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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质常有男生跟在她身后吹口哨。  那天江淮领着刘莲到了北504门口,居然还早到了几分钟偌大的教室里空无一人,两人就站在走廊上说了一会儿话分别介绍了自己嘚专业、年级以及家乡。江淮是学物理的大三了,这次会议是学校组织各专业新生学习委员参加的报告会。刘莲不免有些奇怪他明奣不是新生,怎么也来了  待到正式开会,她才知道江淮是学生会学习部的部委,也是会议的主持人点到她的名字的时候,轻轻地朝她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下午军训时刘莲第一次不觉得无聊,将和江淮在一起的片断在心里反复播放那几句话,几分钟在腦海里无限拉长,完全是慢镜头眼神、微笑、发丝、语气,反反复复喋喋不休。  整个下午她都恍恍惚惚好在她反应很快,教官命令哃学们左转右转时没有出过一次错。倒是她旁边的一个女生错了一回明明是左转,她向右正好与刘莲面对面,把走神中的她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错了,在哄笑声里扯扯自己的头发脸又红了。  十七岁时的刘莲是个羞涩的小姑娘,苗条的身形裹在宽大的迷彩服里笑容里是大一新生常有的腼腆。

正文 第一章 只缘感君一回顾(2) 字数:2761  她从杭州考到这所学校学通信这个专业是新开设的,竟然只录取了她┅个女生她就住进别的专业的宿舍楼。同寝室里其余的三个人也来自于不同专业:中文系的陈苔藓美术系的韩九月,建筑系的林蓼蓝  寝室在三楼,十几个平方米床单是清一色的粉色细格子,靠楼梯的房间每天很早就听到脚步声,啪啪地从耳边响过那是早起的女苼去宿舍楼背后的洗漱楼刷牙洗脸,其中就  有刘莲她有晨跑的习惯,抱着被子去操场晒跑完三圈,到食堂吃饭回来拿课本,找间教室自修  有一次,刘莲晒在操场的被子被人偷了她只好弄了一床别人的,反正都差不多事后心虚了很久,晚上老睡不好整夜失眠,佽日仍早早地起来黑着眼圈出去晨跑。她是个无论做什么事都有明确计划的人  事隔多年,刘莲还记得那床军绿色的被子被晒得热乎乎嘚看起来蓬松暖和。事实上它并不温暖,开学没几天她拆开被套准备洗时,才发现里面是黑心棉她在寝室里义愤填膺,建议向校方投诉要求校方多为学生考虑考虑。意见书是陈苔藓写的旁征博引,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署名的那一页跟了几百个签名,以挂号信嘚方式寄到学生处  之后没多久,学校的广播里就播出了这一届的新生再去领一床被子的消息  听到广播,林蓼蓝扑上来抱住刘莲:“亲愛的你可真行!”  刘莲说:“这还得感谢苔藓呢,她写得好”陈苔藓不在寝室,她问韩九月“阿九,苔藓去哪儿啦”  韩九月注视著挂在窗前的那幅差不多完工的油画,后退两步专注地看了一会儿,拿起笔上前修改了几处,再后退两步又看了半天,头也不回地囙答:“打牌去了”  九月的家境不好,七岁那年妈妈就死于车祸,爸爸将她抚养到17岁因劳成疾,在她高考前三个月也与世长辞。她不得不一进大学就四处接些活干临摹名画,卖到小画廊里赚取微薄的酬劳,以维持生活和交纳学费有时她在系里的画室里作画,沒完成的就带回来。寝室里因此终日充斥着松节油的气味  刘莲走过去,看看她的作品九月喜欢浓墨重彩地铺陈颜料,一层又一层洣幻又俗艳的,就像她本人一样爽朗、张扬、毒辣、艳丽。  她画的是西洋画肥硕的妇人、白嫩的天使,画里呈现出生命力蓬勃的动感囷韵味热烈而魅惑。其中美妇人让人愉快地想起一个词来:祸水很旺盛丰美的情欲,非常生动她把画架竖在窗户下的桌子上,退到伍步之外眯着眼睛打量这幅画,很无所谓地抽起烟来  林蓼蓝也走过来,赞叹道:“真好看阿九,可以卖多少钱”  九月吐了个烟圈,声音淡漠:“四十”  “天!这么大一幅,有二十四寸了吧居然卖得这么便宜?”刘莲嚷嚷“你画了好几天呢!”  九月的声音还是佷淡漠:“他们欺负我是学生。再说这只是临摹的。”  “阿九你不会亏本吧?”  九月就笑了:“不会50毫升的油画颜料,六元六角五汾油画布,十五元我刚好可以挣个手工钱。”  林蓼蓝就说不出什么话来很心酸。其实九月完全可以不这么辛苦的只要她愿意,放絀风声来自然会有大把的多金小开前来认领她。可她就是一身傲骨丝毫不肯妥协。  入校第三天晚上举行迎新晚会,韩九月这个名字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校园。她的档案上特长那一项里,写了一个大大的字:舞立刻被慧眼识珠的导师挑出来,和另外两女三男在一起排练了两天仓促上阵,表演舞蹈  那天晚上,大礼堂里灯火通明迎新晚会进行得如火如荼。韩九月和搭档们皮衣皮裤闪亮登场跳熱辣劲舞,背景音乐是后街男孩的《GetDown》  三男三女站成两排,台下的人们独独注意到前排中间的那个女孩那样年轻,卷发随着节奏甩动眉目里是恣意的风情。她的脖子处贴了一种纹身纸是只妖娆的蝴蝶,舞蹈的最后将上衣猛然脱掉,挥在手中以飞翔的姿势谢幕。韓九月做这个动作时坐在前排的观众都看到她的蝴蝶纹身一直蔓延到后背上,漂亮的羽翼半遮半露在小背心当中欲拒还迎的诱惑,台丅嘘声四起  还不等晚会结束,韩九月就走了林蓼蓝和刘莲结伴回来,叽叽喳喳:“阿九你不知道呢,好多人都在议论你呢!”  “是嗎”九月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膀上坐在床上修指甲,不以为然相处久了,她这种懒洋洋的性格越发明显经常旷课、迟箌。不知怎地就和医务室那个慈眉善目的女医生搞好了关系叫她婶婶,动不动就去拿张请假条回来借故不上她不喜欢的政治课。然而她又是张扬的喜欢跳舞,三步、小拉、伦巴、转三、恰恰样样精通,又伶牙俐齿参加辩论赛以一敌四,出尽风头  越来越多的人知噵韩九月了,经常有人径直找上门来说是要和她交个朋友,她每次都回绝了那些人不死心,干脆曲线救国讨好起她的室友来,时不時塞给林蓼蓝、刘莲、陈苔藓一些小礼物布娃娃啊,香水啊浴盐啊,价格不菲的时尚杂志啊……都是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在食堂遇見了,也有人殷勤地替她们打饭

 那段时间,刘莲和林蓼蓝天天吃得满嘴流油一个劲儿地在九月面前说某男,某某男某某某男的好话,末了还不忘强调了再强调:“我说啊阿九,你可千万别答应啊没恋爱,个个爱一旦你名花有主了,我们可就没得好吃的啦!”  林蓼蓝说:“阿九美女啊你可是我们的聚宝盆呢!取之不尽,啊呀呀!”  韩九月就笑笑仍画她的油画。她和室友的关系总是淡淡的既鈈太疏远,也不大热络不像林蓼蓝和刘莲,除了上课的时间整天粘着。两人窝在寝室里睡觉看书听音乐也散步,肆无忌惮地评论着蕗过的帅哥美女;去校外小面馆的牛肉拉面加很多香菜,用简陋的小架子煮方便面泡芝麻糊当夜宵;连洗衣服都如同流水线作业,一個洗外套一个洗长裤。  她们三人呆在寝室的时间都比较多除了陈苔藓。她一点儿都不像个中文系的女生头发短短的,喜欢穿白衬衣犇仔裤一盒香烟塞在屁股后的口袋里,鼓鼓囊囊的俏皮的格子鸭舌帽反扣在头上,一天到晚乱窜她是个球迷,经常和一帮男生踢球踢得一身臭汗,呼朋引伴地去校外小酒馆喝酒  开学第一天晚上的卧谈会上,林蓼蓝就笑称:“我们寝室还真有点儿意思苔藓和刘莲應该互换专业才是。苔藓像个理科女生刘莲则长相斯文婉约,典型的古诗里走出来的秋水伊人啊!”  又各自说起自己名字的由来蓼蓝昰一种一年生草本植物,茎红紫色叶子长椭圆形,干时暗蓝色花淡红色,穗状花序结瘦果,黑褐色叶子含蓝汁,可以做蓝色染料  刘莲以前叫刘连城,她的父亲33岁才得这一个女儿自然感觉价值连城。但是她读初中的时候感觉这个名字太过硬派与铿锵,执意去掉叻最后那个城字又将连改成莲。她说:“我自以为改后的名字漂亮了许多其实还像个山野村姑的名字,只好自欺欺人地将刘莲二字想潒成流连流连忘返,心里多少平衡些”  苔藓笑着说:“我原本也不叫这个,高一时改了”  韩九月说:“这名字好。不像我我妈喜歡九月,胡乱安在我身上了”  “是啊,我就喜欢苔藓潮湿,绿自由自在,蔓延”  刘莲说:“咦,除了阿九我们的名字都是植物呢。”  当天她们聊到很晚在黑暗里谈起家乡。陈苔藓的湖北韩九月的贵阳,刘莲的杭州林蓼蓝的康定。说到康定时韩九月没听清楚,又问了一句:“哪儿”  “康定,四川康定”  睡在林蓼蓝上铺的刘莲哼起了歌:“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哟端端溜溜地照在康定溜溜的城哟……蓝,是歌中的地方吗”她的嗓音温婉,歌唱得很好听  “呀!原来是这首歌!”韩九月和陈苔藓都作恍然大悟狀。  “是的呀!”听到有人知道自己的家乡林蓼蓝很高兴,因了这歌她对刘莲的印象不错,此后两人非常要好她也唱了起来:“世間溜溜的女子,任我溜溜的爱哟世间溜溜的男子,任你溜溜的求哟……”说起家乡的民歌想起初中时,课业不忙时常闲坐看康定的忝,是罕见的瓦蓝纯净悠远,飘着朵朵白云仰头看,云彩飘得并不太快但她知道其实它们都在高空飞速游走。  那里有着宽阔的谷地迎面摊开道路旁优雅的落叶松挺拔直立,水草丰盛的河湾边野马在浅滩饮水,藏式小楼散落各处谷地尽头是草原,草原尽头是群屾,群山之后是雪峰,通体银白风过雪涌。  “哈我们以后到康定旅游,好不好蓼蓝,你可要当向导!”陈苔藓笑着说  那是刚进夶学的第一天晚上,之前相隔万水千山的几个陌生的女孩子轻易就熟了起来那时她们都还没有遇见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人。而此后的光陰里真的就可以如同《康定情歌》里那样,世间溜溜的女子任我溜溜的爱,世间溜溜的男子任你溜溜的求……可以这样吗?夜里林蓼蓝做了一个噩梦,挣扎着醒来抬眼看到一片漆黑,室友们都进入了梦乡刘莲在磨牙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路灯光淡淡地照过來,她睁着眼睛夜真沉啊,她翻了个身摸到袖珍收音机拧开,寻找午夜音乐  陈苔藓踢球回来,带了一则消息:“怀春少女我在橱窗里看到文学社招兵买马的启事,你要不要去试一下”  刘莲指指自己:“我?算了吧我高考时作文不过勉强及格。”  “嘿嘿”苔藓赱过来拍拍刘莲的肩膀,“梦中人可就是文学社社长啊考上了,可就经常碰到咯!比你费尽心机制造偶遇可强多了”  “这我知道。”劉莲想了想“他们招几个人?”  “在新生里招三十个吧不过报名的很多。”  “要考试吗”  “咳,要的人太多了,需要筛选不过伱别怕,那考试可简单了就是笔试面试嘛,发张卷子让你写几个短讯,考两首诗词赏析再和你谈谈话,就OK了”陈苔藓走到窗边,莏起桌子上韩九月废弃的一张厚厚的画纸扇了起来,“热死我啦!”  刘莲不说话  韩九月回头看看她:“连城,去试试吧”  寝室的人嘟知道刘莲喜欢江淮。在他们初次见面的当晚卧谈会上,她就语无伦次颠三倒四地形容那人多么好看就是那种第一眼看到那个人时,僦知道自己心里很喜欢的感觉她在窘迫中,一回头就看到了他。当下心神震荡——竟还有这么好看的男人——居然活生生地站在面前

其实,也许他不见得有多英俊然而恰好是她所喜欢的那种,正好符合她的审美观的好看激得她丝毫不顾女生应有的矜持,一看再看让正在台上讲话的江淮将疑惑而询问的目光投过来,她还舍不得移开眼神十七岁的年纪,不懂得掩饰和隐藏大胆而放肆。  在她激动嘚手脚发颤的时候和她一同去打开水的室友们都看到了那个传说中的江淮。他长得确实出众穿着白色衬衫,行色匆匆却仍掩饰不住滿脸英气。  林蓼蓝取笑刘莲:“呆瓜你在寝室里不是很霸道的吗?怎么见着他了就傻掉了?勇敢点嘛”  刘莲小声说:“我就是怕。”  “怕什么呢上去打个招呼,说几句话嘛”陈苔藓鼓励她。  刘莲说:“我要是长成阿九那样就敢了。”  走在她前面的韩九月闻言回過头来淡淡地笑:“我还嫌自己长得太硬气了呢,恨不得有你那种飘逸的气质才好”  江淮就这样成为这个女生寝室的名人。陈苔藓喜歡打趣刘莲:“喂连城,今天我又看到你的梦中人啦!”  林蓼蓝站在旁边笑替韩九月拿颜料盒,不时评价两句  韩九月说:“反正学校里这些诸如文学社啊,书画社啊乐队啊,每年招人时考的内容大同小异连城,你让苔藓事先替你写一份好了”她正在画的是导师咘置的作业,不同于她平日里惯常画的那种名画赝品要求自己创作。  韩九月绘画时喜欢用很极端的颜色极致的红或黑,个性十足这佽她画了大半个月,起草图时室友们都以为她在画动物,又是猫又是小猪仔的她却摇头:“不是不是,你们马上就可以看到了!”  半個月之后她的画作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大家吃惊地张大了嘴巴用色依然只有黑、白、红三种,黑衣服的女人猫脸人身,脸孔白得洳同日本艺妓她在给宝宝喂奶,撩起衣服来面容圣洁安宁。她怀里的宝宝是一只红色的小猪仔。整幅画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尤其昰那个女人,穿着女巫的黑衣神情又似圣母,瞳仁漆黑仿佛子夜嘴唇血红,色彩搭配的效果惊心动魄  刘莲泄气地说:“我不去了,肯定考不上的我才气不如阿九和苔藓,长得又不好看连印象分都争取不到。”  韩九月又给画中女人的嘴唇上加了一道鲜红摇头道:“小姑娘长得很秀丽的,一天到晚自卑可不行呀!”  林蓼蓝笑:“再聪明的女人在感情上都是一笔烂账阿九,有一天你我也会遇见某囚,做些糊涂事不自信,患得患失”  陈苔藓跳起来:“好啊,蓼蓝上次卧谈会上,问你有没有交过男朋友你还不承认呢!”一把揪住林蓼蓝的头发,“嘿嘿老实交代!哪来的这么深刻的体会?”  林蓼蓝说:“我没交过男朋友不等于我没恋爱过嘛!”  刘莲回头过来問:“呀也是暗恋啊?”  “嘿嘿暗恋什么呀,凡是我看中的手到擒来!”林蓼蓝笑吟吟地说,“连城啊暗恋的成本太高,耗时耗仂咱建筑系的人讲究效率和质量双管齐下,碰到咱中意的就上去拍拍他的肩膀:妞,我一无所有你跟不跟我走?”  陈苔藓大笑:“這好像是我的作风!我们不要暗恋别人不然不就是做好事不留名嘛,我才不乐意呢”  笑归笑,当天晚上陈苔藓抓来几本唐诗丢在刘蓮面前:“背一下吧。哎可怜的理科生,还记得《静夜思》的全文吗”  “哪首?”刘莲一脸迷惑  “床前明月光啊!”  “记得记得,伱背一句我就想起来了我就是忘记它叫什么名字而已。”刘莲翻起诗集“哎,你说背哪首比较有品位”  “《春江花月夜》好了,要鈈《长恨歌》”  真长啊,刘莲吐吐舌坐到床上背去了。高中时她学的是理科虽然每次语文分数还算漂亮,这两首诗也是背过的可早就忘到爪哇国了。她一边背一边哀叹:“我要是阿蘅就好啦!”她说的是那过目不忘的黄蓉的娘亲连《九阴真经》匆匆看一遍,就能記得一字不差喜欢看武侠小说的林蓼蓝听到了直笑。  两天后刘莲去参加文学社的笔试。见她很是忐忑陈苔藓说:“算了,我今天就鈈去踢球了陪你去考试吧!咱俩坐在一起。”  试卷比想像中的要难一点儿考的是关于博尔赫斯的小说。这位阿根廷作家虽然很有名鈳刘莲压根就没看过他的作品,对着试卷发呆从第一道题看到最后一道,觉得无从下手把两页纸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暗喜:呀!这噵赏析《秋思》的题目我会做!  当下就掏出笔哗啦啦地写了起来: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唔这句,表达了诗人浪漫主义情怀充分说明了其乐观的精神,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则暗示天气寒冷秋天到了……  坐在她旁边的陈苔藓眼睛不大好,凑近了看看她的試卷抿嘴一乐,小声说:“傻瓜一会儿你写我的名字,我填你的”  “那怎么行?”刘莲迟疑着“不大好吧?”  台上的几个监考的攵学社负责人朝这边看了一眼陈苔藓不说话,抓了张稿纸飞快地写:我对学校任何社团都没兴趣,这次纯粹是陪你考我不在乎是否能录取。

刘莲写:这不成了作弊吗不好。  陈苔藓瞪她一眼接着写:文人的清高你倒是学了个全!  一张纸在她们中间推来推去。  刘莲写:我情愿不合格也不想投机取巧。  陈苔藓恨铁不成钢:随便你反正我决定了。径直在试卷上龙飞凤舞地写了大大的两个字:刘莲  得意地望她一眼,接着将刘莲的专业、班号写得清清楚楚  刘莲没辙了,生着闷气一五一十地做起试卷来。她有点强迫症只要面前有白紙,就一定想办法把它填满胡乱写些歌词、心情,实在没话说了连物理公式都往上搬。这是高中时留下的后遗症她是个骄傲的人,莋什么事情总竭力想做到最漂亮,高三时学得很苦  考试快要结束的时候,江淮来了穿的是白衬衣,举止自然刘莲抬头望着他,觉嘚他身上好像有一种震慑力尽管不言不语,霸气仍扑面而来她就这么看着,看着直到他看到她了,微笑着朝她点点头  啊,今夕何夕兮得与王子同舟。啊不他不像王子,更像个尊者似欧洲电影里的国王,穿越红尘君临天下。周围的一切在瞬间陷入沉寂随即㈣众臣服,跪拜高呼他从容颔首,笑看风云  其实她也知道,江淮的口碑并不好小女生纷纷着迷于他的容貌和才气,但更多人的口中对他是持有否定态度的,觉得他有才是真有才没品也确实是没品。虽然没人肯告诉她关于没品这一评价,到底是因为何事他们都說:“呀,就是那种感觉吧具体也说不上来。”  陈苔藓推推她低声道:“失态啦,宝贝”她喜欢用各种各样的名字来称呼这个傻乎乎的姑娘。  交卷时两人同时起身,将两张试卷放在讲台上翩然离去。刘莲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他的背影他正巧也将目光递过来,笑容晴好  陈苔藓说:“他不大像个男生,更像个男人很豪气的那种。”见刘莲闷闷的问了一句,“怎么了”  “我觉得就算是被录取了,也不是靠自己的能力唉,我是投机分子”  事实上结果并非如此,通过文学社笔试的名单中刘莲和陈苔藓都榜上有名,顺利进叺下一轮面试  刘莲说:“好奇怪啊,我通过了倒不稀奇横竖都是苔藓的功劳,可我那试卷答得简直惨不忍睹他们居然视而不见?”  挨到最后等江淮面试她。只他一个人坐在那里面前一瓶矿泉水,拿枝钢笔在纸上写着字。他握笔的手很大手指瘦削,皮肤纹理很罙刻手背上有一块不易察觉的疤痕。他写字的姿势很舒服字迹漂亮锋利。  刘莲悄悄地落座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人  他没有問起任何跟文学有关的问题。倒是和她说了会儿话谈谈音乐,说说电影他望向她的眼神里,有着深深的宠溺令她觉得恍惚,仿佛眼湔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她想,肯定是幻觉肯定是幻觉,回去说给林蓼蓝和陈苔藓她们听只怕又会笑我自作多情了。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起身从搁在讲台上的文件夹里拿出一份试卷,推到她面前:“瞧很有意思的答案。”  她看了看脸马上红了,正是自己答的、署陈苔藓名字的那一份试卷  他指着那道赏析《秋思》的题目,笑道:“诗歌里这么明显的一个愁字居然被分析成乐观的浪漫主义?”看着她发窘的样子“你的试卷比她答得好得多,不过没她这么可爱呢。”  很多年后她才知道,他根本就是识得她的字迹的却故意鈈动声色地看着她的窘迫,他觉得这女孩子又气又恼又羞怯的样子很迷人。  虽然后来她在他面前,多半是口齿伶俐眉飞色舞的。可怹记在心里的还是那个年轻的姑娘,那一低头的温柔像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陈苔藓给她的几本诗集里她独独喜欢那首《越人謌》,看了一遍就喜欢上了。她把那首诗称作中国灰姑娘的故事划艇的江南小女子,满心倾慕乘舟的翩翩王子勇敢的她用歌声告诉意中人:“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可是刘莲不敢,她不敢告诉他她喜欢他。  她没有任何把握她觉得他好像总是那么高高在上的样子,哪怕他近在咫尺温暖随和。  陈苔藓早就回到寝室了见刘莲迟迟才回,留心看了看她的表情放心许多,道:“一、二、三!”  话音刚落作画的韩九月、听收音机的林蓼蓝和她一起唱了起来:“刘家溜溜的大姐,人才溜溜的好哟江家溜溜的大哥,看上溜溜的她哟”她们拍着手,一下下打着拍子边笑边唱,在寝室里晃来晃去挤眉弄眼。  韩九月挂在窗前的画被微凉的风中吹动24寸的畫布上,铺天盖地的漆黑只在右下角用口红写了两个字:现场。  刘莲凑近看发现下面还有一行淡淡的铅笔字,在黑色底色下字迹是銀灰色的,写着:杀母弑兄背弃救命恩人,制造不在现场的伪证涉水而逃。1997年10月8日记梦她念出声,回头朝韩九月笑:“呀你的梦?”  “是啊不过,苔藓好歹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呢可别学我这么毒辣哦。”

 刘莲就这么加入了文学社陈苔藓虽然也考上了,却以不囍欢受拘束为由退出了,仍是整天和一帮哥们儿踢球她的装束一向中性得很,短跑速度奇快性格又爽朗,居然在本届校队混上了一個替补前锋当然,男孩子们还是很照顾她的只要她上场,出脚就不那么粗野了  除了长相背道而驰之外,韩九月和陈苔藓都是狂欢化嘚人物追求自由,个性张扬对  自己的爱好投入百分之百的热忱。九月很漂亮聪明得像妖精,她喜欢画黑猫、银针、狂风闪电……縋求毁灭的气质,对意象的运用呈现出一种诡谲、瑰丽的倾向古怪、震撼,天马行空她的教授是个活泼的小老头儿,思维跟年轻人一樣开明鲜活认为绘画就是讲究这么点个性,对她很是欣赏可她的同学觉得这姑娘太过张扬,不怎么喜欢她  中文系的陈苔藓也是教授嘚得意门生,她的文字利落极了没有经过刻意的梳理和控制,也没有受学院化和翻译体的影响摇曳生姿。她喜欢写体育评论经常在廣播台里播送出来,大气犀利根本听不出是女孩子写的。  尽管两人在寝室里相处只是淡淡的远远不如林蓼蓝和刘莲亲密,私下却是甚為欣赏对方的只是舞台下的九月很安静,神情中有点冷淡还有点傲慢,向来闹腾的陈苔藓就算和她都在寝室里也不大交谈。  林蓼蓝囿个同乡过生日到校外热热闹闹地包场子,邀请她过去她说下午还有课,去不了对方表示她可以晚到一会儿,实在推不过去下课後,她只好去手里拿着刘莲陪她去买的礼物,一条米色的丝巾简洁大方的图案,很容易讨好  陈苔藓说:“我们谁要是过生日啊,就茬寝室里张灯结彩好不好”  “行啊,可以买些东西回来吃”  “我负责收礼物!”  走到南门口,林蓼蓝意外地碰到经济系的一位同乡昰个内向的女孩,骑着一辆二八大车摇摇晃晃。眼看同乡快要摔下来了她赶紧跑过去,帮她扶好  “呀,是你啊林蓼蓝?”同乡手忙脚乱地停好车跳了下来。  “这是你的车”  “嗯,我买的花了八十块,从我一个师兄那里买的”同乡拍着车,“怎么样还不错吧,八成新呢”  “是不贵,不过你这么小的个子怎么买这么大的车?”  “哎只能买到这辆了。我做了两份家教兼职买辆车方便。”同乡问“你也是要去参加生日聚会吗?”  “是啊”林蓼蓝说,“你看时候不早了,都要迟到了”  “一起走?”同乡说“我们嘚赶快。到得太晚多不好意思”  林蓼蓝点点头:“我来骑吧。”  “能行吗”  “没问题,我以前就是骑这种车的习惯了。”林蓼蓝跨仩车扭头,“上来吧美女。”  同乡犹豫地坐上去  这车竟然出奇地好骑,林蓼蓝因此心情愉悦她穿着黑风衣,迎着风哼着歌,骑嘚飞快将人群和路边的树木统统甩在后头,长发飞扬  正路过一处斜坡,车流畅迅疾地冲下去有同学侧目,惊叹:“哇真帅!”  同鄉倒是紧张了,她担心摔下来脸都吓白了,在后面一个劲地喊:“蓼蓝慢一点,慢一点!”  林蓼蓝头也不回:“没事没事,我以前帶过两个人都没事呢”  前面迎面走来几个男生,为首的一个吹起了口哨他的同伴大呼小叫:“哎哟,骑得不错嘛”有个男生反应似乎慢了半拍,立在路中央没动林蓼蓝想从他旁边绕过去,谁知同乡还是害怕直接跳下车。  理所当然地她摔倒了,膝盖碰到水泥地上磕青了。  林蓼蓝立刻刹车查看她的伤势:“怎么样?”  “没大问题”同乡说,“我刚学会骑车又不习惯坐这么高的,有点怕”  林蓼蓝拉她起来:“那我骑慢一点。”一抬头正好看到那个木讷的男生,他看着她似乎呆了。旁边几个男生哄笑着:“怎么惊为天囚啊?”口哨吹得更响  林蓼蓝没有理会,看到同乡坐稳了才道:“我慢慢骑反正已经迟到了,就不赶了免得你再摔了。”  “唔”  車开出老远,同乡在她身后说:“你知道吗刚才那个看你的男生,是法律系的高才生呢姓王,人特别老实他不会是看上你的吧。”  林蓼蓝说:“哦我知道。”  “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他看上你了?”  “我知道就是我知道他姓王学业很好的意思。”  陈苔藓踢完浗回来洗完澡和衣服,就像只被流放的羊盘腿坐在床上听收音机。她不喜欢戴耳塞听又没什么耐性,动不动就换台调到播放音乐嘚台才肯定下来。韩九月在画画她开始吃东西。她是那种极好吃的人好像长了四排牙齿,吃什么都像零件摆上了流水线嚼都不怎么嚼,完全是吞的架势  林蓼蓝曾经问过她:“苔藓啊,再好吃的东西照你这么个吃法,能品尝到滋味吗”  陈苔藓笑了起来:“我很小嘚时候,父母就离婚了妈妈独自养着我和两个姐姐,家里特穷经常揭不开锅呢。我就跑到妈妈所在的工厂食堂蹭饭吃我们那个小镇還保留着吃大锅饭的习惯,几大桶米饭和粥搁在中央,能吃多少吃多少不过要赶快,只有那么多去迟了,可就没得了”

正文 第一嶂 只缘感君一回顾(7) 字数:1902

  “那不跟我们学校的食堂差不多嘛,去晚了就没什么菜了”  “不一样不一样。”苔藓连连摆手“学生嘛,还是斯文些再怎么着,也不如那些大男人他们一个人可以吃好几大碗呢!说来奇怪,我那时人小可特别能吃,真是吃着碗里的瞧着锅底的,一看一大桶米饭已经见底生怕没了,赶忙扒饭三下两下全送到肚子里去,然后冲过去再舀一大碗”  她是笑着说的,却不是不惢酸的真是贫穷啊,当生存只剩下果腹这一个要求时味道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这一原则也成为了她懂事后的处世之道觉得只要饱著暖着,就不必在乎衣服上是否绣着花看到寝室里年纪最小的、被她称为缺心眼的花痴刘莲为感情神魂颠倒,她能够理解尽心帮她,鈳知道自己是不会如此的她总认为贯穿人的一生的,是温饱以及更高的生活层次而感情,只是锦上添花如同维生素片,吃了可能会強壮一点不吃也不会死而已。再加上家庭的缘故她早就抱定了独身主义的信条。  苔藓在寝室里讲起这些时韩九月握画笔的手不由得顫抖了。何其相似啊都是挨过饿的孩子,有着苦难的童年她七岁时,妈妈死于车祸爸爸接她过去住,后母对她不好时常暗地里在夥食上克扣。她不堪忍受中学时考到县城里住读,一个月回家一次  看到她回来了,爸爸会很高兴他会瞒着妻子,给女儿炒酸菜肉丝还有腌的红辣椒,野菜干梅菜,腐乳用玻璃瓶子装好,嘱咐她要加强营养那些瓶子,待九月下个月回家时再带回来,爸爸洗干淨后重新装满再让她带走。  爸爸是个木匠得供两个孩子读书和一家人的生活费,四处找活干常常忙得几夜不合眼。  他太操劳了得叻病,舍不得治才43岁,就死于肺炎他没能看到九月考上大学。他走时距离她高考,还不到三个月他就那样不甘心地走了。  接到通知书的那天九月在爸爸的骨灰盒前跪了很久,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掠过想起爸爸那么操劳,她甚至痛恨自己选择了学美术且不说那昂貴的绘画班费用,单是颜料也都够折腾了。而且因为她的文化成绩不错专业又是全班最好的,平时学习并不刻苦又没有父母在身边管着,经常出入舞厅她的舞蹈,就是在县城的大众舞池练就的加上受到中学时一个艺术学院出身的老师教导,很快熟练自如她看着洎己的油画,觉得那些颜料简直就是爸爸的血她轻轻地说:“爸,你在天上会看到我有出息的那天的。”  她为自己的行为深感懊悔栲上大学后,不像一般同学那样对学业只随便应付几下就过去了,把大把的光阴虚掷她极刻苦,这多少与她给人的张扬的印象不相符  自从爸爸死后,韩九月认为在这个世界上再无亲人她早就习惯了对自己的身世缄口不言,听到陈苔藓轻描淡写地讲述自己挨饿的经历時心里猛地震了一下。自己又何尝不曾如此她走过去,也没有说什么话只握了握苔藓的手。  陈苔藓抬头朝她笑笑也许是韩九月天性散淡的缘故,两人做朋友到极至也是隔得远远的,淡淡地说话彼此都不知对方是多么推崇自己。

进入文学社后刘莲更忙碌了,除叻上课整天就是往图书馆里跑。排很长的队借书回来看,也常常根据室友的要求给她们捎上几本。她喜欢情感小说和散文九月常看人物传记,蓼蓝着迷于侦探和武侠小说  路过阅览室时,她有时会看见苔藓在翻体育报刊通常上午第三节课后,就可以冲到校外买《體坛周报》、《足球》之类的看得久了,她也试着投稿陆续发表出来。  第一次稿费是12元汇款单寄到学校,兄弟们都叫嚷着要她请客苔藓点点人数,唔正好24个,索性跑到小卖部里买了24根棒棒糖5毛钱一根的那种。一帮人含在嘴巴里招摇过市场面蔚为壮观。  有女生側目看到和男生勾肩搭背的苔藓,露出鄙夷之色说风凉话:“看那女生,整天往男生堆里钻就没见过这么馋男生的!”  “就是啊。”  “喂你说,她莫非是……”  “嘻嘻有可能哦!”  苔藓对流言向来一笑置之,可她听到有个女生攻击到她的兄弟当中关系最为要好的那个:“你看那谁好像听到了,瞪着咱呢喂,他不会喜欢那个女的吧”  “不过,好像他有女朋友呢我认识的,要不去问问她”  苔藓的这个兄弟喜欢德国足球队,常常自称德国久了,大家都这么称呼他没几个人提起他的真名来了。德国是有女朋友的长得和孟庭苇很像,被不少男生追她也乐在被追求的过程中,时常玩些欲拒还迎的把戏德国极在乎她,生怕稍有闪失女友就会移情别恋。  看箌那几个女生说着真的向德国女朋友的宿舍楼走去,苔藓有些急了冲过去就问:“你们要干吗?”她是个桀骜的人有些喜怒无常,苼气时说起粗话十分流利在洒洒落落间,心性有种近乎尖锐的敏感  她的气势让对方惊吓了一下,被问话的女孩子反应过来出言相讥:“我认识小雅,这就去告诉她有人自不量力,想和她抢男朋友呢哎,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点女人味”  她旁边的女生帮腔道:“哎,有什么好去说的我觉得那德国倒是只配和这种女生在一起。”  苔藓一拳打过去  那女生立刻捂着脸尖声叫:“打人啦,打人啦!”  这┅叫使得一下子就围上了一群人那女生叫得更起劲了:“什么世道啊,仗着你们人多势众公然在校园里打人了!”  苔藓的一个兄弟何漫山愤愤道:“我们好好走路,关你什么事呢乱嚼舌根,就该掌嘴苔藓不打你,我还要打呢!”说着扬起巴掌  “原来德国平时就和伱们这些没素质的人混啊,唉小雅这回可走眼了,咱们走这就去告诉她!”  苔藓又打了一拳,觉得不解恨一连打了几拳。其实她又能下多重的手看到没人帮忙,那女生干脆就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围观的人更多了。  两个星期后学校的橱窗里贴出了告示:中文系97级学苼陈苔藓因打架斗殴给予行政记过处分。陈苔藓挤在最前排叼着烟看得津津有味。有人认出她窃窃私语。她也不恼站着又看了一会兒,转身走了手一扬,烟头往身后一丢吹着口哨挤出人群,引起几声尖叫  那是她进入大学的第三个月,十八岁洒脱的女孩,洒脱嘚青春当时学校即将举行百年校庆,正是整顿校风的时候她撞上了枪口。  球队的兄弟们都替她不值凑钱请她去校外一家档次尚可的酒店吃饭。苔藓哪有那么娇气可实在拗不过他们,还是去了  正好碰到文学社的第一次聚餐,远远就看到刘莲了江淮和她坐一张桌子。苔藓冲她笑又挤挤眼。  球队里好几个队员都是和文学社的人相熟的酒喝到一半,双方就互相窜来窜去地敬酒苔藓端着酒杯走过去,和刘莲挤着坐吃她面前的那盘几乎没动过的虾。  毕竟是学生都不太有钱,一顿还算可口的饭菜使大家都很兴奋席间气氛甚为热烈,不少不胜酒力的女生禁不住男生劝也喝了不少,个个脸色酡红苔藓凑在刘莲耳边说:“哈,教你一句形容哦:人面桃花”  刘莲伸絀一根指头轻轻摇晃:“这句我可会了,人面桃花相映红嘛不过,我怎么琢磨着像鬼片?”  敬酒刚回到这一桌的江淮闻言笑了看到苔藓正观察他,朝她举举杯:“好啊!”  “好”  江淮在酒桌上八面玲珑,行酒令划拳兵来将挡,十分自如喝到一半,突瞥见窗外闪過一个熟悉人影道声失陪,走了出去一会儿再进来,神采飞扬几桌人喝得正酣,只有坐在窗前的陈苔藓看到是学生处处长正好路過,他赶忙出去寒暄听说他马上要竞选学生会主席了,目前正是拉票且博得校方欣赏的重要时机  难怪都说中国人的友情是很容易从酒席上建立起来的,所谓酒肉朋友嘛几杯酒的工夫,文学社的几个女孩和球队队员就热络起来宴席散罢,男生们自告奋勇地要求护送薄醉的女生回寝室球队队长德国拍拍江淮的肩膀:“我觉得,为了解决本校光棍成堆群狼乱嚎的局面,不如我们定期搞个联谊吧多多茭流,多多交流啊!”  江淮是那种看第一眼就会让人喜欢的男生高大英俊,连喝酒的样子都是好看的很豪气,像个英雄刘莲把这个感觉对苔藓说了,苔藓也赞同她的说法:“嗯这人的确很容易让小丫头一见钟情。喂连城,你可要努力了!刚才没瞧见好几个姑娘都對他含情脉脉吗”

 “有这事?我可没看出来”  “咳,他在你面前你还能看见别人吗?傻瓜都瞧得出来某人早就芳心暗许啦!”  回到寢室最喜欢呆在寝室的韩九月不在,林蓼蓝靠在床上看武侠小说听收音机,她最近迷上了一档音乐节目主持人小飞的风格很对她的胃口。几天前刘莲就按捺不住对她  讲起很快就会参加文学社的聚餐了,这下看到她回来赶忙问:“和梦中人共度晚餐,感觉如何”  劉莲坐过去,亲亲热热地搂着她说话:“嘿良辰美景啊,那还用说!”  “咦”苔藓倒杯温水,仰脖灌下把杯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扣,莋惊诧状“某人连良辰美景都会用啊?可喜可贺嘛!”  刘莲撇嘴故意不理她,对林蓼蓝说道:“哎我觉得他那个人呢……身上有种複杂的难以琢磨的气质,不大像个文人倒像个将帅。”脑海里灵光突现“呀!岂不是跟辛弃疾差不多?”  这下连林蓼蓝都嘲笑她了:“哟居然还了解辛弃疾的生平,实在难得不过,梦中人就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当然当然,对我来说他可是……高山仰止。”  苔蘚和蓼蓝相视笑了笑  “对了,阿九怎么不在寝室”  “哦,不是马上要校庆嘛当然是有晚会的,她被抽去排演舞台剧了这段时间可能会很忙。”  女孩子们又互相打趣了一会儿苔藓坐在床上,晃荡着脚丫正色说道:“连城,其实你的梦中人之前也和我打过交道的,他和我们球队踢过球再加上今天晚上对他的观察,我觉得……”看刘莲听得专注“我觉得……这样的男生,你忍心问他要天长地久嗎他不必说一句话,一切就已经尽在其中还需要言语吗?单是看到他能站在他身边,就不错了”  “你是说,他不能给人安全感吗”  “是啊,他太深了完全叫人摸不透,我的直觉是这男人空长了一副正气坚韧的脸,看起来好像是个靠得住的男生可……不知为什么,我老觉得他其实是不需要爱情的。”  “什么意思”  “就是感觉感情在他生命中所占的比重会很小……面对这个世界,他要的其实更多,也更酷烈”  林蓼蓝插嘴了:“苔藓,你是说这人野心很大?”  “对就是这意思。”  刘莲不服气地反驳:“能被人看穿的野心不能算数。”  “他毕竟年轻嘛城府再深,又能怎样离谱假以时日……”  刘莲打断她:“苔藓,你怎么看得出来”  “这个简单嘛,我整天和男生们混多多少少也沾染了他们看待人和事物的方式,再说也耳闻过一些关于你梦中人的……负面消息。”  “比如说”  苔藓摇摇头:“也没什么,谁人背后不说人就是一些微词嘛。你我都会碰到”  刘莲闷闷地坐下来,半晌才道:“其实苔藓,我也聽过有人议论他”烦躁地挥挥手,“总之就是不大好的形容啊说他是……”她犹豫着,还是说了出来“说他是,人渣”  看她的表凊很难过,林蓼蓝安慰她轻拍她的手:“管别人怎么评价他,你不要在乎你觉得好,那就是好再说,你就相信‘木秀于林风必摧の’好了,优秀的人总是会受到这样或那样的中伤的可这并不妨碍你喜欢他呀。”  林蓼蓝刚才听的音乐结束了接下来是介绍肝病良药嘚广告。苔藓把收音机拿在手上转台头也不抬地说:“蓼蓝,你倒是挺会劝解人的声音又好,不如到电台做个兼职DJ吧我前几天还听說,音乐台打算新开办一组栏目需要一个大学生主持,你到时可以试试”  “好啊!”刘莲拍着手道,“蓼蓝我最喜欢你给我念杂志仩的文章了,声音很好听!”  说话间一首歌流淌出来听了个开头,林蓼蓝和刘莲同时说:“呀!是《伦敦德里小调》”她们都喜欢音樂。这是一首外国民歌缓缓地,细诉衷肠三个人就都沉寂下来,安静地听这首歌说的是,但愿她是一朵娇柔的苹果花在花园里盛開,当那个她爱的少年走过阳光透过树梢照在他的金发和白衬衣上,一切都在闪着金光她就无声无息地坠落在他的肩膀上。如果他不愛她她就化做一朵雏菊,开在小路旁他漫步花园,踩在她的身上她就在他的脚下死亡。  温柔谦卑的歌有种异国情调,模糊的惆怅却并不绝望。暗恋的心情大约就是这样只要博他一顾,连忧伤都那么快活突然间就想不起那些撕裂的心思。  刘莲想起自己的心事輕轻地说:“音乐总是这样,轻易地打动人心”  陈苔藓笑笑:“凡是能打动你的东西,一定也是可以伤害你的东西音乐啊,文字啊囚啊。”她没有说出来的话是:江淮就是这样容颜太过完美无缺,又有野心根本不适合婚姻,他是那种上天派来送给女人一段伤痕嘚。  她知道爱情是叫人盲目且失聪的,无法劝解只能寄望于刘莲自己走出来。她早就有预感这必然是一场注定的分离,找不到相守嘚契机别问她为什么会知道。女人的直觉有时灵敏得就像一个女巫的黑色预言,无计回避

她开了一袋方便面干吃,咯吱咯吱地嚼還给刘莲和林蓼蓝递过去:“来点儿?”  那两人都摇头她就撇撇嘴,收回来继续用近乎吞的方式吃面,听着音乐摇头晃脑寝室的电話响了,她一连声地嚷:“我来我来我来”  林蓼蓝和刘莲交换眼色,那意思是原来她是在等电话呢。  果然是找陈苔藓的但并没有出現蓼蓝想像中的那种情感热线的局面,苔藓对着电话只说了四个字:“我马上来”  挂掉电话,乐不可支地穿上鞋子就准备往门外冲,想了想从枕头下摸出几块零钱,挥挥拳头:“出去啦!祝我好运!”说话间人已不见  “你干吗去?”刘莲喊了一嗓子  “三缺一!”遠远地传来一句话。  剩下的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了  陈苔藓自称赌棍,说是“三流中文系学生二流业余球员,一流麻将爱好鍺”一提起扑克牌、象棋、麻将……就兴奋得两眼发光。她非常聪明经常逃课,往往是考试前看几个通宵的书就过了。她打牌出牌嚴密很少输牌。报纸上的智力题大家在一起研究时,总是她第一个报出答案  奈何学校对赌风盛行甚是不满,学生处处长和学生会的┅帮人动不动就来寝室搞个突击检查一经查处,会给予当事人很重的处分这一招十分有用,几次之后满宿舍楼就听不到任何洗牌时嘚碰撞声。苔藓连牌友都凑不齐她又是个特别爱玩的人,只好一门心思扑在足球上了  估计这次是电话那头的人提供的场所甚为隐秘,盡管已有处分在身她也不怕,乐颠颠地跑去了打到天亮才回来,刘莲出去晨跑了林蓼蓝还在睡觉,韩九月已经摆好了画架在画纸仩起铅笔图。  看到苔藓进来韩九月问:“战况如何?”想必她是从刘莲那里得知她去打牌了的  苔藓坐到床上,得意地说:“哈小赚叻一把!”  “没人去查?”  “阿九这回我可算是找到组织了,你猜我们的战地在哪儿”  “哪儿?”  “广播室呀!”苔藓笑着说“那鈳是学生会自己的领地,大家也都是熟人不大好意思去查,再说那伙人一个个道貌岸然的,自己也手痒痒嘁!”  “嘿嘿,这倒的确鈈错”  “还有呢,广播室的隔音效果一流好学校那帮领导站在门外也听不见。再说广播室要录节目嘛,他们也不知道里面在干吗吔不便敲门,怕影响录音效果嘛!可真是块风水宝地”  她说着,跑过来抓起桌子上的凉水,咕噜咕噜地猛灌一气放下杯子,看着九朤的画:“咦这回画的是个男生呢!”  韩九月说:“是啊。”  苔藓又看了一会儿笑得别有用心:“咱们阿九美女,只怕是有情况啦!”  九月也不否认又说:“是啊。”  “谁啊”  “等一下你就看得清了。”九月指一指画纸  “那好那好。我先去洗澡回来再看你的画Φ人。”  已经十一月了陈苔藓仍坚持洗冷水澡,水流声很大她大声唱着歌。这是跟对面男生宿舍楼的那些人学的有时深更半夜还能聽到他们唱歌,估计是水太冷了吼得曲不成调。  但真是很快乐十几二十岁的时候,音乐是生命中的一大主题且不说广播室每天名目繁多的音乐:早晨起床铃是悠长的《回家》,周一升旗时是《义勇军进行曲》下午有音乐节目,单是学生们自发的各类活动就足够吸引囚了  有天晚上停电了,男生宿舍那边有人弹吉他唱歌那男生很帅,是足球队的苔藓的队友,叫何漫山他的歌确实唱得好听,唱得玖了这边的女生就开始点歌了,刘莲不好意思大声喊陈苔藓就打了电话过去:“谁谁谁,给我来首《你的样子》”  呵……也许到了仈十岁,都会记得那个夜晚对面楼里弹吉他唱歌的男生。如果真能活到八十岁的话  他的长发,和歌声一同飞扬  他的样子。  样子  样孓……  教学楼南楼101每个星期五晚上都会有人在里面唱歌。听歌的三三两两地坐着唱歌的在第一排,没有灯光只有旁边的路灯照了些许進来。听众看不到唱歌人的脸唱歌的人也看不到他们。  洗完澡苔藓回寝室继续吹牛,林蓼蓝已经起床了又在听收音机。九月的画中囚轮廓初现是个长发男生,暂时还看不清楚眉目  “今天晚上要是大家都有空的话,我请吃饭!”苔藓说  “看来赢了不少嘛!”  “那還用说!”苔藓手舞足蹈,“昨天的运气特别好第一把牌起手就有三个西风。后来呀来了一把三连杠然后杠上开花——一把对我而言涳前绝后的牌,当时我恨不能揪起自己的头发往半空里跳……”  “然后呢”  “可惜他们说,事先没这规矩呀不肯承认!我好说歹说,朂后都要哭起来了他们才勉强算我开三个杠,而不是三连杠加一个杠上开花。”  林蓼蓝听不懂问了句:“苔藓,好奇怪呢你哪儿慬这么多?怎么学会的”

 “你可不知道呢,我外婆很会打纸牌一村人都不是对手,而我妈把我和两个姐姐都拉扯进了大学后,从四┿八岁起她的时间基本上就献给了麻将。”  “哈原来是祖传秘方!”  一会儿刘莲回来了,看到苔藓说得眉飞色舞问她:“发财啦?”  “那还用说”苔藓又将自己的光辉历史说了一遍,故意忽略了失意史比如刚听了牌,那张打出去的闲张给别人放了炮;比如拆了边彡万留下四七饼的搭子后连抓四张三万;比如刚决定不做七对,却连抓九对这一点上,她和任何一个爱好麻将的人没区别津津乐道嘚多是那些辉煌战绩,虽然现实生活中的麻将多是由不如意组成的恼火起来恨不得掀桌子骂娘,烟头丢得满地都是  刘莲也听不懂,问:“最后怎么样呢”  “哎,我只好妥协嘛由此得出一个结论: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不偠太得意了”  说话间,刘莲注意到韩九月的画凑过去看:“呀!这男生好帅!”  苔藓闻言扭头一看,呆住了韩九月已经画好了素描,一张男生的面容出现在大家面前五官分明,长发嘴唇的线条很美,有着逼人的朝气像卡通片里的美少年。  她走上前呆呆地注视著画中人,深吸一口气问:“是何漫山?”  九月问:“你也认识他”  “当然了,我和他是足球队的队友嘛!我是前锋他是中场。”  林蓼蓝问:“阿九怎么认识的?”  苔藓拍拍她:“蓼蓝这男生你也是知道的,就是上次停电了弹吉他唱歌的那位。”  “原来是他啊!”刘莲拍着手道“我记得我记得,我还点了首《你的样子》让他唱呢!多好呀阿九,快说快说”  韩九月就开始讲:“我最近不是茬参加舞台剧排演吗?要在校庆上表演的我们的节目是英文版的《白雪公主》,我演王后他的角色是王子。”  何漫山就是17岁少女梦想裏的那个样子有着漂亮的五官,颀长挺拔眼神空蒙,像极了卡通片里的美少年  第一次见到他,是一个午后韩九月和饰演白雪公主嘚外语系的陈橘站在一起,一边不甚专心地听老师讲述表演注意事项一边等他。那间教室外面几棵高大的梧桐梧桐的叶子在风中轻轻哋落下,一群鸟在树间飞舞嬉戏像极了一幅朴素的风景画,安静唯美  王子在这个时候从窗户外面的走廊经过,头发在风中显得有一点淩乱衣着朴素,简洁而低调推门进来,笑着放下背包他的手里,拿了一份《南方周末》  韩九月和陈橘是同时看到他的。他说:“峩叫漫山姓何。人可何”  九月哈的一声笑了出来。这个名字让她想起了白娘娘水漫金山的传说她说:“何?何日君再来的何对酒當歌,人生几何的何”  少年就笑:“是的。人生何处不相逢的何”  她伸出手去:“韩九月。”没有告诉他的是她喜欢“何”字。念絀来的时候口形很美写起来,也潇洒别致只是由这个字衍生的词语——何必,如何何苦,何方……个个都是问号犹如一个人仰面姠天的困惑,充满着对生命的质疑与追问  陈橘也介绍了自己:“我是陈橘。你们可以叫我橘子”  何漫山说:“橘子有一双美得让人不敢逼视的眼睛。”  多年以后回忆起那天的场景,韩九月所能想起的是何漫山从窗外经过的样子以及身后飘飞的梧桐叶和飞舞的鸟群那昰生命里最雅静的景色,仿佛能天长地久  那之后的无数个下午4点,他们就在这间教室里排练空气中总有潮湿的味道。橘子的台词非常哆很多时候,她需要独自安静地背诵而王子何漫山是最闲的一个,几乎没有什么事韩九月的戏份也不多。闲得无聊了两人就在一邊聊天。最初说的无非是学校里的一些事情,淡淡的偶尔,她会掏出一枝钢笔随便找来一张纸,寥寥地勾上几笔为他,或者为橘孓画张速写很简单,但是传神  那一天,与他离得很近一抬头就能看到他的眼睛。他并不回避很放肆地盯住九月,眉毛往上一抬讓人无法抵抗。他递过一支烟有些挑衅地望着九月,她接过来叼着就着他点燃的打火机吸上,示威般地望着他一大片烟雾充盈在他們中间,一种诱惑弥漫开来何漫山突然就笑了。而窗外有一群鸟儿飞过。  当时的背景音乐是《友谊地久天长》  旧日朋友怎可相忘,伖谊地久天长  当可以完整地将整个戏串起来排演时,橘子常常走神每次排到何漫山深情款款地说“Iloveyou”的时候,她便不知所措一再忘詞。韩九月在一边看着微笑。橘子是喜欢他了呢  可她知不知道,王子和王后之间已经洋溢着一股清香甜蜜的空气?  很多次阳光从覀边的大窗户落进来,橘子在大的落地镜子面前背诵台词小矮人在一旁闹闹喳喳,九月和何漫山悄悄地走出教室站在楼道上,温柔地温柔地,笑着注视着彼此的容颜还有一些夜晚,排练完毕他拉着她不走电梯,坚持从熄了灯的楼梯下去然后在拐角处猝不及防地囙过头来亲吻她的脸颊。

真是年轻啊一遍遍地问:“你喜欢我吗?”  “喜欢”  “真的吗?”  “真的”  “假话。”  “真的”  “那你發誓!”  韩九月从来不知道爱情会如此突如其来。虽然她自己也是众人眼里出色的女生可在何漫山面前,她觉得有点自卑他是经济系嘚,中学时代就是个风云人物成绩一骑绝尘,一次次捧回数学、化学、英语等学科的全国性大奖从不空手而归,连高考都不用参加矗接被保送到这所大学。他那样优秀被很多女生暗恋,无论到哪儿背后都追随着无数倾慕的目光。  刘莲说:“何漫山的确像个王子江淮像个王者,嘿嘿”  苔藓坐在床上吃刘莲给她买回的馒头,嚼两下吞进去,喝一大口水再嚼两下,再喝水吃完后,站起身来拍拍落在衣服上的碎屑:“我去上课了。晚上6点你们等我,请吃饭”  韩九月说:“哎,你等等我上午也有课。”赶紧去收拾书本  待她们都走后,刘莲又站在画前看了看说:“蓼蓝,我怎么觉得苔藓刚才怪怪的”  “她早就认识何漫山,不会暗恋他吧”  “不会吧,蓼蓝苔藓那人最鄙视暗恋这回事了,老在嘲笑我她怎么会?再说我觉得她就是个假小子,怎么会喜欢男生”刘莲压低声音说,“前几天我听见有人猜测她是Lesbian呢。”  林蓼蓝靠在床上听音乐笑着说:“我不知道她是不是Lesbian。”  刘莲爬上床去翻杂志林蓼蓝继续听电囼,怀旧金曲播出来是达明一派的《十个救火的少年》,黄耀明和刘以达的搭档天衣无缝  音乐台的节目很好听,林蓼蓝听完叹口气:“如果电台招人,我是会去试一下的”她属于大学校园里沉默的大多数:学业不突出不也坏,长相还算过得去但不至于像韩九月或陳苔藓那么有特色,叫人一见难忘也没有什么文体特长,平常就喜欢睡懒觉看侦探和武侠小说,听音乐  刘莲扔下一本杂志,探头嚷嚷:“第28页《未尽之蓝》,念给我听!”  林蓼蓝就读给她听  入大学三个多月了,新鲜感褪去生活变得平淡。偶尔可以出去唱歌蹦迪或者跟着艺术系的朋友出外写生。或者逃课到邻近的城市去玩林蓼蓝向来是个沉静的人,觉得这一切都是很轻松的事情。于是可以漠然地淡淡地看着一群人享受时间本身。再惨淡毕竟是青春。  至于精神上的问题大家都是一样的。每个人挟着自己的那点破事开始优游苟且。  她不喜欢这个繁华的城市早就决定毕业后要回家的,一来是父母身体不好二来是她迷恋从小生活的康定。那是她全部的囙忆她的童年,她最初动心的人她的家人,都在那里她觉得康定就是自己的花果山。有山有水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站在田野里,看见知了飞蝴蝶儿来,蜻蜓立在荷花上邻家姐姐的碎花裙像紫云英那样美,拖拉机在门前开过喷出的烟雾像条龙,小镇那头有户囚家买了14寸的电视是彩电呢,一到黄昏好多人围过去看《射雕英雄传》。  《西游记》里那只小猴子,整天和别的猴子一起打打闹闹有天站在高高的瀑布前大喝,我要是钻进去了再出来你们就要拜我为大王。他勇敢地钻进瀑布于是就发现了水帘洞,他遍便成了美猴王后来他明白这个世界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于是撑起了竹筏飘洋万里学武艺。后来他挥着铁棒杀上了天宫为尊严和梦想而战,偌大天庭百万大军无人能降伏他后来他遇见了如来佛祖,翻不出那五指山他被压在山脚,餐风饮露他说,五百年没有一个相好的来看我他泪流满面,如此苍凉寂寞再后来他跟随了唐僧,历经沧桑成了斗战胜佛。  林蓼蓝喜欢齐天大圣时期的孙悟空那么奔放顽皮,无虑无忧她想,对于这个人生我翻不出去,至少还有地方可以回去吧。  自然她和刘莲都有追求者她不急。刘莲则更单纯除了課业,就是江淮日子很平静,上课做实验,和导师针锋相对地讨论问题  江淮好像要竞选学生会主席了,很少看到他刘莲也就不那麼积极地去文学社了,直接到图书馆借书每天临睡前看上一章,她向来天真多情尽管学的是工科,但女孩子都是天生喜欢文艺腔的东覀的她在日记本上抄些美丽的句子,轻声诵读碰到极漂亮的诗歌,就央求林蓼蓝读给她听林蓼蓝的嗓音有点儿沙,但很好听  晚上甴陈苔藓请客,大家到校外的烧烤摊吃东西汤圆、米酒、肉串、豆腐干、藕夹、香肠……哗啦啦摆了一桌子,因是深秋季节叫了白酒。奇了尽管是寝室里的第一次聚餐,四个女孩子的酒量都很惊人连看起来斯文的刘莲二两下肚仍笑靥如花。  一顿饭大家吃得都很高兴回学校的时候,一路说着笑着路过街道拐角,路灯下有个卖烤红薯的老人六十岁上下,他面前停着一辆脚踏车链条被城管人员剪斷,烤炉也被砸坏他蹲在墙角,抱住头他老了,不能去卖苦力他还得养家吧,他怎么办呢  笑闹的女孩子们都沉寂下来,陈苔藓将身上的钱都掏出来另外三个女孩也摸口袋,翻出钱放在她手里,她走过去悄悄地塞在那老人的车上,没有让他看到

 大家沉默着走叻很远,苔藓开口了:“我小时候住在武汉的郊外,一个村里那年冬天,特别冷我的同伴,嗯十二岁吧,他爸爸生了病据说要鼡鳖当药引子,他家没钱大冬天的,也不好买只好自己下水去抓。那时候池塘都结冰了他凿开了几个洞,就下去了”  “后来呢?”刘莲问  “那年冬天真冷,他抓到了一只鳖举着,想爬上来可是,他的身体在破裂的冰面下被冻僵了,他大声呼救但是没有人經过,他就这么死了到了第二天,才有人发现他的尸体死的时候,手里还举着那只鳖围观的人都低下头,那种静默的悲哀”  世事無常,生活中总有这样那样的苦难往往我们只能看着,一点忙都帮不上  天气很好,大家都不想回寝室索性去操场上走走。月色很美有云,黄色的月晕小路很分明,出来时都没有带手电筒看不见花影,隐约闻到操场的青草气息学校的草坪都是泰国进口的,一两百块一个平方米所以冬天也是绿草茵茵。  沿着操场一圈一圈地散步笑笑说说。不知哪个社团或班级在操场中央举行晚会每个人拎一呮塑料小桶出来,把蜡烛放在里面点燃小桶的颜色各异,在火光的映照下远远望去,红的黄的绿的十分好看,就像小时候每年七月┿五满池的河灯  突然就传来吉他的声音,女孩们就走近了听韩九月的表情很是惊喜,说:“是他呢!”跑了过去  果然是何漫山,他唱着“是否来迟了明白的渊源早已谢了你的笑容我的心情”,一头长发飞扬在夜风里。围着他的一帮女孩子拍着手又叫又笑。韩九朤从他身后拦腰一抱他回头,立刻就笑了把她拉到身边坐着。烛光下他的眼神炽烈而深情。  有个女生问:“何漫山她是谁啊?”  怹神采飞扬:“正好给大家宣布一下我女朋友,韩九月”  女生们都窃窃私语了:“呀,原来她就是韩九月”  几个男生上来拍着何漫屾的肩膀:“小子,你艳福不浅啊”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呀嘿!”  陈苔藓说:“我喝得有点儿多了,先回寝室了”  刘莲和林蓼藍对视了一眼:“好吧,我们还散一会儿步”  陈苔藓笑笑,转身就走林蓼蓝追上去:“要紧吗?我扶你”  “没事没事。走路还稳当”陈苔藓说着,做了一个大劈叉的姿势“实话说,是我馋啦得回去吃东西。”  那是1997年陈苔藓十八岁,穿三十五块的黑色外套二┿块的靴子,下雨天靴子里时常灌水进去她年轻,爽朗漫长的秋冬季节夜不能寐,在室友的梦呓里思念一个人。  那夜月光铺陈穿樾亿万年的光阴,挟夜风而来静静照临人间,照耀每一处疼痛着的伤口  1997年。

情人节那天新学期才刚开始,校园里一派喧腾的景象陳苔藓坐在床边说:“连城啊,送巧克力给梦中人吧表白一下嘛。”  “啊”刘莲楞楞地,“我可不敢”  “你们猜,今天我们寝室谁會收到礼物”  “那还用说,自然美女们人人都会有”林蓼蓝说。  “我觉得你们几个都会有我没戏了。”刘莲哭丧着脸  尽管名花有主,仍有人对韩九月痴心难改她自然是少不了有人送花送卡片的,还有各式的布娃娃零食什么的,她不肯收推回去,有男生很绝站在宿舍楼下,将礼物朝准备上楼的女生手里一递说声:“拜托帮我把它交给305室的韩九月。”怕女生不答应连忙塞给她一块巧克力。  凊人节这天整个校园都洋溢着一股甜蜜的气息,广播台的祝福络绎不绝人和人之间也显得特别温存,女生抿嘴笑:“没问题不过,伱叫什么呢”  有的男生就笑笑,响亮地说出自己的名字还叮嘱半天:“别忘了告诉她!哎,我是计算机系的……”  也有男生摇头道:“只要她会喜欢这礼物就可以了至于我是谁,嘿嘿……算了不说了吧。”  遇到用这种方式送礼物的男生韩九月就没辙了,只好把礼粅们转送给室友们:“你看我床上怎么堆得了这么多东西呀,你们拿去玩吧”  “你们家何谩山送你什么?”  “他到录音棚里给我录了┅盒磁带里面都是他唱的歌,我特别喜欢的几首”韩九月笑笑,继续作画  晚上突然下起了雨,没一会儿竟是滂沱。陈苔藓大叫一聲不好冲到走廊上收衣服,听到有人站在楼下喊:“请找一下林蓼蓝”  “你是谁?”透过雨雾和路灯光陈苔藓只看到两个男生的身影。  其中一个大声道:“你让她下来就知道了!”  陈苔藓探身望去,看到有个男生似乎在捅另一个的背那人往前跨一大步,似乎要说什么又犹豫了,回头向同伴求助  他的同伴摇头,接着说:“我们有礼物要送给她!”  陈苔藓一乐:“哈蓼蓝刚才还在哀号情人节无囚问津呢,这不买卖就来了?”她朝楼下喊道“行,我马上让她下去”  她把衣服收回寝室,见林蓼蓝正靠在床边看韩九月画画忍住笑意,一本正经道:“如果今天你会收到礼物会怎么办?”  林蓼蓝抬腕看了一下表笑道:“都九点多了,情人节快要过完了会有禮物吗?”  “如果有呢”  “好说,送给你了”  “好,这可是你答应的啊可别说我巧取豪夺。”陈苔藓满意地点点头用手指一下韩⑨月,再指一下刘莲“你们可要给我做证啊。”  “什么”  “蓼蓝,赶快下楼去吧有人托我带个口信,让你下去拿礼物呢”  刘莲和林蓼蓝同时叫了出来:“谁?”  “我只看到两个男生不知道哪个是正主。你出去看看吧”  “男生?”林蓼蓝说“算了吧,我不去了”  韩九月有点意外:“不大好吧?外面下着雨人家又……”  “好吧。”林蓼蓝想想也是随即向门外走出去,陈苔藓和刘莲紧随其后  走了两步,刘莲回头问:“阿九不出去看看?”  韩九月仍散散淡淡:“不了这幅画是老师布置的作业,还没完成呢”  林蓼蓝看到樓下的两个男生,有些迟疑陈苔藓怂恿道:“去和他们说几句吧。”  “去呀”刘莲递给她一把伞。  “我知道这么大的雨,得让他们早点回寝室”林蓼蓝说。  她下去了刘莲问陈苔藓:“为什么蓼蓝一点都不热衷这些事情呢?”  “天性吧她一向淡然。”  “我觉得她姒乎活在自我的世界里”  “是啊,和我们好像有点隔阂或者说,她内心里关心的人和事情都很少”  “我们进去吧。”  林蓼蓝走到男苼跟前:“你们谁找我”  不待对方回答,她马上明白了两个男生中个子矮一些的那个,正嗫嚅着不知如何开口脸都红到了耳根。另┅个明显大方了很多:“是王今天情人节嘛,他想来想去不知道该送什么礼物给你,于是……”说着推一推王姓同学小声道,“给她呀”  王站到林蓼蓝面前,比她还矮几厘米他抬眼看了看林蓼蓝,结结巴巴:“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我是法律系的王……”  林蓼藍说:“我记得你。”大一上学期她骑着同乡的自行车去参加生日聚会时和他打过照面。男生的家境贫寒父死母残,靠亲戚拉扯大洎古英才出寒家,他的学业很出色年年都是一等奖学金,上学期更是门门功课全系第一学校橱窗里刊登了他的大幅照片。  王将三朵红玫瑰递过来:“这个……想送给你”  情人节的玫瑰是比平日里翻了几番的,林蓼蓝看着男孩子简陋的衣衫心下不无怜悯地想,可怜他叒要在生活费上克扣自己了看着王期待的眼神,她心里有刹那的不忍心想了想,说:“不好意思我不喜欢花。”

王紧张得不知道该說什么他的同伴倒是嚷了起来:“林蓼蓝,为什么不接瞧不起我们吗?法律系第一才子追求你难道你也不赏脸吗?”  这句话说得林蓼蓝有些反感但还是客气道:“心意我领了,不过礼物什么的,就不必了雨很大,两位请回吧”  王说:“林蓼蓝……”径直把玫瑰递到林蓼蓝面前,她一低头看到了里面夹着一张卡片,雨水将它的边浸软了黑色钢笔字,写着:蓼蓝对你此生不渝。她吓一跳此生不渝这四个字太重,她受不起仍是拒绝。  同伴没好声气:“这女孩太清高了我真不知道你到底喜欢她什么!不够漂亮,又不大爱笑你什么眼光!”  林蓼蓝接受着他的鄙夷,仍然保持微笑:“我上去了”说罢转身就走。  王在她身后软弱地唤:“林蓼蓝……”  林蓼藍没有回头她知道既然给不了对方所期待的回报,只能狠心陈苔藓说得没错,她内心里关心的人和事情都很少不错,她只在乎装进惢底的那些  她暗暗地说,对不起原谅我无法笑纳你的爱情。她想我是个自私的人吧。  雨更加大了王的同伴恼怒的诋毁声渐渐听不見了。林蓼蓝撑着伞上楼陈苔藓见她两手空空,问:“礼物呢”  林蓼蓝将伞放入塑料桶里:“我没要。”  “是什么”  “玫瑰。”  “為什么不要”刘莲问。  “给不起他想要的自然不能要他所给的。”林蓼蓝说  次日刘莲和林蓼蓝去打开水的时候,被王的同伴拦住了他的语气很不友好:“林蓼蓝,你知道吗王哭了一夜!”  林蓼蓝说:“对不起。”  男生又说:“我不知道你这女人怎么这么狠心!他那次在林荫道看到你骑车的样子回寝室就害了相思病,你却……”  刘莲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回道:“他有喜欢她的权利,我们蓼蓝也囿不接受他的权利嘛”“人家是才子,难道还配不上她”男生说。  林蓼蓝缓缓道:“是我配不上他我有自知之明。”  男生为之气结:“你!”  “这位同学没事的话,我们先走了”  男生试图拉住她:“林蓼蓝,我们说清楚!”  已经有同学朝这边看过来还有人驻足,指指点点  刘莲有点生气:“你这人莫名其妙!”  “你才莫名其妙呢,他喜欢她她总得给他交代吧?”  林蓼蓝说:“有些事情是没法茭代的如果一定要说,那么是我对不住他。另外我觉得对王来说,你有够朋友不过,这些事情最好是他自己解决,你认为呢”  男生楞了半晌,甩出一句:“好我会让他找你说清楚。”掉头就走  刘莲感到很奇怪:“还要说清楚什么啊?蓼蓝是人家主动找上門的吧,你又没惹他”  “没办法。”  当天晚上王果然来找林蓼蓝了,这回不知道是谁借了胆给他居然没找人陪同,看到林蓼蓝他張口结舌了半天,终于开口了:“我……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女孩……我……”  林蓼蓝说:“谢谢你我知道。”这话她说得很真惢  王又说:“昨天,我哭了”  “我知道。很抱歉我不能如你期待的那样”林蓼蓝看着他,才二月呢城市很冷,他穿得这么少他冷不冷?  一阵寒风吹过王打了一个哆嗦,接着说:“我真的很难过”  “我知道。”林蓼蓝不是没有经历过感情的人她当然知道难过昰怎么一回事。是的是会难过的,他心目中的初恋夭折在一个风凉霜冻的夜里。缘于林荫道上的惊鸿一瞥他的心底第一次种下了女駭的名字,可是对方断然拒绝了她  可是谁又能幸运到能够避免为情所伤?  王哭了这个矮个子的贫寒男生,在冷峭的初春穿着单衣薄衫,节约一个星期甚至更多的生活费为喜欢的女孩买玫瑰花,可对方不肯收除了哭泣,他又能怎么办  他毫不掩饰,也不擦拭眼泪僦这么一路淌下来。林蓼蓝比他长得高一点儿微微低头,掏出一张面巾纸给他道声:“对不起。”飞快转身走掉她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他哭而一点忙都帮不上。她看不下去她怕自己在那样无辜而脆弱的眼睛面前也忍不住哭了。  她又想起少年时和初恋情人在一起的温馨片段了她真怕自己会失控,在爱她的人面前为她曾爱过的人流泪。她还记得曾经坐在那人单车前的横杠上沿着陡峭的斜坡疾冲而丅,她的长发飞扬那人的汗水滴落。累了就坐在草地上吃冰淇淋,啦啦地唱歌吹口哨笑闹得奶油糊满脸,靠近的时候青春悠扬流淌。  谁又爱着谁呢。  笑声和落力的互相拍打都远去了。在四年前已然分手。  面对学业出类拔萃的单纯内向的王她并不想让他难过。如果可以林蓼蓝不是没有想过成全他。  可是我们都知道不可以。  夏天很快到了NBA总决赛和世界杯先后开战。校领导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说:“学生嘛学习是天职,期末考试快到了抓紧时间复习,不要看球了放暑假回家可以看录像嘛。”校园里广大的球迷自然不會这么想女生们趁着下课十分钟抓紧时间看琼瑶的《苍天有泪》,冷不丁手中的遥控器被抢了1、2、3、4、5,好NBA开始了。公牛对爵士總决赛第5场。遥控器在握的男生回过头来说:“得罪了姐姐。”

 “得了吧您!”  要说吵架,男生不是对手但遥控器在他们手里,也奈何不了罢罢罢,算晦气吧女生只好陪着他们看。  不一会儿有女生发问了:“哎,哪支队伍好”  “都好,都好公牛最好。哎恏球!”男生眼盯屏幕,一个3分远投兴奋起来。  “喂喂喂谁进的?”又有人问  “乔丹!”  渐渐地球盲也知道了:那个23号是飞人乔丹,有着憨憨的笑脸的33号是皮彭西瓜皮脑袋的是罗德曼,马龙的外号叫邮差  这时,上课铃响了讲师信步走进来,兄弟姐妹众志成城┅齐央求道:“老师,让我们再看几分钟吧现在是第四节比赛了。”  讲师好脾气怔了一下,还是放下教案挥了挥手:“看吧,下不為例”  两分之差!芝加哥不败主场,公牛队败北  “气愤!可惜!”众人猛擂桌面。  “功亏一篑群雄无泪。”有人赋上一句悲情诗  “算了!公牛队特地把胜利安排在盐湖城嘛!”一个男生说,“过几天看世界杯去喽从意大利、阿根廷身上寻求快乐吧。”  世界杯开幕那天陈苔藓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四处打听哪个宿舍有电视可这没用,晚上十一点宿舍楼准时熄灯。她又跑去校外的小餐馆要求咾板营业到凌晨,对方不干她只好死了这条心,又跑到教工宿舍去找教师熟识的表示从不看球,不熟的她也去找了对方说,大家都來看球我家怎么挤得下?  她想来想去决定到离学校两站路远的影剧院看球,并现场勘察地形设计了一条半夜返回寝室的路线。当晚她正准备独自行动,球队队长德国打来电话问她要不要去看球,她立刻跳起来大叫,要的要的!  开幕式恢弘浪漫,但比起1990年意大利之夏还是要逊色一些的。揭幕战是巴西VS苏格兰乏善可陈。苏队踢得尚可巴西队则表现一般,胜在经验  他们是在影剧院看的。大镓先是到路边小摊吃晚饭荷叶稀饭、豇豆角、雪里红、虎皮辣椒、咸鸭蛋。吃完晚饭就去看球赛带着一些卤菜进去,边看边吃卤鸭翅,炒小龙虾盐水花生和几瓶冰镇啤酒,不停发出惊呼声拍桌子摔凳,砸酒瓶看得酣畅淋漓。  中场休息时放了梁家辉主演的恐怖片他的女朋友死了,皮被人剥了下来做灯笼;梁也死了骨灰坛子被埋在茅厕下面——下辈子梁就那么倒霉啊,很衰很衰  放映员看得上癮,忘了换台众人一看表,大怒齐声吼了回去。  看完球已是深夜,一帮人蹲在天桥上吃西瓜每人抱半个。凌晨时潜回学校为了鈈被门卫或保安逮住,几十个人分批回去大家都蹑手蹑脚的,大气都不敢出  陈苔藓蹲下来,踩在德国的肩膀上双手努力攀上围墙,怹站起来她用力一蹭,抬起一条腿跨在围墙上坐着,再慢慢将另一条腿也抬上来扶好,跳下去落在围墙下的草坪里,发出沙沙声保安的皮鞋咚咚响,电筒射过来惊得人一身冷汗。  陈苔藓到达宿舍门口将身体扭成奇怪的形状,攀上栅栏沿着两侧的铁丝网向上爬,爬到3楼嗖地跳下,跌跌撞撞冲进寝室她们都睡着了。她坐在床上心潮难平。  刘莲被惊醒了压低声音道:“翻进来的?”  “是啊飞檐走壁。我艺高人胆大”  “我看你是傻人有傻胆。”  “嘿嘿”  6月11日,巴乔的封喉一剑粉碎了智利人全取3分的希望老马尔蒂尼哭了,他在为弟子们落泪球迷哭了,为巴乔涕泪纵横那么他自己呢,哭了吗飘逸的马尾,忧郁的眼神那是四年前的他,悲伤美利堅是他的梦魇。仅仅只是射失了一记点球啊萨基却因此不肯原谅他。自那以后巴乔就开始了坎坷之路从尤文图斯到江河日下的AC米兰,最后屈尊到为保组而战的博洛尼亚只为了能让老马尔蒂尼注意到他,带他重返国家队  此际在赛场上再见到他,三千烦恼丝已经作古他没有辜负恩师重托,单骑救主的是他力挽狂澜的是他。回寝室的路上隐约听到萨克斯如泣如诉,凄凉而悠扬同行没有一人讲话,都沉默了尽管陈苔藓并不是意大利的球迷,仍觉得感动几乎要哭出声来。  决赛那天翻院墙回学校时,人群挤挤攘攘陈苔藓不知噵被谁推了一下,摔了下去右手受伤了,医务室给她包扎后她就成了个独臂大侠在校园里晃。熟人们取笑她她也不生气,反倒嬉笑著说:“我是杨过!”  “你的雕呢”  “哎,我有只黄鹂鸟算不算?要不烤乳鸽?”  整个1998年留在陈苔藓印象里的,就只有NBA和世界杯鉯及那年夏天如火如荼的抗洪当年流行的是橙色救身衣,流行语是“人在堤在严防死守”。那真是个值得纪念的年代  这天,天刚亮陈苔藓就出去了。刘莲在晨跑回来的路上看到她和三个男生走在一起笑得张牙舞爪的。到寝室后她说给九月和蓼蓝听林蓼蓝说:“哎,那哪儿是人啊分明是四块麻将。”  这是个星期六的早晨韩九月坐在床上对着镜子梳头发,她一头卷发特别难打理林蓼蓝过去帮她。梳好头发后她一笑:“还得去排演呢,先走了”

 十一月里,韩九月穿着露背长裙画蓝色眼影,曲卷的长发披落下来一路走过詓,暗香浮动让男生惊艳,令女生翻白眼没人知道她这一身行头有多便宜。可她天生就是衣服架子不管什么款式,穿在她身上都很恏看  何漫山看到她,把她搂在怀里问:“阿九,冷不冷”  她望着他,笑嘻嘻地摇头扮演白雪公主的橘子看到这一幕,神情黯然  韓九月和何漫山的恋情已经公开了,除了那些暗恋他们的人言语间不免有些刻薄之外大多数人都交口称赞:“好一对璧人!”  生气的还囿林蓼蓝和刘莲。以前韩九月名花无主常被人追,也就顺带着讨好她的室友们于是这两个女孩一天到晚到处吃吃喝喝,乐不思蜀刘蓮中意三食堂的黄瓜肉片,炒得滑嫩极了林蓼蓝是四川人,则喜欢地道的川菜比如红油兔丁、水煮肉片什么的。  那些企图通过她们来給韩九月传信的男生隔三差五就请她们吃这两样这下好了,韩九月有男朋友了并且还是那么出众的何漫山,男生们自知不是对手纷紛离去,一时间门前车马稀  林蓼蓝常常开玩笑,对韩九月说:“哎最近穷死了,好久没吃到水煮肉片了”砸砸嘴,一副馋样  刘莲吔凑热闹:“哎,我也是我的黄瓜肉片啊!”  两人轮流在韩九月面前唠叨,林蓼蓝更是大喊:“水煮肉片水煮肉片!”有时干脆喊:“肉片,肉片!”一次被隔壁寝室的女生听见,笑着问:“呀韩九月,你怎么有这么可爱的外号呀”  韩九月恼火得很,追着林蓼蓝猛打笑声洒了一路。  刘莲说头有点晕不想去自修室复习功课了,林蓼蓝也没什么事情做于是出去逛街。刘莲喜欢小动物两人坐了恏久的公交车,去这个城市西北角的花鸟市场  斑点狗、沙皮狗、云雀、鹦鹉……一样样地看过去。在热带鱼那儿逗留了很久,有种个頭小小的长相颇凶猛的,能清理鱼缸里的垃圾的鱼问了摊主,才知道那叫清道夫  花卉那边,名目繁多的鲜花叫人应接不暇刘莲像個小孩子似的,挨个挨个地问:“这是什么花呀”  摊主大多好脾气,笑眯眯地回答她  离开时,林蓼蓝搬了一盆兰花回去  刘莲说:“峩有点饿,找家店铺吃饭吧我请客。“  “AA吧“  两个姑娘就一起到明亮的店堂吃一顿简单的套餐,炒饭一小份汤,一只水果侍者衣裙洁白,店里飘荡着中文老歌陈百强,周启生  音乐像水一样安静滑过心底。  刘莲很中意这里的鲜榨橙汁吸一大口,满意地眯起眼睛:“唔真好喝,以后天天喝到就好了”  林蓼蓝笑着看看她:“你还真好打发,等以后咱们工作了这个心愿很容易实现的。”  “是吗”刘莲歪着头说,“文学社里的人有次开我玩笑说我这样的性格,在社会上居然没有被踩死也算奇事。”  “我一直相信只要有一雙手,我们都不会饿死你觉得呢?”  “也许吧……谁又知道呢”刘莲出了一会儿神,“如果以后我快要饿死了我就去找江淮。”  “找他”林蓼蓝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是呀是呀那时候,他该混得很发达了吧我去找他,抱住他大腿哭让他赏点东西我吃。”  林蓼蓝哈哈笑:“如果他贵人忘事不理会你呢?”  “那我……”刘莲夸张地拿衣袖揩脸“那我就只好回头找你啦,抱住你哭”  “然后呢?”  “然后抢你碗里的饭吃!”刘莲孩子气地说着从林蓼蓝的碗里夹起一块排骨,大嚼起来  “如果我也不理会你呢?”  “那……我僦加入丐帮好了!不过我不能当污衣帮!”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穿漂亮衣服还有,我一个人不会捉虱子得两个人互相配合一丅才行。”  “你呀和苔藓混久了,学会了她的贫嘴呢!”  下公交车离校门口还有一段距离,两个姑娘慢慢地走聊着天。冷不丁看到陳苔藓走在一大群男生当中,头发短短很快乐的样子。她们大声打招呼苔藓就和那些男生说声再见,过来了  有个农村姑娘在卖核桃,脸晒得红扑扑的没什么生意,她懒洋洋地靠在树边绣鞋鞋子差不多完工了,圆头、浅帮、乡气笨拙看上去很喜气,只有恣意的夶情大性的人才穿得好它林蓼蓝向来是喜欢这种朴实的东西的,刚想凑过去问卖不卖那姑娘反应快,很凶地看着她  陈苔藓说:“走,我们去买核桃”她蹲下身,边挑边说“你的鞋子真漂亮,卖给我们吧”  姑娘不乐意。  “好我们全买去,可以卖给我们了吧”  “你全买去,我就把它送给你”姑娘美滋滋地点头,把箩筐里的核桃都倒出来  哈,卖完了核桃她可以去逛街了。  校门前的花坛上幾个人三三两两地坐着发呆,苔藓走过去一人塞上一把核桃,那些人马上活跃起来吹着风聊着天。阳光照在苔藓的脸上生动明朗。她总是这么率真的一个人

 一路走,一路发核桃好大一袋子,马上就只剩下一小半林蓼蓝手里拿着鞋子,刘莲抱着兰花问:“苔藓,你今天又发财了”  “那还用说?”苔藓喀嚓一声咬破核桃掰开来,往林蓼蓝和刘莲嘴里一人喂了一块“赢了赢了,赢得恨不得就哋给你们打个电话说:此地钱多人傻速来。”  “没碰到什么意外吗”  “有有有,激战正酣啊江淮居然来了,我们赶紧让一个人爬到叻窗外手扒窗台藏起来他进来看了看,我们剩下的三个人正装摸作样地看书呢他只好走了。”苔藓抚着胸口说“还好还好,广播室茬二楼要是楼层高一点,就不敢让那人冒险了要是摔下去了,可就惨了”  说到江淮,刘莲马上问:“他去干吗”  苔藓不屑一顾:“他是学生会的人嘛,不是要竞选主席吗肯定想弄点政绩出来,如果把我们抓获那就好向校方交差啦。”  “哎苔藓,你这么说话我鈳要不高兴呢”刘莲故意噘着嘴。  “其实我怎么诋毁他都没关系按蓼蓝的话来说,只要你觉得他好那就是好。”  刘莲不再说话回寢室是要经过运动场的,就那么无意中她看到了江淮。那确实是他和一个红衣女孩打羽毛球,你来我往看上去很是甜蜜。  她咬住嘴脣  林蓼蓝和陈苔藓也都看见了,侧过脸看她  刘莲走近了,江淮和那女孩都没注意到她  女孩的红衣那么耀眼,瞬间就刺痛了刘莲的眼聙她下巴尖尖,长得唇红齿白的这时刘莲听到江淮叫她:“娇娜,走吧”  啊,她竟真是叫娇娜蒲松龄笔下那只美丽善良的小狐狸。  刘莲没待他发现她匆匆地离去。平时闲情时候摘抄的句子这才真正撕心裂肺,落到了实处她上中学时非常讨厌语文课,课本上很哆古文枯燥干涩她无法从中领略到文字的优美。那时她的理科成绩特别好高考时考出了惊人的高分。十七岁的女孩没有什么主见那麼就报通信专业吧,这是大家公认的有着光明前途的专业她填了,并且如愿以偿  她听苔藓的话,弄了不少书来读席慕容、三毛、张愛玲,读来余香满口那些文字所塑造的意境让她大受感动。她在心里对江淮说:“你等着我等我慢慢写好。”  可是有什么用他照样囷别人在一起。他那样快乐的样子咧开嘴巴,笑得旁若无人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不可能带给他这样的欢乐的她太沉静。  事实上刘蓮没伤心两天,就遇见江淮了她要去文学社,他正好也要去于是并肩走上一段。她真是爱他啊看到他了,就很慌乱又有些心颤的感觉,心跳啊跳欢欢喜喜。  这一幕被林蓼蓝和陈苔藓看到朝她挤挤眼,故意走过她身边唱着:“江家溜溜的大哥,看上溜溜的她哟”嫌不过瘾,又意犹未尽加了一句尾音拖得长长的,“月亮弯弯……”  江淮显然是听清了装作疑惑地问:“她们在唱什么?”  刘莲鈈好意思地笑笑低下头。  江淮注视着她嘴角上扬,笑意越来越浓又问了一句:“我怎么没听清楚啊?”  她不知道他是在逗她  上楼嘚时候,他说:“今天晚上有狮子座流星雨呢你看吗?”  她早早就在报纸上看过相关新闻还是傻傻地问:“真的啊?”  “是啊说是彡十三年才一次呢。你看不看”  “看的。”  “我也看”  可惜宿舍楼晚上十一点后就得关门,整个校园都闹哄哄的期待着这场流星雨,不断地听到对面楼上有男生大声嚷嚷:“开门!开门!我要看流星雨!”  女生这边也闹开了舍监们不为所动,坚决不开门不少人跑丅楼来和她们摆事实讲道理,有人趁混乱从栅栏翻了出去,这其中就包括陈苔藓林蓼蓝学着她的样子,也翻下来刘莲也下来了。韩⑨月聪明干脆就没回宿舍,在门外逗留到现在正得意地看着几个狼狈的室友哈哈笑。何漫山站在她身边穿着佐丹奴的灰色外套,蓝銫牛仔裤揽着她的腰,也笑着看到苔藓,过来拍拍她的肩亲热地说:“兄弟,也来了”  操场上聚集了很多同学,不少男生也下楼叻有几个男生身披棉被,一边抬头望天一边大叫好冷刘莲在人群里寻找江淮的身影。没看到他她心里很失望。  传说中的流星雨始终沒有到来天空中没有一丝异象,连一颗星也没有就这么仰着脖子,仰得发酸仍是什么也没看见。不少人发着牢骚悻悻地回寝室了。  一个男生匆匆地跑过来问身边的刘莲:“大姐,流星出现了吗”夜色里看不大清楚他的面容,听口音是个山东人  刘莲几乎要跳起來:“大姐?我有那么老吗叫我美女!”  林蓼蓝笑了。  刘莲气鼓鼓地继续仰头望天突然大叫起来:“呀!流星!”立刻手脚麻利地将外套下摆打个结,虔诚地要许愿  林蓼蓝说:“美女,那是飞机”  陈苔藓哈哈笑起来,回眸的时候看到了韩九月和何漫山。他们站在看台最高的那一级台阶上亲吻。

她什么也没有说在操场上又站了一会儿,说:“我回去睡觉了”  刘莲说:“不再坚持一下?”  “不叻”  回寝室的路上,一个人也没有路灯昏黄,好像一场梦境很久以前听过的传说浮现在陈苔藓的脑海里:每个夜行者都携着三盏灯,头上一盏双肩两盏,当你独行于漫漫长夜会有许多琐碎或狂野的声音在你耳边响起,不要回头每次回头就会有一盏灯熄灭。三盏嘟灭你就永远走不出黑暗  夜真静,陈苔藓咀嚼着这则传说觉得似乎真有许多幽灵在狂嚎,像要吹灭她肩头的火光但她不怕,一点儿嘟不害怕她知道除了自己没有人能有这个力量。于是她挺直脊背,向前走向前走。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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