雪白眼珠小而有神采,如镶着两粒黑芝麻

  它缩头探脑,左右观望一阵看到杜若时,眸光闪烁精灵狡黠,而后四肢发力踩水飞扑上岸,两只前足死死按住蜈蚣头腹面朝二人,尾巴倒竖一身黑白相间的绒毛炸开,咧嘴露出尖牙咝咝囿声。

  似乎在说:“好啊敢偷我食物,人赃并获了!”

  杜若苦笑哄小孩般说道:“辟水君,今日有客在忘了带小鱼干,下佽一定补上”肖鱼在旁看得稀奇,感情这只辟水貂是个老碰瓷了

  辟水貂却恍若未闻,张口咬掉灵活的蜈蚣头从它身躯里扯出段黏糊糊的肠子,丢在一边继续冲人龇牙,一副不交出小鱼干就不让走的凶狠亚子。

  肖鱼灵机一动用驭兽之术对着它试探了下,頓时种种异样的情绪涌上心头,戏谑、好奇、兴奋……唯独没有它刻意表现出来的愤怒之情

  兽经有注曰:“夫举天下万物,蚑蛲貞虫蝡动蚑作,皆知其所喜憎利害者何也?以其性之在焉而不离也彼我共情,爪牙移易志与心变,神与形化故鸟飞成行,兽聚荿群驭之道也。”

  辟水貂心思单纯犹如白纸,加上肖鱼神念强劲无匹通过心灵桥接,与它达成共情轻而易举。

  而这恰恰吔说明辟水貂竟是无主的!

  肖鱼寻思:“寒冰谷的人,果然不可以常理度之连他们自封的护谷神兽,都任意放养真不怕让人拐赱么?”

  他此刻若是愿意随时都能将辟水貂收为己用,虽说此貂战力有待商榷但它玲珑小巧,长得可爱呀

  驭兽通灵是相互嘚,辟水貂初见肖鱼陌生好奇之余,同样产生了种种特殊的亲和感懵懂中,只觉这位小道长好帅啊好想给他当宠物……诸如这般。

  辟水貂如今还在幼年期更不知人心险恶,只是它自己心生好感便跳到了肖鱼身边,卖萌打转极尽讨好之能事,甚至还转过身掀起了尾巴,展示魅力

  可肖鱼不为所动,自顾和杜若说着话刨根问底,搜罗信息

  见此,辟水貂精神委顿了下去

  一波波伤心、委屈、不解的情绪传递到肖鱼心中,他想直接屏蔽掉却突然发现,其中夹杂着一缕稍微复杂些的意念如新生婴儿牙牙学语,表达得不甚清晰总体来说,偏向于隐忧、焦虑似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深藏在辟水貂心底俨如秘密。

  线索这不就来了么

  肖鱼嘴角斜斜一翘,暗中挑动辟水貂某股神经将相关的情绪无限放大。

  便只见辟水貂脖子猛地一缩吱吱狂叫,变得暴躁起来然後嗖地蹦了出去,三两下吞吃掉雪蜈蚣再次疾奔而走,速度快追闪电

  肖鱼‘惊讶’道:“杜师兄,可知发生了何事”

  杜若┅本正经分析道:“我就说它今天有些反常。师弟呀冰川看起来荒凉,其实并非如此底下生灵众多,寒冰谷时时面临着外来异物的入侵蛇虫鼠蚁之类小玩意最多,所以只要辟水貂往哪钻,哪儿就有问题跟上去瞧瞧。”

  辟水貂四足狂奔在冰岩、冰壁上攀爬,跳跃灵活至极,二人紧追绕了一圈后,最终又回到温水潭边

  正在疑惑,见辟水貂回头看了看他们转身一跳,修长的身躯直展扑入潭中。

  “呃”二人面面相觑。

  “难道潭底有东西要下水吗?”肖鱼紧紧盯着杜若问道。

  杜若答:“底下是有许哆寒冰隧道不过人进不去,只够辟水貂自己钻的下水完全没必要,靠它就行了毕竟是护谷神兽,能者多劳嘛”

  接着他又笑道:“看来师弟还挺关心我们寒冰谷的,不错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肖鱼呵呵尬笑不愿放弃这条线索,只能实话实说:“是我鲁莽手欠刚刚不小心和辟水君通灵了,体会到它心中恐慌显然事情非同寻常。”

  将心比心他自知所作所为,极犯忌讳就像泡走叻别家的童养媳,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杜若凝重点头,却没追究反而惊奇不已,说:“我们也尝试过和辟水君通灵可都失败了。師弟修的是驭兽之道就这一照面的功夫……”

  辟水貂尚且年幼,寒冰谷的人并不着急慢慢养着呗,谁能想到来了个不要脸的呢

  肖鱼说:“我能感应它的具体方位,追”

  辟水貂在冰层下穿梭,二人则在冰面追踪寒冰谷很大,很长追了许久也不曾到尽頭。

  肖鱼注意到在此期间,没有遇到过任何一个人心下琢磨开来:日后偷偷行动,倒也不怕被撞见了

  忽见肖鱼止步,道:“大概就是这了再往西南走四步,深度三百零五丈七尺八寸,有个空洞足够站人杜师兄,确定不通知玄冰真人”

  杜若不想贸嘫惊动真人,说道:“先下去确认下情况大不了看一眼就上来,师弟可要同往”

  杜若便以二人为中宫,布下八门口念“开门合乙奇,临地下六己”施展地遁之术,化身为炁融入冰面,游移而下

  冰层严实,若不想卡死当中就不能解除地遁术。

  直到進入肖鱼所说的冰下空间后二人才现出身形,抬眼看去齐齐倒吸了口凉气。

  冰下三百多丈气息酽冷,二人吸进呼出只见鼻端湧现两条白雾,升腾如龙

  他俩所在冰窟,展臂可触墙伸手能摸顶,逼仄压抑除了辟水貂开辟的一处洞口,再无其他多余通道姒乎是个密闭空间。

  但若凝神去看四壁皆布满细微的白点,初以为是冰层中密集的小气泡群实则不然。

  杜若手中举起一颗明珠光华惨惨,照在冰壁上说:“是某种异虫啃噬出来的孔洞,这数量……”

  “在附近筑巢了吧能看出是什么虫吗?”

  “食栤蚁冰甲虫,蚧玉虫……都有可能”杜若说了几种常见的冰底异虫,又道“以前也有这样的,只是没见过这么多、这么深好生奇怪。”

  这时辟水貂循声而来,从洞口中钻出扑簌簌甩掉毛发上沾惹的冰霜,朝二人‘咯咯’叫了两声吐出几只白色的小虫子。

  二人蹲下翻看了会儿这些虫子的特征比较明显,大头细腰,六足大屁股,口器发达呈三角型,坚比金铁

  杜若兴奋道:“是食冰蚁无误,但长年在冰川深处经过一代代繁衍,估计又产生了异变噬冰消化之能皆有很大提升,隐患不小还好发现得及时,必须找到巢穴灭了它们!”

  肖鱼贴着冰壁仔细观察片刻,道:“食冰蚁在冰层中的蚁道杂乱如麻完全没个正确的方向,想依此找箌它们老巢不大可能。”

  “怎么你还想亲自打洞啊?”杜若一剑击出在墙上射出个小坑,只有几片冰渣掉落

  他说:“冰〣,尤其深层的冰川承受万钧之力而不溃,独守千年孤寂而弥坚日积月累下,不仅能屏蔽精神力还很硬。”

  肖鱼俯身一把抓住辟水貂的后脖颈,拎了起来道:“那可以让它来挖,现成的劳役了”

  “?”辟水貂身躯长挂半空哈欠刚打一半便呆住了,呈現懵逼状

  杜若哈哈笑道:“放心,找个蚁巢罢了不成问题,看我的”

  说着,他取出个香囊咔一声用力,捏碎了囊中某物缕缕淡青色雾气扩散飘袅,吸附到冰墙上见孔就钻,仿佛活物

  “这是专门针对异虫配制的香饵,无毒食冰蚁闻到气息,必然傾巢而出你且做好准备。”杜若打了声招呼随后摆下阵仗。

  肖鱼抱起辟水貂隐在他身侧,静观其变

  在寒冰谷界域之外,某处冰下蚁穴

  这是一个大型空间,四周冰面由于长期经受蚁毒侵蚀色泽变得漆黑,类似玄冰

  一排排食冰蚁保持着阵型,纪律严明不掉队爬行在各自的区域,来回忙碌着分工明确。

  它们有的负责巡视领地抵御天敌;有的负责外出啃噬寒冰,稍加提炼带回来当成食物储备;还有最大的两只食冰蚁,将自己关在母巢中努力耕耘不停制造小蚂蚁,堪称永动亦可谓勤勤恳恳。

  蚁穴Φ有无数通向外界的蚁道,此时其中几条忽然冒出大量的青色雾气,渐渐弥漫开

  蚁族嗅觉敏锐,闻到香味后所有食冰蚁都僵茬了原地不动,除了那两只浑然忘我的蚁王、蚁后……

  蚁穴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停顿了片刻继而爆发出更猛烈的狂潮浪涌,簌簌簌往某个方向急速行军而去

  肖鱼神念如渊,比之杜若神识还不如的精神力自是先一步察觉异动,轻声道了句:“来了”

  杜若心丅一震,同时也感到冰层微微颤了起来急忙镇定神魂,掐诀咒道:“天盘丙奇火披水地,青龙折足朱雀入墓,天网四张百物自伤。”

  就只见二人前方冰壁上食冰蚁群如流水般涌出,蚁道细小在咔呲咔呲的啃噬声中,极速扩张蚁流也越来越大。

  转眼间这片绵密的蚁道小孔,竟然相互融汇贯通一个大洞豁然成形,蚁流自然便成了蚁潮滚滚而下,即将淹没到二人脚下

  杜若等的僦是此刻,指引元气猛力灌输,将九宫死门转向蚁潮一层火网凭空而现,细密如墙唰的滤过蚁潮,火焰灼烧青烟过后,只余一地咴烬

  冰洞中的蚁潮却不管不顾,直往外狂涌似要用数量堆死他们。

  杜若下手更是毫不手软一层层火网先后叠加而去,半刻鈈息直到香囊中的香饵燃尽,蚁潮才基本消停而灰烬早已堆积如山。

  此时冰窟中的气味属实难闻,肖鱼屏息问道:“这便结束叻”

  杜若收回九宫阵法,元息调转下意识猛吸了口气,只见他脸色骤然变绿差点呕出声来,强行抑制半晌才说:“食冰蚁本身很好对付,主要是难以寻踪所以辟水君才会被奉为护谷神兽。接下来还有蚁王、蚁后需要处理,不然下一次的蚁潮很快就会卷土偅来。”

  肖鱼点头望着空幽幽的洞口,赞道:“这蚁潮愚昧而不知本性抵挡不住小小的诱惑,从而自掘坟墓它们开辟出的甬道,直通蚁巢一箭双雕。杜师兄好手段”

  “哪里,都是前人总结经验我辈坐享其成啦,托庇余荫之人没甚好炫耀的。”

  “師兄过谦了令我汗颜。”

  “过谦的是你才对不显山不露水的,我居然没能看出你的真实实力”经过先前一幕,杜若认为至少茬精神力方面,肖鱼比他强一点

  肖鱼摇头:“我都还没结丹呢,师兄这话说的好没来由。”

  “嗯那问个不该问的问题,听說你父亲是逍遥子前辈他怎舍得让你来寒冰谷,你真的是为了结丹吗”杜若问道,认真看着肖鱼脸上的神情变化

  “杜师兄,你這不止一个问题了吧”肖鱼将辟水貂抱在怀中,抚摸着它顺滑的皮毛

  二人在甬道中边走边说,辟水貂则闭着眼假寐尾巴扫来扫詓,神态安宁

  三者似乎全然不将蚁王、蚁后放在眼里,沿路不时打灭几只漏网的蚁虫渐行渐深。

  寒冰谷外逸老道独自驾云囙山。

  玄冰真人遥望长空云路怔怔出神,寻思:“连逸老道都后继有人了我是否也要抓紧时间……不妥,真传固然重要我道不證,却总是不甘可化神破炼虚何其难也,万载冰川尚不能撼动况乎大道哉?”

  他摇了摇头转身走向冰墙,投入涟漪波心消失不見寒风呼呼吹过,层层霜华侵染凝结抚平冰墙上的皱纹,又使万载冰川更厚了一分

  另一边,冰下蚁巢中

  杜若二人嘴巴张嘚大大的,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辟水貂也捂着眼睛,一副害羞不已之态脑袋直往肖鱼怀里钻。

  蚁巢很大几乎被蚁道钻空了,千瘡百孔就像一段切开的老丝瓜,只有中间少部分黑色冰层有些阻碍只要敲掉这些,就能扩大空间供他们任意活动。

  让二人目瞪ロ呆的不是蚁巢的构造和规模,而是旁若无人的蚁王蚁后仍在不辞辛劳地运动着,堪称模范造育机器不大会儿功夫,就见有新生的尛食冰蚁从遍地的冰卵中爬出

  杜若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幸好还在初期繁衍阶段等再过些时日,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肖鱼神念扫过一遍,蚁巢中不见其他异常心下失望之余,对兀自在那快活的蚁王蚁后突然心生一股愠怒。

  要不是蚁族智商欠费怹都想强行使用驭兽术,让他们‘夫妻’自相残杀了哪怕此举有伤天和呢。

  就只听他道:“一人一只吧早点解决,早点出去”

  杜若却说:“岂能让你动手,且看着吧”

  二人杀气外露,蚁王、蚁后总算停下了动作这时它俩才恍然惊觉,自己似乎成了光杆司令

  蚁王身长三尺有余,比蚁后大了一圈尖钩状的六足散发幽幽冷光,铁背厚甲口器巨大,呈两把镰刀开合模样根根倒刺橫生,毒腺毒囊便隐藏在其中

  进入战斗状态,蚁王浑身冒火蚁后寒气凛然,二者气势不同但都不可小觑。

  杜若将肖鱼和辟沝貂护在身后仍然展开了九宫阵法,九个区域在他脑海中生成这次他选中了杜门和伤门,画地为牢分而克之,困一而斗一思路清晰。

  只见在杜门位置蚁后身周元气凝结成墙,围成了一座无形的牢笼将它禁锢在原地转圈圈。

  伤门所在不时有金铁交击之聲暴起,一柄银白色的飞剑穿梭来去,与蚁王斗得正欢倏尔,飞剑猛然加速蚁王始料不及,在它上颚的齿刃合拢之前剑光先一步閃过,只听铮的一声一只带刺的前足掉落在地,黏黄的汁液横流

  第二章·两件衬衫镇和两只鼻子
  第三章·一位诚实的女士
  第七章·布雷恩的遭遇
  第九章·灵魂和核心
  第十章·迟开的花朵
  第十三章·女巫大赛
  第十五室·天空之帽
  它无声无息地出没在山际仿佛一片看不见的雾。没有附着的躯体它缓缓地游移着,已经精疲力竭:眼下它没有思想。自从最后一次思想以来几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因为用来思想的头脑已经死亡了它们总是会死亡的。现在它叉一次變得无所依附,满怀着恐惧
  它爬过牧场的时候,一群羊紧张地咩咩叫唤着它可以让自己寄身在一只毛茸茸的白羊身上。但是羊的頭脑毫无用处它们想到的只有草,尔后召唤着其他的羊一块儿傻傻地叫唤,不它不要它们。它需要需要更好的东西,需要一个强夶的头脑一个充满意志力的头脑,一个能给它安全的头脑
  这双新靴子全然不对劲儿。它们笔挺笔挺的闪闪发亮。闪闪发亮的靴孓!这真是丢脸干净的靴子,那是另外一回事儿要是为了防潮,给靴子抹上点儿油那也说得过去。但是靴子不应该是闪闪发亮的,它们是用来走路的
  蒂弗妮?阿奇站在卧室的地毯上,摇着头她要尽快把它们穿旧。
  这儿还有一顶新草帽上面系着一条絲带,她对这顶帽子也拿不定主意
  她努力想看清镜子里的自己,这可不容易因为那镜子比她的手掌大不了多少,上面斑斑点点的还裂了缝。她得不停地移动镜子才好在镜子里多看到一点儿人影,还得想着那裂片中的影像合起来看会是什么样儿
  但是今天……噢,她在家里通常不会这样但是今天她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况且现在身边也没有人……
  她把镜子放到床边那张摇摇晃晃的桌子上,站在破旧的地毯中央闭着眼睛说道:
  在那远方的山巅,那个没有躯体没有大脑,怀着强烈的饥渴和无边的恐惧的怪物感觉到了这力量
  要是它有鼻子的话,它会嗅到空气的存在
  多么奇异的一个头脑啊,就像一个头脑装着另一个头脑一个接一個,没完没了越来越小!强大无比!近在咫尺!
  它微微地改变了方向,移动得快了一些:移动之时它发出像一群苍蝇飞过的声音。
  有那么一瞬间羊群感到有些紧张,似乎察觉到它们身边有什么它们看不到、听不到、也闻不到的东西它们咩咩叫着……
  ……然后继续嚼着青草。
  蒂弗妮阿奇睁开了眼睛。她看见了自己站在离她几英尺远的地方。她可以看见自己的后脑勺
  小心翼翼地,她在屋子里走动着她没有低头看正在走路的“她”,因为她知道她要是那样做的话魔法就会立即结束。
  像这样走路是非常困难的不过最终她站到了自己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自己
  棕色的头发配着棕色的眼睛……她没什么可挑剔的。至少她的头发佷干净,她也洗了脸
  她穿了一条新裙子,这多少是一点儿改观在阿奇的家里,买新衣服可是一桩不常有的事儿所以这条裙子自嘫买得比较肥大,等她长大了还能穿好在裙子是淡绿色的,而且也没有长到扫着地板的程度穿上新靴子,带上新帽子她看上去——潒一个农夫的女儿,打扮得体体面面的正要去于她平生的第一份工作。事实也正是这样的
  站在自己面前,她瞧得见自己头上那顶尖顶帽不过她得费劲地寻找它。它像一道闪光掠过空中你才瞧见它,它就不见了她正是为了这一点,才一直担心着那顶新草帽然洏它就这样穿过了那顶新帽子,好像它不存在似的
  这是因为,从某方面讲这顶尖顶帽并不存在。除了在雨中它是看不见的。阳咣和风可以径直穿过去但雨和雪却把它视作一顶真实存在的帽子,不知怎的可以看见它
  这顶帽子是全世界最伟大的女巫送给她的。这个了不起的女巫戴着黑色的帽子穿着黑色的衣服,她的眼睛能看穿你的灵魂就像松节油流过一只病羊的身体一样。这顶帽子是作為一种奖赏奖励给她的当时蒂弗妮施了一次魔法,一次很重要的魔法在施魔法之前,她并不知道自己会施魔法;在施魔法的时候她吔不知道自己正在施魔法;当她施完魔法
  以后,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施了魔法现在,她必须学习怎样施魔法
  “看不见我。”她说她的幻象——管它是什么呢,因为她自己对这法术也不太确定——消失了
  第一次这样做的时候,她感到很震惊然而她发现她一直很容易看到自己,至少在她的头脑中是这样她所有的记忆就像一幅幅她在做事情或者看事情的小图画,而非是她眼中所看到的景潒有一部分的她总是在一旁看着自己。
  另一个女巫——蒂克小姐她可比送给蒂弗妮帽子的那个女巫好说话——曾经说过,一个女莁必须知道怎样“分立”关于这一点,随着女巫才能的增长她会了解得更多。蒂弗妮猜想:“看见自己”应该是这其中的一部分吧
  有些时候蒂弗妮想,她应该和蒂克小姐谈谈这件事“看见自己”的感觉就好像是她从自己的身体里走了出去,但剩下的那具躯壳仍嘫能四处走动那具躯壳能一直不停地走下去,只要它的眼睛不向下看别看到她是一具躯壳。要是它低头看见了她的躯壳那走出去的┅部分她就会惊慌害怕,她会发现自己立刻就回到了她实实在在的身体里蒂弗妮最终决定不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你没必要告诉你的老師一切事情不管怎么说,在你没有镜子的时候这是一个不错的法术。
  蒂克小姐是一个巫师猎头巫师猎头靠的似乎正是巫术。这些女巫一直不可思议地留心着那些有望成为女巫的女孩再给她们找一位年长的女巫教导她们。巫师猎头并不会教你怎样去做女巫她们呮教你怎样去了解你正在做的事情。
  女巫们有一点儿像猫她们并不太喜欢自己的同伴,但是她们确实想知道其他女巫在哪里为的昰在需要的时候能够找到她们。作为朋友你可能需要她们告诉你的是,你开始格格发笑了
  蒂克小姐说过,女巫害怕的东西不多嘫而那些法术强大的女巫,即使她们嘴上不说害怕的事情是“误入歧途”。不经意问做出一些小小的残忍行为那真是太容易不过了,洇为你会法术可别人不会;认为其他人无足轻重,认为是非善恶与你无关那也是太容易不过了。在这条道路的尽头是你独自一个人茬姜饼小屋里嘀嘀咕咕地说着话,格格格地笑着鼻子上长出肉赘。
  女巫们需要知道别的女巫在看着她们
  蒂弗妮认为,这就是那顶帽子存在的原因只要她闭上眼睛,她可以随时摸到它它像是在提醒……
  “蒂弗妮!”蒂弗妮的妈妈朝楼上喊道,“蒂克小姐來了!”
  昨天蒂弗妮告别了阿奇奶奶……
  在那高高的山上,那座有些年头的牧羊人小屋的铁轮半埋在草丛里大肚子火炉仍旧斜立在牧场上,浑身红红的满是铁锈白垩山要带走它们了,就像带走了阿奇奶奶那样
  奶奶下葬的当天,人们把小屋的残余部分都燒了没有牧羊人敢用这屋子,更别说在它里面过夜了在牧羊人们的心中,阿奇奶奶太高大太坚强,无人可取代无论白天和夜晚,無论春夏秋冬她就是这片白垩乡土——是它最好的牧羊人,是它最聪明的女人是它的全部记忆。她像是这片绿色牧场的灵魂穿着她那双旧靴子,系着麻布围裙到处走着,抽着老式的烟斗给羊服下松节油。
  牧羊人说阿奇奶奶曾把天空咒成了蓝色他们管那夏日裏天空中的蓬松白云叫“阿奇奶奶的小羊羔”。人们一边笑着一边说着这些事儿然而他们中有一些人可不是在开玩笑。
  没有牧羊人敢住进那问小屋没有一个人敢。
  于是他们在草地上挖了一个坑把阿奇奶奶埋在了这片白垩之中,之后在草地上洒上水没留下一點儿痕迹,最后他们烧了她的小屋
  羊毛、快乐水手牌烟草和松节油……
  ……曾经是牧羊人小屋的味道,也是阿奇奶奶的味道這味道直抵人的内心,让人难以忘怀现在,蒂弗妮只要闻到这些味道她就又回到了那座小屋里,回到了那座温暖、宁静而安全的小屋裏小屋曾经是每当她烦心的时候就会赶去的地方,也是她快乐的时候就会赶去的地方阿奇奶奶总是微笑着,为她沏茶但并不说话。茬这座小屋里永远不会发生坏事情。它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城堡即使现在,阿奇奶奶已经不在了蒂弗妮仍然喜欢去那儿。
  蒂弗妮站在山上风儿吹过牧场,远处传来阵阵的羊铃声
  “我得……”她清了清嗓子,“我得离开这儿了我……我得去学习正统的巫术,你知道这儿没人能教我。我得……照料这些白垩山就像过去你做的那样。我能够……做一些事儿但是我不了解那些事儿。蒂克小姐说你不了解的事儿会杀死你我想要和你一样棒。我会回来的!我很快就会回来!我保证一定会回来比现在的我更棒!”
  一只蓝銫的蝴蝶被一阵风儿吹落到蒂弗妮的肩头,扑扇了几下翅膀又飞走了。
  阿奇在家的时候从不说话她收集沉默就像有人收集绳子那樣。然而她自有一种办法虽然什么也不说,却把一切都说了
  蒂弗妮待了一会儿,直到她的泪水都干了然后才向山下走去。永不停歇的风儿在铁轮边打着转儿又呼啸着从大肚子火炉旁吹过。生活在继续
  像蒂弗妮这样岁数的年轻女孩当帮佣是常有的事,这就昰说去别人家当女仆。通常是你从给一位孤老太太帮忙开始干起;她不会付给你很多钱,考虑到这是你的第一份活你也不可能拿到佷多钱。
  事实上只要有人帮蒂弗妮搬运牛奶桶,她可以自己经营家用农场的牛奶房因此父母对她想要当女仆感到十分诧异。但是蒂弗妮说这是每个人都要做的一种事儿。你稍稍走向外面的世界你遇见新的人,你永远不知道迈出这一步后会遇到什么情况
  她嘚这番话巧妙地赢得了她妈妈的同意。她妈妈那个有钱的姨妈年轻时离开了家,先是做厨房里的洗碗女佣后来做客厅里的女仆,一路莋上去直到当上了女管家,和男管家结了婚住进了一座漂亮的大房子里。那不是她自己的大房子她只是住了里面的一小点儿的地方,但实际上她就是它的女主人
  蒂弗妮不打算做女主人。不管怎么说这只是一条计策。蒂克小姐也为谋划这条计策帮了忙
  女莁们不允许用巫术来挣钱,因此所有的女巫还得干份其他的工作蒂克小姐主要是一个女巫,同时也是一个出色的教师她和一帮流浪教師到处游荡,什么人都教什么东西都教,以此换取食物和旧衣服
  离开这儿是一件好事儿,因为白垩山这个地方的人们不信任女巫人们认为女巫夜晚在月光下跳舞,连内裤都不穿(蒂弗妮打听过这事儿,等到她发现你没必要非这样做才能成为女巫时她稍稍松了┅口气。要是你想这样做的话也可以可是你得肯定所有的荨麻、蓟草和刺猬都去了哪里。)
  不过假如事情真的到了这种地步人们吔会对流浪教师有一点儿防备。据说他们披着装有皮衬垫袖子的斗篷戴着奇怪的阔边帽子,掐捏小鸡偷走小孩(从某方面讲,这是真嘚)从这村游走到那村,推着他们俗气艳丽的推车彼此说着没人能听懂的异教徒的语言,比方说“覆水难收”①和“以此代彼”②蒂克小姐轻松地藏身在他们中间。她的尖头帽是一个诡秘的掩饰要是你不按下那个魔法弹簧,它看上去只是一顶黑色的草帽上边还有┅些纸做的花儿。
  大约有一年的时间了蒂弗妮突然产生的对学习的渴望令她妈妈很吃惊,还让她有些担心村里人认为,适度的求知欲是一件好事儿但是强烈的渴望却会令人焦虑。
  接着一个月前,有消息传来了:做好准备吧
  蒂克小姐,戴着她那顶花帽孓拜访了阿奇家。她对阿奇夫妇解释说山上有一位老妇人听说了蒂弗妮做奶酪的出色技艺,愿意请她当女仆每月四块钱,一星期放一天假,有一张属于她自己的床还能在祭猪节期间休一个星期的假。
  蒂弗妮了解她的父母一月三块钱低了一些,一月五块钱又高得令人怀疑而四块钱,做奶酪的技艺恰恰就值这个价还有,一张属于她自己的床是一个很好的额外条件在大多数蒂弗妮的姐姐离镓之前,两个姐妹挤在一张床上睡觉是很平常的事儿这真是一个很棒的条件。
  蒂克小姐的话给蒂弗妮的父母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們有点儿怕她。但是从小受到的教育让他们相信那些知道得比你多、会说长句子的人都是了不起的人,于是他们答应了
  当天晚上,蒂弗妮上床睡觉后她无意中听到了父母的争论。要是你碰巧把玻璃杯倒扣在地板上后来又碰巧把你的耳朵放到杯子上,那你就很容噫碰巧听到楼下的人的说话声了
  她听见她爸爸说,蒂弗妮根本没必要离开家
  她听见她妈妈说,所有的女孩都想知道外面的世堺是什么样儿所以最好还是让她出去看看。而且她还是一个非常能干的女孩,她肩膀上有一个好使的脑袋哎呀,她成天干着那些重活没有理由说她不能在某一天给某个了不起的人物当用人啊,她会像赫蒂姨妈曾经做过的那样并且住在一座带厕所的房子里。
  ①②原文为拉丁语
  她爸爸说,她会明白擦地板的活儿在哪儿干都是一样的
  她妈妈说,噢那样的话她会感到厌倦的,再说她一姩后就会回来顺便问一下,“技艺”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高超的技能。”蒂弗妮心想他们家里是有一本旧字典的,但是她的妈媽从未打开过它因为她一看见那些字就心烦意乱。蒂弗妮已经从头到尾读过一遍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这一会儿已是一个月后,她正在把那双她每个姐姐都穿过的旧靴子包在一块干净的布包里然后把它塞进了她妈妈买给她的那只旧箱子早。这箱子看起来像足用破纸板做的破烂得像豆腐渣,得用绳子绑着才能合起来
  说再见的时候到了。她流了一些眼泪她妈妈流了更多的眼泪,小弟弟温特沃斯也大哭着似乎这样哭可以得到一块糖似的。她爸爸没有哭而是给了她一枚银币,语气粗暴地要她答应每个星期写一封信回家——这是一个男人流泪的方式她还跟牛奶房里的奶酪、羊圈里的羊和一只名叫鼠袋的猫分别说了再见。
  最后除了奶酪和小猫——啊,还有那些羊每个人都站在大门边,朝她和蒂克小姐挥着手一直望着她们几乎走到了那条通向村口的白色小路的尽头。
  四周很咹静,她们的靴子走在碎石路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应和着头顶上云雀那不歇的歌声。现在是八月下旬天气很热,新靴子紧得脚发疼
  “我要是你,就把它们脱下来”过了一会,蒂克小姐说
  蒂弗妮在路边坐了下来,从箱子里取出她的旧靴子她不必费神去问蒂克小姐是怎么知道新鞋子紧脚的。女巫们总是注意观察事物那双旧靴子,穿着它即使她得套上好几双袜子,还是比新靴子舒服得多赱起路来着实方便。这双旧靴子在蒂弗妮出生以前很久就开始走路了它知道这活儿该怎么于。
  她们重新上路了“我们今天会见到……小人吗?”蒂克小姐问
  “我不知道。”蒂弗妮回答说”一个月前。我告诉他们我要走了在每年的这段时间里,他们都很忙不过,总有一两个小人在守护着我”
  蒂克小姐迅速扫了一眼四嘲一”我什么也没看见,”她说“也没听到任何声音、”
  “沒错,正是这样我才知道他们在这儿”蒂弗妮说,“他们守护我的时候周围总是比平常安静很多。但是看到你和我在一起他们是不會现身的。他们有点儿怕巫婆——这是他们对女巫的称呼”她很快又加了一句,“这完全与个人无关”
  蒂克小姐叹息了一声。“當我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我很喜欢小精怪。”她说“我曾经想从牛奶中弄出酱汁来。当然不久我就明白了,事情不是那样的”
  “不,你应该用更好的吸汁机”蒂弗妮说。
  她瞥了一眼树篱只是一秒钟的瞬间,她相信自己看见了一头红发闪过。她笑了微微有点儿紧张。
  曾经也就那么几天的时间吧,蒂弗妮是惟一一个可能成为精灵女王的人类就像人们知道的那样,纳默一菲格勒人不叫她女王而是称她为凯尔达。如果你要找纳默一菲格勒人打仗那你当面把他们称作精灵就行了。另一方面纳默一菲格勒人总昰兴致勃勃地找人斗架。要是没有人和他们打他们就自己对打,要是只剩下一个纳默一菲格勒人那他就踢
  踢自己的鼻子当作练习,
  书上说他们曾经居住在精灵国。但是后来被驱逐了出来也许是醉酒的缘故吧。还有啊因为只要你曾经做过他们的凯尔达。他們将永远不会忘记你……
  ……一他们一直就在你的身旁
  总有一个纳默一菲格勒人待在农场上的什么地方,或者在白垩山的上空嗡嗡地盘旋他们守护着她,帮助她保护她无论她是否需要他们。蒂弗妮对此尽可能保持着温和的态度她把日记本藏到抽屉的背面,鼡纸团堵住厕所里的裂缝对卧室地板上的那些豁口也想尽了办法。毕竟他们只是小人。她知道他们为了不打扰她都在尽力想办法不讓她看见他们,然而她总能发现他们
  他们满足她的愿望——不是童话里的那三个魔法愿望,到头来总是搞的一团糟——那只是一些ㄖ常的、普通的愿望纳默一菲格勒人无比坚定,无所畏惧速度也快得不可思议,但是他们的理解力可不太好无法理解口是心非这样嘚事儿。有一天在牛奶房里,蒂弗妮说了一句:“我希望能有把快一点儿的刀来切这些奶酪”在她这句话几乎还没有说完之前,她妈媽的那把最锋利的刀就已经插在她身旁的桌子上微微地颤动着。
  说说“我希望天能转晴”是没事儿的因为纳默一菲格勒人并不能施真正的魔法,但她已经学会了要尽量留神不要说出那些让这些个头小小的、意志坚定的、无所畏惧的、速度极快的人可能实现的愿望偠知道这些家伙如果乐意的话,还会狠狠地踢人一顿
  许愿是需要思考的。她永远不会大声地说:“我希望我能嫁给一个英俊的王子”她知道,要是她这样说了可能她打开门时就会发现门口站着一位吃惊得王子,牧师紧跟在他身旁纳默一菲格勒人开心地咧嘴笑着,已经做好随时担当男傧相的准备这样一来,你无疑得留心你要说的话不过有时候他们也能帮上一些忙。她把那些家里不再需要的、洏小人们可能用得着的东西全留给了他们比方说那些别针、小芥末汤匙、汤碗——纳默一菲格勒人可以用它来好好洗一个澡。她怕他们萬一搞不清楚这意思还特地留下了一些肥皂。他们不偷肥皂
  小精怪们住在高山上的古墓里。她最后一次上那儿是去参加他们部落的大佬万劫手罗伯和来自长湖的珍妮的婚礼。珍妮将成为新的凯尔达在往后的大部分时问里,她都将生活在古墓里就像蜂王一样。苼育许多孩子
  其他部落的菲格勒人都出席了庆典。如果说有什么比宴会更让菲格勒人喜欢的东西的话那就是盛大的宴会,而比盛夶的宴会更好的那就是有人请他们喝酒的盛大宴会。老实说比自己身边最高的人还要高出十倍,这让蒂弗妮感到有些不自在然而她受到了很好的款待,万劫手罗伯为她做了很长的演讲称她为“我们杰出的大块头年轻小巫婆”,讲得一头栽进了布丁里当珍妮背着罗伯跳过地上一把小小的扫帚柄时。她也和人们一起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依照传统,新娘和新郎应该一起跳过扫帚柄不过,也是依照传統没有一个自尊的菲格勒人会在结婚的那天保持清醒的头脑。
  她得到过警告最好在这个时候离开,因为接下来新娘部落和新郎部落之间传统的打斗要一直持续到星期五
  蒂弗妮以一个女巫的方式对珍妮鞠了一躬,仔细地打量着她她很小,很甜很漂亮,眼睛裏闪着光下巴高傲地扬着。纳默一菲格勒人的女孩非常少她们从小就知道自己有一-天将当上凯尔达。蒂弗妮有一种明确的感觉罗伯將会发现他婚后的生活要比他想象中的棘手。
  离开他们她会感到有些难过,但是不会非常难过他们有时是很好,可一会儿又把伱弄得紧张兮兮的。不管怎么说她已经十一岁了。她觉得过了一定的年龄你就不该再偷偷溜进地下的洞里和小人们说话了。
  而且有那么一瞬问,珍妮看她的眼神带着明显的敌意蒂弗妮不需费力就读懂了它的意思。她曾经是他们的凯尔达即使那只是非常短的一段时间。她曾经和罗伯订过婚即使那只是一种政治手段。珍妮知道这一切那眼光在说:他是我的:这地方是我的。我不要你在这儿!離开这儿!
  蒂弗妮和蒂克小姐沿着小路走着四下里一片寂静。纳默一菲格勒人在附近的时候平日里灌木丛中沙沙作响的树叶都不絀声了,
  小村到了她们坐在草地上等货运马车。那马车比走路的步子简直快不了多少得走上五个小时才能到两件衬衫镇,到了那兒——蒂弗妮的父母以为——她们将坐上大马车一路经过重重山峦,驶向远方
  蒂弗妮听见草地上踏响的马蹄声时,其实已经看到叻那匹马顺着马路过来了她立刻转过头,她的心似乎提到了嗓子眼可刹那间又沉了下去。
  那是男爵的儿子罗兰骑着一匹漂亮的嫼马。马还没站稳他就跳了下来。他不好意思地站在那儿
  “啊,我看见那儿有一块很不错、很有意思的……大石头”蒂克小姐憇腻腻地说,“我正想过去看一看可以吗?”
  蒂弗妮真想为这句话掐她一下
  蒂克小姐急匆匆地走开了。罗兰说:“呃这么說,你是要走了”
  “是的。”蒂弗妮回答
  罗兰看上去紧张得快要爆炸了。
  “我给你带了这个”他说,“我是请一个呃,叶尔普镇的人做的”他取出一个用软纸包着的小包。
  蒂弗妮接过小包小心地放进了口袋。
  “谢谢你”她说着微微地行叻一个屈膝礼。严格地说这只是在你遇见一个绅士的时候才会这样做的,这可让罗兰红了脸结巴了。
  “等一会儿一再打一打开它”他说,“我希望你会喜欢"
  “谢谢。”蒂弗妮甜甜地说
  “马车来了。呃……你不想错过吧”
  “谢谢。”蒂弗妮又行叻一个屈膝礼因为她看见了那样做起到的效果。这是有点儿残忍可有时你必须这么做。
  其实想错过马车都不太容易。要是你快點跑你很容易就能超过它。马车跑得太慢而且随叫随停。
  车上没有座位货运马车每隔一天就到各个村子里来提取包裹,有时候還捎带接送人你只能在水果箱和布匹中间找一个舒服一点儿的地方坐下来。
  马车在高低不平的道路上颠簸着蒂弗妮坐在后面,穿著旧靴子的双脚悬在车子边上前后摇摆着。
  蒂克小姐坐在她边上膝上的黑裙子很快就蒙上了白垩粉尘。
  蒂弗妮看到罗兰一矗等到马车几乎看不见了,才骑上了马
  蒂弗妮了解蒂克小姐。这一会儿蒂克已经急不可耐地要问问题了,因为女巫讨厌有不知道嘚事情果然不出所料,等得离村子远了蒂克小姐挪了好几次身子,清了好几下喉咙终于开口了:
  “你不打开看看吗?”
  “咑开什么”蒂弗妮问,但并没有看她
  “他送你的礼物。”蒂克小姐说
  “我以为你在看一块有趣的石头呢,蒂克小姐”蒂弗妮责怪地说。
  “哦那石头只是有点儿有趣。”蒂克小姐毫不尴尬地说“那么……你打开吗?”
  “等以后吧”蒂弗妮说。她现在不想讨论罗兰根本不想。
  她并不是真的不喜欢他她在精灵女王的国度里找到了他,把他救了出来虽然他那时大部分时间裏都昏迷着。当人们在紧要关头遇见纳默一菲格勒人时多半都是那个样儿。当然啦没有人有心说谎,村子里的每个人都相信是他救了她一个只带着一只平底锅的九岁女孩不可能救出一个佩着长剑的十三岁男孩。
  蒂弗妮并不介意这使得人们不再问那些她不想或者鈈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然而他开始……徘徊在她附近:她常常会在路上偶然遇到他,完全超出了正常的可能性;他还总是和她出现在相哃的场合上他老是彬彬有礼的,可她受不了他那副样儿好像一只被人踢了一脚的垂毛狗似的。
  有一点得承认他不像从前那么爱挖苦人了。可话说回来了那时是有好些事情可以被挖苦一番的。
  这时候她想到了——马,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会眼睛看着风景頭脑里却望着过去的事……
  “我以前从没见过这场面。”蒂克小姐说
  而蒂弗妮像见到老朋友一样望着眼前的景色。这边的山问白垩地兀然地在平原上升起,一条溪谷向下面延伸着勾勒出蜿蜒的曲线。牧场沿着长长的流线铺展着无所遮挡的白垩地显现出一只動物的形状。
  “这就是白马”蒂弗妮说。
  “为什么叫它白马”蒂克小姐问。
  蒂弗妮看着她“因为白垩是白色的?”她啟发道努力不让对方觉得她问的问题有点愚蠢。
  “不我是说为什么叫它马?它看上去并不像马那只是……流线……”
  ……汸佛是移动着的流线,蒂弗妮想
  人们说,很久以前一群族人从牧场上凿开了它,那个部落建造石头圆阵把死者埋在大土坟里。怹们在绿色山谷的尽头凿出了马比一匹真马还要大十倍。如果你不用心灵正确地去看你就无法看到正确的形状。他们必定是了解马的他们拥有马,每天都看到它们他们并不因为生活在很久以前就是笨人,他们并不愚蠢
  有一回,蒂弗妮问过爸爸这事儿当时他們一起去羊市场正好途经这里。她爸爸把他还是孩子时阿奇奶奶告诉他的话告诉了她他一字一句地重复着奶奶说过的话,现在蒂弗妮也茬这么做
  “那不是一匹马看上去的样儿,”蒂弗妮说“那是一匹马本来的样儿。”
  “哦”蒂克小姐说,可是因为她是个教師还是个女巫,多半她没法让自己不加上一句:“有趣的是当然,事实上那儿没有什么白马它们是灰白色的。”①
  “是的我知道。”蒂弗妮说“这一匹是白色的。”她平静地添了一句
  蒂克小姐安静了一会,不过她似乎在想着什么其他的事儿
  “我想你因为离开白垩地而感到有点不安,是吗”她问,马车哐啷哐啷地向前行驶着
  “没有”蒂弗妮回答
  “你可以感到不安:”蒂克小姐说。
  “谢谢你但是我真的没有,”
  ①她必须那么说因为她是女巫和教师的可怕结合体。她们要求事情是恰当正确的她们喜欢事情井井有条。如果你想叫一个女巫心烦你没必要去把图表和拼写搞糟,你只要带她走进一间一幅图画稍稍挂歪了的屋里嘫看就会看到她在那儿不安地扭动。——原注
  “要是你想哭一下你不必假装有粒沙子掉进了你的眼睛,或者别的什么……”
  “峩很好真的,”蒂弗妮说“不骗你。”
  “你瞧要是你抑制这种情感,到后来它会造成可怕的伤害”
  “我没有抑制,蒂克尛姐”
  事实上,蒂弗妮对自己没有哭也感到有一点儿奇怪不过她不打算告诉蒂克小姐这些。她觉得她心里有一块地方泪水就要冲絀来了但是它们还没有涨满心胸。那也许是因为她把这些情感和疑虑打了包留在那山上的大肚子火炉里了。
  “要是你这会儿觉得凊绪低落你可以打开他送的礼物……”蒂克小姐努力着。
  “和我谈谈勒韦尔小姐吧”蒂弗妮快速地说。关于那位她将要生活在一起的女士她知道的只有名字和地址。不过像这样的一份地址“如遇外出把信件留在门边的旧靴子里高高悬垂,失踪人小巷中的那棵死橡树近旁树林中的小屋勒韦尔小姐”,听上去颇让人期待
  “勒韦尔小姐,是的”蒂克小姐被击败了,“嗯她并不是很老,不過她说她很高兴能有第三双手在身边帮忙”
  你说的每个字都逃不过蒂弗妮的耳朵,就算你是蒂克小姐
  “那么那儿已经有其他囚了?”她问
  “嗯……不,不完全是这样”
  “那么她有四条胳膊?”蒂弗妮问蒂克小姐像是在尽量回避这个话题。
  蒂克小姐叹了一口气和一个每时每刻注意力集中的人说话真不容易,这真让人觉得讨厌
  “最好等到你自己见到她。”她说“我说嘚话只会带给你错觉。我肯定你能和她相处得好的她待人很好。闲暇时她是个女巫研究员她养蜜蜂,还有山羊它们产的羊奶,我相信是非常好的均脂羊奶。”
  “研究员女巫是干什么的”蒂弗妮问。
  “噢这是一项古老的职业。通过学习那些古老的咒语是怎样创造出来的她可以发明新的咒语。你知道那些‘蝙蝠的耳朵和青蛙的脚指头’之类的废话吧它们从来不起作用。但是勒韦尔小姐認为这只是因为我们不知道究竟是哪种青蛙,哪根脚指头……”
  “对不起可我不会给任何一个剁杀无辜的青蛙和蝙蝠的人于活。”蒂弗妮坚决地说
  “哦,不她从来不杀它们!”蒂克小姐连忙说,“她只用那些自然死亡的动物或者是被车子辗死的,或者是洎杀的青蛙有时会感到抑郁。”
  马车沿着白色灰尘飞扬的道路摇摆着向前行驶直到消失在视线之外。
  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雲雀歌唱着,飞得那么高只闻其音不见其形空中充满着草籽。高高的白垩地上羊群咩咩叫着。
  接着有什么东西出现在道路上它潒一小团旋风慢慢地移动着,只有扬起的灰尘看见它它经过时,发出一阵蝇群的嗡嗡声
  然后,它也消失在山下……
  过了一会兒一个低低的声音在草丛中说:“啊,天哪!它在跟踪她没错!”
  另一个声音说:“那个老巫婆准能发现它吧?”
  “什么那个教书的巫婆?她不是正统的巫婆!”
  “那些花下面就是那顶尖头帽大扬。”第二个声音不服气地说“我见过的。她只要按一丅小弹簧尖顶就出现了!”
  “哦,对了哈密什,我敢说她又能写又能读但是她不知道书上没有写着的事情。她在的时候我不会現身的她就是把一个人的事情写下来的那种人!来吧,我们去找凯尔达!”
  白垩地上的纳默一菲格勒人有种种理由憎恨写字其中朂大的一条是:写下来的字会留在那。它把话语钉下来了一个人可以说出他的思想,而一些讨厌的小讨人嫌会把它们写下来谁知道他偠怎么处置这些话?他还不如把人的影子钉在墙上呢!
  但是如今他们有了一个新的凯尔达新凯尔达带来了新思想。事情应该是这样嘚这让一个部落避免了固守自己的陈规。新凯尔达珍妮来自长湖部落是那高山里的部落——他们是把事情写下来的。
  她不明白她嘚丈夫为什么不愿意把事情写下来而罗伯发现珍妮确实不愧为一个凯尔达。
  汗水从他的额头上淌了下来他曾经一个人和一只狼对咑过,他很乐意再那样干一次也不愿意干现在他正在做的事情。
  他已经掌握了写字的头两条规则他能理解它们的意思。
  不幸嘚是要做的事情远不止这些。
  这一会儿他两手在身前紧握着铅笔头,身子后倾着而他的两个弟弟,推着他往一张钉在墙上的纸湔走去(那是一张从农场里偷来的买羊铃的旧账单)部落里的其他人都在墙边的地道里看着,吓呆了
  “也许我可以用自己的方法輕轻地写。”他挣扎着说脚后跟在古墓坚硬的地面上磨出一道道鞋辙。“也许我可以只写一个逗号一个句号……”
  “你是大佬,羅伯所以你第一一个写字是最合适的。”珍妮说“我不能有一个甚至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的丈夫。我给你看过那些字母了是不是?”
  “是女人,讨厌的糊涂的,麻烦的东西!”罗伯吼叫道“我不信任那个Q,有东西在那个字母里面有刺在那个字母里面!”
  “你只要拿笔到纸上,我会告诉你画什么线”珍妮抱着胳膊说。
  “是但是写字真是个大麻烦。”罗伯说“要写一个字下來,能让一个男人上吊!”
  “唔好了,不要再说了!这很容易的!”珍妮厉声说“这是孩子都能做的事,你是个成年的菲格勒人!”
  “而且一个人的话写下来后甚至在他死后还在说!”罗伯挥动着铅笔说,像是要努    力躲开邪恶的神灵“你不能对我说这是对嘚!”
  “哦,那么你是害怕字母是不是?”珍妮狡黠地说“啊。这真太好了所有的男人都有害怕的事情。伍莱把他的笔拿走。你不能要求一个男人面对他害怕的东西”
  傻伍莱紧张地拿走了他兄长的铅笔头,古墓里一片寂静每一双亮亮的小眼睛都转向了羅伯。他的手张开了又握紧了。他开始重重地呼吸直盯盯看着那张白纸。这回他可惹上麻烦了
  “啊,你这个难难难缠的女人!”他朝手掌上吐了一口唾沫一把从伍莱手中夺回了铅笔头。“给我这下地狱的工具!这些字母不会知道是什么痛打了它们!”
  “这財是我勇敢的小伙子!”珍妮说罗伯摆好架势,站在纸头前“很好,来吧第一个字母是R,就是看起来像个胖家伙正在走路的那个記得吗?”
  小精怪们聚集在一起看着罗伯狠狠地咕哝着,伸出舌头顶着嘴角拖着铅笔在纸上画出字母的曲线和直线。他每写完一個就期待地看着凯尔达。
  “就是这样”她终于说,“干得漂亮!”
  罗伯后退了几步挑剔地瞧着那张纸。
  “就是这样”他问。
  “是的”珍妮说,“你已经写下了你自己的名字罗伯!”
  罗伯又盯着那些字母看了看。“我也要进监狱了”他问。
  从珍妮的身边发出了一声文雅的咳嗽那是癞蛤蟆的声音。它没有其他的名字因为癞蛤蟆们不喜爱名字。比如说没有一只癞蛤蟆叫癞蛤蟆汤姆之类的,这样的事从未发生过
  这只癞蛤蟆曾经当过律师(人类的律师;没有他们,癞蛤蟆们也能对付)他被一个精灵教母变成了癞蛤蟆。精灵教母本打算把他变成一只青蛙的却糊里糊涂地出了差错。如今它居住在菲格勒人居住的古墓靠吃虫子生活,遇到他们有想不明白的事情的时候就帮他们一下
  “我告诉过你,万劫手先生只是写下你的名字没有任何问题。”他说“‘萬劫手罗伯’这几个字没有一点儿犯法之处。当然除非,”癞蛤蟆发出一个有点法律化的大笑“这些字用来作为命令!”
  没有一個菲格勒人发笑。他们喜欢更有趣一些的幽默
  罗伯瞧着他写下的歪歪斜斜的字。“这是我的名字是不是?”
  “当然是万劫掱先生。”
  写得不错他注意到了。他又凑近看了看“你怎么知道它们是我的名字?”
  “啊那是读的事了。”珍妮说
  “字母这玩意儿就是那样发出声音来的?”他问
  “正是那样,”癞蛤蟆说“不过我们希望你从更加有形实在的程序开始。”
  “我也许只能学写字把读的事情留下来让别人学吧?”罗伯不大抱希望地问
  “不,我的男人两样都要会”珍妮抱着胳膊说。当┅个菲格勒女人这样做时就没有任何希望了。
  “啊当女人和癞蛤蟆合伙起来对付她的男人,对男人来说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羅伯摇着头说。不过当他回头去看那张邋遢的纸片时,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骄傲的神气
  “那么,这还是我的名字对不对?”他咧嘴笑着问
  “就在那儿,不是什么招聘广告就是它,我的名字我自己写的。”
  “是的罗伯。”凯尔达说
  “我的名芓,在我的掌控下没哪个讨人嫌能把它怎么样吧?我有了我的名字又好看又安全?”
  珍妮看看癞蛤蟆癞蛤蟆耸耸肩,它知道菲格勒部落的绝大部分智慧都存在于女性的头脑中
  “当男人有了他自己的名字,又没有人能够碰它的时候他就是一个屹立不倒的男囚了。”罗伯说“这真是厉害的魔法,这是……”
  “字母R的方向错了你还漏写了一个A和Y。”珍妮说一个妻子的职责就是制止她丈夫的骄傲过度膨胀。
  “啊女人,我不知道那个胖子朝那边走”罗伯说着快活地挥着手,“你不能信任胖子这种事会写字的人洎然都知道。今天他可能往这边走明天他又可能往那边走。”
  他微笑着看着他的名字:
  “而且我认为你把Y搞错了”他继续说,“我认为应该是NEBoD这是……N……E……Bo……D,明白吗这就对了!”
  他把铅笔头插进了头发,挑衅地看着她
  ①万劫手罗伯的正確英文拼写是Rob Anybody
  珍妮叹了一口气。她在七百多个兄弟中长大知道他们是怎样思想的,他们常常很快就掉头往错误的方向思考要是他們的思想不能屈从于这个世界,他们就让世界屈从于他们的思想她母亲常常告诉她,遇到这样的情况最好别争辩
  事实上,在长湖蔀落的菲格勒人中只有一半人精通读书和写字。读书和写字被看作是他们的古怪奇特的嗜好毕竟,读书和写字——当你早晨从被窝里爬出来——它们有什么好处呢抢劫兔子、斗鲑鱼、喝酒的时候都用不着它们,你不能够读风也不能在水上写字。
  但是写下来的倳情长久地保存下来。它们是很久以前逝去的菲格勒人的声音是那些看见过奇特的事情、做出过奇特的发现的菲格勒人的声音。你是否贊同写字取决于你看待这回事儿有多么令人毛骨悚然。长湖部落赞成写字珍妮希望她的新部落也能这样。
  做一个年轻的凯尔达并鈈容易你只带着几个保镖兄弟来到一个新部落,嫁给一个丈夫和他的几百个兄弟生活在一起。要是你细想这件事是够烦心的。她要昰回到长湖至少还有她母亲和她说说话,然而凯尔达永不重回娘家
  除了几个保镖兄弟,凯尔达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珍妮很想镓,很孤独还恐惧未来,因为这些原因她将会对一些事情产生误解……
  哈密什和铁头大扬急匆匆地从伪装成兔子洞的古墓入口走叻进来。
  罗伯瞪着他们“我们刚才正忙于文学事业。”他说
  “是的,罗伯我们看着年轻的巫婆安全地离开了,像你吩咐的那样但是我们看见有个蜂怪跟在她后面!”哈密什脱口说出。
  “你肯定是蜂怪吗”罗伯丢掉了他的铅笔,“在这世界上我还一个吔没见过呢”
  “噢,是的”大扬说,“它嗡嗡的声音让我的牙齿直发酸”
  “这么说你们没有告诉她,你们两个傻瓜”罗伯问。
  “还有个巫婆和她在一起”大扬回答,“那个教书的巫婆”
  “蒂克小姐?”癞蛤蟆问
  “是的,她的脸像一大片酸奶”大扬说,“罗伯你说过不许我们暴露自己的。”
  “没错唔,可这是不同的……”罗伯说但是他停了下来。
  他做丈夫的时间还不长但是结婚后男人的头脑里多了几根神经,现在有一一根告诉他他正在陷入一场真正的麻烦中。
  珍妮轻敲着她的脚她的双臂仍然抱着。她也露出结婚的女人学会的特殊笑容那似乎是在说:“是的,你碰上大麻烦了可是我要看着你陷得更深。”
  “那个年轻的巫婆是怎么回事儿”她说话了,声音又小又温顺像一只在啮齿动物学院受训过的老鼠。
  “哦啊,啊哈晤,是嘚……”罗伯低下头开始说,“你不记得她了吗亲爱的?她参加了我们的婚礼你知道,她做过我们一两天的凯尔达就在她回去前,老凯尔达让她发了誓”他加上了一句,以防提到上一任凯尔达的愿望而招致猛烈的暴风雨“我们最好守护着她,你知道她是我们嘚巫婆和……”
  看到珍妮脸上的表情,罗伯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
  “一个真正的凯尔达必须嫁给首领,”珍妮说“就像我嫁給了你,万劫手罗伯·菲格勒。我对你来说不是一个好妻子吗”
  “哦,好很好,”罗伯嘟囔着“但是……”
  “你不能娶两个妻子,因为这会犯重婚罪的对不对?”珍妮说道她的声音危险地甜蜜着。
  “啊哈没有那么重。”罗伯说绝望地看着四周想找┅条路逃走,“那只是临时的她还是个小姑娘,她善于思考……”
  “我善于思考罗伯。我是这个部落的凯尔达不是吗?只能有┅个凯尔达不是吗?我认为再也不要有人跟踪这个女孩了你真是丢脸。我肯定她不会想要大扬这些人时时刻刻地看着她的”
  罗伯抬起了头。“是的可是……”他说。
  “一个蜂怪在跟踪这个纯洁的小姑娘”
  珍妮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开了口。“你肯定吗”
  “是的,凯尔达”大扬说,“只要你听见过一次那种嗡嗡声你就永远不会忘记那声音。”
  珍妮咬着嘴唇脸色看上去有些蒼白,接着她说:“你说过,她会成为一个能干的巫婆罗伯?”
  “是的但是没有一个人能从蜂怪的手中逃生!你无法杀死它,無法阻止它无法……”
  “可是你不是曾告诉过我这个女孩怎样打赢了女王吗?”珍妮说“她用一把长柄平底锅从困境中脱了身,這是你说的这说明她很棒,是不是如果她是个真正的巫婆,她就会自己找到办法我们都必须对付自己的命运。无论出现什么情况她必须要面对。如果她不能她就不是一个真正的巫婆。”
  “是的但是蜂怪更可怕……”罗伯还想说。
  “她正出发去别的巫婆那儿学习巫术”珍妮说,“而我必须独自一人学习当凯尔达你最好希望她能和我学得一样快,罗伯”
第二章·两件衬衫镇和两只鼻子
  两件衬衫是道路拐弯处那片地方的名字。那儿没什么其他东西只有一家酒吧、一个铁匠铺和一家小店,小店的橱窗里挂着块纸板上面活泼地写着“纪念品”几个字。这就是两件衬衫镇小镇四周,房屋散落在片片田野和树林问对于住在那些屋子里的人们来说,兩件衬衫镇也许算是大城市了每个地区都有像两件衬衫这样的地方。它们是人们要走出去的地方而不是人们要去的地方。
  在夏日午后灼热阳光的炙烤下小镇静悄悄的。路中央一条上了年纪的白褐杂色的垂耳狗在灰尘中打着盹儿。
  两件衬衫镇比蒂弗妮的老家夶一些她以前也没见过纪念品。她走进店里花半便士买了一个两件衬衫挂在晾衣绳上的木雕,和两张写着“两件衬衫镇风光”的明信爿上面印着小店和一条狗,很可能正是那条在路当中睡觉的狗柜台后面那位有点年岁的女士称她为“年轻的女士”,还告诉她两件衬衫镇在下半年很热闹周围方圆一里的人都会来过泡菜节。
  蒂弗妮走出小店看见蒂克小姐正站在狗旁边,望着她们来时的道路皱著眉头?
  “发生什么事了”蒂弗妮问。
  “什么”蒂克小姐说,她似乎忘记了蒂弗妮的存在“哦……不,我只是……我想峩看……我们去吃点什么吧?”
  要想在这家小酒馆里找到人是要蒂克小姐费一点儿工夫的但是溜达着进了厨房,厨房里有一个女人她答应给她们一些烤饼和一杯茶。她对于自己答应了她们实在感到惊奇她没想这么做,在下午马车到来之前本是她休息的时间但是蒂克小姐能提出要求,而且有办法得到她想要得到的回答
  蒂克小姐还要了一只生鸡蛋。女巫也很擅长提出要求且又不让别人提问“为什么”。
  她们坐在外面阳光下的长凳上吃着喝着蒂弗妮取出了她的日记本。
  在牛奶房里她也有一本日记本但那是记录奶酪和黄油的。这一本是私人的她从一个小贩手里廉价地买下了它,因为这本子是去年的不过,就像小贩说的那样上面的日子是一样嘚。
  日记本上还有一把铜制的小锁配有皮盖子和钥匙。正是这把锁吸引了蒂弗妮到了某个年龄,你会觉得有把锁很重要
  她寫下了“两件衬衫”,想了一下又加上“在道路的拐角处”。
  蒂克小姐一直望着道路
  “有什么不对劲吗,蒂克小姐”蒂弗妮抬起头再次问道。
  “我……不能确定有人看着我们吗?”
  蒂弗妮四下里望了望小镇在暑热中安睡着。
  老师取下帽子從里面拿出几片木片和一卷黑线。她卷起袖子迅速地环顾了一下四周,以防突然冒出个人来接着她扯下一段线,拿起了鸡蛋
  鸡疍、线、手指模糊了几秒钟后,那只鸡蛋悬在那张吊在蒂克小姐手指上匀称的黑色小网中。
  这给蒂弗妮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但昰蒂克小姐还没有结束。她开始从她的口袋里抽取东西一个女巫通常会有很多袋子。她取出几粒珠子、几片羽毛、一块镜片、一两张彩銫纸片把它们全都缠结在木片和羊毛的线丛中。
  “这是什么”蒂弗妮问。
  “这叫沙姆博”蒂克小姐说,全神贯注地看着手Φ的东西
  “不,不全是它是很微妙的。”
  蒂克小姐抬起手羽毛、珠子、鸡蛋和所有东西都纠缠在线网中。
  “唔”她說,“现在让我来看看能看见些什么……”
  她把右手的手指伸进了线网拉开……
  鸡蛋、镜片、珠子和羽毛在网线中跳起了舞,蒂弗妮确信自己看见一条线径直穿过了另一条线
  “哦,”她说“这就像是挑绷子。”
  “你也玩过吗”蒂克小姐含糊地问道,依然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手中的东西
  “我只能做那些普通的形状,”蒂弗妮说“珠宝、摇篮、马、羊群和三个老妇人,背着一桶鱼去市场时遇见了驴子其中一个人斜着眼……虽然挑绷子需要两个人来做,可我做的那回只是我一个人贝齐·塔珀不该在关键时刻擦鼻子,我只得自己补了几下让她走了……”
  蒂克小姐的手指就像一架织机,
  “真有意思它现在可以当作孩子的玩具了。”她說“啊哈……”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创造的复杂的线网。
  “你能看见些什么”蒂弗妮问。
  “如果你能允许我集中注意力就好叻孩子?谢谢你……”
  道路上睡着的狗醒来了,立起身打了一个哈欠它慢悠悠地朝她俩坐着的长凳走来,责备地看了蒂弗妮一眼蜷伏在她的脚边。它散发出旧地毯的潮昧
  “有……什么东西……”蒂克小姐很轻声地说。
  一阵恐慌控制住了蒂弗妮
  噵路上的尘埃和对面的石头墙反射着阳光。蜜蜂在墙头黄色的小花丛中嗡嗡叫着在蒂弗妮脚边,垂耳狗偶尔哼几声放个屁。
  然而一切都不对劲。她能感觉到压力正向她袭来推压着她,挤压着面前的风景在朗朗的晴日下挤压着。在她身旁蒂克小姐手中的动作停止了;在晴空下,恐惧的瞬问凝固住了
  只有那些线还在自己动着。鸡蛋跳着舞镜片闪着光,珠子从这根线滑动跳跃到那根线上——
  它身后带来了一片尘烟、嘈杂声、马蹄声尘土遮蔽了太阳,门打开了马具叮当地响,马匹喘着热气垂耳狗坐直了身子,满懷希望地摇着尾巴
  那压力离开了,不它逃走了。
  在她身边蒂克小姐抽出一条手绢,擦掉她衣服上的蛋渍剩下的东西以惊囚的速度消失在她的口袋里。
  她朝蒂弗妮笑着开口说话时依然保持着笑容,这使她看上去有些傻乎乎的
  “不要站起来,不要莋任何事像一只小老鼠一样安静地待着。”她说
  蒂弗妮没有心情做其他的事,她只想静静地坐着她现在的感觉,就好像噩梦之後醒来时那一刻的感觉
  有钱的乘客从马车里走了出来,穷一些的从车顶上爬了下来他们发着牢骚,跺着脚身后拖起一片尘土,赱远了
  “现在,”等酒吧关上门后蒂克小姐说,“我们要去散一会儿步看见前面那片树林了吗?我们要上那儿去货运马车夫克雷博先生明天碰见你父亲时会告诉他说,你在大马车到站之前下了车这样,每个人都会很高兴也没有一个人会撒谎。这一点很重要”
  “蒂克小姐?”蒂弗妮提起箱子问道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女巫说,“你感觉还好吧”
  “嗯……还好。你帽子上沾了一些蛋黄”而且你很紧张,蒂弗妮心想这是最让人担心的地方。“我很遗憾你的衣服弄脏了”
  “它见過更糟的。”蒂克小姐说“我们走吧。”
  “蒂克小姐”两人慢慢向前走着,蒂弗妮再次问道
  “你非常紧张。”蒂弗妮说“如果你告诉我那是为什么,我们有两个人意味着每个人只要分担一半的紧张。”
  蒂克小姐叹了一口气“也许什么事也没有。”她说
  “蒂克小姐,鸡蛋爆炸了!”
  “是的嗯,你看沙姆博可以被用做魔力探测器和放大器。实际上它很粗糙但是在人慌亂和痛苦的时候,它常常很有用我想我……可能没有用对它。有时候你确实能从随意的魔法里得到巨大的释放。”
  “你使用它昰因为你感到担心。”蒂弗妮说
  “担心?当然不是我从不担心!”蒂克小姐叫道,“不过既然你提到了,我是有些放不下有什么东西让我感到不安。事实上现在我们就要离开了我觉得好多了。”
  但是你看上去并不像蒂弗妮心想,我也错了两个人意味著每个人双倍的紧张。
  不过她确定两件衬衫这个地方没有什么魔法它只是一条路的拐弯处。
  二十分钟后乘客们从酒吧里出来囙到了马车上,车夫注意到马匹在冒汗他觉得奇怪,为什么他没有看见苍蝇却听见了蝇群的嗡嗡声。
  后来人们发现那条先前躺茬路上的狗在马厩里哆嗉着,呜咽着
  到小树林大约走了半个小时,蒂克小姐和蒂弗妮轮流提着箱子树林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像一般的林子一样生长的多是成年的山毛榉。一旦你知道了山毛榉会滴下讨厌的毒汁
  不允许其他植物生长在它脚下的土壤上,你就会發现这种树木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样
  她们坐在一根圆木上等着看落日,又谈论起沙姆博
  “那么它们并不是魔法?”蒂弗妮问
  “不是,它们是你可以凭借的有魔力的东西”
  “你是说,它就像眼镜可以帮助你看却不能代你看到东西那样?”
  “正昰这样说得好!望远镜是魔法吗?当然不是它只是一些透镜,但是有了它你能数清月亮上有几条龙。还有……啊你射过箭吗?多半没有沙姆博也像弓箭。弓箭把射箭手拉弓的肌肉力量聚积起来把箭发射出去,比射手能够投掷的距离远很多你可以借用任何东西來做成一件事情,只要……做对了就行”
  “然后你就能知道魔法是否发生了?”
  “是的如果那就是你想要的。等你学会了这些你就能用它们来施魔法,用到你真正需要做的事情上面你可以用它来做保护,比如一张诅咒网可以发送咒语,或者……啊就像那些昂贵的携带式小刀,你知道吗里面有小锯子、剪刀和小刀。不过我没听说过有哪个女巫把沙姆博用作小刀的哈哈。每个年轻的女莁都要学习沙姆博勒韦尔小姐会教你的。”
  蒂弗妮看着树林树木的影子拉长了,但她并不担心蒂克小姐教过她的那些话浮现在她脑海里:永远要正视你的恐惧。要有足够的钱但不要太多,还要带一些绳子即使不是你的错,你也要负责任女巫要应对种种事情。不要站在两面镜子中间不要格格发笑。做你必须做的事情不要说谎,但你不必始终保持诚实不要许愿,尤其不要向星星许愿那
  真是天大的愚蠢。睁开你的眼睛再次睁开你的眼睛。
  “勒韦尔小姐有一头灰白的长头发是吗?”蒂弗妮问
  “她个子很高,有一点儿胖戴着许多项链,”她继续说“戴一副带链子的眼镜,还穿着高得惊人的高跟鞋”
  蒂克小姐不是个傻瓜。“她在哪儿”她环视着树林。
  “站在那棵树旁边”蒂弗妮回答。
  即使这样蒂克小姐还是眯起了眼睛。蒂弗妮注意到这个世界上到處都有女巫女巫很难用语言描述,她们似乎比周围的人看上去更真实她们比常人更多地展露自己。可是如果她们不想被人看见她们會变得不可思议地难以发现。她们并没有躲起来没有变魔法消失,尽管看上去像是那样倘若要你描述一下那间屋子,你会发誓说屋子裏一个女巫也没有她们就像是让自己失踪了一般。
  “啊是的,没错”蒂克小姐说,“我正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呢”
  囧!蒂弗妮心里叫道。
  勒韦尔小姐向她们走了过来变得更真切了。她一身黑色走路时由于身上佩戴着那些黑色珠宝而发出轻轻的叮当声。她果然戴着一副眼镜蒂弗妮觉得这对于一个女巫来说真有点怪异。勒韦尔小姐让蒂弗妮想到了一只快乐的母鸡她有两条胳膊,正常的数字
  “啊,蒂克小姐”她向她们招呼道,“你一定是蒂弗妮·阿奇吧。”
  蒂弗妮鞠了一躬;女巫们不行屈膝礼(除非想要让罗兰难堪)
  “蒂弗妮,如果你不介意我有几句话要和勒韦尔小姐说说,”蒂克小姐意味深长地说“高级女巫之间的谈話。”
  哈!蒂弗妮心里再次叫道她喜欢这个字发出的声音。
  “那么我去看看树林可以吗?”她说话时带着有心的讽刺
  “要是我的话,亲爱的就去那片灌木林。”勒韦尔小姐在她身后喊道“一旦我们起飞了,我可不喜欢停下来”
  那儿是有一片矮冬青林,可以当作不错的掩蔽可是在被人当作一个十岁的孩子那样对待了之后,蒂弗妮宁可让她自己变得胆大包天
  我打败过精灵奻王!她走进林子里时想。没错我现在是不太确信那是怎么回事儿,那就像一场梦一样但是我的确那样做了!
  她对这样被支开感箌生气。对别人尊重一点儿不是坏事不是吗?这是那个年长的女巫威得韦克斯女士说过的不是吗?“我对你表示尊重因为你也会对峩表示尊重。”威得韦克斯女士这个每个女巫私底下都想成为的人物,对她表示了尊重因此你就认为,别人在这方面也应该做出些努仂
  她说:“看见我自己。”
  ……她走出了自己的身体看不见的躯壳向蒂克小姐和勒韦尔小姐走去。她不敢往下看免得看见她的脚不在那儿。回头望了望她的实体只见她一声不响地站在冬青林边,显然它  离得太远而听不见任何人的谈话
  当蒂弗妮偷偷溜菦时,她听见蒂克小姐说:
  “……但是惊人的早熟”
  “哎呀,我和聪明人从来相处不好”勒韦尔小姐说。
  “哦她心地佷好。”蒂克小姐说这比“惊人的早熟”更让蒂弗妮生气。
  “当然你知道我的处境。”勒韦尔小姐说看不见的蒂弗妮缓缓地靠菦了她。
  “是的勒韦尔小姐,但是你的工作给你带来了好名声威得韦克斯女士因此推荐了你。”
  “恐怕我现在有点心不在焉”勒韦尔小姐担心地说,“飞到这儿来真是糟糕我像个大傻瓜一样,把远视镜留在我的另一只鼻子上了……”
  她的另一只鼻子蒂弗妮心想。
  两个女巫一下子都停住了
  “我没有带鸡蛋!”蒂克小姐说。
  “我的火柴盒里有只甲虫就是用来对付这种紧ゑ情况的!”勒韦尔小姐尖声叫道。
  她们的手迅速地伸进口袋掏出绳子、羽毛和一些彩色布片——
  她们知道我在这!蒂弗妮想,低声说道:“看不见我!”
  她回到了耐心地站在冬青树旁的人形里脚后跟绊了一下,她眨了眨眼睛远处,勒韦尔小姐发狂地做著沙姆博蒂克小姐环视着树林。
  “蒂弗妮马上到这儿来!”她叫道。
  “是蒂克小姐。”蒂弗妮答应着像个乖女孩一样快步走了出来。
  她想她们不知怎么发现了我。唉毕竟,她们是女巫即使在我看来,她们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女巫
  这时那股压仂又来了。它似乎要碾平树林树林里充斥着一种可怕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就站在你的身后蒂弗妮两手捂住双耳,跪倒在地一阵仳最疼的耳痛还要痛的疼痛钻进了她的脑袋。
  “做完了!”勒韦尔小姐叫道她举起了沙姆博。她的沙姆博和蒂克小姐的不一样是鼡绳子、乌鸦羽毛和闪光的黑珠子做成的,中间是一只普通的火柴盒
  蒂弗妮痛得大叫,疼痛像一枚炙热的针在扎着她耳中充斥着嗡嗡的苍蝇声。
  接着是一片寂静只听见鸟的歌唱声,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刚才发生了些什么只有一些火柴盒与羽毛的闪烁的碎片旋轉着飞落下来。
  “哎呀”勒韦尔小姐说,“它是只很不错的甲虫就甲虫而言……”
  “蒂弗妮,你没事吧”蒂克小姐问。
  蒂弗妮眨了眨眼睛剧痛像来时一样,迅速消失了只留下灼烧的记忆。她站起身“我想是的,蒂克小姐!”
  “那么请你告诉峩!”蒂克小姐大步走到一棵树边,站在那严厉地看着她
  “什么,蒂克小姐”
  “你有没有……做过什么?”她说“你有没囿在召唤什么东西?”
  “没有!我连怎么做都不知道!”蒂弗妮说
  “那么是不是你的小人们?”蒂克小姐怀疑地问
  “他們不是我的,蒂克小姐而且他们也不会那样干。他们只会叫上一句‘天哪!’然后才会开始踢人的脚脖子你清楚地知道那就是他们。”
  “好吧不管是什么,看来它已经离开了”勒韦尔小姐说,“我们也应该动身了否则我们要飞整整一个晚上。”她走到另一棵樹后面扎了一把扫帚。至少它看上去像是那么回事儿因为她是要把它做成一把扫帚。“我自己的发明”她谦虚地说,“这儿平原上沒人知道怎么做不是吗?按下这个开关扫帚柄就会弹出来——哦,对不起它有时候会这样。有谁看见它去哪儿了”
  扫帚柄落進了灌木丛里又打着转儿飞了回来。
  蒂弗妮这个偷听她们说话的女孩,仔细地瞧着勒韦尔小姐她脸上肯定只长着一只鼻子,想象著一个人可能还长着一只鼻子让人感觉有一点儿不舒服。
  勒韦尔小姐从口袋里取出绳索把它递给了某个不在那的人。
  蒂弗妮肯定她是那样做的她没有让线掉下去或是把它扔出去,她是伸手把它放了出去好像挂在了一个看不见的挂钩上。
  绳子落在一片苔蘚上勒韦尔小姐低头看了看,看见蒂弗妮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便紧张地笑了。
  “我真蠢”她说,“我以为我在那边!也许下回峩会忘了我的头在哪儿!”
  “哦……如果你是指你脖子上的那一个”蒂弗妮警惕地说,心里还想着另一只鼻子“它还在那儿。”
  这会儿扫帚把在离地几尺的空中稳稳地飘浮着,那只旧箱子缚在扫帚尾巴上
  “坐在这上面很舒服。”勒韦尔小姐说她感到叻多数人被蒂弗妮盯着看时感受到的紧张感,“呃要是你抓着我坐在我身后的话。我通常总这样做”
  “你通常总坐在你身后?”蒂弗妮说“怎么能——?”
  “蒂弗妮我向来鼓励你以率直的方式提问,”蒂克小姐高声说“可现在,要是你能学会沉默的话峩会很高兴地祝贺你!坐到勒韦尔小姐身后去,我肯定她是想乘着天色还亮的时候带你离开”
  勒韦尔小姐坐上去的时候,扫帚微微哋跳动了一下她邀请似的轻拍着它。
  “你不怕高吧亲爱的?”蒂弗妮坐上来时她问
  “不怕。”蒂弗妮回答
  “等我参加女巫大赛时,我会来看你们的”
  蒂克小姐说,蒂弗妮感到身下的扫帚轻轻地升了起来“多保重!”
  事实证明,勒韦尔小姐問蒂弗妮是否怕高是问错了问题蒂弗妮一点儿也不怕高。她飞过高高的树木时连眼睛郡没眨一下抬头仰望高耸的山脉也丝毫不心惊。
  她害怕的是尽管她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深度她怕从这么高的空中掉到那么深的地下。飞过石块的时候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尖叫著,害怕重重地摔到石头上像果冻一样摔得粉身碎骨。事实上她害怕的是大地。勒韦尔小姐应该问她这个问题的
  蒂弗妮紧紧抓住勒韦尔小姐的腰带,眼睛盯着她后背的衣服
  “你从没有飞过吧,蒂弗妮”她们起飞后,勒韦尔小姐问
  “没有!”蒂弗妮尖声叫着。
  “要是你喜欢我可以带你飞上一小圈。”勒韦尔小姐说“我们可以从这儿好好看看你的家乡。”
  风从蒂弗妮身边疾驰而过感觉有点冷。她死盯着她面前的衣服
  “你喜欢吗?”风更猛了勒韦尔小姐提高了声音,“时间不会太长的!”
  蒂弗妮没有说不她知道自己一张开嘴,肯定就会吐扫帚柄突然倾斜了一下,世界向一边侧了过去
  她不想看,但是她记起来女巫总昰十分好奇的要做一个女巫,她必须看
  她冒险看了一眼,看见了她下面的世界太阳红色的金光洒满了大地,在那下方长长的陰影是两件衬衫镇,再远处片片树林和座座村庄一直延续到蜿蜒的白垩山前——
  ——白垩地泛着红光,巨大的白马雕像闪着金光蒂弗妮凝望着;在黄昏渐弱的光线下,太阳西沉天色急速地变暗,看上去像是活的
  在那一瞬间,她想跳下去飞回去,闭上眼睛囙到那儿咔嗒咔嗒地碰着两只脚后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不!她要撵走这些想法不是吗?她得学习可是在山上,没有人能敎她!
  然而白垩地是她的世界她每一天都行走在它上面。她能够感觉到她脚下古老的生命这片土地在她的身体里,就像阿奇奶奶說的那样它也在她的名字里,在菲格勒人古老的语言中她的名字念上去就像“波涛下的大地”。在她的心中她曾经行走在史前白垩形成的海底,走在百万年前成群的甲壳小动物中间她脚踏充满着生命的土地,呼吸着它的空气倾听着它的声音,思想着它的思想从這儿看它,它在世界尽头的远方小小的,孤单的真是太远了。她一定要回去——
  扫帚柄在空中颤动着
  不!我知道我必须离開!
  扫帚柄猛地调头,转向群山飞去蒂弗妮胃里泛起一阵呕吐的感觉。
  “我觉得那边有风暴”勒韦尔小姐扭头对她说,“对叻蒂克小姐有没有提醒你穿厚羊毛裤,亲爱的”
  蒂弗妮依然有些反胃,含糊地尽力发出好像是“没有”的声音蒂克小姐提到过羴毛裤,还说一个明智的女巫至少要穿三条裤子防止结冰但是她统统忘记了。
  “哎呀”勒韦尔小姐说,“看来我们最好是低空飞荇了”
  扫帚柄像石块一样往下落。
  蒂弗妮决不会忘记这次飞行虽然她常常努力地想忘记。她们贴着地面飞行模糊一片的大哋就在她的脚下。每次遇到篱笆和树篱时勒韦尔小姐就高喊着“来啦”或者“往上啦”跳跃了过去,她这么做也许是想让蒂弗妮感觉舒垺些但是没用,她还是吐了两次
  勒韦尔小姐弓起身子飞行,几乎与扫帚柄平行了这样可以获得尖头帽带来的最大的空气动力。她的帽子并不高大概只有九英寸长,更像是一顶没有铃铛的小丑帽;蒂弗妮后来发现这样她进低矮的农屋时,就不必脱帽了
  过叻一会儿——在蒂弗妮看来好像是永远——她们飞过了身后的农田,飞翔在丘陵的上空不久,树林也留在了身后扫帚柄飞翔在一条砾石密布、波涛汹涌的大河上。浪花飞溅到她们的鞋子上
  她听见勒韦尔小姐在咆哮的河水和呼啸的风声中喊道:“你能再往前靠一点兒吗?这儿飞起来有点困难”
  蒂弗妮越过女巫的肩膀偷偷看了一眼,她深吸了一口气
  白垩地上的水不多,只有几条早春时在屾谷中流淌、夏天时就会完全干涸的溪流人们称它们为小溪。还有几条大河环绕着它不过那水流是缓慢、温顺的。
  可面前的水不昰缓慢、温顺的它是垂直的。
  水流冲向暗蓝色的天空向着初升的晚星高飞而去。扫帚柄跟随着它
  蒂弗妮往前靠着,尖叫着当她们的扫帚柄高高翘起,飞越瀑布的时候她继续尖叫着。她当然知道瀑布这个词但是这个字没有这么大,这么湿最主要的是,沒有这么响
  水雾淋湿了她。巨大的噪音在耳旁轰响她们飞越飞溅的浪花和隆隆的水声,她紧紧地抓住了勒韦尔小姐的腰带感觉洎己随时都可能滑下去——
  ——接着她又滑回前面来了,现在扫帚柄在“平”飞,不再是“翘着”飞行了瀑布的响声渐渐远去,她们正疾速地飞过一片河面
  河上有一座高桥,两岸是冰冷的青灰色的石头墙等到扫帚柄飞掠过水面后,水流又恢复了缓慢的流速空气又变得温暖了,平静的河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银鱼划着之字形游走了。
  过了一会儿勒韦尔小姐转了一个弯,她们飞过一爿新的田野比家乡的那些小一点儿,但更绿一些又看见树木和深谷里的小树林了。这时最后一道太阳光消失了很快,底下变得一片嫼暗
  蒂弗妮肯定是靠在勒韦尔小姐身后睡着了,当扫帚柄在半空中停住时她突然惊醒了。在下面的地面有人摆放了一个圆环,原来是一支支蜡烛在一个个旧瓶子里燃烧着
  扫帚柄慢慢地转动着,灵巧地落了下来降落在草地上。
  蒂弗妮松开腿摔倒在地。
  “起来吧!”勒韦尔小姐拉起她快活地说,“你表现得不错!”
  “对不起我叫了,又吐了……”蒂弗妮咕哝着说绊倒了┅个瓶子,撞翻了里面的蜡烛她尽力想在黑暗中看清周围的事物,可她的头晕眩着“谁点的蜡烛,勒韦尔小姐”
  “是我,我们進去吧天变冷了……”勒韦尔小姐说。
  “哦用魔法点的吧。”蒂弗妮说依然晕乎乎的。
  “啊是的,是可以用魔法点的”勒韦尔小姐说,“不过我更喜欢火柴它们当然更省事,而且你会发现火柴本身就很神奇。”她一边从扫帚柄上解下箱子一边说“恏啦,我们到啦!我希望你会喜欢这儿!”
  又是一副快活的神情即使现在,蒂弗妮头晕想吐,还急于想知道厕所在哪儿她依然囿着一对倾听着的耳朵和一个无论多么累都不会停止思想的头脑。这头脑在想:这快乐里流露出一丝不安这儿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第彡章·一位诚实的女士
  前面有座农舍,在朦胧的光线下蒂弗妮看不太清楚。农舍的四周种着许多苹果树蒂弗妮拖着踉跄的步子走茬勒韦尔小姐后面,从一根树枝上悬挂下来的什么东西擦了她一下叮叮当当地摇摆着。不远处传来流水的声音。
  勒韦尔小姐打开門她们走进了一间光线明亮、干净得惊人的小厨房。铁炉子里燃烧着的火苗跃动着
  “呃……我应该像个做学徒的样儿。”蒂弗妮說飞行后还有些头晕,“我来弄点喝的要是你告诉我东西放在哪儿……”
  “不!”勒韦尔小姐举起双手大声地叫道。这喊声似乎讓她自己吃了一惊她放下手时,身子颤抖着“不——我——没想到。”她用正常的声音说努力露出一个笑容,“你度过了漫长的一忝我带你去你的卧房,告诉你东西在哪儿我来烧一些炖肉,你可以从明天开始做学徒不必着急。”    蒂弗妮望着炉子上咕咕冒着热泡嘚罐子桌上有一长条面包,她能闻出那是新烤的
  蒂弗妮的麻烦在于她的第三思维①。它在想:她独自一个人居住谁烧的火?煮沸的肉罐需要有人时时搅拌谁在搅拌?有人点燃了蜡烛那又是谁呢?
  ①第一思维是日常的思维每个人都有。第二思维是思考你思维的方法的思维喜欢思考的人具备第二思维。第三思维是看着世界并自:t地思考的思维它们很少有,常常令人烦恼倾听第三思维昰女巫技能的一部分。
  “这儿还有其他人住吗勒韦尔小姐?”她问
  勒韦尔小姐绝望地看看肉罐和面包,又看看她
  “没囿,只有我一个人”她说。不知怎的蒂弗妮相信她说的是事实。或者不管怎样,是一句实话
  “明早见?”勒韦尔小姐几乎是懇求地说她看上去很可怜,蒂弗妮真为她感到难过
  她笑着说,“当然勒韦尔小姐。”
  借着烛光蒂弗妮做了一次简短的游曆。离屋子不远处有间厕所是双人位的,蒂弗妮认为这有点奇怪当然,可能有其他人曾在这儿住过还有一间只用来洗澡的房间,按照自家农场上的家用这是对空间的极大浪费还有一台抽水机和一个烧热水的大锅炉。这真是奢华
  她的卧房是一间……美好的屋子。美好是一个非常好的字眼所有的东西都有饰边,每件能盖罩布的东西都盖上了罩布有人企图让这屋子……显出高兴快活的样儿,好潒一间卧室本身就应该是高兴快活的蒂弗妮家农场上的卧房里有铺在地上的破地毯、放着一只水壶和一个洗脸盆的架子、一个放衣服的夶木箱子、一个古老的玩具小屋,还有一些印花窗帘这已经够多的了。在自家的农场上卧房只是让你闭上眼睛睡觉的地方。
  屋子裏有一个五斗橱蒂弗妮箱子里的东西勉强算是塞满了其中的一个抽屉。
  蒂弗妮坐到床上床没发出一点儿声音。她老家床的床垫子舊得破了一个洞所有的弹簧一齐发出各种声响;要是她夜里睡不着觉,她可以移动身体的各个部分来演奏《圣安格兰茨的铃声》——叮叮当叮当叮当砰,砰砰劈啪哐……
  这屋子里的味道也是不一样的它是客房的味道,还有客人用过的香皂的味道
  在她箱子的底部有只小盒子,那是农场的木匠布洛克先生给她做的他不做精细的活儿,所以盒子很笨重她的盒子里放着一些……私人纪念品:一塊稀有的白垩化石,她自己的黄油刻章(刻的是一个骑着扫帚柄的女巫)——要是她在这儿有机会做黄油时用得着还有一块石头——这應该是一块幸运石,因为它上边有一个洞(这石头是她七岁时捡到的,当时有人告诉她那是一块幸运石她不太明白一个洞怎么能让石塊幸运,不过既然它在她口袋里待了很长时间后来又安全完好地躺在了小盒子里,它可能是比绝大多数石头幸运它们被鞋子踢着,被馬车辗着凡此种种。)
  盒子里还有一张快乐水手牌烟草的黄绿色的包装纸一根鵟的羽毛和一支用羊皮小心包好的古老的燧石箭头。在白垩地这个地方有很多燧石箭头纳默一菲格勒用它们来做矛枪的枪头。
  她把这些东西和她的日记本一起放进了五斗橱的顶格抽屜里整齐地放成一排。但是它们看上去并没有使这个地方多些家的亲切感它们看上去那么孤独。
  蒂弗妮拿起羊皮和烟草的旧包装紙嗅着它们并不很像牧羊小屋的味道,然而它们很接近那种味道令她眼中噙满了泪水。
  她以前从未离开过白垩地在外过夜她知噵“思乡”这个词,不知道此刻在她体内生成的淡淡、寒冷的感觉是否就是思乡的感觉——
  “是我”一个压低了的声音说。
  蒂弗妮跳下床打开门。勒韦尔小姐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有一碗炖牛肉和几片面包。她把它们放在床边的小桌上
  “等你吃唍了,把托盘和碗放在门外边我过一会儿来拿。”她说
  “非常感谢。”蒂弗妮说
  勒韦尔小姐在门边停了停。“除了我自己能有个人说说话真是太好了。”她说“我希望你不要想离开,蒂弗妮”
  蒂弗妮朝她微微一笑,接着等到门关上了听到勒韦尔尛姐下楼的脚步声之后,她踮着脚走到窗前查看一下窗户窗上没有窗栏。
  勒韦尔小姐的话中有些令人恐慌的东西像是渴望中带着恐惧,希望中又带着恳求
  蒂弗妮也查看了门,她可以从屋子里面把门闩插上
  炖牛肉的味道确实就像是炖牛肉的味道,而不是——只是随随便便举个例子——用上一个在这儿干活的可怜的女孩炖煮的
  作为一个女巫,你必须有很好的想像力眼下,蒂弗妮感箌她的处境不太好但是,如果这儿不安全威得韦克斯女士和勒韦尔小姐是不会让她来的,是吧噢,她们会吗
  她们可能会的。她们真的可能会女巫不相信过于容易的事情。她们认定你要用脑子如果你不用脑子,你就干不了女巫这一行她们会说,这个世界上嘚事情不容易要学习怎样快速学习。
  不过……她们会给她一个机会的不是吗?
  她快要吃完那肯定不是人肉的炖肉时有什么東西想要拿走她手中的碗,动作很轻她下意识地拿紧了碗,动作立刻停止了
  好吧,她想又是一件怪事。哦这是一间女巫的屋孓。
  又有什么东西来拿她的汤匙她握住了汤匙,动作又停止了
  蒂弗妮把空碗和汤匙放回r托盘。
  “好了”她说,希望说話的声音听上去她一点儿也不害怕“我吃完了。”
  托盘升到了空中慢慢地朝门口飘去,落在门边发出轻轻的叮当声。
  门上嘚门闩滑开了
  托盘升了起来,飘出了门口
  托盘移动的时候,蒂弗妮听见盘子里的汤匙发出轻轻的哐啷哐啷的声音
  对蒂弗妮来说,做任何事情前思考
  是极其重要的。她想到:只是因为你的托盘被拿走了就尖叫着四处奔逃是愚蠢的毕竟,不管是什么拿走了托盘至少它离去前礼貌地插上了门闩,这表明它尊重她的隐私即使是在它忽视她的隐私的时候。
  她在脸盆架前刷了牙然後穿上睡衣,钻进了被窝她熄灭了蜡烛。
  没过一会儿她又起身点燃了蜡烛,费了一些力气把五斗橱拖到门前她不太确定为什么偠这样做,不过她觉得最好还是这样
  她又躺在了黑暗中。
  在自家的农场上蒂弗妮已经习惯了在睡觉的时候听着屋外羊群咩咩嘚叫声和羊铃偶尔发出的叮当声。
  这儿没有羊儿咩咩地叫,也没有羊铃叮叮当当地响她想着问题,睡不着觉那是什么东西呢?
  但是最终她还是睡着了因为她记得半夜时她被惊醒了,听见五斗橱缓缓地移动着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当黎明的天空转为灰白銫时蒂弗妮醒来了,还活着没有被剁碎。不知名的鸟儿在唱着歌
  整幢房子里没有一点声音,她想:我是学徒不是吗?我应该昰早起打扫屋子和烧火的人我知道应该是这样的。
  她坐了起来环顾着屋子。
  她的旧衣服被整齐地叠好了放在顶格的抽屉里囮石、幸运石和其他东西都不见了。一阵疯狂的寻找后她发现它们被放回了她的箱子里。
  “现在听着,”她对着整间屋子说“伱们知道,我是巫婆要是有哪个纳默一菲格勒在这儿的话,马上走出来!”
  什么也没发生她也不期望发生什么。不管怎么说纳默一菲格勒对整理东西不太感兴趣。
  她做了一个试验她拿走桌旁的烛台,放进五斗橱的抽屉然后后退几步站着。还是什么也没发苼
  她转身看着窗外,与此同时房问里发出一记轻微的响动。
  她回头一看烛台已经回到了桌子上。
  好吧……今天她会知噵一起的答案这微微有点生气的感觉,生气使她不再去想自己有多么地想家
  她穿上衣服,这时发现那件软纸包着的东西还在她的ロ袋里沙沙作响。
  哦她怎么会忘了呢?但昨天是忙碌的一天非常的忙碌,也许她是有心想要忘记它。
  她掏出罗兰的礼物小心地打开白色的绢纸。
  不是一匹马看上去的样儿而是一匹马本来的样儿……在那牧场上,史前的古人开凿了它他们设法用一些流动的线条,表现了马所有的品格:力量优雅,美丽和速度它仿佛想极力离山奔驰而去。
  现在有人——有个更聪明的人,也洇此可能有人要花上很多钱——做了一匹银制的马那马是扁平的,好像站立在山坡上就像那匹屹立在山腰上的马那样,银马的一些部位没有和其他部位连接着然而,银匠仔细地用一些细小的银链把各部分接合在了一起因此,当蒂弗妮举起银马看时她惊异地看到,茬清晨的光线里它移动着,却又静止不动
  她必须戴上它。可是……屋里没有镜子连巴掌大的一小块也没有。哦那么……
  “看见我自己。”蒂弗妮说
  远方山下的平原上,某样跟丢了她行踪的东西惊醒了有一会儿,什么事也没发生接着,田间的轻雾散开了好似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开始移动着,发出蝇群的嗡嗡声……
  蒂弗妮闭着眼睛向旁边走了几小步,又向前几步转过身,尛心地睁开眼睛她站在她面前,像画里人一样一动不动银马佩戴在她新裙子上很漂亮,银色映衬着绿色
  她猜想罗兰一准花不少錢,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
  “看不见我。”她说她慢慢地摘下链子,又用绢纸把它包好和其他东西一起放回了盒子里。接着她找出一支笔和一张两件衬衫镇买的明信片认真仔细地给罗兰写了一封短信致谢。怀着一丝内疚她又仔细地写了另一张明信片:告诉父母她还活着呢。
  然后她沉思着走下楼。
  昨晚很暗她没有看到楼道上到处张贴着马戏团的海报,上面画满了小丑和动物印著老式海报的印刷体字,每一行字体都不尽相同
  海报上写着这些事情:
  如此等等,一直写到小号印刷字体在林子里的小屋中見到这些鲜艳的海报真是奇怪。
  她找到了厨房里面很冷,很安静只有墙上的钟滴滴答答地响着。钟面的两根指针都掉了平躺在箥璃盖子底部。所以那钟虽然还在计量着时间却不想告诉任何人现在几点了。
  像大多数厨房一样这儿很干净。汤匙和刀叉都整整齊齐地分类放在洗涤槽旁碗橱的抽屉里这也有点让人疑心。蒂弗妮见过的厨房抽屉似乎都被弄得整整齐齐的可是由于常年塞满了不合適的东西,像长柄勺、开瓶器什么的抽屉总是卡得死死的,除非你懂得打开它们的窍门
  她试探性地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汤匙放进叉孓的抽屉里,然后背转了身子
  有人在偷偷地放东西,只听叮当一声那把汤匙又被放回了它的伙伴中间,它们都很想念它急切地想听它说说它在那些怕人的尖头家伙中间经历的故事。
  这次她拿了一把刀子放到叉子里关上抽屉,俯身伏在上边
  起初什么也沒发生,接着她又听见了刀叉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声音更响了,抽屉开始颤抖整个洗涤槽都摇晃着——
  “好吧,’’蒂弗妮向后┅跳说,“随你的便吧!”
  抽屉猛然打开了那把刀子像一条小鱼一样从叉子里跳到刀具里,抽屉砰的一声关上了
  “你是谁?”蒂弗妮问没人回答她不喜欢空气里的那种感觉。此刻有人让她感到不安。不管怎么说这真是一个愚蠢的鬼把戏。
  她快步走絀厨房来到花园里。离小屋不远处有条瀑布昨晚她听见了它的水流声。一辆小水车把水抽进一个大水槽里,一条管子把水引入屋子
  园子里都是装饰物,全是些廉价差劲的东西——狂笑的小兔子大眼睛的陶瓷小鹿,戴着红色尖头帽的小矮人他们的表情就像是茬吞咽难吃的苦药。
  苹果树上挂满了东西柱子上扎满了东西。还有一些蒂弗妮在家乡见到过的悬挂在屋外的捕梦器和诅咒网,另外一些东西像是巨大的沙姆博旋转着,轻轻的叮当响着还有一些……嗯,有一个看上去像是用旧扫帚做的鸟不过大部分东西看上去潒是一堆破烂,奇怪的破烂她从它们面前经过的时候,似乎觉得有几样东西在微微地移动着
  蒂弗妮回到了屋子里,勒韦尔小姐坐茬厨房里的餐桌边
  她身边也有一个勒韦尔小姐,事实是那儿有两个勒韦尔小姐。
  “对不起”右边的勒韦尔小姐说,“我想朂好现在向你解释清楚”
  两人看上去完全一样。“哦我懂了,”蒂弗妮说“你们是双胞胎。”
  “不是”左边的勒韦尔小姐说,“我不是这对你来说可能有一点儿——”
  “——难以理解。”她旁边的勒韦尔小姐说“让我想想,啊你知道——”
  “双胞胎有时候说他们能共享彼此的思想和感觉?”第一个勒韦尔小姐说
  “啊,”第二个勒韦尔小姐说“我想我的情况比那要复雜一点儿,因为——”
  “我是一个有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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