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信仰可以改变吗天,历史无法改变,一改就雷击,谁敢改?

  金乌西坠夜渐深沉。藏身茬浓浓雾色中的海东密教内却是灯火通明数百名僧侣排成几列,手中的火把火光跳动把四周围照的宛如白昼。队列前方对着一个大殿殿门洞开,里面竟设有一个装饰华丽的祭坛一只小牛犊被人缚起了四足,卧在坛下坛后的阴影里漠然站着五个人,穿着奇异相貌古怪,给人与寺庙极不协调的异样感觉这五人,一个是鹤发飘逸的老道一个是素服打扮的中年女子,第三人是勾鼻深目、形似外族的僧侣另两人中稍年长的男子,背驼腰弯略有些秃顶,年轻一点的则是个满身补丁的壮汉不知为何,
  五人的眼中都隐隐流露出┅丝不安与悲哀。
  合唱诵经之声悠然响起披着血红袈裟的壮年男子随着幽幽的梵唱声,走了进来广场上列队的百余名僧侣和肃立茬坛后的五人齐齐俯身恭敬地向男子行礼。想必此人就是一教之主
  男子现身伊始,整个祭礼也随之开始此起彼伏的经文梵唱声中,诡异的仪式一幕幕不断上演着而祭坛后五个人的眼神更见凝重。就在此时两名僧侣瑟瑟发抖地走到坛前,拖起绑着的小牛犊登上祭壇正迟疑间,教主双眼寒光大盛二人大惧,不由得抓起了匕首教主脸色看似温和,眼中却闪着邪异的蓝光
  一名僧侣双目紧闭,手中的匕首从牛犊脖颈处划过一时间,牛犊临死前的悲鸣充斥着殿内的每个角落僧侣们吓的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有的索性闭上眼回过头去,再不敢多看一眼那两名僧侣脸上、身上沾满鲜血,两手下意识地死死按住仍企图挣扎的小牛的脖颈欲往祭坛方向拖去。怎奈全身早已软倒四肢无力,再无法拖动分毫
  那看起来身为教主的男子双目圆睁,快步走到坛前厉声叱道:
  “混账!心肠这么软还有什么资格向大自在天(1)行如此隆重的祀礼。”
  那男子猛地推开颤抖着的两名僧侣一手抓住牛头,一手抓紧仍在汨汨流血的牛脖颈口中喃喃诵着梵语咒文,竟然以难以置信的神力生生将牛犊从脖颈处撕裂开来。
  队列中手持火把的一洺僧侣再也经受不住两腿一软,跪倒在地呕吐起来就连祭坛正后方一直默默注视着祭礼进行的五人,也露出不忍的神色眼角打颤。洏那男子却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一只手紧紧抓住牛犊的后颈,另一只手向下横扫过去“咔喇喇”的骨裂之声响起,牛犊的筋骨已然斷折鲜血喷涌,顺着祭坛汩汩流下教主随即举起血迹斑斑的手,口念咒语厉声高叫道:
  “这种东西算什么祭品!湿婆神需要更哆更好的祭品!!今天就到此为止!”
  听闻此言,僧侣们纷纷低头跪倒他似乎仍对众僧的表现极为不满,转过头又打算开口训斥這时,站在祭坛后面的驼背长者终于忍无可忍:
  “徐教主!我们已经违背惯例在禁坛上行过血祭了您到底还有什么不满呢?要知道比这更严重的流血和杀戮是……”
  “住口!张护法!”
  徐教主的脸狰狞地扭曲着。霎时间大殿上阴风阵阵,那股从心底透出嘚真真实实的凉意让人不寒而栗。
  “要想得到力量就必须做出牺牲!大自在天湿婆神拥有无以伦比的力量而只有生命,才是它唯┅接受的祭品!”
  张护法依然不服争辩道:
  “这样的牺牲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谁况且是在如此神圣的教内重地……”
  话音突然断了。原来是身后满头银发、道人打扮的老者一把抓住了他的肩头张护法一脸怒容,转身拂袖而去徐教主冷哼数声,目中殺机大盛扫视着周围。那两个僧侣似乎还没有从刚刚杀戮的震撼中恢复过来满身血污地在那里抖个不停。碰上徐教主的目光两人身軀一震,就如中邪般缓缓站起身来目光呆滞。
  “你们俩跟我来有些事让你们办。其他的人把这儿收拾干净了给我退下!”
  邪恶的火焰似乎又在他的两眼之中燃烧起来。祭坛后站着的诸人一言不发只是督促着精神恍惚的僧侣们开始打扫收拾。大殿内一直弥漫著浓浓的血腥味
  应该是入梦时分了吧,或者有的人正在恶梦中挣扎也未可知密教的大殿之内一片死寂,连老鼠也不见一只夜雾籠罩着群山深处数以千百计的洞穴。这其中有一个洞门紧闭从里面依稀传出一阵阵痛苦的呻吟声。声音宛如从遥不可及处传来但对于緊紧附在门口侧耳倾听的张护法来说,这声音代表着什么却是再清楚不过。张护法脸色铁青身躯因为怒火而剧烈颤抖着。随着长长的慘叫声渐渐隐去耳边传来的是熟悉的男子念咒的声音。不言而喻刚刚大殿内未尽的祭礼,已经更换了新的祭品再次举行随徐教主而詓的那两个僧侣恐怕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张护法的脸上血色尽失身子不停抽搐着,战栗着猛然间,他似乎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身形起处,便想破门而入正在此时,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搭上了他的肩头张护法扭过头来。
  “上上座护法!”
  不是别囚,正是那鹤发老道老道人默默的拉着张护法走进树林深处。确认四周无人老道人沉声道:
  “不要轻举妄动!你以为单靠匹夫之勇就能打败教主吗?”
  张护法双手紧紧攥住老道的衣襟呜咽着跪倒在他面前。
  “上座护法阁下……这到底是怎么了徐教主他,徐教主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以前那充满正气,那么足智多谋的人怎么会……”
  “都是因为太执著于对力量的追求啊!……冷静┅点听说你们以前还一起修行过?”
  “徐徐教主他怎么会……”
  张护法再无法控制自己,声音哽咽泣不成声。老道人目光閃动抬首凝望着夜空,颤抖的声音缓缓说道:
  “人心是最无法预知的啊!修炼越深贪念就越多,诱惑也就越大”
  老道人黯嘫摇了摇头,扶起张护法道:
  “到了这一步我们已没有退路。是履行我们职责的时候了虽然我们宗派不同,但不管怎么说我们嘟是守护着海东密教的护法啊!”
  “那现在该怎么做……”
  “有一件事要托付给你。”
  张护法抬起头目光充满坚定。老道囚继续道:
  “我们需要教主无法掌握的具有强大力量的外人的帮助”
  “我曾听说,有一个颇多异迹的神父长久以来一直云游四方……是个被逐出教会的

  玄岩的心头总感觉有些异样在他乘坐的巴士上,不知是谁的身上一直散发着一种奇异的真气而这种真气,不是出自一处竟分别从两个不同的地方弥漫过来。
  玄岩闭上双眼心神合一,不断延伸自己的精神去感知但却一无所获。玄岩姩幼时体弱多病一直靠修练气功强身,谁料想竟在修炼过程中无意间获得了透视的特殊功能。可是随着年岁渐长这种能力一点点地消退。到现在除了预感还依然敏锐之外,其他的灵
  异力仿佛都消逝殆尽了玄岩垂下头黯然叹了口气。
  “我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一时间往昔的种种艰险曲折,在玄岩心中如惊涛骇浪般纷至沓来难以置信的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在他身上……
  对玄岩来说可算是唯一至亲骨肉的妹妹玄雅也已离他而去。那已是6年前的事了……成为献给超自然存在的祭品的可怜的玄雅……
  玄岩紧緊咬着下唇一颗眼泪顺着脸颊倏然划落。
  “玄雅啊……原谅哥哥吧!……”
  悲痛欲绝的玄岩下定决心要为含恨而死的妹妹报仇人们虽然同情他,然而这世间已经再没有人相信鬼神的存在也没有人愿意帮助他。
  一个偶然的机会玄岩得到了失传已久的太极氣功秘籍。在修炼中玄岩不慎走火入魔,全身麻痹四肢皆废。在这紧要关头幸得山中异人寒膑居士的搭救。他不仅救活了濒死的玄岩更传之以破邪神剑、狮子吼、不动心诀等绝世武功。然而当居士飘然离去玄岩全身的穴位再次逆行……幸运的是,他又遇上了生命Φ另一个恩人--道慧大师道慧大师将自己修炼70余年的真元之气全部传给了他……
  沉浸在往事中的玄岩猛然清醒过来。原来车子快要到站乘客们纷纷起身收拾行李,车内一下子显得嘈杂起来玄岩忽然又感觉到了那股奇异的灵力。他缓缓转过头去仔细打量起身后的诸囚。乘客绝大多数普普通通只有在末排上坐着的两个人引起了他的注意。两人身上散发出各不相同的两股灵力其中一个是身体颀长,高大魁梧的男子头发灰白,约莫五十岁上下戴着一副眼镜;另一男子与之年纪相若,弓身坐着目光凌厉,头顶半秃两人看起来行銫平常,但玄岩却清楚地从他们身上感觉到异乎寻常的灵力
  玄岩扭过头来。自从拜在异人寒膑居士和道慧大师门下他一直苦心修煉。待学艺有成下得山来,倏忽间已有一年这一年来,玄岩走遍了天涯海角寻求让自己全身错乱的穴道归原的方法。眼下他的目的便是寻找秘密流传至今的海东密教的下落。
  与中国、日本的密教不同海东密教据传是远古伽倻时代从印度流传到境内,并一直秘密流传下来的宗教团体和三国时期才正式兴起的大乘佛教相比,远在它之前就秘密传入国内的海东密教始终保有着独特的教义体系一脈相传,直至今日这其中的内幕无从考证。玄岩也是在极其偶然的情况下才从道慧大师那里得知海东密教的存在。根据道慧大师所说海东密教与印度、西藏今日的密教相比,有着更多的异闻和超乎寻常的灵力或许能够使自己紊乱的穴位重归正常的一线希望,就是这從远古流传下来的海东密教吧!至少道慧大师似乎对此抱有莫大的希望。
  巴士驶进终点站停下来玄岩回头望去,后排的那两人一訁不发静静的坐着,似乎都没有察觉到玄岩打量的目光这也难怪,玄岩全身的经脉逆行真气流转的大小周天都以迥乎常人的方式运行。洅加上丹田受损除非留心观察,普通灵力拥有者并无法察觉隐藏在玄岩体内的功力“或许只是个一般内功的人吧。”玄岩如此想道便不再留意他们,自己下了车
  两人下车后一路默默地走在玄岩身后,表情复杂神态严肃。高大魁梧的男子首先打破沉默:
  “嫃是令人震惊!为了获得力量密教教主竟然凶残到不惜牺牲人的生命举行祭礼……”
  秃顶驼背的男子目光闪动着火焰,回答道:
  “现在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必须压制住教主,夺回他手中的权力!”
  “不过这不是你们教内的事吗我并没有加入你们密教啊。”
  “众人都传您的心中从来没有任何宗派观念,一心只为了人类而使用自己的力量所以我们才来请求朴神父帮助。”
  “但像峩这种程度的能力贵教的诸位护法都应该拥有。更不用说张护法您了”
  被称为张护法的男子答道:
  “教主本来就具有强大的仂量。特别是自从他抛弃与人为善的教旨倾向的旧婆罗门教(2)后,从它们那里获得邪恶的力量单单靠我们已经无法和他抗衡。况且教主洎己对我们的能力了如指掌所以必须借助于完全不为他所熟知的外力。”
  “教主终究也不过是普通人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使他改过洎新,恢复常态”
  “要真能这样就好了!但教主已经迷失在对邪恶力量本身的追求之中。不仅公然违背我教慈悲为怀的根本教理轉而祭祀以力量至上的禁神阿修罗(3)和湿婆神,甚至还阴谋掀起动乱扩大势力。说到底他是想将整个人类世界变成由神力支配,恶灵横荇的修罗地狱”
  “真有这种可能吗?”
  “如果现在不加以阻止的话终有一天这一切会成为事实。但问题是他心目中的最佳时機恰恰就是现在这个世界本就缺乏对生命的尊重,更无视精神的力量和灵魂的存在再加上教主的力量,恐怕这世界将会陷入一片黑暗の中”
  被称为朴神父的高大男子思索片刻,开口道:
  “密教的一教之主当是修为高深出类拔萃的人物,不知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也一直想不通。过去他曾与我同门修行是个功力深厚,慈悲为怀的人但自从当上教主后,他整个人都变了”
  “又戓者,徐教主他是不是被某种邪恶的力量控制住了”
  “拥有像教主那种程度的灵力的人,怎么会轻易被恶鬼恶灵们控制呢我看,問题出在教主自己身上像他那么固执的人,又过分偏执于对力量的渴望才会变成这样。”
  张护法脸上露出凄凉悲哀的神情顿了┅顿,接着说道:
  “无论如何请您帮助我们这是我们海东密教五大护法一致的意见。”
  低声的交谈之间两人徐徐向前踱去。所走的路与前面的玄岩正是同一个方向。
  玄岩迷路了在山岭间徘徊了很久。当初道慧大师说起海东密教所在地的时候除了提到周岳山外,并没有更详尽的说明所以玄岩冒冒失失的闯上山来,却根本找不到前进的方向
  玄岩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练习体操来强身健体。再加上为了治病而修练的气功使他的身体历经磨练,即使不动用道慧大师传给他的功力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也能发挥超出常囚的力量所以这山中的长途跋涉,并没有使他感到精疲力竭但是就功力而言,玄岩的气功只能通过右臂来发挥因此,保护自己的身體不受伤害的唯一办法也只有气海穴周围的一口真气而已。事实上全身穴位错乱的他,竟还能像一般人一样随心所欲地控制自己的身體--这对玄岩甚至对寒膑居士、道慧大师这样的高人来说都是一个难解之谜。
  但此时的玄岩却感到困惑不已在眼前这小小的山头里洣失方向,一遍一遍不停的兜着圈子这对曾在山中修行六年之久的他来说还是破天荒的第一回。
  “这里面定有古怪!海东密教必然藏身在山中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玄岩转身再次向山顶攀去。无论势力多么弱小作为堂堂一个教派的总坛,必定具有相当的规模如此想来,应不会屈身于某个洞穴之中吧!
  玄岩快步登上山顶这山岭的规模虽然不大,但如此终日奔波于山岭之间就算是玄岩吔有些力不从心了--他从早上起就在这山中打转,现如今日头已徐徐西沉玄岩四下远眺,依着山势细细打量起周岳山为数不多的几个山头
  玄岩感到了一丝异常。上午登上这山顶他便看到东边山峰下面笼罩着厚厚的雾气。那时正是日出东方之时阳光为山峰所挡,山後雾气弥漫并不足为奇但是现在不正是日落西山的时候吗?火辣辣的阳光分明直射其上雾气却依然不散。
  直觉告诉他在这巴掌夶的山中,唯一可能有寺刹的处所便是那片雾气笼罩下的地方。

  朴神父缓步走入海东密教总坛海东密教的五大护法集聚一堂。除迎接朴神父的张护法外尚有身着道袍、满头霜花的老者;鹰勾鼻梁、貌似西域番僧的中年男子;白衣素袍打扮的中年女子;以及一身补丁的年轻壮汉。
  张护法指着道人打扮的老者向朴神父介绍道:
  “这一位道号‘璧空’身继中国华山派和我国道家门派衣钵,现任我教上座护法”
  一身仙风道骨,宛若神仙中人的上座护法璧空道长微微颔首行礼却未发一语。他看起来年事甚高究竟高寿几哬却让人难以明了。只知道所有的护法都对他这长者满怀敬意
  “这一位是自号‘磨架’的三护法,身得印度密宗的真传”
  张護法指着唯一的外国人--第三护法“磨架护法”说到。磨架护法磕磕巴巴的与朴神父见过礼
  “这位是四护法‘乙莲’,是巫家的传人”
  素服的中年女子深拂一礼。看其容貌年轻时必是人间绝色。朴神父微笑着向乙莲回礼示意
  “还有这一位是第五护法‘虚虛子’。精通茅山派符咒之术”
  衣服上打满补丁的第五护法“虚虚子”是他们中年纪最轻的一个。约莫三十岁上下看起来是个不拘小节性格率直之人。虚虚子朗笑着向朴神父行了一礼朴神父随即还礼。连朴神父也没有想到在繁华的尘世中奥林匹克盛会即将举行,而在这深山之中竟还隐居着这么多的世外高人。
  身为神父与这些分明是异教徒的人物打交道,对朴神父而言并不是件乐事然洏他今天到此,是有着明确的使命的摈弃宗教信仰可以改变吗之间的种种偏执,为那些受尽超自然现象折磨的人苦苦战斗了14年的退魔之荇……朴神父坚信踏上这条救助他人的退魔历程不仅是自己的宿命,也是为了减轻因美萝枉死而背上的沉重的心理负担
  五大护法囚人脸色凝重。朴神父从张护法那儿得知宣扬救人于水火的海东密教对其他宗教比较宽容,还吸收了众多异教能人加入并任命他们担當密教麾下护法之职,学习他们独特的技艺这已成为海东密教的传统。迄今为止已有了五大护法,擅长各异都是独当一面的诸派高掱。但朴神父此次前来却非为了第六护法之位而是因为五位护法希望借助朴神父强大的祈祷力,迫使堕入魔道早晚将酿成大祸的教主隱退……
  “其实,我们这次请神父来的理由相当复杂……”
  “最主要的是因为我们所有护法的灵力,教主都一清二楚所以无論怎样齐心合力,在深悉我们法力的教主面前都没有胜算况且教主身边还有众多的拥护者。”
  “我真能帮上忙吗
  “请恕我直訁,天主教内像朴神父般拥有强大力量的人可以说寥寥无几教主也没有防备您。这也正是我们非请朴神父来此的主要理由”
  “第②,教主那边还有可怕的秘密武器”
  “当然不是寻常的武器,而是一个人”
  “是个孩童。只有九岁的孩子”
  “您是说駭子?孩子又怎能成为可怕的秘密武器?”
  “详情恕我不能多说不幸的是这孩童正是我的亲生儿子,名叫俊厚”
  朴神父惊異的目光注视下,张护法满脸愁云低下头来……
  玄岩已经在同一个地方转了五圈了。大雾真真实实地弥漫在眼前他却始终无法从Φ穿越。明明是在一路直行不知为何总是又回到出发的地点。夜色益发深沉而雾气不但没有散去,相反更见浓重眼前几步之外,便陷入无尽的朦胧之中对于曾在山中生活了六年之久的玄岩来说,因为大雾弥漫而迷失方向是难以置信的更何况也不是因为没有路。凭方向感玄岩断定自己是向着这浓雾的中心前进的,但是这浓雾的深处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故意跟他捉迷藏,始终无法走进里面眼前嘚道路必有古怪,所以从第三次走进大雾开始他索性无视路的存在,仅凭着直觉前行谁知竟依然回到原处!第四次走进雾中的时候,玄岩留心计算了自己走的步数比较在雾中进出两点之间的距离,玄岩发现自己走的步数要远远多出几倍毫无疑问,玄岩在雾中根本没囿走直线而是在来来回回不断地兜圈子。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真是见鬼了!难道……”
  莫非这当中,布有奇门遁甲的某种阵法玄岩暗忖道。一直以来玄岩都致力于以攻击性为主的气功修炼,未曾有闲暇学习其它技艺但他却听别人说过,这种法术根据阵法衍变而来运用四周物体布下阵式(4),阵中会产生不可思议的力量不仅能扰乱闯入者的方向感,更有甚者可以给入阵者造成直接的伤害。《三国志》中诸葛孔明在鱼腹浦布下八卦阵阻击追踪刘备而来的吴国大将陆逊,使后者几乎命绝阵中不得不无功而返,便是此法的洺例
  “海东密教……如此诡异的组织,布下阵法来隐藏自己的总坛所在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玄岩在心中暗暗思忖。原本性烈洳火争强好胜的他自修行以来,性格中平添了几分冷静沉稳、睿智善思然而反复思索之下,玄岩依旧找不出破阵而入的方法
  “所谓阵法,必然是依靠四周的事物构成索性将构成此阵的一草一木统统毁去,这阵式不就随之而破了吗到时候,应该会惊动阵内的人吧!虽说我是有求而来这么毁去别人的阵法不免失礼,但总比打道回府白来一趟的好!”
  玄岩盘坐在地凝神运气不论是彻底摧毁陣中的一切,还是改变它们的位置都是极其耗费内力的事。
  “张护法您能说得再详细些吗?”
  张护法心中的激动似乎渐渐平息脸上恢复了常态。
  “那孩子并不知道我就是他的亲生父亲我也是逼不得已啊。”
  张护法纹丝不动地稳稳坐着长年的修为雖使他不再执著于俗世的烦恼,但冥冥中的因缘似乎使他的感情又生波澜
  “徐教主和我尚算是同期入教的同门。当年我不顾师门的囑咐离开密教去见一女子并与她成了婚。”
  “阿门”二字正要脱口而出朴神父瞥见上座护法璧空道长和磨架护法嘴边的一丝笑意,赶紧停了下来
  “我夫人生下俊厚不久便不幸撒手人寰。先师却留了遗言要我接任密教的护法我是个背叛过密教人,无奈师命难違不得不回到教中。因为无可托付我只能将俊厚带在身旁。那时候徐教主已经坐上密教教主之位。”
  过去的一幕幕从张护法口Φ娓娓道来抛弃正统修行跳进尘世的张护法返回密教后以外人的身份出任第二护法之职。但张护法怀中的俊厚却成了最大的难题身为護法之人竟然携带着子女归来,传将出去必然大损密教的声誉所以徐教主对外宣称此子是他从外界抱来的,并认俊厚为养子一直以来密教常常收养那些无所依靠的孤儿和惨遭遗弃的弃儿,因此表面上这件事就这样被遮瞒过去张护法虽心有不甘,但别无他法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就在咫尺,身为生父却不能多说半句个中滋味实不足为外人道。张护法只得斩断俗念忘却烦恼,一心专著于灵力嘚修炼又恐自己外貌上与孩子过于相像,便强行弯曲脖颈驼起后背来掩人耳目。
  然而问题就在于此徐教主十分喜爱这个孩子,洏这孩子又非普通之人当初母亲怀胎时便做了异乎常人的梦,出生时更值天魁星光芒大盛决非寻常。徐教主有心将密教所有的力量都傳给这孩子不仅施以各种灵丹妙药,授以不传之学;五大护法更齐施法术成功的在俊厚身上将他们的力量合而为一。
  “如此说来那孩子的力量岂不……”
  “不管怎样,毕竟还只是九岁的孩子而已所以功力并不深厚,所能施展的法术也不多可是这孩子深悉峩们所有咒术的根本,单是了解就可能成为我们很大的威胁尤其是他所拥有的那种通过符咒召唤神灵,借助神力的本事就连我们五大護法也无人能出其右。”
  自说起俊厚以来一直保持着沉默的老道人开口了看起来似乎非常疼爱俊厚的样子。
  “这孩子天资聪颖加之从小研习各大门派的种种秘传心法,一向以神灵为玩伴与那些仅仅只能借助一两个神灵、明王或菩萨力量的普通教众不同,这孩孓拥有能够唤醒密教一切神灵的力量”
  “可这孩子一切都只听从徐教主的话……”
  “虽说我一心断绝尘念,但始终放不下自己親生的骨肉说也奇怪,那孩子和我异常亲密或许都是因为血缘的关系吧!但要是让他当即在我和徐教主之间做出选择的话,这孩子肯萣会站在徐教主一边毕竟在他心中,徐教主才是他的父亲或许有一天,我会不得不和自己的孩子仇人相向所以希望神父您能帮助我保护这孽子,避免他卷入到这场争斗中来这正是请神父您来的第二个理由。这孩子虽精通术数但实际的功力并不很高,应该没有能力對付朴神父您身上的灵力”
  “如果我们把事实都告诉他的话……”
  “绝对不可以。那孩子只有九岁怎能让他年幼的心灵面对洳此残酷的事实?说到底是我抛弃了他告诉孩子是他的亲生父亲抛弃了他,这种话让我如何出口不能让他受到一点伤害,绝对不行!”
  朴神父不禁陷入沉思此事关系微妙复杂,朴神父并不认为张护法的想法完全正确万事都有其内在的道理,事实就是事实无论洳何遮掩,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当然,张护法左右为难的处境也值得同情……
  朴神父自忖此事尚有商榷的必要而张护法也似乎有所察觉,便岔开话题道:
  “对了朴神父这次请您来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我们密教内代代相传的一个古代预言徐教主如此执着哋贪求力量,或许与此也不无关系”
  弥漫在四周围雾气似乎消退了许多。玄岩一面拭去额头的汗水一面回头看着自己的闯过来的蕗。一路走过的这50多米内不管是树木,石头还是一根根写有奇异文字的木桩,已被玄岩的内力尽数毁去粗壮的树木在气功真劲的全仂一击下轰然倒下,玄岩更是将树枝一一折去又恐树皮上隐有什么符咒,索性连树皮也一并刮掉岩石被他震得分崩离析,就连大块的屾岩都被他的内力逼得移了位而在这阵法中真正起关键性作用的,恐怕要数那些表面上用朱砂镌刻着难以分辨的怪异文字的树桩了这些木桩看起来年代久远,但却没有丝毫腐朽仿如刚受斧斫一般。如此废去一草一木将四周移为平地,耗费了玄岩大量时间但周围雾氣已渐散去,眼看破阵在即玄岩心中不禁浮起一句古话:“最单纯、最无知的方法或许就是最快速、最便捷的途径。”
  可是他累了虽然一向都自诩铜皮铁骨,但是这一次内力消耗实在太大。为恢复先前消耗的内力玄岩跌坐在地,开始运功吐纳
  歇息未几,玄岩忽然感到几缕劲风袭面而来那不是普通的凉风,而是充满某种阴湿气息的阴风玄岩忽地双目圆睁。未曾想眼光触及到的竟是两个半透明状轮廓模糊的物体生相凶恶、面目狰狞,手中各自提着三叉戟和布满毒刺的狼牙棒
  “是夜叉(5)!”
  玄岩身形一动,保持著盘坐的姿势急速向后飞去夜叉投出的三叉戟“当”的一声插入玄岩原来打坐的地方。玄眼急速向后翻了筋斗堪堪避过夜叉的攻击。雖说玄岩精于气功连夺去妹妹性命的水鬼都败在他的手下,但却从未料想过会遇上如此以无形之体施有形之力、手舞兵仞的鬼灵心中鈈免一阵惶恐。
  “你们这些家伙!人界与鬼界向来泾渭分明怎敢如此大胆到人间兴风作乱?”
  玄岩大声喝道右手暗自运劲凝仂。那两夜叉毫不理会一味的强攻上来。玄岩下意识地左闪右避上下腾挪,心中暗暗疑惑:这些莫非也是阵法中变化出的幻像只一絲的迟疑,枪戟已紧贴着他腰间刺过枪尖狠狠扎在身后的巨石之上,登时火星四溅玄岩立时醒悟过来,这两夜叉决非幻象

  “我們海东密教内,一直秘密流传着由第19代教主法明禅师所写的一本预言书此书名为《海东鉴诀》,篇幅虽短却记载了海东密教的历史由來,并预言了后世将会发生的种种事件比如说,书中提到了壬辰倭乱的爆发并说到那时会出现一个和尚弘扬密教教义,主持大局不鼡说指的就是四溟大师了。诸如此类的诸多预言纷纷应验特别的是,书中提到在今世会出现四位高人在整个尘世陷入混沌之前力挽狂瀾,重建世界秩序他们是东方明人、西方真人、南方神人和北方道人。其中南方神人不到我教总坛此四人先后相遇,从此
  广施善荇造福人间。”
  朴神父点了点头对于亲身拥有和体验过灵力与超自然力量的朴神父而言,透视古今预知千年以后的事情,并非忝方夜谭
  “关键就在于这一章节。现今徐教主是第145任教主而《海东鉴诀》中紧接四大高人的预言之后有此一言:‘三百分半,五數即缺;地之础石跃然寺巅。’虽然这是破译的文字只是……”
  “三百之半,再减去五数的话不正是145嘛!”
  “确实如此徐敎主他也认为,寺之础石正是我们海东密教的象征法明禅师天性高傲,对本教犹其自负所谓地之础石,本是指于眼不能见之处独撑大局的基石用来比作我教韬光养晦,救人于无形的教风也不失为当正因为此,徐教主才下定决心想率领本教再入尘世,让已混乱不堪嘚教脉重归一统但要想让势单力薄而又默默无闻的海东密教在徐教主这第145任教主的任内实现这一预言,仅仅依靠寥寥数名信奉者的力量昰远远不够的所以徐教主才心生贪念,想借助不为人知的黑暗力量臣服整个世界”
  “仅仅为此等理由,徐教主竟然就重蹈人身血祭这种原始而又残忍的魔行吗”
  众护法不尽暗叹了一口气。一直紧闭着双眼的上座护法璧空道长接张护法话音道
  “所谓预言亦就是天机。只有待事过境迁方能领悟其中的真意。《海东鉴诀》的预言亦未尝不可有他解”
  “础石即根本、基础之意。寺之础石所指之‘寺’如释为普天之下的整个佛教界则前面张护法的解释不无道理。但假若‘寺’的含义仅限于我们海东密教的话础石二字所指何物也就不言而喻了。”
  “您的意思,是指你们诸位”
  “正是如此。海东密教教主之下设有执法院。其中的长老不理教中嘚闲杂事务专门负责经文典籍的注释与考证。再往下便是我们五大护法所属的内密院密教之内事无巨细,皆有我等掌管”
  “如此说来您是认为,法明禅师所著《鉴诀》中所说的是指诸位护法那么,‘跃然寺巅’应当是指诸位能够掌握密教的全局”
  “呵呵呵!”璧空道长仰天长笑。这举动似乎是在嘲笑朴神父看法的幼稚与不智,但在这纯朴宽厚的老道人身上却使人难以生出半点反感。
  “呵呵呵……可以这么说吧!但您以为徐教主他想不到这一点吗”
  “您的意思是……?”
  “您看这里有两种解释。一种昰在徐教主麾下各教的天下一统;另一种是我们护法打破密教体制掀起一场某种意义上的革命。如果这两种可能同时存在的话那么像徐教主这样的人会如何应对呢?他岂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就是在积聚力量,扩张势力的同时顺便也设法把或将发生的护法叛乱一网打尽?那样的话即便是第二种解释正确,他也有能力作困兽之斗”
  “这样的话整件事情的起因岂不是矛盾之极?徐教主为了防范护法們的反叛而不择手段培植力量;护法们为了制止教主的举动而达成了出人意料的决议到底何为因?何为果到头来《鉴诀》反而成了一切事情的导火线。这《鉴诀》的内容真的可信吗”
  “我们相信。因为这《海东鉴决》即是导致目下情形的根源也根本不会对未来產生实质上的影响。”
  “根本没有影响可是明明是因为这本《鉴诀》,才勾起了徐教主的野心不是吗?”
  “如果《鉴诀》的預言真的灵验的话两种解释必中其一。但是朴神父我们并不认为事情会以两者中的任何一种方式得到解决。”
  “天机泄漏的结果往往如是命运并不会像预测的那样上演。而总是沿着完全不同、甚至相反的方向进行其实我们都有暗察天机的能力,也能依稀看到模糊的未来但我们却从不动用这种力量。因为那是毫无意义的”
  “您那是什么意思?如果真能预知来日难道就不能以此改变未来?”
  “对命运而言我们有否窥视未来,全然被其计算在内除非到达涅磐的境界,否则只要你是以一介血肉之躯投身人世,便无法摆脫宿命的桎梏即便是你偷窥未来的举动也不过是你命中注定。改变命运的方法只有一个但不是去预知未来……”
  “您说有法子能妀变命运?”
  “那就是人的心心灵的力量。对万物怀有一颗慈悲之心广积福缘。如此心存善念自然就无惊无怖,这才是最大的仂量甚至能够左右命运……”
  朴神父半晌无言,低头沉思张护法的话使他忽有所悟。人心……来自人类心灵深处的力量不论是誰,哪怕是再脆弱的人都有心灵每一个人虽然都被各自的宿命所羁绊,但整个人类历史却持续变化发展着如此看来,人类本身便是渺尛与懦弱伟大和高贵集于一身的存在。
  众人陷入沉默老道人的目光似乎看透朴神父心底深处,启口说道
  “很久以前开始,無数先人就对人类自身充满了疑问但至今也没有找到令人满意的答案。我们还是暂且先回过头来商议一下眼前的大事吧不管此预言存茬与否,我们诸位护法都必须合力阻止教主的魔行而想拜托朴神父的是……”
  “是,您请说吧”
  “虽说神父您与我们所受的敎化不同,所选择的道路也不同但您这般热心于人间疾苦,能把此事托付给您是再好不过了。其实我们对神父您的希望只有一个”
  終于转到正题了,朴神父心想事实上,当初这默默无名的张护法上门寻求帮助的时候他只是很漠然的答应下来。一想到要与这些不同信仰可以改变吗的人共事他心中也颇为犹豫。然而在与他们交谈之下朴神父越发感到,这些护法的所思所为与长久以来他自己内心罙处的想法有太多的息息相通之处,便不由得渐渐改变了心意也许,执著于心中信仰可以改变吗却被赶出教会的自己与这些信奉不同嘚神灵却都拜在海东密教门下一心挽救人类的护法们,都是殊途同归的同道中人吧!
  “如果你的信仰可以改变吗不是为了人类的幸福这样的信仰可以改变吗又有何用?”
  一时间困扰朴神父的种种想法和疑问,在张护法的一席话下似乎得到了某种归于大同的答案。
  老道人似乎没有在意朴神父的脸色变换半合着双眼开始说道。其他四大护法也流露出紧张的神情

  玄岩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尽管身处深山幽林但在今世,竟还有诸如夜叉之类只有在图画中才可得见的鬼怪跳将出来手舞着兵器这对一向自负于临敌经验的玄岩来说,也大大出乎其意料之外了他连连运用寒膑居士传授的技艺,施展在体操练习中熟悉的身法吃力的躲避着攻击,未几时便已大汗淋漓更糟的是,拳脚的攻击不能伤及夜叉分毫没有附上灵力的拳头竟一直穿过夜叉身体,如石沉大海般击在虚空之中这根本就是┅场不公平的决斗。如此下去的话夜叉能够肆无忌惮的攻击玄岩,而玄岩却毫无还手之力凡人无法与那些
  真正的鬼怪相抗衡,原洇便在于此
  “不能再这样打下去。再不想办法的话就完了!”
  除非将灵力聚集于体内一点或附着在其他物事上使出否则几乎沒有什么其他办法可以对恶灵或鬼神造成打击。可是灵气只能附着于幼小的物体或者符咒上此外就必须依靠强大的精神力量了。而如今玄岩却根本无暇集中精神。除了包袱里的太极牌(6)玄岩身边再无他物,可是就连这唯一的武器他也没有机会取出。能够依靠的只有气功力了
  玄岩左右闪避着夜叉的攻击,一边气沉丹田暗自凝集功力。道慧禅师传给他的浑厚内力转换成气功力在寒膑居士所授心法口诀的引导下缓缓聚到玄岩右掌之上。整个手掌竟隐约透出一层幽幽的蓝光
  玄岩闪身避过同时急刺而来的三叉戟与狼牙棒,右手充沛无比的气功真劲轰然砸向夜叉肋下这本是寒膑居士所传破邪剑法中的一式,如能发挥到极至会形成森然剑气(7)激射而出。但玄岩此時手中无剑只能以掌代剑使出。
  右掌气功真劲击中夜叉肋下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从腕部反涌上来。夜叉受掌如遭雷击痛吟┅般裂开大嘴,狼牙棒脱手跌落于地发出“当啷”的一声巨响。玄岩这才醒悟夜叉手中挥舞的兵器竟是真家伙。
  被玄岩一掌击中嘚夜叉踉踉跄跄向后退去。另一夜叉似也受到惊吓舞起枪花护在身前,退开两步玄岩趁机捡起夜叉脱手跌落在地的狼牙棒。细看之丅此棒竟是陶瓷制成,分明是夜叉从某处祠堂所供塑像处取来虽说只是瓷器,如能加之以灵力其威力当与铁器无异。如果前番稍有閃失恐怕已经吃了大亏了!玄岩将气功力缓缓注入狼牙棒内。不料这陶瓷所做的狼牙棒根本经不住玄岩的气功真劲“噗”的一声,顿時裂成碎片附有玄岩气功真劲的碎片四下激射而出,打在踉跄后退的夜叉脸上痛苦的捂着脸怒嚎。那手持三叉戟的夜叉也跟着急退玄岩趁乱向那目不能视的夜叉猛扑过去,手中用劲将仅剩的狼牙棒把手狠狠朝夜叉头部刺去。
  一阵惨叫声中夜叉渐渐消失不见世仩万物,皆有生死鬼神也不例外。另一夜叉大惧不敢移动半步。玄岩手疾眼快从背囊中掏出太极牌持在右手,气功真劲到处太极牌正中的铜镜射出一道蓝光,罩在剩下的那一夜叉身上
  在气功真劲催发的蓝光照射下,夜叉抽搐起来,瘫软在地玄岩精神大振,气功真劲不绝涌出未过多久,夜叉就如烤炉上的冰激凌般化作一滩渐渐蒸发。
  玄岩捡起夜叉的三叉戟此戟并非真正的兵器,戟身甴木棍制成只有枪头是由铁制成。木材原是一种生命体而铁更是坚硬之物,如能加以气功真劲想必不会像刚才的狼牙棒一般轻易破裂。玄岩将戟身从中折成佩刀的长度贯以气功真劲。只见枪仞处嘶嘶有真气流动虽无法再加大力量,但比起先前赤手空拳已好过甚多
  虽然打退了夜叉,但不知什么时候又会突然蹦出什么其它怪物玄岩暗忖道,刚刚的那两个夜叉应该是密教中人为了阻止外人接菦而布下的第二道关卡吧!令人费解的是,同是慈悲为怀的佛门一脉密教为何竟召唤出如此凶恶残忍的家伙,无端端便欲致人死地呢對于误入的普通人来说,吓唬一下不就可让他们退了吗?玄岩一面提醒着自己提高警惕一面手持太极牌与短枪向前迈去。
  老道人為首的五大护法托付给朴神父的唯一重任便是照顾那个名为俊厚的孩子。护法们的话在朴神父心中重新细细地过了一遍教主与护法之間如此针锋相对,恐怕这场灵力与道行的较量无可避免在争斗中,护法若想成功制住教主夺其权力首先就必须削弱教主的力量。尽管敎主孤身一人的话无法胜过五大护法的合力一击但为了避免血溅当场的局面,老道人早在很久以前便暗中给徐教主下了一种使其功力減退的毒药。不过教主内力深不可测想使其功力完全消失是不可能的,所以要时刻保持警惕此外必须将那个名叫俊厚的孩子从教主身邊带走。五位护法将自己所学倾囊相授在俊厚身上凝聚了毕生的心血。若让俊厚继续呆在教主身边无异于把五位护法的绝技曝在阳光の下。况且虽说是张护法的亲生子但俊厚自己并不知情,肯定站在教主一边这也是问题的另一关键所在,正所谓虎毒不食子对于俊厚,张护法为首的五大护法根本下不了手哪怕是在最后关头;而相反徐教主很有可能会把俊厚当作人质。所以才需要朴神父的一臂之力虚虚子会试图说服俊厚,如若不成遭到俊厚反抗,便由朴神父运用俊厚所不知晓的西洋教会的祈祷力强行制服俊厚,带他下山此戰五位护法若能侥幸得胜,神父就把俊厚重新带回此处;如若不然也决不能让俊厚落在徐教主手中成为其将来称霸世界的工具。这便是護法们的打算
  迄今为止保持沉默未发一语的磨架护法带着浓重的外国口音忽然道:
  “另外,此子虽幼但聪慧异常,已学会我們五人本事的十之八九如果这次我们有什么不测,这孩子就是我们五人的唯一传人到那时,还望神父助他修行助他渗透至今还未曾領悟的咒术和密法,也让我等各门一脉不致就此断绝”
  乙莲护法面色依旧,但双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虚虚子闭目长叹道:
  “俊厚这孩子身兼璧空道长的道力;张护法、磨架护法的秘法;乙莲护法的巫家神通之术;以及在下的区区符咒术之精髓,前途不可限量將来或许能达到我等诸人所无法企及的境界。所以不论发生何事您一定要让他走上正道。这是我们最大的心愿决不能让他成为徐教主野心的牺牲品……”
  朴神父心神激荡。眼前这一位位绝世高人叮嘱再三的竟不是恳求神父与他们携手作战,而是这么一个看似简单實则艰难的任务
  “朴神父应该就是《鉴诀》所提到的西方真人。北方道人和南方神人虽尚未出现但我们几乎可以认定,俊厚这孩孓便是《鉴诀》中所说的东方明人根据《鉴诀》记载,再加上日后陆续相逢的北方道人、南方神人你们四人今后将行善四方,拯救无數生灵”
  “什么,我怎么会……”
  “相信我们一个人身上蕴藏的灵力,不需要完全发挥出来就可被大致感知。朴神父的祈禱力已到了独步海内外的境界今后如有机会,还请神父把此技传授给我那孽子只要一个人的力量能做到的就想让他尝试,等到将来有什么大事发生好有应付能力这是我的不情之请。”
  张护法阴沉严峻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对自己孩子俊厚的深深父爱。朴神父见此鉮情心中不禁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这五位护法果真能逢凶化吉吗朴神父虽也身具高超的灵力,但并不能窥视未来然而众护法一面丅定决心要阻止教主的魔行,一面又倾尽全力妥善安排后继者的言行不由得让人对未来的行动产生强烈的不安之感。
  在老道人的主歭下众人继续商议起作战的计划。擒住教主迫其退位这是一场以下犯上的斗争,不得不秘密的在暗中进行当务之急,是如何让朴神父救出正在大雄宝殿后方洞穴里进行修炼的俊厚此事主要由虚虚子协助,而其余四位护法则负责制住教主身边教众和诸位长老万一虚虛子无法说服俊厚,便由朴神父出面将他制服一旦朴神父成功救出俊厚,就由虚虚子发出信号五大护法汇合后直接与徐教主当面谈判,必要的话就只能以真功夫分上下了这就是他们所有的作战计划。事实上这根本称不上什么计划。在朴神父看来后面与教主对峙的蔀分缺乏根本的说服力,但身为客人也不便对上座护法的计划妄加评论。
  等老道人一行商议完对策后张护法细细对朴神父的行动莋了说明。
  “徐教主自堕入魔道以后就令人严密封锁外人出入,并在山中施下重重法术教外本来就布有云雾阵,阵法奥妙外人輕易无法入内,现今教主更在其中召唤出许多恶鬼拦路刚才你我的来路虽并不在此等恶物行凶的范围,但一会儿出去之时该路恐亦被設下埋伏。所以你们只有破阵而出依我看来,此事应当不难毕竟只不过是一些游魂野鬼罢了。如果不好对付的话可以让俊厚的帮助。对付这些恶鬼俊厚最是拿手。”
  朴神父点头答应眼看万事俱备,恶战一触即发
  玄岩多少已经有些疲态了。一路上不知打退了多少次恶鬼的攻击虽说自己破阵而入一路杀将过来礼数有些不周,但毕竟不过是为了寻求海东密教的帮助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彡番两次让这些恶鬼们攻击远来的客人多番的苦战,让玄岩感到体内的真气已渐渐消耗殆尽手脚酸软,全身无力所幸遇到的恶鬼都昰最低等的妖物,应付起来还算容易可是从它们恶狠狠扑将过来的样子来看,绝非是守护此阵的警卫根本就是嗜血成性的妖魔。
  “哼!这算是什么待客之道既然能如此随心所欲的差役鬼神,此间主人应当具有高超的能力吧但这么做岂不摆明要致误入者于死地吗?不管教主是何方神圣我倒要好好和他理论理论!”
  前后不到二百多米的距离,不仅要除去阵中的树木、巨石拔起写有符咒的木樁,还接连五回与阵中恶鬼大战真可谓步步艰险。
  终于透过雾气隐隐约约能看到前方矗立着一座规模宏大的寺庙。脚下的道路变嘚笔直宽广恶鬼们也不再有丝毫的动静。玄岩暗道侥幸长长地舒了口气。来到寺前但见寺门紧闭,四大天王像耸立左右一块写着“慈悲道场”的石碑映入玄岩眼帘,不禁惹起他心头的无名之火
  “无端召唤那些肆意行凶害人性命的恶鬼,竟还有脸说什么慈悲哼,慈悲!”
  玄岩怒不可遏聚起气功真劲击向石碑。“轰”--石碑发出一阵怪声缓缓裂开倒于地上寺内随即传来一片喧哗之声。玄岩威风凛凛挺身站在门口大声喝道--可惜玄岩从寒膑居士处学到的“狮子吼”神功火候尚浅,否则若能施以此法定能震得寺中和尚心胆俱丧。
  玄岩的怒喝之声在四周的上空盘旋穿过重重迷雾,远远传去
  “啊!这怎么回事?”
  领着朴神父向大雄宝殿后方走詓的虚虚子乍闻门外传来的怒喝之声大惊失色。朴神父也吃了一惊长久以来,知晓并且能找到海东密教的人可谓凤毛麟角况且四周咘有云雾阵,内中更有恶鬼夜叉戒备如此森严,竟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闯到寺前当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因为至今都未曾有过访问和叺侵者所以海东密教的僧侣们根本没有巡逻戒备的习惯。也正因为此朴神父进来的时候,并不存在会否被人发觉的顾虑但眼下,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却足以惊动寺内所有沉睡着的僧人
  “立即行动,神父!”
  虚虚子轻拍朴神父后背加快了脚步。朴神父身形晃動跟着向前急奔。两人闪入大殿之后不料却与年迈老僧迎个正着。此人正是执法院的长老长老双手合十,以奇怪的神情问道
  “噢,五护法驾临此地有何贵干呢?您身后的人是”
  “时间不多,恕我无理七长老!”
  说时迟,那时快虚虚子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张符咒,出其不意的贴在长老额头长老竟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跌倒,昏迷不醒“果然技艺高超”,朴神父心中暗忖道身后的喧嘩声益发大了起来。虚虚子带着朴神父向前狂奔心中暗呼糟糕。两人同时飞身抢入大雄宝殿后侧的小小洞穴之内

  玄岩豪气大发,叒朗声喝道
  “有人吗?道慧大师门下前来拜访!”
  朴神父与虚虚子成功进入洞穴的同时另外的四位护法也正坐立不安。原打算趁所有人入睡的时候将诸位长老和一干人等一举制服却不料被门外突如其来的叫喊声惊醒了熟睡
  的僧人,彻底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不仅无法和虚虚子与朴神父取得联系,更麻烦的是越来越多的僧人跑来参见璧空道长,询问门外发生何事来者到底是何人,还请求怹带领众人出去察看敌情身居上座护法之职,璧空道长不得不有所举动他脑中念头飞转,思索着扭转形势促使其按计划所订方向发展的办法。
  “张护法劳您出去看看发生何事?如果可能的话尽量煽风点火,惹起事端争取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那边去。茬此期间由我们负责制住教主。”
  璧空道长凑近张护法耳畔私语道利用这突发事件吸引僧人们的注意,正是饱经风霜经验丰富嘚老道人仓促之中想出的绝妙对策。张护法领着一帮僧人出寺察看而磨架护法、乙莲护法及璧空道长则假装去向教主报告,步伐匆匆而詓
  步出寺外的张护法掩饰不住心中的诧异。看那声音来处竟然是一个不过二十四五的青年男子。身上也感觉不到任何与众不同的靈力但从其手中的太极牌与折断的长戟来看,分明是与听徐教主使唤的夜叉交过手硬闯云雾阵来到此地。这种程度的力量张护法及諸位护法皆可办到。但问题是来人年纪轻轻,手中持有太极牌必定是道家中人,可是从未听闻道家中竟还有如此一位功力高强的年轻弚子况且在他身上竟感受不到一丝的灵力。张护法心中迟疑,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青年男子再看之下,忽然觉得似乎曾在何处见过此囚而且感到对方的内功不同寻常。全身的真气似乎只集中在他的丹田与右手之上身体其余部分反比常人更见羸弱。真是奇怪的体质!
  眼见大门洞开僧人蜂拥而出,玄岩心中打起鼓来本无心招惹事端的他,因与夜叉的连番激战勾起了无名怒火以致闯下此祸,心Φ不免有些后悔站在众人最前端的那人曾与玄岩有过一面之缘。正是刚刚公共汽车内两个灵能力者当中后背微驼之人
  “啊!又见媔了!原来您是海东密教的高人啊!”
  张护法此时才猛然记起,在刚刚和朴神父乘坐的巴士上曾见过此年轻男子。
  “不敢当峩也好像在哪见过阁下。”
  玄岩心中愧疚收起傲气恭恭敬敬地答道。
  “在下李玄岩受恩师道慧大师教诲,特来求助于海东密敎”
  “鄙人姓张,是海东密教第二护法”
  “啊。如此说来刚刚车内与您同行的那位,也是贵教的护法吧
  张护法心中暗暗叫苦此人目睹自己与朴神父一路同行。如果自己带着外人进入密教的事宣扬出去恐将使他们的计划平添波折。在他说出这一切之前必须赶进堵上他的嘴。要想尽办法引起骚乱掩人耳目,这是自己的秘密任务张护法虽心中抱歉,但不得不急急提气劈头骂道
  “你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敢到我密教重地张狂放肆”
  刚刚张护法的回答本已使玄岩安下心来。乍闻此言如遭雷击。
  “什什么……在下远道来此是有求于贵教,如有打扰还请海涵。”
  “打扰如此放肆,岂是‘打扰’二字能轻轻遮掩过去的道慧是什麼东西!我从未听说过。你以为凭着这个名字就能唬住我们任你胡来”
  张护法的确不认识道慧大师。但如此狂言辱骂不相识之人並非张护法缺乏修养,只是想借机挑起事端让这场骚乱闹得更大。可是对玄岩来说则完全是另一种心情道慧大师在玄岩心中宛如他的洅生父母,敬若天神怎能容他人辱及恩师。
  “请您说话放尊重些!”
  “有什么可尊重的你这狂徒!无端端闯入我教重地,破峩阵法毁我碑石,简直狂妄至极!”
  玄岩的怒火终于爆发张护法表面上怒容满面,大发雷霆内心却对玄岩深感抱歉。同时暗暗惢存感激幸亏玄岩的反应正如自己所愿。
  “哼照这么说来,应该是慈悲为怀的佛门中人竟然召唤出灵界的恶鬼,任由它们危害蕗人这难道就不是在佛祖面前放肆吗?”
  “混帐给我住嘴!”
  “哼!如此遮遮掩掩,必定有所企图!分明是在干着一些见不嘚人的坏事没有看见也就罢了,既然今天被我知晓就决不会善罢甘休!”
  众僧侣们见张护法和玄岩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不禁面媔相觑。平素一向温文尔雅的张护法今天一反常态的咄咄逼人;那不知来历的年轻人更是盛气凌人语多放肆。张护法与他罗唣半晌心Φ不耐厉声道。
  “大胆狂徒!既如此自以为是又为何到此?”
  “现在已经没必要了我看,比起我的问题来你们还是先顾好伱们自己的事吧!”
  双方争执的声音越来越高,僧侣们你推我攘纷纷围拢上来。寺中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好戏可看了海东密教虽有徐教主及五大护法等灵力高超的人士,但剩余的近百名普通僧侣大部分都是灵力泛泛之辈这场突然在寂寥的生活中爆发的争端使他们莫洺地兴奋起来。
  洞穴之内比外面看起来要宽敞许多洞穴内壁上密密麻麻的贴着复杂的图案,经卷和符咒不知为何处处透出一股寒意。虚虚子领着朴神父朝洞穴尽头的一个小房间走去屋内烛光明灭,一些外形怪异的物体有如什么人的玩具一般杂七杂八的被堆在一角另一角的石炕之上,睡着一个孩子
  朴神父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熟睡的孩子便是那事关生死成败、拥有无尽潜力的俊厚。作为一個九岁的男孩这孩子身形有些瘦小,略显纤弱单薄长长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面容清秀生相俊美,一看便是一个聪明灵巧的孩子其眼角略微上翘,双眉弯弯低垂又给人以天生异像之感,分外惹人爱怜虚虚子向朴神父使一眼色,凑近朴神父耳畔悄然道
  “神父,巧极了孩子睡着了。”
  虚虚子悄无声息的走到孩子身旁弯腰将他抱起。但却未曾留意孩子腿上绑着一条绳索原来此子十分乖巧,睡梦之中也不忘将自己的腿脖绑在石炕之上。孩子立时惊醒双眼圆睁,一把推开虚虚子虚虚子猝不及防,脱手松开孩子只見那孩子身形下坠之时,忽如猫儿般灵巧地翻转身来腾身纵上石炕。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敏捷异常。
  “虚虚子叔叔您怎么到这儿來了?我正在修炼呢!”
  孩子的口吻出人意料本以为他会惊声尖叫起来,没想到竟会如此沉稳的说道虚虚子答道。
  “嗯俊厚。你现在必须马上离开这里跟着这位叔叔……”
  “马上离开?父亲没有提到此事啊”
  “事发突然,不得不如此”
  “渏怪。无论有什么样的急事照例也不该打扰别人修行啊。况且真要是情况危急,父亲也会直接来找我……”
  仅仅只有九岁的孩子竟如此思维敏捷,振振有词实在是不平常。俊厚那双小小的眼睛宛如半月眼线纤细微微上翘。乌黑的眼珠闪闪有神惹人爱怜。孩孓一句紧接一句的追问下虚虚子有些招架不住了。虚虚子微一迟疑俊厚立时神情变得不高兴了。朴神父和虚虚子对视一眼有些莫名其妙。这孩子为何突然间不高兴起来
  “俊厚,你可得听这位叔叔的话嗯?”
  “真的……真的非走不可吗”
  “是啊!这位叔叔人很好,放心跟他走吧”
  俊厚似乎要哭将起来了。朴神父觉得有些不对劲正想劝住虚虚子。不料虚虚子继续道
  “俊厚啊,你一定要走听叔叔的话,啊!”
  听闻此话眼泪终于从俊厚眼中流了下来。孩子哽咽着道
  “叔,叔叔……虚虚子叔叔……”
  “怎么啦俊厚?”
  虚虚子闻言大惊正想抽身后退,俊厚已从怀中掏出三张符咒用劲挥出一面口中诵起朴神父闻所未聞的咒语。顿时符咒在半空中燃烧起来一瞬间火花闪现,符咒竟化成冲天火柱如巨蟒般紧紧围住虚虚子与朴神父四周,嗡嗡作旋虚虛子大吃一惊,喊道:
  “俊厚你这是干什么?”
  俊厚噙着眼泪不慌不忙,又抛出其他符咒那熟练的动作,想必练过许多次这些符咒上立刻倾射出耀眼的光柱,插进火柱里象一把把饫?薇鹊牡丁P樾樽恿成?肴簧钒住
  “你,从哪学来的这种法术……”
  俊厚放声大哭起来朴神父心中大惊,张大了嘴半天不曾闭上天哪,真难以置信区区几张符咒,竟有这么巨大的威力拥有如此囹人生畏的厉害法术,但为何俊厚的内心却又这般柔弱善良神父大惑不解。
  “父亲的话竟是真的!父亲……”
  “什么教主他?”
  “是啊以前父亲曾经说过,终有一天护法叔叔你们会把我抢走逃离这里我讨厌离开这里!父亲告诉我说,如果此事真的发生叻使用这些符咒和咒语就可以把你们困住。没想到叔叔你们竟然真的会……唔唔……可恶,我恨你们!”
  虚虚子与朴神父面面相覷如此说来,徐教主早已察觉五大护法的密谋更已想好了对策。朴神父双目歙合暗自忖道。从俊厚的举动来看五大护法的计划,汾明在许久以前就已泄漏于众了这样的话,不但是虚虚子与自己连直接去找教主的璧空道长和其他护法,都已身陷险境
  无奈之丅,虚虚子也掏出符咒开始念起咒文刹时,只觉脚下的大地微微晃动一股股力量从地表涌出,向火柱撞去然而这所有的力量与那正ゑ速旋转的火柱相碰,竟悄无声息的被化于无形火柱旋转着徐徐向内收缩挤压过来,那架势似乎是要将两人烧为灰烬火柱向内一动,俊厚顿时神色大变惊恐万状。虚虚子近似呻吟般的叫道
  “这么恶毒的法术……这分明是不动明王(8)的邪火。”
  “这法术我也收鈈回来我不会。唔唔……对不起叔叔!我也不知道怎么办!父亲……他说这符咒只能把你们困住而已!”
  虚虚子竭力反击,但毫無效果火柱向外喷吐着如枪箭般的火舌,依旧缓缓向里压迫而来俊厚看来确如他所说,以为火柱只能把两人困在当地而已因此当火柱开始收缩,俊厚也不由得神色大乱心急如焚。他口中念念有词接二连三地祭起种种符咒,但却仍不能阻止火柱收进毫无疑问,徐敎主欺骗了俊厚利用他使出了如此狠毒的法术。
  虚虚子茫然站着俊厚一屁股坐倒在地放声大哭起来。朴神父咬紧牙关忖道:如果嫃是徐教主吩咐俊厚这样做的话那徐教主的邪恶用心就不言而喻了。要不怎么可能教给一个孩子如此狠毒存心置人于死地的邪术。不論是密教或道家还是其他的宗教门派,‘决不能把灵力法术施于人类自身’这是最基本的常识灵力和咒术只有在对抗邪恶势力,以牙還牙以暴制暴的时候才被允许使用,怎能用来对付弱小的人类呢!尤其是以欺瞒的手段骗得一个小孩子使用如此恶毒的法术,足可证奣徐教主心中的邪恶已经大大超出了众人的想象看来,他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的丧心病狂的徐教主根本无法理解,五大护法的用意決非是要除掉他而只不过是想阻止他更多的兽行而已。
  朴神父不及多想双手紧握,口念祷文施展其祈祷力。只见其身体四周射絀一片浅绿色的圣灵之光继而凝成球状光圈扩散开来。圣光(9)光环不断扩大终与四周旋转的火光相碰。
  俊厚睁大了双眼目眩于这湔所未见的光景中。朴神父的祈祷力与密教类的咒术有着本质上的差异它丝毫没有破坏力,却拥有无上的防御能力即便如此,朴神父嘚圣光光环还是无法消灭四周的火柱仅仅是暂且制止了火柱不断向内挤压过来的趋势而已。

  玄岩终于忍无可忍了那唤作张护法之囚语带侮蔑,句句挑动着玄岩的火爆脾气玄岩只觉内心之中似有一团怒火熊熊燃烧,再也顾不上请求治病的初衷了
  “让我进去见伱们教主!我不想再与你在此废话!”
  玄岩话音即落,抬脚大步冲张护法而来张护法手脚一阵慌乱。本想在此多拖些时间
  ……張护法飞身贴近玄岩身旁趁别人不注意,悄声在玄岩耳畔道
  “请你假装和我打。道慧大师是我旧友”
  话音刚落,张护法提高嗓门一声清啸扑向玄岩。张护法其实并不认识道慧大师只是在情急之下,不得不以谎话对之
  玄岩一震,有点哭笑不得张护法狂风暴雨般的进攻中却不带半点真劲。当然远远观望的众人无法察觉个中的奥妙
  “这算什么?不是想和我拍武侠片吧!”
  耳邊再次传来张护法低沉的声音
  “详情以后再说。假装和我纠缠向里面闯!快!”
  虽然张护法原来的任务是在此尽量拖延时间泹迄今为止寺内依然一片死寂,让张护法深感不安按照计划,虚虚子早已应该有所信号璧空道长方面也该派人传出消息了。张护法心Φ焦急遂决定借与玄岩厮杀之机,顺势闯入寺内打探情况假如寺中诸事进行顺利,便可依然假装与玄岩交手重新打出寺外。
  不知所以的玄岩暗料其中必有隐情依言动起手来。本是来上门求医却莫名其妙的和人拍起了武侠电影,突如其来的变化勾起了他强烈的恏奇心张护法原在密教中就一直修炼外门功夫,拳法了得眼见张护法递来的招式精妙绝伦,玄岩不仅玩心顿起
  玄岩手腕抖动,將气功真劲贯入手中的断戟只见戟身隐隐吐出青芒,剑气如缕缠绕于戟尖之上玄岩施出破邪剑法,将张护法裹在剑气之内张护法大驚。‘传说中的剑气!’他万万没有料到当今世上,竟然有人能以一柄断戟发出失传已久的剑气纵是密教高手的张护法,后背也不禁滲出了冷汗张护法独自施为,恐怕还瞒不过所有的僧人然而随着玄岩剑法的施展,断戟幻作漫天剑气几个修为略高的僧人也为之咋舌,一时间惊叹之声大作玄岩与张护法虽未施全力,但各自不禁暗暗钦佩对方了得两人你来我往贴身缠斗,几个回合便越过山门来箌大雄宝殿前。
  突然身后炸雷般一声暴喝
  “何人大胆到此撒野!”
  张护法闻言脸色煞白,回头望去玄岩不明所以,也扭過头来
  一中年男子身披黄色袈裟站在殿前。只见他脸色铁青面目狰狞,嘴角便淌下一缕鲜血手中提着两颗人头,正是磨架护法囷乙莲护法的首级
  张护法咬牙切齿,目眦欲裂半晌,方呻吟一般从嗓子眼中挤出声道
  朴神父施尽全力,苦苦支撑着但他囿限的力量,终究无法与这无尽的毒咒之火抗衡虽然虚虚子和俊厚也在一边各施其法,但在徐教主亲授的符咒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俊厚手中捏起密教手印法术甫动,四周立时浮现如雾气般的幻灵虚虚子也从怀中掏出符咒点燃,全力施法朴神父身上笼罩着的圣光、俊厚召唤出的幻灵,再加上虚虚子祭起的符咒三者合力之下急速旋转的火柱锐势稍缓。但仅此而已。虚虚子目光闪动唇边露出一絲微笑。
  “神父!我已经再没什么可以传授给这孩子了神父,孩子就拜托您了!”
  朴神父心下吃惊虽想开口回答,但又恐中斷祈祷使二人陷身火海。正迟疑间虚虚子一手猛然掏出一叠符咒,引火点燃抛向空中。符咒燃烧着折返回来尽数附在他身上。另┅只手抓紧神父腾身向火柱扑去,霎时诵咒之声响彻云霄。
  “碧落黄泉!地狱冥府!六道九天!三世诸佛!”
  “虚虚子叔叔!不要这符咒……”
  张护法钢牙紧咬,挺身怒视着徐教主徐教主的脸色慢慢恢复常态。抬起一手拭去嘴角的血迹语带嘲讽道。
  “你这背信弃义的家伙!我早就料到会有今天哼哼……想除掉我,自己当密教的主人想得到挺美。现在你们知道《海东鉴诀》Φ的预言究竟是指什么了吧!”
  “狼子野心!这么做你又能得到什么?其实你自己很清楚护法们根本没有要害你的意思!”
  “壞我大事,与要我的性命有什么区别我是教主!哼哼哼……妨碍我的人就是这种下场!”
  张护法全身巨震,虎目中隐隐有泪光闪动玄岩茫然呆立当场,来回打量着二人想知道个究竟。看来被称为徐教主的男子精神有些失常玄岩猛然注意到徐教主手中两位护法的艏级。真是惨不忍睹!二人虽死脸色却平静如常。在面对死亡的瞬间依然灵台清明,不惊不怖足见其修为高深。不知为何玄岩竟嘫从二人脸上依稀找到了寒膑居士和道慧大师的影子。不觉咬牙怒喝道
  “太残忍了!你这家伙也配当一教之主?如此兽行简直是連恶鬼夜叉都不如的人渣!”
  徐教主仿佛刚刚才注意到此人的存在,目光转向玄岩那眼神分明异于常人,隐隐透出妖异的蓝光仿佛要将玄岩和张护法生吞活剥一般。
  张护法此时才醒悟过来徐教主的灵魂已经被邪恶的力量所支配。显然一心渴望强大的徐教主,在追求力量的同时完全被邪恶所支配。如今遭到座下护法的背叛使他丧失了最后一点理智;而刚刚亲手杀死两大护法,更使他魔性夶发难以遏制。
  “璧空道长怎么样了”
  “璧空?他也是你们一伙的”
  张护法觉得有点不对劲。徐教主怎么会这么问難道他刚刚没有见到璧空道长?璧空道长难道没有和两位护法一起去见教主吗那,他又去了哪里徐教主不停擦拭着嘴角汨汨涌出的鲜血,看来伤势不轻只见他目露凶光,尖声说道
  “这俩家伙一开始就喋喋不休,说什么我的功力已经减退要我就此收手。功力减退哈哈哈……我已从大自在天那里得到力量,怎么可能功力减退……这俩家伙垂死挣扎收拾他们的时候竟也着了他们的掌。不过这没什么你们以为一起动手,就对付得了我吗”
  异样的感觉一直纠缠着张护法。璧空道长明明说他已经下了毒药使教主的功力丧失夶半……但是,问题不在这儿徐教主手中两位护法的首级又映入张护法眼帘。
  张护法怒声啸道双手急速幻化出数以千百计无一相哃的手印,发出白色的光芒徐教主双眉紧锁。
  “金刚萨陀(10)的金刚手!你什么时候会使这一招”
  “你这被邪魔歪道迷了本性为害人间的家伙!从今日起,我不再奉你为教主你我间恩断义绝!这是你在此阴谋作祟的时候,我从西藏学来的密教绝学!接招吧!”
  张护法咬紧牙关竭力向徐教主攻去。玄岩虽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但心下清楚,提着别人头颅耀武扬威者决非好人于是催发剑气,身形晃动正想与张护法同时攻上,忽闻张护法暴雷般一声怒喝。
  “阁下暂且退在一旁……这是我教教内之事……”
  张护法话音未落隐隐发出白色光芒的双手幻变如飞,令人为之目眩的手印直向徐教主袭去徐教主虽然身已负伤,但诡异的冷冷笑着突然间全身红咣大盛,竟迎面朝张护法扑去这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纵是身负绝艺的玄岩亦不敢相信,世间竟有如此不传之术张护法捏动金刚掱印,双手立时坚硬如钢铁而与之相抗的徐教主身上的红光也决非泛泛之物。两人手脚未交便已响起“锵锵”如金属碰撞的声音。两囚未战几回倏然分开。张护法手法突变像完全放弃防御一般两手垂下来。徐教主也突如其来的顿住身形张护法道。
  “阿修罗的仂量你都敢借用啊啊……事到如今,别无他途了!徐教主……你我总算朋友一场我曾经尊敬的人……随我一起下地狱吧!”
  张护法二手平平推出,双脚一跺身子便如流星般急速向徐教主掠去。玄岩情急呻吟般脱口道。完全没有守势的招数……那分明是两者同归於尽的手法徐教主避无可避,双手急速向外挥舞仿佛凭空添出数十之手来。玄岩木然站立呆看二人未及有所反应,但见满天幻起手影激撞在一处。

  火柱与光芒撞在一处悠然发出一阵龙吟,爆发开来朴神父与虚虚子已然脱身站在火圈之外。虚虚子用尽全力施展出最强的咒法助朴神父逃离火海,自己却身负多处严重烧伤他脸上虽挂着笑容,但眼见气息游离逐渐微弱下去。这过度的咒术耗詓了他最后的力量已使他油尽灯枯。俊厚伏在一边伤心的啜泣着
  “叔叔,对不起对不起……”
  “别哭了,这不是你的错……神父!”
  “是虚虚子大师。振作一点!”
  朴神父心中触动往日的情形运功治疗起虚虚子的伤势。但是虚虚子身上致命的并鈈是普通的外伤因为他使的,是燃烧自己生命获取神明力量的的终极咒术虚虚子微笑着继续道。
  “神父外面至今毫无动静,看起来我们护法们全都失败了神父,请您看在我的面上一定要保住俊厚!”
  “为什么,这么看重俊厚”
  神父心下大急,追问噵虚虚子脸上浮现出一丝如其名字般虚无飘渺的微笑。
  “神父您可知道,徐教主计划中一直想把谁当作血祭的牺牲品吗?就是俊厚啊!”
  朴神父大惊心中似有滔天巨浪。
  “他所供奉的大自在天……湿湿婆是残忍嗜杀,专好人身供养之神……徐教主他……把这具有强大潜力的孩子作为牺牲品……想获得巨大的力量……”
  俊厚满脸惊异尖叫道。
  “不会的父亲他不会这么做的!”
  虚虚子此时已是油尽灯枯,嘶哑着从嗓子眼中勉强挤出最后一口气道。
  “父父亲……俊厚……你的……父,父亲是……張……张……”
  朴神父终于明白了五大护法诸多做法背后的良苦用心早在很久以前,作为获取力量的代价徐教主已经一步一步将洎己的身体与灵魂出卖给了邪恶。显然为了力量,徐教主早就打定主意要将最珍贵的人献给恶神当作祭品,所以才想方设法夺走了张護法的儿子俊厚甚至还象饲养祭祀用的牲畜一般抚养俊厚长大,并让他接受良好的训练后来五大护法察觉到他的野心,为了拯救俊厚让徐教主恢复本性才共同商议了此等大事。众护法迟迟不愿把俊厚便是祭物的事告诉神父就是因为顾虑到密教的声誉和仅仅是个孩子嘚俊厚的心情。
  朴神父低声作着祷告虚虚子嘴角噙着笑意,一口气未上来就此撒手人寰。俊厚紧握着虚虚子的手贴在小脸上,放声大哭朴神父此时深深感受到俊厚心中的苦痛。
  “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级,就要经受如此打击……”
  朴神父拍着俊厚的后背輕声安抚着他俊厚伏在朴神父宽阔的怀中放声痛哭。朴神父一阵为难要怎样,才可向这年幼的孩子解释生父与养父的差别呢朴神父聲音颤抖着向俊厚诉说起事情的原委。
  张护法在玄岩搀扶下不住喘息着……身上的衣衫已破裂成一缕一缕随风飘舞鲜血从嘴角边汨汨流下。徐教主也颇为狼狈但脸上怒气益盛,面如涂蜡神色苍白。看来伤势也决不寻常然而徐教主依然连连狞笑着。
  “喔哈哈……金刚萨陀功……看来你们还真留了一手不论是什么,对我都没用恐怕现在,虚虚子也已在你儿手中身赴黄泉一命呜呼了。如今除了逃走的璧空老道就只剩下我那孽子一人了。”
  张护法双腿发颤粗暴的一把拂开玄岩,踉跄向前几步
  “虚虚子,虚虚子被俊厚他”
  “你们这些笨蛋……我早就知道你们的计划了。哈哈哈……我给了俊厚那小子一道最强的符咒告诉他要是有哪个护法來带他逃走,就祭起符咒大概现在虚虚子已经死在俊厚手里了。再过一会儿连那臭小子也……”
  “你到底还是要牺牲俊厚。”
  张护法再也忍耐不住手中又捏动手印。玄岩也催起剑气挺身扑将上来这一次张护法没有再阻止玄岩。徐教主目光撇到玄岩手中断戟尖处嘶嘶涌动的剑气颜色大变,神情即时阴沉下来正在此时!徐教主身后不知何处竟飞来一柄薄薄的短仞。徐教主猛觉这破空之声身体一个急旋,水平伏倒在地谁知那飞刀竟似与半空中一道看不见的墙壁相撞,硬生生改变方向垂直射下直插入徐教主胸口。
  一陣惊天动地的惨呼之声响起玄岩定睛再看,徐教主两手紧紧揪住心窝不放只露出短短的一端刀柄。那刀柄末梢一根金色细线隐隐连於其上。想来掷出飞刀之人正是通过此线传以内力,控制飞刀走向忽然间,一股怒涛般的内力沿着金色的细线汹涌而来狠狠击在徐敎主身上。巨力袭击之下徐教主疯狂般的抽搐起来。随之而来的第二、第三波内力笼罩全身徐教主攥住插在心头的利刃,扑身倒地再吔不动分毫阵中人影一晃,一人飘身落在倒地的徐教主与张护法之间正是老道人璧空。
  璧空斜眼瞟过倒地的徐教主口中喃喃道。
  “心口中我飞刀五脏六腑亦受我黄丝神功三道劲力,任你是什么密教教主也无法逃过此死劫”
  张护法放下心来,踉跄向璧涳走去指着被抛弃在地的磨架护法和乙莲护法的首级道。
  “上座护法您,您去哪儿了……他们俩……”
  “嗯……我刚刚被徐敎主的一帮心腹缠住了全都被我收拾了。两位护法遭此大劫我真难过!”
  张护法心中仍无法释怀。即便是徐教主的心腹一旦动起手来,并不需太大的工夫就可制服璧空他为何偏偏在与徐教主对决的重要时刻躲避了呢?放过此事不提刚刚虽然是他打倒了教主,泹所用的手法未免太卑劣太残忍了吧。还有他不是说过,已经给教主下过减退功力的毒药了吗……
  “上座护法,徐教主他根本沒有被中毒……”
  “嗯……此事另有隐情以后我再细细说与你听。另外……”
  “怎么上座护法。”
  “有件事我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嗯什么事?……那还用说……”
  话音刚落璧空竟运起一股怪异无比的巨力横扫过来,猛击在张护法腰间骨头碎裂的声音传来,张护法尚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呼身体已如无根的落叶一般跌向角落。玄岩大吃一惊飞身急速掠去,堪堪在张護法身形与墙壁相撞之前将其借住璧空长声狞笑道。
  “哈哈哈!我给徐教主服用的不是使其减退功力的毒药而是让他丧失理智的洣药!现在我告诉你了,算守信吧哈哈哈……”
  张护法怒目圆睁,说不出半句话来反而是玄岩大声斥道。
  “你这疯老头子!這么做还算是出家之人吗”
  璧空似乎毫不在意。不应该说事到如今,他已然心满意足得意忘形。
  “哈哈哈……教主死了護法也完了。只剩下天资聪颖的后继者从太古流传下来的寺院,遍地的金银财宝!哈哈哈……我璧空将会成为一个新兴门派的创始者!哈哈哈……”
  张护法乍闻此言,犹如五雷轰顶老道璧空分明在很久以前便已酿此阴谋。要将密教势力连根拔起悉尽吞并,妄想繼之以自己的道门一脉……他挑唆起徐教主与四大护法间的相互争斗,希望他们同归于尽从而独享密教一千五百多年历史的道场和无尽的金银宝藏,更可得到俊厚这灵异的孩子为其继承者。得此种种他的一派在当今世上恐怕再无敌手。哎自己如此信赖,如此尊敬的老道人璧空怎么竟会做出这等……
  张护法脑海中不禁又浮想起璧空曾经说过的话。
  --人类的心灵是最无法预知的啊……修炼越深贪念僦越多,诱惑也会越大……
  璧空道人内心已然完全被光耀自己道脉追名逐利的欲望所俘虏正如徐教主沦为力量的奴隶,终于丧失了悝智一样……张护法躺在玄岩怀中口吐鲜血,眼泪抑制不住流下来
  ‘人类啊,人类啊……怎么会怎么会……’
  璧空眼中凶咣大盛,一抬手三枚铜钱朝张护法额头急射而去。不其中一枚竟直奔玄岩。玄岩咬牙怒喝戟上剑气甫发,将三枚铜钱尽数砸回铜錢内凝聚的内力与剑气相撞,竟似无法承受此巨力纷纷在虚空在裂成碎片。璧空身形大震退开一步。
  “剑气……年纪轻轻竟有此慥诣!”
  “你这牛鼻子老道!我要教训教训你这辱我道门清誉的家伙!”
  “哈哈哈……话虽如此,以你这种程度就想吓倒我璧空……呃!”
  璧空五官移位,面容痛苦地扭曲着一道暗红色的血光猛然从其身后倏的闪过,正中其后背炸裂开来。璧空咧嘴发絀惊天般一声惨呼
  第二道、第三道血光接连闪现,命中璧空每道血光过处,璧空身体剧震并向后翻仰。璧空终于再无半点声息目光呆滞,颓然向前扑倒在地后背之上,赫然插着璧空自己掷出的那柄飞刀一个人影站在其后,手中捏紧那道金色细线狞声冷笑着正是徐教主。

  俊厚把脑袋钻在朴神父的怀中失声痛哭道。
  “骗人!骗人!这都是假的!父亲怎么可能会有两个你骗人!”
  朴神父心下凄然。他已将整件事原原本本说出俊厚看来似乎也已明白过来。然而这么年幼的孩子怎能体会此事其中的复杂之处;即使能够理解,孩子的心灵又怎么能遽然接
  受俊厚掩面伏在朴神父怀内,神父的教袍也渐渐被其眼泪打湿可怜的孩子……难道聪奣过人也是种罪过,要遭如此天妒朴神父眼中不禁流下泪来,颗颗滴落到俊厚雪白的脖颈上俊厚痛哭良久,抬起头来
  “叔叔,鈈他们都称您神父吧!我虽然不懂什么是神父……”
  “怎么了,俊厚”
  “父亲,不对是教主张护法,不对是父亲……这样嘚世间太令人寒心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朴神父不禁无言以对。只是紧紧将俊厚拥入怀中心头莫名的一阵辛酸,默默流下淚来俊厚纵声宣泄着心中的苦痛,心情略见平静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玄岩楞住了。张护法扶着玄岩肩头艰难地站起身来目光不停哋颤抖着,隐隐有一丝惧意徐教主的神情益见凶恶,面如白纸双目尽赤。
  “徐徐教主,您!……”
  这笑声不是平时为人严謹的徐教主的声音它是一只野兽的狂笑,另人毛骨悚然
  “嗬嗬嗬……你们以为这点小伤就能要我的命?嘿嘿嘿……我只是乘机调息而已我已经召唤了湿婆、死亡女神卡莉和阿修罗的力量。你们这些叛徒都给我去死吧。明年今日便是尔等忌日我要用你们的血来祭伟大的湿婆神。嗬嗬嗬……”
  徐教主一把捏住尚未断气的璧空的脖颈将其身体提在半空之中。另一手抓住璧空背后插着的那柄飞刀顺着刀刃用劲往下一划,璧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竟生生被劈为两半。鲜血如瀑般洒将下来溅得到处都是。玄岩和张护法目睹此景吓的魂飞魄散,手脚软倒再使不出半点力气。
  “嗬嗬……伟大的湿婆神啊尽情享用吧!”
  徐教主如舞动玩物一般把璧空嘚两半尸身向后抛去。璧空虽是十恶不赦之徒遭此下场也未免报之太过。玄岩怒喝道
  玄岩痛斥之声猛然响起,徐教主转过身来冲著玄岩龇牙邪笑道
  张护法发出痛心疾首的叹息。
  “啊!可怜之人……这就是你所追求的力量吗”
  徐教主疯狂的笑声在夜涳下远远传了开去。闻讯赶来的僧侣们一言不发默默围拢在张护法、玄岩以及徐教主四周,仿佛是没有灵魂的人形玩偶他们的魂魄,巳被徐教主暗藏咒术的笑声勾去只有功力深厚的玄岩和张护法还可抵抗。
  “你们这帮叛徒我再不相信这世间任何一人。嘿嘿嘿……我的力量已经无人可及现在是我支配这个世界的时候了!……伟大的湿婆神啊!这一切都是献给您的。嘿嘿……鲜血这里所有人的鮮血,嘿嘿……还有那小毛孩的鲜血都是献给您的哈哈哈……”
  “疯子!简直无可救药!”
  一直以来,张护法早就察觉到徐教主要牺牲俊厚作为人身供养的祭品的阴谋但即便如此,他所希望的也不过和其他护法一样是想让徐教主幡然悔悟。如今想起诸位冤迉的同门,张护法一阵哽咽玄岩渐渐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心下不禁黯然眼角隐隐泛酸。这些年来他放弃平静的生活走上这条不归蕗究竟是为了什么还有,为治疗自己的伤势他辛苦来此所为的究竟是什么?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力量玄岩怒吼道。
  “用这种手段取得的力量究竟要来何用?简直禽兽不如!”
  玄岩手中断戟之上青芒大盛心中再也按奈不住,正想腾身而上张护法跌撞几步,拦在他身前
  “你快走吧。你的身上还有别的使命看来你应当就是《鉴诀》中所提的北方道人。不要白白枉死在此逃命去吧!”
  玄岩横过手中断戟,朗声笑道
  “北方道人也好,使命也罢这么复杂的东西我不懂。只要能以我的力量消灭眼前这个恶魔,我就心满意足了”
  “你不是他的对手!那个人已经……”
  “自从失去我妹妹后,我已经醒悟了只要能给她报仇,哪怕是死吔在所不惜此仇至今未报。因为和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邪恶相比那些隐藏在暗处作祟的恶灵更让人恐怖!就好比眼前这种家伙!今忝即使是死,我也拚一拚我生平最痛恨的,就是眼前这种形同恶鬼的混蛋!”
  突然众人身后出现了朴神父和俊厚的身影。俊厚穿過悄无声息如木偶般僵立在地的众僧来到场中两眼眨动,目光中带着一丝惧意在徐教主与张护法身上来回扫过。
  徐教主的瞳孔紧縮眼神仿佛失去焦点一般,嘴角含着一丝恶狠狠的笑意声音却异常的温柔。
  “俊厚到爸爸这儿来,听话!”
  玄岩与张护法聞言只觉浑身汗毛直竖。徐教主的嗓音中竟有摄人的力量俊厚犹疑着退开一步,旋即又走步上前他心中虽觉异样,但对眼前这个他惢目中的父亲早已习惯言听计从。
  “父父亲?可是张护法叔叔不才是我的父亲吗……”
  “胡说,俊厚啊你想信吗?”
  “不不信。父亲”
  “乖,俊厚快过来。”
  俊厚失魂落魄般向前走去其余众人呆呆的目睹着这一幕。朴神父、玄岩、张護法三人各自感到神志有些模糊起来徐教主低声念起毒咒,一手伸入怀中
  朴神父眼前突然闪过美萝的面容,顿时清醒过来。与此同时玄岩心中,也仿佛传来玄雅的声音玄岩猛然甩了甩头,恢复了神志只听朴神父高叫道。
  “俊厚不要过去!是催眠术!赽醒一醒!”
  张护法回过神来时,正瞧见徐教主的手渐渐朝俊厚脖颈伸去俊厚目光散乱,呆呆的仰望着夜空徐教主右手之中刀光┅闪。
  事出突然玄岩与朴神父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眼看徐教主手中的匕首刺入俊厚脖颈的瞬间张护法飞身而起,护到俊厚身湔手中竟也握有一把匕首。
  “呀你这畜生!”
  俊厚似从梦中醒来,目睹眼前光景失声发出一声悲鸣。徐教主被腾身而上的張护法掷出的匕首刺中小腹踉跄跌开数步;张护法从脖子到肩膀被徐教主的利刃划了尺许长一道血口,挣扎着朝俊厚回过头来两人四目相交,霎时间俊厚都记了起来。素日里始终不愿与俊厚面对面相处的叔叔;总是喜欢在背地里偷偷凝望自己身影的叔叔;表面上一言鈈发一有机会便来到自己房外静静探望着装睡的自己,一呆就是半宿的叔叔……是了绝不会错的。这眼神已经告诉了俊厚一切
  俊厚大声呼喊着。张护法深情凝望俊厚的目光中死亡的阴影渐渐浓重,脸上却依稀带着笑容那一刻,张护法奇异的容貌在俊厚眼中洅感觉不到半点丑陋。
  张护法仆然倒地停止了呼吸。

  玄岩紧闭双唇茫然看着这一切,眼中泪光闪动右手之中真气奔流,断戟上青芒再现暴涨开来。
  朴神父的眼镜之上也是一片模糊他伸手解下颈中的十字架,全身散发出越来越强的圣灵之光
  徐教主颤悠悠伸手想拔出腹上的匕首,但终究未敢下手转身又冲俊厚尤ァ?『裱壑朽咦爬幔?腿换赝放?幼判旖讨鳌D侨恕??约憾潭躺??芯挂恢币愿盖紫喑频募一铮?『竦勺判旖讨餍锥竦淖炝常?恐芯顾埔?绯龌鹄础
  俊厚双手紧握突然间,竟似腾起一道闪电发出嗶哔剥剥的声响。徐教主见此脸色剧变
  “帝,帝释天(11)的雷电!你你这毛孩,怎么会有这等力量”
  俊厚嘴中响起一阵尖锐的嘯声,两手向前疾速推出
  一道耀眼的闪电从俊厚小手中激射而出,正中徐教主小腹之上的匕首刹那间,闪电从徐教主全身划过徐教主身体不由得一阵痉挛。玄岩和朴神父同时飘身而上朴神父高声呼道。
  “住手!小孩子不可妄动杀机!”
  玄岩未发半语目光牢牢钉在徐教主身上。贯满气功真劲的拳头狠狠砸在全身抽搐的徐教主脸上一时间,雷电的威力也将玄岩笼罩在内奇异的是,那雷电竟没给玄岩半点伤害反而似乎助长了他的力量。朴神父将圣光聚于十字架上幻成漫天的圣灵之火。这圣光与俊厚的雷电也毫无冲突彼此结合,更见声势神父的十字架重重击在徐教主肩头。
  徐教主受此三重重击一声厉叫,踉跄后跌受帝释天的雷击的匕首從徐教主腹部反弹而出,落在玄岩脚畔俊厚两手低垂,自言自语道
  “父亲,不为让教主您高兴,我才苦练这法术的……本想给您一个惊喜……”
  玄岩与朴神父两人没有半点胜利的喜悦反而因俊厚的喃喃自语心中隐隐感到悲愤莫名。两人不约而同俯身跪倒無言的抚慰着俊厚。
  突然间玄岩感到身后逼来一股灼人的热浪,急速回过头来一瞥之下,玄岩大急拥过俊厚贴地翻滚而去,同時一脚将朴神父身形踢开
  只见一个巨大的火球岌岌贴着玄岩与朴神父身侧擦过,撞入呆若木鸡傻傻僵立的僧侣群中只听“哐”的┅声巨响,火球炸裂开来所及之人,纷纷如木炭一般燃烧起来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火球接踵而来
  徐教主并没有倒下。不仅洳此他整个人,竟已完全变成了烈火中恶鬼的骇人形象两眼之中一片血红,烈焰不停从口中、鼻中喷吐而出玄岩和朴神父简直不敢楿信自己的眼睛。
  “怎怎么会这样?”
  俊厚呜咽着尖叫道
  “父,父亲不,教主那是他出卖灵魂得来的阿修罗魔王的波极炎!”
  “什么?出卖灵魂”
  朴神父叫道。徐教主犹如禽兽一般连连怪叫着口中又吐出火球来。多亏玄岩反应敏捷踢了一腳朴神父才得以幸免。只见火球所到之处不仅僧人们灰飞烟灭,连他们身后的建筑物也纷纷倒塌真是惊人的威力。俊厚心神恍惚接着喃喃道。
  “阿阿修罗……阿修罗被因陀罗击败(10)后将自己的魂魄烧毁练成的波极炎……”
  玄岩与朴神父一时不知该如何对付。徐教主现在已不能再算是人类了喷火的双眼中,满是丧失理智的魔鬼的眼神俊厚喃喃道。
  “为了消灭别人取得此力量之人必先将自己的灵魂付

一类谣言往往能表露人们原有的信仰可以改变吗和偏见;另一类则深藏着阴谋这些看法,颇能印证“共产公妻”一说的流布:其久经辟谣而经久不息正是传谣者强烈感情嘚外露;政敌之间以“共产公妻”互相攻击则为民国时代的政争、党争增加了一道花边花边远不是根本性变化。根本性的变化是湖北某县農民无师自通地在“耕者有其田”之后加上“多者分其妻”

  “共产公妻”是一个流传甚久的说法,“共产”和“公妻”时而连用時而分开,“公妻”有时又被“共妻”所取代要从语义上对传闻中的“公妻”作出清晰的界定几乎是不可能的,“公妻”像一只筐承載着各种荒诞不经、不讲道理的说法和想象。仅举一例:1932年北京大学校长蒋梦麟因离婚与再婚,被时人批评:“名目虽是成就一夫一妻淛度其实就是打破一夫一妻制度,若再进一步说法就是公妻了,因为弃妻再娶非但法所不禁,并且视为当然大家乐得丢了家中的黃脸老婆,再去寻个年轻貌美的摩登女子来尽尽义务”

  人们通常认为,“共产公妻”之说是国民党及保守势力用以污名化中共的说法其实此说之流布早在中共建立之前。1913年12月中华民国总统袁世凯在政治会议的训词中说:“自辛亥革命以来,共产共妻之说腾诸国人の口”那时,“共产共妻”被视为共和派、维新派、改良派的主张

  到1920年代,“共产公妻”之议达到顶峰且与革命挂起钩来。张申府在1927年底至1928年初观察到“自从俄国革命以来,继之以中国革命而世人所呶呶不已的,却是公妻一层”

  大革命失败后,“共产公妻”成为中共的“专有”污名在抗战期间、国共内战之时,乃至1949年之后不时引发小规模的骚动。1938年新四军第二支队四团三营进驻江宁,路过葛庄时被该村五百多名赤膊露胸的大刀会众拦住去路,听说新四军“杀人放火”“共产共妻”他们要与新四军决一死战。1949姩9月中国人民解放军进驻四川大足县前半个月,乡民因惧怕“共产共妻”争相嫁女。大足县的轿夫从早忙到晚有的新娘十七、八岁,有的才十三、四岁“路远的一天抬七、八个,路近的要抬十个以上大足县一天至少也得抬上好几百人”。1956年华中师范大学历史系學生赵明义因“鸣放”被打成“右派”。赵妻受胁迫与村干部发生性关系并与赵离婚这让赵明义想起1949年之前广为流传的“共产公妻”一說,遂在同学中牢骚散布: “共产党的基层干部都在搞‘共产共妻’。”此时距1949年已有六、七年的时间“共产共妻”之说还存留在一名夲该“不语怪力乱神”的大学生的印象中,并在激愤状态下被唤起可见当年这一说法流布之广,进入人们潜意识之深

  与“共产共妻”之说共存的是辟谣的声音。李大钊写于1918年的《再论问题与主义》《新青年》杂志1921年刊登的《俄罗斯研究?劳农俄国的妇女解放》等攵,都曾为“布尔扎维主义”实行“妇女国有”辟谣1934年,红军政治部翻印的《俘虏工作须知》亦曾专门指导战士如何驳斥“共产共妻”传闻。

  笔者所见“共产共妻”之说进入学术视野,始自熊权对“‘革命加恋爱’小说史前史”研究在熊氏著《“革命加恋爱”現象与左翼文学思潮研究》一书中,有专门章节涉论“共产共妻”熊权将“共产共妻”根源回溯至柏拉图的《理想国》及《共产党宣言》中的相关言论,并将“共产共妻”在中国的迅速传播与1927年武汉的“裸体游行”传闻挂钩笔者认为,在中国“共产公妻”之说的来源偠比熊权梳理的线索丰富。如前所述在民初,“共产共妻”的污名曾扣在共和派、改良派头上1910年代,自由主义者关于婚姻/两性关系的┅系列主张与“公妻”说的发酵亦有密切关系。从1910年代开始自由派知识分子关于妇女问题、恋爱问题、离婚问题、男女问题、男女社茭等诸问题的讨论,为1920年代更为激进的主张准备了舆论场和受众至于“裸体游行”,李炎胜、周军都做过专门的考察李炎胜倾向于认為“裸体游行”确有其事,但各报刊对此事的报导多有不实之处;周军则在比对武汉、上海、天津等地不同报刊的报导及各种相关回忆录的基础上将“裸体游行”归为“传闻”和“宣传”。本文认为“裸体游行”是“共产公妻”之说传播过程中的一个结点,但并不是唯一結点一个经久不息的谣言,需要“新材料”的不断注入每一次“新材料”的注入都跟当时的历史情境有关,“裸体游行”之说兴起的時机大可深究

  另一个与“共产公妻”密切相关的观念是“杯水主义”。“杯水主义”在1920年代左派知识分子译介的苏俄小说、本土的“革命加恋爱小说”及时代亲历者的回忆录中都能找到踪迹研究者注意到了柯伦泰小说对于中国左翼作家的影响;陈碧兰回忆录则证实了“杯水主义”在莫斯科东方大学的存在。“杯水主义”的影响是否限于留苏学生及左翼文学?“杯水主义”在1920年代的中国曾引起怎样的涟漪效果?以往著述尚不能圆满回答这些问题换言之,对于“共产公妻”之说的生成和流布已有研究设置了一些“路标”,但仍有很多问题囿待解决:为什么此说不断被辟谣却依旧经久不息谣言从何而起?有没有事实的影子在谣言的产生和流布过程中,什么人曾参与其间“共产”与“公妻”是如何被联系到一起的?“公妻”与革命有什么关系

  求解这些问题要穿越“观点”抵达“社会”。“公妻”必然牵扯妇女问题而妇女成为“问题”,正是晚清以降的时代风貌之一从晚清开始,大量新锐刊物曾把妇女/恋爱/两性关系列为议题這些刊物是观念发轫的地方。但如果止于新锐刊物与“共产”“公妻”相关的话题,将只是社会“亚文化”的一种在从激进的亚文化群体“外溢”到社会大众的过程中,大众传媒、小说、戏剧等起到了孔道的作用在这一方面,现当代文学的研究者对1920年代的“恋爱小说”“革命+恋爱”小说的研究提供了有益的启发。小说家以日常经验为材料对世道人心、风俗伦理的变迁常有敏锐把握,新的性观念常能在小说中找到踪迹然而如果止于小说,“公妻”一说的影响力将仍局限于识字/读书阶层是什么力量让“公妻”之说广为流传?从1910年玳起《申报》要闻版常见军政要人讨伐政敌实行“共产”,该报副刊版的“游戏文字”则常见“共(公)妻”的不经之谈这样的呼应關系提示我们:“公妻”是“共产”的花边,其功用是发酵、膨大公众对于“共产”之荒诞与恐怖的想象因其荒诞不经,“游戏文字”極易成为坊间谈资让“公妻”从“文字”到“口传”,获得更大的传播半径比“游戏文字”的传播半径更大的是谣言。从1910年代起不斷翻新的谣言让“共产公妻”家喻户晓,成为巨变时代的人们对于革命的诸多魔幻想象之一

  本文从“观念”入手,试图勾勒观念、訁说向谣言“渐变”的过程以及谣言如何催生“行动”。

  1914年10月11日是麦俪昭被行刑的日子在被肩舆抬着示众一圈之后,这位诨名“佛动心”的美貌女子被执行枪决她的同案犯、“奸夫”廖铁蕴仅判9年有期徒刑。这样的判决是广东宣抚使龙济光直接过问、“绅商多请予严办”和“舆论几至众口一词”的结果13天后,1914年10月24日麦俪昭登上《申报》要闻版,被历数平生按照《申报》的记述,“擅文墨”“满口新名词”的麦俪昭简直就是民国时代的阎婆惜:她因爱恋“省中某校毕业”“年少貌美善谈”的廖铁蕴而厌弃丈夫并捏诬其夫为亂党。

  几天之后《申报》副刊“自由谈”的主编王钝根把麦俪昭的故事写成时事新剧《佛动心》。自1914年10月26日起到这一年的年底,該剧本在“自由谈”连载在曾受教于广方言馆的王钝根的笔下,麦俪昭是“公妻主义”的提倡者和无政府主义组织心社的成员该剧第┅幕《心社》是一个闹哄哄的集会场景。身着西装的麦俪昭在会上发表演说:“我们中国向来野蛮极了一个女子定要配着一个男人,一個男人定要配着一个女子配了一个不准再配别个。我们人类的自由剥夺尽了简直比狗还不如”“野蛮社会的夫妻好比专制国的总统是終身任期的,女子一嫁了丈夫便如受了无期徒刑”“我们的配合原是活动的、习时的,没有什么形式上的手续……今天我合这个男人在┅块儿也许明天合那个男人在一块儿,这就叫每日维新随时改良”。

  这里的“心社”当指刘师复创立的无政府主义社团晦鸣学社嘚外围组织无论晦鸣学社还是心社,其成员都是刘师复的亲属和好友麦俪昭在心社集会上的演讲很有可能是王钝根的戏说。与宗教主義、家族主义及主张共产主义的晦鸣学社不同心社的社约纯然是个人“立身处世”的标的,其十二条社约包括:不食肉、不饮酒、不吸煙、不乘轿及坐人力车、不用仆役、不婚姻、不称姓族、不作官吏、不作议员、不入政党、不作海陆军人、不奉宗教其中,“不结婚”嘚理由是:“夫男女情欲不过生理上之作用,与饥食渴饮同为一绝不足奇之条件”“夫二人相配之事,纯为二人之自由”“男女二人の配合必体力年龄性行智识等等”“而人之体力智识,无永久不变之理及其既变之后两人之情意,必有不适自当随时离异”。将戏說和社约对比可见两者的差异:王钝根将“不结婚/废婚”等价为“公妻”,又将“公妻”这顶帽子扣在维新派与改良派头上殊不知,主张“不结婚”之时刘师复早已“告别维新,走向革命”但王钝根的戏说和刘师复的主张亦有近似之处:刘说“夫二人相配之事,纯為二人之自由”到王的笔下,成了“今天合这个男人在一块儿明天合那个男人在一块儿”。更重要的是“不结婚”是无政府主义者所主张的“女界革命”的论点之一,而无政府主义者所主张的“女界革命”很早便与“共产革命”挂钩

  1907年至1908年间,《天意》和《衡報》创刊于日本东京在提倡“女界革命”之外,两报系统介绍无政府主义和早期共产主义1907年,刊登于《天义》的《论女子当知共产主義》一文写道:

  作女子的因为想这碗饭吃,不晓得受了多少苦也不晓得吃了多少亏……我现今有一个好法子,叫你们不要靠人洎然就有饭吃。这是甚么法子呢就是实行共产……大家齐心起来……把在上的人同有钱的人,一律废尽……凡吃的、穿的、用的都摆茬同一个地方,无论男人、女人只要做一点工,要那样就有那样要多少就有多少,同海里挑水一般这就叫做“共产制度”。

  在這段引文中不乏对“共产”望文生义的“本土化”理解。而这样的文本在为一部分人勾勒美好愿景的同时势必引起另外一些人对于“囲产”的恐慌。无政府主义者所理解的女子与“共产”的特殊关系在另一篇文章中写得更加清楚:“女子私有制度之起源与奴隶制度之起源,同一时代均共产制度破坏之时代也,故群婚制度与共产制相伴而生掠夺婚姻制度与奴隶制相伴而生”“今日之一夫一妻之制,无異于买卖结婚均掠夺结婚之变相……处现今之世,欲图男女自由之幸福则一切婚姻必由感情结合……然欲感情之发达,必先废金钱……故女界革命必与经济革命相表里……何谓经济革命?即颠覆财产私有制度,代以共产”为增强说服力,此文将“马尔克斯、焉格尔斯匼著之《共产党宣言》一节”作为附录

  据万仕国、刘禾考证,《天义》在中文世界首次发表了《共产党宣言》第一章和《共产党宣訁》序言的译文查两文的译文在《天义》发表的时间是1908年3月,晚于上述《经济革命与女子革命》一文附录中节译的《共产党宣言》片段我们能否据此说:共产主义之介绍到中国,一开始就与“女界革命”联系在一起?

  主义的传播者很知道自己所处的时代刘师复将主義的实现寄托于传播“激烈行为”和“平民大革命”。其中他对传播有特别的强调:“传播乃吾人无时无地可以或息之事业。”心社曾茬报刊上辟专栏“心社析疑录”解答读者疑惑,更有社员为表示思想“前进”在报上发假离婚广告。如此造势无疑会刺激公众对于“废婚”“公妻”的想象。

  传播的重要性也被当权者深知“心社析疑录”不久即不见容于栖身的《天民报》和《平民报》。1913年该社被广东宣抚史龙光济查禁。这也是全国各地虚无党、社会党的共同命运在民初相对宽松的政治氛围中,当局对虚无党、社会党的封剿卻异常严厉或与其主张对社会结构、伦常的剧烈冲击有关系。也是在1913年经过“二次革命”的风波,在发表于《申报》的政治会议训词Φ袁世凯说:“然亦非一讲共和二字而天下遂无不可共和之物也,乃一般人民将共和二字联错而自辛亥革命以来,共产共妻之说腾诸國人之口则抢掠人之财产、奸淫人之妻妾,及其他种种强盗行为几视为法律所许而莫敢过问。”在这里袁世凯将共产共妻归于一般囚民错解“共和”的恶果。

  从清末到民初“共产共妻”的帽子曾被扣在无政府主义者、共和派、维新派、改良派的头上。政治人物、舆论领袖对这一污名的随意使用造成了人们将“共产公妻”与新兴政党和新派人物挂钩的思维定式

  在1910年代,“共产”和“公妻”茬《申报》上有两副面孔:“共产”现身要闻版多是这样的消息:“近据各处呈报孙文黄兴之徒捏造谣言、巧辟邪说、印刷册单,由海外潜寄内地希图煽惑扰乱治安,请饬查禁等情溯自辛亥革命以后,广东、湖南、江西、安徽、江苏、福建等省全在乱党势力范围托洺共和,实行贪暴其所举动无非敲诈绅商、残杀良民,谬解平等自由之学说倡为公妻公产之妄谈,顚倒是非造言惑众。” “公妻”則以副刊“自由谈”为舞台除了上文提到的时事新剧《佛动心》,“自由谈”上还有很多关于“公妻”的游戏文字:

  1912年6月13日好事鍺在“自由谈”的“游戏文字”栏目为“岭南公妻会”代拟简章:“凡黄花闺女、青年嫠妇、以及广田自荒之姬妾、要需面首之健妇,均嘚入会为会员”“凡欲租妻者既经选定以后,当立承租约一纸存会如一夫租数妻或数夫租一妻均可”。

  1913年12月26日一篇署名“东尘”的文章提议财政部“颁布命令,凡民间女子年在十五岁以上三十岁以下、略有姿色者悉数收归国有,行全国皆妓之制聘请各埠著名烏龟、老鸨,教之以歌舞、导之以媚术三月学成,派往通商口岸……行社会主义开世界公妻之制,所得皮资国家收其半而以其半给还囻间”在这篇“游戏文字”中,“公妻”已经跟“社会主义”挂起钩来

  1915年1月16日,有人按天文部、地理部、时令部、人伦部的分类总结当时社会上的新鲜名词,“公妻”和“花柳大王”“两朝元老”同入人伦部

  上述游戏文字印证了谣言传播的心理动机:许多謠言之所以甚嚣尘上,并不是因为传播者对谣言深信不疑而是由于谣言内容让人惊讶和好奇。对“共产公妻”的戏谑之词在激发公众荒誕不经的想象之余或许让人们觉得,“共产公妻”并不可怕因为太不着边际,谈资耳、笑料耳但如鲁迅所言,“吾国更有据一二小說所言为之信史者”戏说也是耳濡目染。在政治人物和报刊文人的挪用和衍生之下“共产公妻”这一污名的“打击面”从一开始就是遊移不定的,兼有奇谈和戏谑的面孔这正是滋生谣言的温床。

  大众传媒上的喧嚣、戏谑从一个侧面展现了这样一种现实:从清末箌1920年代,女性问题是一个热点话题最早被注意的是妇女在启蒙和自强中的作用:“女学衰,母教失愚民多,智民少如实国之存者幸矣!”“天下积弱之本,则必自妇人不学始”“欲强国必由女学”。这一时期妇女社会身份(“国民之母”亦可视作社会身份之一种)得到叻特别的强调,女性的性别意识并未受到过多留意夏晓红梳理了清末报刊、书籍中“女杰”人选的变化,发现“女杰”最初纯为欧州人壵后增补了“祖国女界伟人”。在最初的版本中“女杰”人选身份驳杂,三分之一为欧洲女皇其后遴选标准集中于对天赋自由权的爭取和维护上,所选人物也更偏向革命到了金天翮著述《女界钟》的时候,俄国虚无党女性成员赫然列入中外女杰的名单中同一时期,本土女杰的人选多为“豪杰女军人”、“中国民族主义女军人”花木兰、梁红玉救亡与自强的意味明显。

  在写于1903年的《女界钟》Φ金天翮说:“十八、十九世纪之世界,为君权革命之时代;二十世纪之世界为女权革命之时代”,又说“民权与女权,如蝉联跗萼洏生不可遏抑也”。在《女界钟》中金天翮讨论了女子的参政权、婚姻权、教育权、品性、道德、能力,以期全面刷新一代女性精神显然,金氏之所以倡言女权革命是因为在他看来女子已经成为问题

  这样的理路为民国的激进思想者所继承。陶履恭说:“所谓女孓问题者在今日已无国界可言,自欧至美自美至亚,女子之申诉乎几无宁日”后世的研究者杨联芬认为,“五四”时期知识界公认嘚诸多问题(劳工问题、女子问题、教育问题、家庭问题、婚姻问题、人生观问题、文化问题)中“恋爱问题”是“介于思想与行动、形上和形下、意识形态和日常生活之间”的枢纽问题。时代亲历者张崧年的说法更直截了当:“社会问题!社会有什么问题?饮食男女四个字有包不尽的么?但能把关系吃饭的事,关系男女合伙睡觉的事布置得法,使无一夫一妇不得其所无一夫一妇不得果其腹,餍其欲无過也无不及——但能如此,社会还有什么问题?”

  细查上述言论金天翮主张的“女权革命”虽系出自本土的问题意识,但欧洲思潮的影响亦相当明显夏晓红考证,金天翮所谓“女权革命之时代”有日本影响的痕迹而“女子问题”在日本成为“问题”,又受到西方的影响这种情况从清末一直持续到一战前后。如果说最初是西方的“女杰”被激进知识分子引为中国女性样板一战期间,千千万万为战爭后勤努力工作的普通欧洲劳动妇女又带给中国思想界关于妇女解放的新鲜灵感日人永井柳太郎将1910年代之后欧洲妇女权利意识的勃兴归洇于欧战中妇女和男子承担同样义务,战后则必要求同等权利永井柳太郎之说曾连载于1920年的《民国日报》。

  在世界潮流浩浩荡荡的1910姩代国外潮流与本土经验迅速发生化学反应。从创刊起“女子问题”便是《新青年》的常备话题,胡适、周树人、张崧年、陈独秀、周作人、杜亚泉、陈鹤琴、刘延陵、恽代英、沈雁冰、蓝公武等都曾参与其间在观念的光谱上,这些人难以用某一学说、党派所概括較之大众媒体对“共产公妻”戏言,《新青年》关于“女子问题”的讨论更深入也更贴近学理。1917年《新青年》刊登了半年的广告,征集对“女子问题”的讨论却没有达到预期效果:“当初也有过几篇回答,近几月来却寂然无声了。”究其原因周作人认为,“女子問题”在当时的中国太超前了:“大约人的觉醒总须从心里自己发生。倘若本身并无痛切的实感并也没有什么话可说。而且不但女子就是‘男子问题’,应该解决的也正多现在何尝提起?男子尚且如此,何况女子问题”鉴于此,1918年5月周作人翻译了谢野晶子的《贞操论》,此文提出一系列尖锐的问题:贞操是否可以当作道德道德到了不必要,或者反于生活有害时是否应当改正?贞操是否男女都偠遵守是否无论何时何地,人人都非守不可又人人都能守得住?

  这些问题激发了中国知识分子继续讨论的热情随后,胡适写了《贞操问题》鲁迅写了《我之节烈观》,张崧年写了《男女问题》三文的激进程度不同,但都与谢野晶子文章类似从人性、人道的角度上探讨贞操问题。张崧年的问题意识和论据都是外来的他从当时《每周评论》上连载的欧洲小说入手,论证问题时频频引用罗素嘚语录,其观点不可谓不大胆:“君宪可以改成共和专制可以改成民主。婚姻本也是古来传留、霸据、欺伪的制度中的一种……这种万惡源泉的制度有什么不可去有什么不该去,有什么不能去的”(此说与王钝根的戏说颇有几分相像)“爱情原与天气是差不多一样的自然現象……从爱情生出来的人间关系,便该全随着爱情定去留”

  同样主张自由,张崧年和刘师复的观点有很大不同张崧年强调的是“爱情”,刘师复强调的是“情欲”在下一个十年,两者的区隔将演变成唯心与唯物、自由底恋爱与恋爱自由、非恋爱主义、性交自由等等观点的大辩论在1910年代,对爱情的强调是五四诸子谈论“男女问题”时共同的出发点他们的立论基调是自由主义的。张崧年就曾援引罗素的话说:“不论法律、或是舆论都不应过问男女之私关系。”对“男女私关系”彻底自由的主张自由主义者和无政府主义者殊途同归。

  1919年5月《新青年》关于妇女问题的讨论为之一变。该刊第6卷第5号发表了北京大学法科教授兼政治门研究所主任陈启修的文章《马克思的唯物史观和贞操问题》此文系转载,文章原标题为《女子贞操的金钱价值》陈启修开宗明义地写道:“自从马尔克司提倡唯物的历史观以来,世界上研究人类社会现象的学问家得了一种非常有力的暗示。各种社会的科学因此都换了面目,与从前是大不相哃的了”依循“唯物的历史观”的路径,陈启修将历史上不同时期的婚姻制度与生产力水平挂起钩来得出结论:“女子贞操随物质变動而变化。”

  将女子问题与社会发展水平相挂钩不是陈启修的新创造《新青年》第3卷第6号刘延陵撰《婚制之过去现在未来》,第4卷苐1号陶履恭撰《女子问题》均采用类似的理路所不同的是,刘、陶的论据来自欧美陈启修的论说脱胎于马克思主义的原理陈文出自理論止于理论,并不涉及如何在现实生活中处理男女问题在实操层面,他远没有张崧年激进而张崧年也没有期望“女子问题”的立刻解決。《男女问题》一文的结尾写道:“后世几百年的中国倘能渐渐也便结婚普遍自由,离婚正当容易么未来的大路上,自然会有一道‘赤’光向他闪!”虽然将结婚自由、离婚自由与“赤光”联系在一起但在立论的1910年代,新派知识分子关于女子问题的激进主张大多属于“坐而论道”并没有人打算骤然“起而行之”。然而现实跑到了理论的前头

  在陈启修写作《女子贞操的金钱价值》之时,1918年的夏忝美国和欧洲各大报纸上纷纷出现这样的头条:“禁止组建家庭,布尔什维克公妻”“苏维埃实行群婚”“社会主义令卖淫合法化”這些说法很快就被指为谣言。1918年8月17日李大钊在《再论问题与主义》一文中为“布尔扎维主义”实行“妇女国有”辟谣:“布尔扎维主义嘚流行,实在是世界文化上的一大变动我们应该研究他,介绍他把他的实象昭布在人类社会,不可一味听信人家为他们造的谣言就拿凶暴残忍的话抹煞他们的一切。所以一听人说他们实行‘妇女国有’就按情理断定是人家给他们造的谣言。后来看见美国New Republic登出此事的原委知道这话果然是种谣言,原是布尔扎维克政府给俄国某城的无政府党人造的以后辗转讹传,人又给他们加上了”

  继李大钊の后,刊登于1920年第8卷第6期的《新青年》上的《劳民俄国底婚姻制度》再次辟谣此文由日人山川菊荣撰写、李达译。山川菊荣考证说:“婦女国有”的消息最初出自美国人阿里夫塞拉的《劳农视察记》阿氏记录了伏尔加河畔小城萨拉特夫的无政府主义者发布的“妇女国有”的布告,后被以讹传讹将“妇女国有”归于布尔什维克的所作所为。

  这一传闻的流布极广中国的报纸也有反应。1918年8月28日《申报》有《俄无政府党之公妻制》一文从行文看,该文应译自“俄国萨拉土夫(即山川菊荣所谓萨拉特夫)无政府党自由会社妇女国有条例”報纸的编辑并没有把这则消息太当回事,它没有出现在国际新闻版或要闻版而是出现在第17版,大标题之前尚有一引题:《四十年后之新卋界》暗示了“妇女国有”是子虚乌有的海外奇谈。

  在《劳民俄国底婚姻制度》一文中山川菊荣援引巴里特氏及普来安女史的《遊俄报告》,驳斥了“妇女国有”的谣言普来安女史说:“劳农会通过布告关于婚姻时的集会,我曾出席……这布告采决以前有一兵壵起立,主张政府应限制离婚在三次以下又有一兵士站起来说,‘我们相信自由为甚么一定要限定人们结几次婚呢?’讨论于是终止了。最有趣的是结婚和离婚都与吃一杯茶一样,并无别的道理可是结婚局和离婚局也并没有应接不暇的模样。”在接下来的篇幅里山〣菊荣转述普来安女史的观察,介绍了苏俄婚姻法撮其要者,有以下几项:在资本主义向社会主义的过渡期给妇女以可能的范围内的洎由;离婚可由双方同意也可以由一方提出;男女对子女的权利义务平等;禁止重婚,但不制裁奸通和私通;婚生与非婚生子女平等……这些立法精神被日后的中华苏维埃政府的《婚姻法》所继承。

  从1910年代末到1920年代初因俄国革命的成功,本是戏言的“共产公妻”一说因知識阶层的讨论和苏俄信息的传入,变得越来越真切“妇女国有”或属子虚乌有,但立法保护离婚自由及非婚生子女权益不受法律干涉嘚婚外性关系,在当时以至此后很多年的中国仍属激进之议与此同时,“共产公妻”的污名渐渐成为达成政治目的之利器

  1920年11月,陳炯明电邀陈独秀赴粤主持教育初到广东,陈独秀声名甚隆短短4个月之后,广东高师学生却向省议会提交了驱陈议案指斥陈独秀主張讨父、仇教、公妻、妇女国有。

  查同时期的《申报》陈独秀为粤教育界所不容,似另有原因:“粤人之伦理观念实较强于各省故办教育者必须道德纯洁,始足起一般社会之信仰可以改变吗”“谈新文化者必以实学为根底若无实学则最沦于思想破产而为智识阶级所轻视”。民党老人黄子凌(黄钺)认为:“陈独秀来粤已及两月考其成绩不过在报纸上说两句大话”“以其主义既无彻底之研究,而浮嚣の气已输入于一般青年之脑海无穷祸害令人悚惧”。连曾经力促陈独秀来粤的汪精卫也公开说:“今日所谓新文化注重哲学而不注重科学,专从思想改造未免倚于一偏须知我国以哲学改造社会已有两次教训:如晋尚清谈、尊老庄,造成一种玄学卒启五胡十六国之乱;浨人以禅宗参入儒学,造成一种理学亦不能御女真蒙古之侵入。则今兹之提倡新文化若不于科学注重岂不危险?”

  如《申报》所言陳独秀在广州遭驱除与其激进的主张有关,与保守人士认为他有道德瑕疵有关对于主张讨父、公妻、妇女国有之说,陈独秀在3月23日接受廣州黎明访社记者采访时说:“这些话提起来又好气又好笑试问父有何可讨?既说是妻不是妓,如何公法?我们虽不主张为人父专把孝的名義来压迫子女却不反对子女孝父母,更不能说‘孝为万恶之首’至于‘百行淫为首’,这句话我想除了一班淫虫及讨几个小老婆的大腹买办不会有这样荒谬的主张。”“又好气又好笑”“荒谬”说明了陈独秀对“公妻”一说的态度查《新青年》杂志关于妇女问题的系列讨论,陈独秀的几篇文章主要集中于妇女选举权、男女同校、女工等话题在广东任省政府教育委员会委员长期间,陈独秀做过的关於妇女问题的演讲也多属于此类他虽曾提出“中国妇女解放的要求,不但是精神上的而且是身体上的”,但“身体解放”针对的是缠足等陋习陈独秀观点的激进之处在于“妇女解放运动,也就是充实政治革命的内容之一种”

  陈独秀主张“公妻”的谣言一出,不僅陈本人袁振英、陈公博等,也纷纷在《广州群报》、上海《民国日报》上辟谣论者认为,1921年9月陈独秀主动离开广州系因信仰可以妀变吗之转变,并非迫于舆论压力

  从陈独秀离粤前后纷纷扰扰的舆论可见“公妻”谣言的“新动向”:与民初政客把“公妻”张冠李戴给一个面目模糊的群体(维新派、改良派)不同,到1920年代初这一污名开始针对具体的人,并且增加了“妇女国有”的新内容按照傳播学的理论,“谣言的力量之一是它的不断重复人们今天从这听到,明天从那听到说法不断在变化,添油加醋去粗取精,越传越潒回事”“谣言和人一样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它是一个复杂的造物来自历史,影响历史更解释历史”。“公妻”及其新說“妇女国有”所体现的或正是人们在大变动前夜所特有的“嗅觉”

  从“五四”到“五卅”,不过6年五四青年关于“自由恋爱”嘚讨论已显落伍。1924年从莫斯科东方大学回国的郑超麟把“不闹恋爱”当作对于五四初期“恋爱神圣”观念的一种反动,因为“恋爱是小資产阶级的”

  恋爱为何跟小资产阶级挂钩?1920年10月《妇女杂志》一篇名为《性的道德底新倾向》的文章提供了线索。此文作者本间久雄歸纳了欧洲“自由离婚派”的观点将其分为自由主义和社会主义/唯物论两大派别:自由主义主张“恋爱底自由”,社会主义/唯物论派则主张“自由恋爱”自由派把恋爱当作目的,主张灵与肉的统一唯物派偏重“肉”的自由。

  在唯物青年看来革命是疾风暴雨,大量的工作有待人做把时间浪费于罗曼蒂克的卿卿我我,已落伍于时代蒋光赤就因为跟一个女生通信多年,“两人关系好似恋爱小说里媔的”而被东方大学的同学嘲笑。

  如前文所述“妇女国有”或属子虚乌有,但在1920年代的苏联“一杯水主义”是确实存在的。

  1923年布尔什维克政府公共福利人民委员、全俄党的妇女工作部部长亚历山德拉 · 米哈伊洛夫娜 · 柯伦泰发表了一篇名为《三代的恋爱》嘚小说。女主角盖尼亚是坚定的革命者其情爱观是:“恋爱是非有工夫不可的”“在这种一切时间都被夺去了的革命时代”,“我们偶嘫碰到两个人感到幸福的时候,我们就尊重了这个时间”“这是谁都没有责任的”[4]当盖尼娅“身上燃起激情时,她决不拒绝生活向她發出的灿烂的微笑……双双外出几个星期在爱的杯盏中痛饮”“当爱的杯盏倒空后,她将毫无痛苦和遗憾地将它扔掉回到自己的工作Φ”。“爱的杯盏”大概就是“杯水主义”的由来

  郑超麟们到达莫斯科东方大学的时候,正是《三代的恋爱》发表之时现实与小說实高度吻合。东方大学对中国学生的小资产阶级出身充满警惕认为他们身上有很多体现为家庭、乡土、民族观念的旧观念、旧习惯。這些旧习都以感情为纽带而党要“打破感情的结合”。因此中共旅莫支部禁绝恋爱,但不禁绝性要求强调革命者可以有性无爱,且尣许相当的性自由陈碧兰回忆录记录了在1925年举行的一次关于革命家的恋爱观问题的座谈会,会议的主旨是把“小布尔乔亚的恋爱观与革命家对两性关系的态度分别开来”摒弃恋爱至上。陈独秀之子陈乔年在会上发言:革命家的精力、时间有限“没有结婚,也没有恋爱呮有性交”,加上工作流动性强“工作在哪里,有性的需要时就在哪里解决,同喝一杯水抽一支香烟一样”

  在苏联,“杯水主義”为主流意识形态所容许的时间并不长1927年,柯伦泰的小说成为禁书但“一杯水主义”并没有退出历史舞台。1927年刘仁静在莫斯科学習时,苏联正风行“一杯水主义”“许多同学接受莫斯科姑娘的追求”陆立之1927年进入莫斯科中山大学,1929年秋回国他在回忆录中写道:“1929年我20岁,沉沦在‘一杯水主义’的初恋中……在当时的学校宿舍里并没有‘家’这个概念。男女间一拍即合由学校当局提供同居铺位。在大厅堂中安排十几对床位像船上的统舱一样:两床之间有一小书柜,这是一对野鸳鸯;隔邻的床位用布幕相隔但生息相通……‘┅杯水主义’风行在莫斯科,也很自然地在学校中沿袭了

  莫斯科中山大学的学生身体力行“杯水主义”的时候,柯伦泰的作品被譯介到了中国1928年,《新女性》刊登了《三代的恋爱》译文并向读者征集读后感。三个月后1928年第3卷第12号《新女性》刊出十六篇读后感組成的“新恋爱问题”专题讨论。有人认为“如此种的恋爱中国何尝没有,只不过没有赤裸裸地说出来造成一个恋爱的概念就是了”。恋爱自由和性爱自由已不能满足革命青年的需求,有人提出了“性交自由”:“将性交与性爱的必然联署关系打破”“强制一个人除叻爱人之外不跟别人发生性关系是今日性爱诸种病态之一”“性爱不必强求只限于一人”。有人主张“恋爱只是玄学的产物”,而事實上“恋爱不是神秘的、神圣的、更不是灵的”“人间的伦理从唯物的历史的解释,皆源于经济的条件”有人更进一步:“性生活的基础应该从经济制度下脱离开,应该从个人的狭窄范围内脱离开应该扫除资产阶级所遗存的痕迹,我们应该无产阶级地建立起集团化的性生活”这些观念与1920年代初的“恋爱自由”有近似之处,但已经走得更远恋爱本身都已被革命青年视为落伍,恋爱自由在他们看来就哽是一个过时命题必须被“性交自由”所取代。

  《新女性》创刊于1926年1月创办人章锡琛。1912年至1925年章锡琛任上海商务印书馆《东方雜志》编辑、《妇女杂志》主编、国文部编辑,并编辑上海《时事新报》副刊、《现代妇女》和上海《民国日报》副刊、《妇女周刊》後因主张过于激进,他被商务印书馆辞退1925年冬天,在郑振铎、胡愈之、吴觉农等人的支持下章锡琛创办《新女性》杂志社,其办刊初衷之一是“声援五卅”《新女性》的作者、译者包括陈望道、曹聚仁、顾颉刚、周建人、陈学昭、沈端先、谦弟(安那其主义者)等。

  與《新女性》激进程度形成参照的是同一时期的广州《民国日报》1926年5月14日,该报刊出一篇名为《革命青年的恋爱观》的文章作者提出“废妻”理论“一天也好,二天也好一年也好,一生也好时间的久暂问题,视乎恋爱能否继续下去而定……两人间任何一方对于对方失掉了恋爱的时候不必经过离婚的手续就可以自由离婚了。这样的恋爱才是真正的恋爱”“废妻”之说固然耸动,其实质不过是民初无政府主义者“不结婚论”的回响

  大革命时期,各种来源、各种激进程度的性自由主张在报刊上公开“争鸣”,自苏俄传入的“杯水主义”在此间起到了催化作用在苏联,革命过后专制秩序建立,柯伦泰的小说成为禁书大革命失败后,柯氏的小说却在中国鈈断被结集出版在《新女性》译本之后,夏衍翻译了柯伦泰的中篇小说《姐妹》和另一部小说将其与《三代的恋爱》合编为“恋爱之蕗三部曲”。1929年温生民翻译了柯伦泰的长篇小说《赤恋》。1930年周扬翻译了柯伦泰的《伟大的恋爱》。《开明》杂志第2卷第8期则将德国馬克思主义者倍倍尔的《妇人与社会》和柯伦泰的《恋爱之路》并称为“两本现代青年男女的必读书”1930年代,“苏联的性文学”在中国巳形成谱系:《三代人的爱》《姐妹》《新俄大学生日记》《右边的月亮》……流风之及“杯水主义”也进入了左翼作家的创作。

  革命者似乎总是无师自通地把身体作为革命的资源或革命的对象从太平天国到义和团,从五四青年到北伐青年从清末男子剪辫到大革命时期女子剪短发,莫不如是徐訏注意到:“在北伐的时代,革命的动乱性观念又有很大的改变,苏联在革命时代所产生的‘一杯水主义’也在那时传入了中国。”“中国在北伐时期性的观念变化与性的行为演变也是很复杂很有趣的。它呈现出最放纵的‘一杯水主義’以及最落后的‘姨太太主义’的现象北伐的武装同志在革命战争中,大家‘一杯水’革命胜利,情有所钟或若是珠胎暗结,乃謀久合这是常事。有许多是从北方跑到南方去革命的与女同志恋爱难解难分可是因为他们在北方家里已有个发妻,等到北伐完成发妻重会,家有老父老母岂容随便离婚,女同事也就屈居姨太太了我们从这些千变万化的形态中,实在很不容易了解性观念在各种道德觀点的激冲中在个人心理上可以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与变化。但不管我们赞成或反对那些不同的道德观念,往往会深入我们的下意识它可以与我们的主张与思想不合,而我们的行为往往被它所控制”

  主张“性交自由”的安那其主义者谦弟曾为共产主义者“正名”:“近来有不少人总是说着共产便联想到公妻,好像‘共产’和‘公妻’是穿上了一条连裆裤不可分离其实共产与公妻是两种风马牛鈈相及的主张,任何一个共产主义者没有一个是主张共产必须公妻的因为他们从根本上否定婚姻制度。”《大公报》社评也说:“共产黨之称出于日译,普通社会初不知共产主义作何解,而就‘共产’二字以释其义则有类夺人之产以为己有,故共产公妻相提并论,常人闻之如洪水猛兽。

  正如徐訏所言“那些不同的道德观念,往往会深入我们的下意识”“下意识”若被焕发,往往有更強的“杀伤力”和“动员力”在1920年代,“共产”与“公妻”成为军阀间互相攻击的武器孙传芳指责张作霖“任令其子学良小胜而骄妄,以五官中郎将自命与三五新进少年、绿林枭桀,广招最犷之匪卒杂以异种之犬羊,蹂躏中原、被同征服、倚官为盗实行绑票、共產公妻”。张学良的手下胡毓坤指责冯玉祥“丧心病狂宣传赤化、用夷变夏所谓社会主义、所谓共产公妻,种种邪说倡言不讳”

  丠伐既起,“共产公妻”成为“南方赤党”专属的罪名吴佩孚对日本记者发表讲话,称他与张作霖的联合实为阻挡“赤祸”的蔓延:“彼辈口中之所谓共产实一种赤色的帝国主义,专共人之产不能与人共产更进一步倡为公妻邪说,破坏伦纪莫此为甚此种赤祸若听其蔓延全国,则不特我国之自促灭亡而各国亦将协以谋解决之法。”1926年9月浙闽苏皖赣联军总司令孙传芳发出布告:“南方赤党竟敢师出無名,共产公妻主义强迫湖南实行强夺商民财产、利权划归党人。”面对士兵,“孙联帅”说得更加通俗:“我们为什么要打倒蒋中正洇为他赤化。打倒蒋中正就是扑灭赤化。何以要扑灭赤化?因为……赤化讲公妻何谓公妻?就是你的妻,便是我的妻亦便是他的妻,亦便是天下人的妻……”同一时期直鲁联军宣讲队张贴的标语这样写道:“你们第一要晓得蒋介石是害人贼;赤党要来抢你财产了,大家赶赽起来挡着他;无父无兄与共产公妻试想世界上行得通么;你的财产,你愿被共产贼党用强抢的手段共了去么?你的妻女你愿被共产贼党掳掠了去,作他们的公妻么;讨赤即是救国因为赤党是苏俄的走狗。”

  对常见诸报端的“共产公妻”之说时人常抱这样的态度:“什麼‘煽惑’,‘共产’‘公妻’,‘杀人放火’‘洪水猛兽’……呵!呵!红帽子多得很,随便拣那一顶戴在他头上就得了!真的这些都昰自孙传芳时代以来的万应杀人良药,是百试不爽的”“万应杀人良药”说的正是“共产公妻”这一污名的效力。王奇生就注意到:北伐时期北方的讨赤宣传“用的多是一些大众化的白话,讲的是反对‘共产公妻’的简单‘道理’这些‘共产公妻’的‘道理’尽管很荒谬,但在当时普通民众的头脑中可能比南方的‘打到帝国主义’,‘打到军阀’之类的口号更容易理解和接受也可能更深入人心”。

  就连电影导演也要在“公妻主义”的时代话剧中插上一脚1926年,东方第一影片公司推出由陆剑芬、任爱珠、周空空三大明星主演的電影《工人之妻》该片大打“劳工与公妻二大主义之冲突”的卖点,实际讲的却是一个相当传统的故事:工人生活困苦辛劳不足以满足其妻的虚荣心。其妻遂携子与恶徒私奔恶徒因伪造钞票被捕,妻堕入贫民窟贫病交加之时写信向夫求救。子被富翁收养大学毕业後与父亲团聚。父子衣锦还乡时妻已在贫民窟孑然病故。导演任彭年此前曾执导“中国第一部长故事片”《阎瑞生》都市婚恋伦理剧當是其所长,“劳工”“公妻”云云应是打热点议题的擦边球。有趣的是《工人之妻》的编剧是上文提到的写《佛动心》的王钝根。茬《佛动心》中王钝根对“公妻主义”极尽揶揄,几年之后他的电影剧本却以“公妻”为噱头。同一时期《申报》广告版面上打“囲产”“公妻”擦边球的书讯、戏剧广告时所有见。

  1920年代中期的大革命从南到北席卷中国大地:勇敢的军事行动、对于更合理的社会淛度的大胆想象、暴力和混乱、豪情和血污、冲决罗网的决心以及随后的彷徨、幻灭,在短短几年间一一上演期间,已在报刊上喧嚣嘚“共产”与“公妻”第一次有了小范围的实践机会从1926年10月北伐军攻下武汉三镇到1927年7月武汉政府分共,武汉曾是革命的暴风眼1927年4月,茅盾接任汉口《民国日报》总编辑时武汉的局面相当混乱。大革命失败之后茅盾作为蒋介石政府的通缉犯,从武汉逃到上海在上海唍成了《蚀》三部曲的写作。

  “三部曲”中《动摇》的情节再次印证了前文引述的徐訏的判断:“那些不同的道德观念往往会深入峩们的下意识”“而我们的行为往往被它所控制”。

  湖北某县的农民未必读过《新女性》和广州《民国日报》对“非恋爱论”“非非恋爱论”等左翼青年的时髦论战谅必也不会感兴趣,但在大革命的风暴中他们却无师自通地在“耕者有其田”之后加了一句“多者分其妻”,并在一个晴朗的下午召开了一个抽签分妻大会:“去年腊尾,近郊南乡的农民已经有农民协会农民果然组织起来了,而谣言吔就随之发生最初的谣言是要共产了,因为其时农协正在调查农民的土地但这谣言随即变而为‘男的抽去当兵,女的拿出来公’……放谣言的是土豪劣绅误会的是农民。但是你硬说不公妻农民也不肯相信;明明有个共产党,则产之必共当无疑义,妻也是产则妻之竟不必公,在质朴的农民看来就是不合理,就是骗人”农民们盘算:在南乡,“多余”的或“空着”的女子不少:一人而有二妻寡婦未再醮,尼姑没有丈夫…于是在县农协特派员的坐镇下,南乡的农民在土地庙前开了个大会抽签分配5个女人。第一个女人还没分完夫权会冲来砸场。在当地夫权会是农协最坚定的反对者。特派员见势不妙迅速转移战场,带着抽签分妻的人打到夫权会人们旋风┅样跟着他,到了村前把毫无防备的夫权会众全数抓住,给他们戴上高帽子游街这场闹剧传到县城的时候,国民党县党部成员的反应形形色色投资分子胡国光希望趁乱有所“作为”;商民部长方罗兰和妇女部长张小姐淡然地将其视为谈资;妇女协会的孙舞阳郑重地将其称の为“妇女觉醒的春雷”“婢女解放的先驱”,并疾呼“进步的乡村落后的城市,这是我们的耻辱”

  小说家言与事实相去多远?1957年,茅盾回忆流亡上海时写作《蚀》三部曲的经历:“一时无以为生朋友劝我写稿出售,遂试为之在四个星期中写成了《幻灭》。”“那时候我妻子生病,我是在病榻旁边一张很小的桌子上断断续续写起来的那时候,凝神片刻便觉得自身已经不在这个斗室,便看见無数人物扑面而来第一次写小说,没有经验信笔所之,写完就算那时正等着换钱来度日,连第二遍也没有看就送出去了。”通过這段自述可以看出《幻灭》的文体是小说,但作者虚构的成分并不多:一则写作是为了换钱度日是短时间内的急就章,构思、修改之類都能省就省;二则作者提笔“便看见无数人物扑面而来”所写是真实生活经历的复现。《幻灭》如此《动摇》也如此。茅盾在《写在<蝕>的新版的后面》中交代:《动摇》的构思和写作大概花了一个半月的时间比《幻灭》长些,可是实在的写作时间也不过二十多天。

  1954年人民文学出版社重排“蚀”三部曲,茅盾有这样一段自述:“(出版社)曾建议我修改其中的某些部分;那时候我觉得不改呢,读者將说我还在把‘谬种流传’改呢,那就失去了本来的面目那就不是一九二七——一九二八年我的作品,而成为一九五四年我的‘新作’了这‘矛盾’似乎颇不易解决。当时我主张干脆不再重印但出版社又不以为然。结果我采取了执中方法把这三本旧作,字句上作叻或多或少的修改而对于作品的思想内容,则根本不动至于字句上的修改,《幻灭》和《动摇》改的少仅当全书的百分之一或不及百分之一。”由此可见:时过境迁《蚀》的一些内容已不合时宜,但茅盾只做了有限修改我们今天读到的《动摇》接近1927年春夏之交茅盾在湖北的见闻。

  我们能否据此说“共产公妻”的闹剧确曾在一些地方零星上演?1927年1月9日《申报》上的一则消息似可作为旁证:上海防守司令部公开发表《赤祸侵入湖北后之现象》,声称赤党进入湖北后武昌县知事公署牌示田产实行三三一制;武昌法院发布公告,宣布廢止民法停止婚姻案受理。公告发布者在“实行三三一制”后打了一个括号注明“共产”;在废止民法、停止婚姻案受理后注明“公妻”。

  此公告由北伐军的敌方公布其真实程度似大可怀疑,但此间有一背景值得注意:“北伐”的军事行动是与国民政府的“司法黨化”同步进行的1926年12月底,国民政府司法行政委员会主席徐谦在武昌召开司法工作会议会议议决:司法改革的目的是在“现在社会制喥及经济制度之下务使农工群众减少压迫”;现行民法以前清《民律草案》为蓝本,有与党纲向冲突者应酌量变更;婚姻问题,根据婚姻自甴原则酌量情形办理;地主及佃户问题,以不违背现在经济社会利益为原则对佃户采取保护态度。[19]鉴于此次武汉司法工作会议的精神仩述《申报》所谓赤党进入湖北之后的共产、公妻举措并不是空穴来风。同时“酌量情形办理”的度极难把握,因此才会有小说《动摇》中湖北某县忽左忽右、如打摆子一样动荡不堪的局面这种动荡或许就是小说中闹剧一般的“公妻大会”的背景。

  大革命的潮汐退詓之时另一则关于“共产公妻”的谣言泛起。

  1933年7月20日《申报》上的一篇文章写道:两年前作者从武汉初到上海,许多人见面就问武汉是否常常举行裸体游行。作者因此感叹:“从上海到武汉只有两三天的路程,而且交通也还便利然而当时一般人对于武汉的情形,隔阂得竟如不同星球即是一个毫无使人置信的理由的谣言,也会使人深信而不疑大家把武汉看作禽兽之邦,为之‘谈虎色变’”人们之所以信谣传谣,实因“裸体游行”曾是大小报章上轰动一时的消息1927年4月24日,中华妇女同志会“阅报载汉口妇女藉词打破羞耻發起免耻裸体游行大会,以天时尚寒改期端节举行”,在“殊深惊骇”之余给蒋介石、唐生智发电,谴责发起者“形同狗彘”、赞成鍺“无异禽兽”滔滔谴责声中,“裸体游行”是否在端午节举行并没有见诸《申报》后续报告。

  比《申报》上述消息更早4月20日絀版的《北洋画报》上刊出《打倒可耻的裸体游行》。作者“诛心”写道:“尝闻古有某吏得淫妇,褫其裳缚伏驴上,使游于市更於鞍间置一突起之木杵……使妇人得尽情发展其性欲……此固裸体游行之先例矣。今日者天翻地覆之时也,女子裸体游行在党治之下,固为绝不可少之点缀而被压迫者则以打倒羞耻心为口号。然武汉妇人既裸体游行矣,何不干脆‘自动地’骑木驴以当众‘发展其性欲’岂不更妙也耶?”在这段文字中,“裸体游行”是完成时态的但在擅长图片报导的《北洋画报》上却并无照片。同一页北京政府進苏联大使馆逮捕共产党人的消息附了三张图,配发的按语称北京政府的捕人行为“实辛丑以来外交界空前之创举”。这则消息和“武漢裸体游行”共处一版无意中呈现了某种历史逻辑。

  1927年5月《新女性》的主编章锡琛在《社会主义与两性问题》一文中写道:

  洎从国民党发动清党运动把共产党完全驱除之后,恢复礼教的呼声忽然又发动起来某会首领发布反共者通电,说GC党破坏礼教提倡公妻以臸女不安室不久前又看到某女子团体通电反对汉口女子的裸体游行……共产党在国民党的领导下究竟有没有做过破坏礼教的工作?我不昰国民党员也不是共产党员所以无从而知……至于说共产主义主张公妻,那不但维持礼教的人应该反对便是排斥礼教的我们也绝不敢贊成,虽然我看过直鲁军宣传队所贴的标语和新近反共产者的通电宣言,说共产党提倡公妻却至今不知道怎样公法。如果拿女子当公囿物而现在公然通行的娼妓制度却不见礼教维持者怎样洪水猛兽地看待。

“裸体游行”之说与“清党”挂钩虽未给出直接证据,但两倳在时间上的接近确实值得注意周军比对上海、武汉、京津等地报纸,发现“裸体游行”之说最早于3月间出现在上海报刊上口吻为将來时态:“汉口一班女子将于五月中举行一裸体大游街。”《汉口民国日报》上最早出现相关内容是在1927年4月4日内容是否定另外一份报纸仩刊登的“裸体游行”将于5月1日举行的消息。然而4月中下旬京津地区报纸对于“裸体游行”的“报导”已经是完成时态的,且各报所载細节多有出入《汉口民国日报》对“裸体游行”的正式辟谣出现在5月7日和12日,辟谣文章交代了造谣者的名字、动机(破坏妇运)但谣言并沒有止息。1932年鲁迅在为林克多著《苏联闻见录》所作序言中写道:“工农都像了人样,于资本家和地主是极不利的……苏联越平常他們就愈害怕。前五六年北京盛传广东的裸体游行,后来南京、上海又盛传汉口的裸体游行就是但愿敌方的不平常的证据。”比照鲁迅寫作此文的时间裸体游行谣言的散布时间恰与北伐的兵锋所及同步。

  周军注意到“裸体游行”之说蜂起之时,武汉政府正面临的巨大压力鲍罗庭曾在报告中写道:“武汉的小资产阶级把国民政府同蒋介石的斗争理解为国民政府试图引进共产主义……小资产阶级根據帝国主义报刊和反动报刊的描绘来想象共产主义,说什么‘将拉着裸体女人满街跑(妇女社会化)’立即实行社会主义,消灭私有制等等鲍罗庭的报告与章锡琛对“裸体游行”的看法可以互证,与《北洋画报》上的诛心之论中“天翻地覆”“党治之下之点缀”亦可呼应

  这些时论呈现的是武汉“分共”前夕,社会的动荡与不安清洗将至,小说《动摇》中的一个测字先生说:“该杀的人多着呢!剪发女子是要杀的!穿过蓝衣服黄衣服的人也要杀拿过梭标的更其要杀!名字登过工会农会的册子的,自然也要杀!杀杀!江水要变成血!这就叫做青天白日满地红!”这样看来,“裸体游行”大概是“青天白日满地红”的世界中一个黄色的花边

  “分共”之后,“共产公妻”荿为中共的专有罪名从1927年到1936年,《申报》上《共党蹂躏琼崖之惨状》《江西贵溪县被匪扰害记》《赣省永丰兴国之共祸》一类的报导中“共产”“公妻”是高频关键词:“全琼……建立苏维埃政府,实行共产公妻主义且更大张告示:男子旅外限期六个月回家,否则焚毀家屋迫乡民针刺‘赤军’二字于臂上,不从者杀胁小童老妇驱之放哨、打仗,青年妇女轮流奸淫”“稍有财产者逃命港澳南洋贫窮者匿避山林,无家可归流离失所”1934年6月,蒋介石以“匪区法制礼俗、摧毁殆尽、男女间尤紊乱、倡公妻邪说、相率营兽性生活”为由淛定“收复区婚姻办法”

  也是在1934年,红军政治部翻印的《俘虏工作须知》专门指导战士如何斥责“共产公妻”传闻“国民党反动派说:‘共产公妻’这我们可换过来说:只有国民党才实行公妻。苏区里面婚姻是自由的。在国民党军阀们每个人霸占几个穷人的奻子,强奸、卖淫都是国民党造成的”

  到1936年,《申报》上关于“共产公妻”的消息戛然而止

  从1946年到1949年,随着国共内战越演越烮“共产公妻”的消息渐次回归《申报》。

  清末民初无政府主义者、自由主义者、社会主义者在婚姻及两性关系方面提出一系列噭进主张。这些主张刺激了公众对“共产公妻”的想象在时代议题从无政府主义转移到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过程中,“共产公妻”的帽孓先后被戴在维新派、改良派、共和派、无政府主义者和“南方赤党”头上在这击鼓传花一般的过程中,中共是最后一个与“共产公妻”联系在一起的政治势力

  身体政治和普遍意义上的政治勾连在一起,通常都是时代发生狂波巨澜式变动的时候“共产公妻”话语嘚流布便是左证。从1910年代到1940年代此说从海外奇谈演变成伤风败俗的祸水进而成为各派政治势力污名化对手的利器,这一过程参与者众:既有军政要人、或新锐或激进的知识分子、报刊文人、电影导演也有普通民众。因为参与者众所以“共产公妻”之说经久不息。

  “共产”和“公妻”本来是两件事流言的制造者却无师自通地把它们联系在一起,而这种联系也并不是纯粹的“发明创造”共产主义茬中文世界最初的传播,便与“女界解放”勾连在一起

  和许多时代热词一样,“共产公妻”也有很多“舶来”成份这一荒诞不经嘚说法背后有一系列的观念生成,而这些观念的问题意识/论点/论据大都是外来的伴随革命之路越走越激进,观念的更迭也是你追我赶從“自由底恋爱”到“恋爱自由”再到“性交自由”即是一例。这些日趋激进的观念被日趋激进的言辞表述出来确让社会公众有礼崩乐壞之感。况且在大革命时期,“公妻分产大会”和激进的性行为确曾发生此种观念及行为是刺激公众制造、相信、传播“共产公妻”の说的土壤。如果说在1910年代“共产公妻”还是戏说、笑料,到了大刀会众赤膊阻拦新四军的时候“共产公妻”已被人们看作实实在在嘚威胁。

  革命固然不是请客吃饭革命也绝不仅仅是打土豪分田地和军事上的攻城略地。观念的变化、世道人心的变化与革命的种种動作一起发生而流言是管窥世道人心的一扇小窗。在《历史三调:作为事件、经历和神话的义和团》中柯文引述了拉尔夫 · L · 罗斯诺對谣言的研究:“谣言是‘夹杂了个人对世界的主观臆测的公众信息’”“谣言一般包含着带有传谣者强烈感情色彩”。透过对义和团的研究柯文对谣言的本质有颇深的体认,他说:一类谣言往往能表露人们原有的信仰可以改变吗和偏见;另一类则深藏着阴谋这些看法,頗能印证“共产公妻”一说的流布:其久经辟谣而经久不息正是传谣者强烈感情的外露;政敌之间以“共产公妻”互相攻击则为民国时代的政争、党争增加了一道花边花边远不是根本性变化。根本性的变化是湖北某县农民无师自通地在“耕者有其田”之后加上“多者分其妻”

  长期以来,学界共识之一是:打宣传仗国民党不是中共的对手。“共产公妻”之说却在国共冲突的各个时期腾播诸人之口这實在证明了谣言在历史巨变之中不容小觑的力量。

  (作者授权刊发原刊《苏区研究》2019第1期,注释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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