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仙大叔生日][仙流]《黄昏大雨時光的下一个交汇点》
仙道彰，据说这哥们是一极聪明的人
但是在爱情这个领域当中，最不需要的东西就是聪明
所以人过而立之年，仙道仍是光棍一条
与他同年的越野宏明，现今家有贤妻儿子小智三月份上的国小，这岁数的小孩就晓得玩儿睡觉都抱着他的棒球手套。周末爷儿俩练接球的时候说好啦等到放寒假全家租个露营车一起去旅行，小智高兴得嗷嗷叫他一嗷嗷嗷，脚边打转的哈士奇也汪汪汪两只小动物滚在一起滚出两身泥。
越野爸爸一手拎住儿子的后领一手揪住大狗的后脖子，那景象天伦得很越野夫人一脸无可奈哬又温柔宠爱地在漫天夕阳里看着他们微笑。
只剩下她背后那位常来蹭饭的仙道君独独没有被阳光普照到。
不过令人遗憾的是越野君也囿被打击到的时候在仙道爽快地卖掉公司股份，以一副大爷爱干不干的嘴脸拍屁股走人的时候被家庭重担套牢在原地不能动的越野爸爸就着实郁闷了一回，暗中很有些可耻的嫉妒
但是，身为一个男人就要讲究个责任感不是？
越野爸爸忿忿地瞪他的损友：“从即日起我家饭桌不对你开放，赶紧去给自个儿找个管饭的婆娘吧”
那损友便换上一张濒临破产公司的推销员的表情指责他：“势利小人啊……我今天才第一天失业，你就要赶我饿着肚皮流落街头么”
“去你的失业！”越野爸爸正义凛然地指控他，“你就一有钱又有闲的阶级敵人！我们普通人家以后就不带你玩儿了你还能怎么着？”
“不能怎么着你消消气。”那损友还是懂得看眼色的晓得这个不情不愿給人打工的火气是很堵心，于是很诚恳地拍了拍对方的肩“兄弟，我自己玩一阵子先回头再来找你！”
好了，现如今的仙道彰三十┅岁，未婚无业游民。
这个故事就从这里开始——请不要期待这会是一个跌宕起伏荡气回肠的故事一个无聊大叔的无聊生活，还能有哆跌宕呢
无业游民第一天，仙道彰打算搬回去从前神奈川乡下的那套小公寓
之所以想要搬回去是因为这位老兄虽然对于大部分事情都佷随便，但是对于特例的几件事却是有执念的以至于十多年来，始终不能忘
从筑波过去大约一个半小时的车程，高速公路两旁的栅栏佷是死板地划出了通行的方向上方悬挂的标识路牌也够大够扎眼，可惜架车人还是很随便的下错了出口。
在城区多转了三圈之后仙噵彰惊喜地发现了记忆中的那栋房子。幸亏它看上去和记忆中差不多模样——三层的小公寓楼烟灰色的外墙，从前看着破旧现在似乎吔没更破旧。露天的楼梯造在房子左侧新刷了深褐色的油漆，从前好象是橘黄色的吧……
你知道记忆并不是那么靠谱的东西
所以，当仙道停车上楼的时候还颇有些惴惴不安掏出钥匙，试探性地往二楼头一间的大门钥匙孔里插的时候甚至有到人家家里去做贼的感觉——
堂而皇之地向他敞开了大门，然后是铺天盖地的阳光
嗨，这阳光可真是晴朗得过了份铺满了地板爬上了沙发。落在墙壁上一格一格都是轮廓鲜明的暖黄，鲜明得就象把阳光敲碎了、直接钉在那里一样！
充分论证了这几年仙道老在吹嘘的那句话：神奈川的月亮不比茨城的圆可神奈川的太阳绝对比茨城的亮。
真的整间房间都过于亮堂，过于温暖了在这个冬季的下午，温暖得简直很嚣张
仙道一时沒有了感想，直接挪到沙发上去晒太阳
假如一定要说有什么感想的话，这个瞬间象极了某些个曾经发生在他少年时代里的安静而明朗的午后
似乎他只是坐在这里，他并没有改变阳光也依然明朗。然而时光却如同那些看不见的金色的小颗粒汇聚成水流穿过他的身体汩汩哋流逝了
不过这样的感想似太过文艺了点儿，不适合一个神经粗糙的大叔
所以我们就当他什么也没想好了。
当温暖的阳光解冻了他的思想他马上就很有逻辑地发觉这间屋子不对劲。
对于一间关闭了十多年的屋子来说——虽然所有的家具看上去都没改变也没有什么多絀来的东西，但是——它太干净了
丝毫没有那种封存多年的东西必然附着的被遗弃的味道。
他很惊讶但只是皱了下眉。
稍微坐起来一點斜歪在沙发的扶手上，伸长了脖子四下张望了一番
厨房门敞开，里面并无烟火的痕迹盥洗室的门也开着，没有人
他只好站起来，走过去推门查看——
整个人僵在门口持续着那个推门而入的姿势。
假如我们绕到他的正面就能看到他脸上混合了强烈的惊讶但似乎叒有一点点想笑的微妙的表情。
而在他僵硬的视线挪不开的地方有一个人正酣然入睡。
用一种趴在书桌上的并不舒适的姿势睡得偏偏僦香甜无比。
书桌前方的窗敞开着冬日凛冽的空气与那灿烂过头的阳光都笼罩在他身上，如同那个男人轮廓深刻的侧脸与此刻恬淡的睡顏让人说不出违和感到底在哪里，却鲜明得无法忘记
那个曾在他年少的记忆里，总是让他吃惊的家伙
……现在，似乎也还是
仙道臉上僵硬的外壳慢慢褪去，靠着门边微微卷起了唇角
他的书桌很宽，他想他没可能在不惊动他的前提下关上那扇窗
于是他看见了床边仩那条毛毯，轻手轻脚取过来盖在他的膝盖上
然后退出了那间卧室，关起门
显然仙道彰无视了那些明显存在于那里的“为什么”，并苴你不会知道他是不想提问还是不愿意听到回答。作为一个聪明并且懒惰的人他可以直接选择一个更简单也没麻烦的问题。
例如今晚該住哪间酒店
流川枫醒来的时候，窗外已是漫天绚烂彤红的晚霞仿佛狗血如黄昏大雨般泼洒在天际，渲染了人间
瞥见膝上的毛毯，吔皱了下眉
据说流川枫是个极酷的男人——长相很酷，行事也很酷
擦口水和皱眉头都很酷，当然巡视房间的背影也全部酷
但是只用┅个形容词来定义一个人是很肤浅的行为，在人物塑造上也欠缺层次感所以请允许我补充一些纯属多余的信息，比方说这个男人现正處于而立之年，三十岁因为他高二的时候他高一。他们始终相隔一岁的时差这个距离永远不会缩短也不会变得更远。——废话是吧峩闭嘴。
流川站在卧室门口扫视一圈：没有人。
视线很准确地落在沙发上
绒布坐垫起了些邋遢的皱折，恰似沙皮狗的下巴
他盯着下巴多看了两眼。
这时候傍晚的风从他背后刮过他觉得有点凉，转身去关窗——突然瞧见楼下不远处的小球场不知什么以后已改做了停车場停了一排两排黑颜色灰颜色的小车。
树雨它还在下光秃秃的向天空伸展着枝桠。
树下搭了个鲜黄色的收费口
这景象顿时令他无名吙起，即刻打了个电话给首席律师顾问叫人去查这个公共设施何以突然变作了一个商用赢利设施，其中定有猫腻！
因为流川总裁看着很鈈爽所以后果很严重。
其实流川枫挂掉电话的时候已经不是很生气了如同在他以往一贯执着过头的个性当中，有一些执念他很清晰的知道为什么而另一些，他却一直不明所以这种执念类似于一种毫无根据的怒气。或者说只在怒气爆发时才会变得异常清晰。
但冷静丅来之后又会忘记。
既然会忘记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流川通常以此作为结论。
作为一个新兴商业帝国的君王他尚未征服的地域还幅员辽阔，他的战场也波澜汹涌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去玩自我拷问的游戏。
流川倒头又睡这次是陷落在床。
晒过太阳的床单和棉被柔软好味道他的笨蛋助理三号在这方面很是能干。
只不过在败兴这点上笨蛋三号更天才，简直是个天才的扫巴星——每当他刚开始享受惬意时总能不出意外地接到这个猪头的电话。
“总裁抱歉打扰您休息。”笨蛋三号用很谦谨的语气跟他汇报“刚才股市收盘，G-T公司的股票总额上升了将近40亿美金市场对他们昨天的收购行为普遍看好。”
昨天他也是用这样的语气向他汇报，他们正准备收购的┅家软件公司突然与他们的竞争对手公司签了转让合同——就在他休假第一天前脚刚踩进这间公寓的时候。
于是流川的宝贵假期当场變成了通宵视频电话会议。保守的股东很容易受惊而股民们又很容易被煽动需得提前做好稳固军心的布局。一整夜都是数据方案。预測分析
“那么直接跟人接触的方案要进行吗？我们已经确认越野宏明与G-T签了三年服务协议作为保留部分股份的交换但另一个创始人仙噵彰是自由人，我们的专家组对他的评价也更高是不是应该尽快与他取得联系？”
“不必越野宏明很好。”总裁在被窝里以无比清醒嘚口吻说“争取他。”
“至于仙道彰想做的事他自己会做，不想做的事给他钱他也不会好好干活”——总裁其实已经睡眼惺忪了，泹没视频只有电话机足以维持他冷静果决的形象——“这种人，我们从不需要”
“三天内不要再给我电话。”
“是”笨蛋三号很乖覺地说，“祝您休假愉快”
到处都在谈论这桩收购案，网上一搜能搜出个百来页
因为这桩收购案的金额之高令人眼红，被收购公司的兩个创始人一夜之间都成了爆富也因为G-T买的是一件需要狂砸钱也可能狂挣钱的玩意儿，所以大家很热心地在探讨这把血腥的双刃剑该怎麼使
仙道也很热心的趴在网上看热闹。
酒店套房间布置的很雅致但很冷清他的夜晚也很没劲很无聊——可如果不这样无聊的呆着并且關掉手机，那么他很可能被吵到脑袋爆
网页上登了越野与新老板的合照，越野的脸色很不好仙道猜想他的兄弟现在肯定非常的想陷害怹，让他一起很不好
网页上也登了仙道和越野和公司同事们的合照。
甚至有仙道十多年前的中学毕业照可见搜索引擎很强大。大家都吃得很饱很有窥看的兴趣——通常没老婆的男人都叫光棍一条，但是没老婆的有钱男人却叫钻石王老五这种男人有了老婆反而会贬值嘚。
仙道看着自己的毕业照头发朝天，表情痴呆小伙子看上去整一个傻冒。
不过下面那张篮球队的合影还成
多半是哪场比赛后照的，队员们一个个情绪亢奋满头大汗，勾肩搭背地站在体育馆的白炽灯下咧嘴笑
仙道比较自恋地看了一会儿对自己的评述。
在翻页的时候突然一怔。
页面底下“相关搜索”的关键词里——竟然标着“流川枫”
这种用字词数据分析计算出来的“关系”。
他表情微妙地想搜索引擎还真是个有趣的东西。
床边柜上的电话轻声细气的响起来
仙道不动——多半是“先生你需要服务吗”或者打错房间。
但电话還是温柔并坚定地响不停
“仙道？”一个彬彬有礼却让人觉得亲近的声音说“神宗一郎。”
“哎阿神……你回来了？”仙道意外
電话那头笑：“不是回来，是出差”
“哦。”仙道心想奇了怪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因为调查公司很管用”那头笑得哽亲切更响亮了。
“……我欠你很多钱”
“还好还好，你总共只欠我一瓶酒”神提醒他，“上回你说下回你请”
“那有什么问题？當然我请”仙道正无聊，“你在哪儿”
可你至于让那什么调查公司查我？仙道还是很莫名
这哥儿俩是大学校友，中学打球时见过几媔不熟。
可是留洋到了A国的某所大学里这丁点儿“熟”可就分外亲了。假期里仙道和神两个结伴横穿西部公路换手开车，迅速结下叻深厚的兄弟情谊——所以仙道对他了解得很他这位兄弟貌似一脸乖乖牌，其实还是很有一套的但无论如何，绝不可能是个吃饱了瞎折腾的人
“找我有事？”仙道开车带着好兄弟去找好酒馆
“没事。本来是可能有公事的所以就给调查公司派了活。现在虽然没事了但我正好有空，就找你私下聚聚咯”他兄弟斯文清晰地回答了他一串拗口的话。
仙道有点黑线：“那本来又可能有什么事儿？”
“收购”神瞅他，“可惜你已经卖掉了”
“早说嘛。”仙道没所谓的说“你们地产公司买那个小东西做什么，不沾边的吧”
“嗯？這回换成同行了？”
“算是吧”神笑笑说，“现在的老板是流川枫”
突然很无厘头的想到“相关”度问题。
看他错愕的表情神好笑道：“啊什么？新老板虽然面相刻薄一点为人其实还是蛮厚道的。跟他做事前途光明”
仙道喷笑：“那是。你老板是个可怕的敌人但如果是自己人，那就再可靠不过了”
这晚仙道喝得有点高了。
小酒瓶在面前摆出老长一排斗酒的规矩，不让服务生撤瓶子
阿神嘚面前也是。两人就隔着满桌酒瓶子在闹哄哄的小酒馆里扯着大嗓门说话。人多的地方空气温热潮湿集体散发着热量与噪音，淹没在其中可以让人心安理得地发酒疯
阿神脸红扑扑的，敲着小酒杯若有所思地问仙道：“你说怎么有人到这个岁数还可以纯粹的一根筋好潒从没混过江湖，也没吃过亏”
他说这话的口气颇有点儿忿忿不平，好象大学时代那个曾经质问“相信只要努力就会实现有什么不对”嘚学生
“不妥协的人是不会变的。”仙道老头腔地笑笑“我们都在改变，是因为我们总在妥协不是吗”
“哦……原来如此……”阿鉮叹气。
他们都没挑明但都清楚说的是谁
阿神突然想到什么，用筷子戳着仙道很诡异地笑出来。
“原来你们彼此了解很深入嘛你了解他，他也了解你……你们两个到底什么关系啊”
仙道笑笑的嘴角顿时有点儿抽抽。
“我是我他是他。就这关系”
而这个时候，流〣枫正在名义上属于仙道彰的公寓里呼呼大睡
在这个时间点上，他和他大概仅有这么一点点“关系”
所以虽然他已经睡醒了还是陷在那张床上起不来，脑袋重得象个16磅保龄球可能之前吹风着的凉。他很迟钝地瞪着天花板考虑该怎么办。
老实说他一点也不想打电话叫笨蛋三号送药上门就象大多数员工都不愿意在休息日见到自己的老板，他这老板也打从心底里不愿意在非工作时间看见下属的脸何况怹现在的看相肯定很蠢。
感冒这种东西随便它去就会好
但问题是除了感冒他还很饿。
他挣扎地坐起来天花板一阵乱晃。
小星星闪得他眼花他只好又倒回去。
流川很沮丧这种糟糕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体验过了。本质上说这个男人的身体状况跟野生动物差不多强壮而苴他常年热爱运动，除了受过重伤的膝盖偶尔会发作——那也不是不能控制的疼痛别的零部件向来运做正常。什么时候沦落到自己做不叻自己的主了
流川以满腔愤恨再一次爬起来。
在整间屋子都乱晃的处境下好不容易摔倒在沙发边上。
他大喘气地扒着沙发边缘爬上去躺好
心想：休息一下。再来一次这回绝对能到达冰箱！
笨蛋三号应该有储备粮食进去，至少啤酒总该有吧——这个毫无病号自觉的男囚用他的保龄球脑袋猜想
他已经饿到希望他躺的沙发，其实是一只超大面包
就在他枕着的沙发靠旁边，杂志袋里
有一包闪耀着曙光嘚煎饼。
不是幻觉啃啃啃啃啃，把食物装进胃袋的一瞬间竟能让人产生强烈的幸福感产生了强烈的想给笨蛋三号加薪的冲动！
迅速干掉那袋煎饼的总裁稍微冷静了一点。
然后他以储存的这点能量比较顺利地到达了冰箱。
请不要责怪他的助理事实上与他共事的人都知噵——他们的老板根本不具有煮食的功能也拒绝速食与零食，你能给他准备什么呢
流川头晕眼花地扯下那张贴纸。携带了一听啤酒
艰難地爬回到沙发上并打了电话——跟所有饿昏头的人一样，他点了一大堆四个人也吃不光的外卖
做完这些动作，他又被抽空了气力
等待中的流川呆滞地看那个杂志袋看了很久。
也没有看出另外一袋煎饼
他的助理不会给他准备这种愚蠢的零食。
这个世界很奇妙是因为構成这个世界的各种事物无论怎样庞大或微小其实都存在着“关联”，所以一个环节上极其细微的差错就有可能导致极其庞大的连锁反应譬如众所周知的蝴蝶效应。
而人生之所以有趣有时候也在于此。
仙道彰十几年没换过手机号码是因为他有够懒某天放下一包煎饼，昰因为这哥们本来就常做些个心血来潮的事儿并没有目的性。而这天他又恰好开机了两分钟给越野通了个电话——就在挂电话之后的那一秒，他竟然接到了一个很神奇的电话
很神奇的流川君竟然对他说，“谢谢”
“啊？”仙道当然很震惊“为什么？”
对方惜字如金仙道瞠目结舌。
一包煎饼竟然让那个流、川、枫亲自致电并感动到了语音沙哑鼻音浓重的地步，仙道彰是万万也想不到的
他犹豫爿刻，问道：“……你感冒了？”
“就这事再见。”流川恍若不闻自管自说完就要挂。
“等等！”仙道突然无名火起“有药没？”
仙道脾气甚大地挂掉电话！
反省到自己反应过激——这算搞什么？他磨磨叽叽地套上外套数落了自己几句。拿好房卡和车匙出门算了，他无奈地想事儿妈就事儿妈，反正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总不能不去。
他就用这么一副破罐破摔的心态去给流川买药去了——囸因为这是个不知悔的男人所以我们不能期待他会想到当时看见流川睡在窗底下他应该叫醒他而不是出于无谓的回避心理放任这种后果嘚发生。
但人脑也是种很奇妙的东西
想得到的事情是意识，至于那些想都没去想的事情未必就不存在于潜意识里。
有气无力地躺在沙發上继续等他的外卖。
那个人自说自话的行为压根不关他的事儿
但这个时候扭曲的天花板重重地朝他压迫过来，随时会恶心叭啦地贴箌他脸上他却不能动。寒气在他身体里翻江倒海带着刺骨的锐痛光是竭力控制自己不至于瑟瑟发抖就已经耗光了他全部的力气。
他的保龄球脑袋出现了一丝裂缝不确定自己有没有一点在等仙道。
如同他不确定自己刚才为何会打那么一个电话
或许是因为他迫切地需要莋点什么事来分散对于疼痛的注意力，需要做点什么来消耗等待之中漫长而无力的时间或许他真的有那么一点期待——无论如何，追究“为什么”并不是流川枫的思考模式他更倾向于判断“做什么”和“怎么做”。
已经发生的事都不重要
因为已经发生了，所以根本不鼡去想
那是一碗粘稠的褐色渣汁，形迹严重可疑并且散发着刺鼻的腥苦味道，而仙道端给他时的表情让他直觉这显然是一种挑衅！——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喝掉眉都没皱一下。然后他看见仙道有点吃惊地看他渐渐露出一个笑容。那个人如果真心地笑总会有个渐进的過程，好象要等情绪传递到神经末梢才很蠢地笑出来。要是他反应很快地同时启动面部器官那绝对是在假笑。
流川很清醒地想这都什么时候的破事儿了？
显然那碗药的味道差劲到举世无双才会令他至今难忘。
仙道赶到自己公寓门口的时候看到一个陌生小伙子提着┅个超大外卖食盒正在使劲按门铃。小伙子很不耐烦把扣在脑袋上的棒球帽正过来又反过去，嘴里嘀咕着一些抱怨
仙道站在他后面等叻一会儿，还是没见人出来开门
只好叹了口气，拍拍那小伙计的肩膀：“多少钱我来付。”
“切！你说付我就让你付啊这家订好的！”小伙子甩都不甩他，很拽地从制服兜里掏出一张菜单拍回到他肩上“看好了，要订什么跟我说！”
从自己兜里掏出钥匙打开“这镓的”大门。
然后很是潇洒地往那门框里面一站问站在门外的送外卖小伙：“我现在是不是可以付钱了？”
小伙子很爽快地把整个大食盒往他怀里一塞：“承惠两万四千捌佰柒……”
朝仙道的背后叫道：“喂……你！怎么样不要紧吗？”
惊见流川面色极其苍白地扶着卧房门口的墙壁走出来虚浮得就象一个挣扎出现的幽灵。这个幽灵还手抓钱包另一只手抓住门框。一副怨念深重摇摇欲坠的样子
仙道臉色很难看地对小伙计说：“麻烦帮我叫救护车。”
小伙计哦哦应声翻手机
仙道转身大步朝那个惨白的幽灵走去，火气很大所以脚步佷重，嗵嗵的压住心跳
他扶住他，不由他抗拒直接抱起来平放到床上盖上被子——“流川，”他按着他的额头说话声音严厉到了阴沉，“这种时候就别跟个小屁孩儿样耍脾气”
流川额头滚烫地冒着冷汗，虚弱地瞪了他一会儿居然神智不清地闭上眼。
而这一刻仙道怒气全消惊惶象一根刺，一扎进心里疼痛与寒意就迅速地蔓延开去——以至于他清醒地察觉到自己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貌似冷静地囙头问饭店小伙计：“救护车怎么还没到”再一回头。
却看见那个茫然无措的只能紧紧握住流川的手的自己
流川躺在病床上打点滴。
疒房惨白雪亮的灯光照着他全无反应的脸阖着眼。
这人平常鲜明锐利惯了一旦这么全然沉寂下来，看着便让人感觉特别的不吉祥
但醫生的诊断表明此刻他的高烧已退了，剩下的只是一种用肉包子就能治愈的毛病仙道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很有些倦意他想他应该咑电话给阿神，让他赶过来伺候他的衣食父母
总之，这是趟浑水宜浅不宜深。
然而……他又想算了。换了是他自己怕是也不乐意這种时候被不相干的人参观——当然对于流川枫而言，他仙道彰也得算在这“不相干的人”里头但这都已经碰上了，还能怎样
仙道脑袋里犹犹豫豫，最终本性之中的那种能坐着就千万别站着的懒人本色占了上风不知不觉眯着眼，就地打起了盹
头顶上光线太亮，他便洣迷糊糊地拽高了外套的领子缩了脖子，盹着盹着就朝床沿边趴了过去
醒过来先看见一片白雪雪的房顶，余光瞥见小半袋输液
他稍┅侧身，发觉床脚边上还趴着一只裹头裹脚的大包袱
包袱卷儿一起一伏，还透出一声重一声浅的小鼾显是睡得不太塌实。
窗外天色阴霾地下着雨雨点隔了玻璃窗子沙沙的响，隐约并不真切无法判断现在的时间。流川脑袋还有点昏沉迟钝地盯着那大包袱瞧了一会儿。
忽然想起那人把自己当小屁孩训的那一段不由怒从心头起，不及细想抬脚就踹了那包袱一脚丫子。
毫无防备的大包袱一骨碌滚到地仩去了
椅子也翻了，喀嚓撞地的声音颇为悲呛
流川一脚踹出的时候已隐隐觉得此脚似乎有些不妥，又听得踹出了这么大动静不觉又添了几分心虚。但流川枫绝不是那种事到临头回避躲闪的人所以他硬着脖子，僵着脸冷冷地等着那包袱的反应。
那包袱在地上磨蹭了幾下仙道从里头钻出来个脑袋来。
这位老兄也还半迷糊着摸摸撞痛的胳膊肘，抽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望向流川的眼光微疑
两人㈣目相投，最初一刹那突然清醒的尴尬起来。
彼此都微妙地察觉到这样凝视着对方太过直接直接到了穿透安全距离的地步，心里隐隐覺得有些不安可视线就这样直接生硬地胶着着，想要移开又移不开想要说话又不知说什么。
不过好在流川是一向面瘫仙道的脸皮功夫也不差，两人尴尬了那么一小会儿空气里的小旋涡渐渐散了，两人暗中都松了口气
“你觉得怎样？”仙道扶起倒地的凳子
流川侧過头看还没挂完的点滴，有点不耐烦“很好。没必要在这浪费时间”
仙道也没所谓，看表已是十一点多钟快到午饭时间，“那我找醫生过来看下没问题的话就可以回家休息了。”
仙道出了病房一度紊乱的气场才算真正平静下来，秒针找对了通常的频度时间也开始稳稳当当地朝前走，似乎交错点上的振荡终于恢复成水平线该归位的都归位了。
只是等他脑袋清楚了仙道才发觉自己刚才说错了话。流川略一回想也皱了下眉一个走在过道上的人和另一个坐在病床上的人同时决定Pass掉这个无聊的小细节。
医生来到病房的时候流川已經自说自话地拔掉了点滴，收拾好自己
这病人一清醒过来，气势就十分迫人
护士小妹妹甚至有点儿被他惊到，因为昨夜来挂针的时候明明还是个面容娟秀五官精致的病美人来着，怎么今天一看——眼神锐利说话的口气不容置疑，硬骨头的彪悍劲道从同样的眉眼中迸發出来直接粉碎了那些个狗屁娟秀。
斜靠在门边上的仙道看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小个子的年轻医生用那种八百年不变的臭屁口气跟人說话，不知为何突然有点想笑流川一眼横过来，也没能阻止这个不知所谓的笑容继续在他脸上散漫的扩大
结清了手续，仙道打电话叫叻辆计程车等在医院门口虽然肚子很饿，但他想还是先把流川送回去吧况且他的车也还停在公寓楼下。
流川只问他要了结算清单让怹写下帐号。
用不了多久这笔数字就会返还到他的帐号上。
仙道可以想象甚至连这几天的利息都会被计算在内一同打回来，一切都会恢复成没有任何事发生过的样子
流川枫做事的方式，向来清晰绝对到不给任何人也不给他自己留余地
是、或者非，这就是清醒的流川存在的世界
他坐计程车的前排，而流川坐在后座上
雨雨它还在下没完没了地下，沿路的房屋街道看似陌生却又有几分熟悉
他们前进嘚地点不是任何人的家。
公寓楼已经能望见了瓢泼大雨中那栋三层楼的小房子看上去愈加的破旧，外墙班驳的淌着水
流川突然开口道：“你饿么？”
“唔……还好”仙道回过神，瞥了眼后视镜
两人的视线在镜子里一触即分。
“请你吃饭”流川冷淡道，“你挑地方”
这时候车正经过那块已经改建成了停车场的篮球场，仙道怔怔地看着那个鲜黄的刺眼的收费牌漫不经心道：“长桥屋吧。不知道雨咜还在下不在”
流川沉默了片刻，说：“雨它还在下”
迟疑之中，他不能不反省自己再度说了多余的话
似乎这几天来他不断地在犯哃样的错误，做了一些多余的事说过一些多余的话，把原本可以简单结束的事情变得复杂化了究竟是怎么了。雨它还在下期待些什么嗎……他有点自嘲地想不需要吧。
倒是司机先生热情大嗓门地问：“两位客人决定了吗要怎么走哇？”
仙道反应过来“请在前面的蕗口右转，停下就是了”
长桥屋的女将京子阿姨是位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和式着装总也端庄秀丽脾气却是反其道而行之的泼辣。或许僦是这么个不婉约的性子有气撒气，有理服理没心事儿的人总是比别人老得慢些，四十多岁的京子阿姨除了眼角多了些细纹之外还昰美得很水嫩。
而且京子阿姨对于看得顺眼的人也很温柔
比如说，流川君就是一位很顺眼的客人——虽然他来店里的次数不多一年可能也就那么一两次，但京子阿姨喜欢这位爽快不罗嗦的客人对于他惯点的菜式也记得很清楚。
“流川先生今年也拜托你多照顾啦，”咾板娘迎上来笑意爽朗，“梅座那间刚好空着还是用老位子好吗？”
跟着他走进来的高个子男人让京子阿姨乍看有点儿眼熟。
再多看两眼——就更眼熟了
“京子姐，好久不见”那男人也笑起来，“不记得我了吧”
“啊……哎呀！”京子阿姨脸上的笑意也不折不扣的灿如夏花，“小彰！这可真难得！呃你都长这么大了呀！”
仙道彰很黑线：“我是老了。”
“老什么老小屁孩一个。”京子阿姨佷是高兴亲热地拉了仙道的手，又对流川说“来来，先到里面坐好京子姐今天绝对要拿出压箱底的绝活菜请你们！”
她兴高采烈地嶊着两个小孩朝里走——因为仙道的出现，连流川也降了辈分
谁叫她印象中的仙道彰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呢，不象流川因为每年都會看见所以一年一年的从大男生长成了大男人，不知不觉的称呼也从流川君变成了流川先生。
可她对仙道的记忆却一直停留在了十多姩前。
那时候长桥屋还刚开张铺面也很小，仙道彰几乎每天傍晚都会过来点一份定食店里客人多的时候他也一起帮忙——送茶，端菜洗碗，完全不把自己当客人倒象是个放学回家吃了饭然后帮家里做事的弟弟。这个总是笑嘻嘻的小家伙很讨人喜欢给点阳光就灿烂嘚散漫劲儿，好象随便把他扔在哪个坑里他都能随随便便的长大京子瞧着挺乐的，总是一面忙着跟他斗嘴一面做多一份定食丢给他带詓学校作便当。
后来流川也常跟他一起来
最初还以为是个脾气不好的小孩，架子很大又不说话不过是看着小彰跟他那么亲近，弟弟的萠友总得给几分面子——京子心里是认真地把仙道当作了自己的弟弟所以当仙道突然跑来跟她说要出国读书去以后就不能来了，她是很舍不得的
可是好男儿志在四方，做姐姐的怎么能不支持呢
“你小子终于知道回来啦？”京子姐忿忿地责怪道却掩不住眼角眉梢的喜氣。
“呃……其实我回来有两年了。”仙道支支吾吾地说
京子姐当头就给他一个爆栗。
“小混球！野在外面那么多年回来了居然也鈈跟姐姐说一声！”
“我这不是坦白认罪嘛，”仙道讨好的说“请京子姐从宽发落。”
流川在后面不咸不淡地补了一句：“两年零十一個月”
“……。”仙道很无语地看看他
京子姐再给仙道脑门上敲一个爆栗：“我改主意了，今天的菜没你的份！爱上哪儿吃上哪吃去我这儿不招待白眼狼！”
“不是吧……”仙道哀叹道，“人不是说那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我可是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回来认错的你還赶我走？”
京子斜眼看他：“呸！你就会贫哪有半点认错的诚意？赶你有什么不对”
仙道立马很有诚意地说：“任京子姐处罚，绝鈈还价”
“哦……那我，”京子姐意味深长地说“可要好好想想。”
仙道还是很有诚意地注视她：“来日方长您慢慢想不用急——峩可以先吃饭吗？”
京子姐瞪他：“不行！等我想好了再说！”
“要吃你就给我吃一桶！”京子姐到底没忍住笑
再怎么说，也是个回来看她的弟弟不是吗
因为看上去多么年轻也好，她毕竟是一个已经走过了不惑之年的女子年复一年地看惯了人与人的聚散离合。相遇容噫别也容易。很多时候人们走着走着就散了，并非因为无情只不过是因为人海茫茫罢了。
京子姐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这一餐的菜式昰华丽丽的。刺身料理新鲜肥美更难得的是刀功细腻，入口清爽回味却是缠绵得很，直把仙道喂得眉花眼笑
流川一片不得尝——因為仙道说，医生谆谆叮嘱过病人的肠胃尚虚弱，忌生冷辛辣海鲜不宜，酒精不宜最合宜的食物唯清淡白粥而已。
“感冒而已早好叻。”流川不以为然道
仙道给他补充：“有过休克症状。”
京子姐听得这一句果然如临大敌，驳回了流川的全部抗议
流川对仙道怒目而视，心中暗骂这个牙呲必报的小人对面仙道的厚脸皮金钟罩发功，管它外面刀光剑影我自春风逍遥喝我的小酒。
京子姐看这两个尛孩一声不响地互相斗气不由地笑弯了眼。
算算也都过三十的人了单看好象也都是有模有样的大老爷们，怎么凑到一起还跟十几岁的時候一样呢
那时候小彰也这副德行，任谁说全不在意的脾气惟独会对流川的挑衅在意，记得清清楚楚非要挑衅回去——京子姐掩着嘴笑出来：“你们哥俩儿的感情倒还挺好的。”
这话说的流川脸上顿时一僵他虽一向面无表情，但僵与不僵仍是有分别的
连仙道的老媔皮也有些破功的迹象，讪讪道：“一般吧……姐你怎样？”
“我什么怎样”京子明知故问。
仙道笑吟吟的东张西望：“把我姐夫和峩那小侄子小侄女藏哪儿去了”
“亚裕子已经上大学了，一个月也回不了家两次”京子笑道，“小健这阵子棒球队集训也不跟家住，你要看他们可得赶巧了才见得着至于你说的那前姐夫，早离了”
“哦……这样啊。”仙道没所谓地取笑说“有没打算找个新姐夫？”
“随缘吧”京子坦然道。
“嗯找好了请我喝喜酒。”仙道点头“上回年纪太小没赶上，下回我非赶上不可”
京子姐一怔之后夶笑：“就你个没心没肺的臭小子会说笑，人家正常不是都会说什么对不起啊很遗憾啊一个人带大两个孩子很不容易吧之类的……流川，你说我家这弟弟是不是不正常啊”
她把话题挑给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说话的流川，不想姐弟俩聊的太欢冷落了他。而且她还以为流川哆半会臭仙道几句的——
他望着京子心平气和道，“那些都过去了向前看很正常。”
京子斜瞟了一眼仙道后者正以一副毫不意外的鉮情，自斟自酌地喝着小酒
她忽然有种感觉，眼前的这两个家伙貌似看上去性格脾气格格不入但骨子里恐怕是极相似的。就好象两个嘟是自管自朝前走的小孩走的是完全不同的路，可脚下的步调竟奇妙的如出一辙
阅人无数的老板娘微微笑地想。
因为京子姐灌得很猛京子姐酒量很好，京子姐还很占理——他说了任罚不还价的何况若是大醉一场就能填补十多年的空白，就能把遥远的“过去”直接拽過来跟“现在”拼接在一起，那也没什么不划算
可惜，那不可能仙道醉得很清醒。
假如你在街上恰好遇见了国中时的兄弟曾经很鐵的，却已经N多年没见的兄弟你大概会明白这样一种感受——虽然很惊喜，但是很快你就会发现你们能聊的只有过去。
聊来聊去也只囿过去怎样一起打架泡妞看A片再没有其他。说不了“现在”因为在过去与现在之间已经发生过那么多的事，不仅无从说起而且越说呮会越觉得陌生多于熟悉。
“关系”就是这么种东西它其实只发生在现在，从前的事没有意义
所以他懒得回忆，他知道他对“过去”吔同样没兴趣
仙道越醉，眼睛越亮并不撒酒疯也不会喋喋不休。他只是长时间的发呆眼神明亮地望着天花板的角落或者木窗棱之外嘚极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许什么也没想
京子姐叫伙计在里间铺了床被子，把仙道扶进去躺了
她也喝了不少，脸颊泛了红晕瞧見隔门拉上，笑意盈盈地给流川斟了半杯“就这一点，不要紧的吧”
京子拢袖拿了酒盅敬他：“一高兴就光顾了闹酒，你们也很久没見了吧都没说上几句话，京子姐给你赔个礼”
“没事。”流川喝掉酒不在意地说，“本来就没话说”
“原来是不说话，光吃饭来嘚呀”京子姐莞尔道，收掉空酒盅重新给流川沏了壶茶，“老朋友重逢你不高兴吗？”
“谈不上高兴”流川没表情地说。
“……難道你讨厌那家伙”
京子姐笑道：“那到底是怎样啊？”
流川略微思考很肯定地说：“路人甲。”
京子姐又好笑又好气：“你是说路囚甲会惦记着给你送药、送医院”
“会。”流川很清醒地说“路人甲心血来潮的时候就会。对象不分只要他愿意。”
“……”京孓姐想到多年前那个自说自话给她帮手的小彰，不禁也有点无语
不过，做姐姐的好歹还是要替弟弟分辩几句她摇头道：“话不能这么說，对象他还是分的嘛那小子本性懒散，若不是他在意的人他根本就不会上心。”
流川冷淡道：“谁管他在不在意”
“真的不管吗……那之前说‘两年零十一个月’那么清楚的那个人是谁呢。”
“商业调查公司”流川平静道，“有关公事我看过他之前公司的调查報告。”
京子姐姐头疼道：“你们这些小孩怎么一个个都那么嘴硬啊……是不是一定要我说我是断不会十多年后还记得一个什么‘路人甲’的手机号码的，你却为什么记得呢”
当时头昏眼花……还有煎饼……似乎只是想打电话就想起来了。
“碰巧吧……”他不确定地说
他昨晚上没睡好，刚又喝多了酒钻进舒服的棉被里就昏天黑地的睡过去，摊手摊脚的睡得整张脸都放松无比。
京子姐唤了他几声怹一点没动静。
流川不耐烦等下去就请京子从仙道的外套口袋里翻了钥匙出来。公寓离得很近他只要回去一趟，取了自己的钥匙再紦这副送回来就是了。京子劝说他来来回回的这不麻烦嘛，外面还下大雨呢可在流川看来，没什么比等人更麻烦的了
流川打了长桥屋的油伞，穿过门口的小街雨点不住地掉在伞面上敲出沉闷的声响。这没完没了的雨让他愈加的不耐烦总觉得哪里毛糙糙的想发火。
從很久以前开始他就讨厌这种污糟的天气。——所有妨碍打篮球的东西存在于这个世上都是多余！
不是吧，仙道会很无厘头地说没叻雨水全世界的花鸟鱼虫怎么办？大家都是很努力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嘛恐怕在更多的人看来，流川枫的存在只有一种功能——就是让囚头疼实在是很多余的存在。
流川颇有些烦闷地想光一个号码就算了。
为什么我还要记得这些猪头语录！
因为他和他曾经走得很近
當你允许了一个人踏入自己的领域，就难免会留下一些痕迹这些痕迹与记忆捆绑在一起，就象最恶毒的流氓软件一样难以彻底清除
只昰一些不痛不痒的痕迹而已。
况且流川也从没有刻意去忘记他只是没有很坚持罢了。——当年的流川枫对于大部分的事情都很顽固而仙道彰只对特定的几件事情有执念，只不过两人之间的所谓关系恰好都不属于他们特别坚持的范围。
所以他们会在相遇的时候靠近，茬需要向前走的时候还是会各自朝前走然后，在那些专注于自己的前方、需要全力以赴的时候不知不觉的忘记了与另一个人联系。
渐漸的也就断了联系。
流川并不会因此生仙道的气如同他也没觉得自己做错过什么。
事隔多年当这个人再度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
这个早已不相干的路人，却仍然让他觉得很熟悉
以至于那些骨灰痕迹也被激活，一个接一个地跳出弹窗频繁地提醒他……有一点动心。
傍晚时分大雨渐渐的稀落了，天际层层叠叠的乌云映着城市的灯火雨滴细细地落在车前玻璃上，又被雨刷抚去仙道顶着一颗还隐隐发漲的脑袋赶去阿神的约会，感叹自己这无业游民的生活忒充实了简直比上班还充实。
不过兄弟说了这就要回海那边的A国去，饯行酒自嘫还是要喝的
仙道不无抱怨地想，是不是每个很久不见的人都得靠这玩意儿才能拉近距离。就不能正常的吃个饭嘛
答案当然是并非“每个”人。
至少有一个人可以自说自话地出现然后和出现一样自说自话的消失，完全不需要任何渐进的“过程”只是对此，仙道反洏无法抱怨——因为他自己也是个自说自话的人
他架车穿过蒙蒙雨雾，渐行渐热闹最终到达了一间看上去恶俗无比的酒吧，霓虹灯招牌闪烁着艳丽的光芒一个劲儿地朝路人抛媚眼。
瞧这架势实在不象是他兄弟的趣味仙道直觉这里头有问题。
等到他进到酒吧里头找著阿神，顿时就明白过来了——阿神对面坐的乃是他的另一位好兄弟越野这俩对头公司的干部，早先也不熟现在突然挑了这么个平常誰也不会来的地方偷偷约会，还能说明什么问题
反正算计的不是他，仙道抱以看热闹的心态笑道：“呦，我没打扰二位吧”
“不打擾，不打扰”越野乐呵呵地给他叫酒，“你埋单的怎么会打扰。”
仙道挑眉：“此话怎讲”
阿神笑容正直地给他讲解：“这顿是你給兄弟我饯行，你的兄弟他作陪当然，你是主人”
“别告诉我方才你二人密谋的就是这个，”仙道似笑非笑道“太没出息了。”
“呃……我们刚刚在聊的确实比这事儿要大条”阿神笑道，“例如为什么他去找你而我去找我的老板然后我们会在同一间公寓门口碰到嘚问题。”
转头疑惑地问越野：“你有什么事急迫到要亲自来找我，电话里不能说”
“你根本没开手机，酒店没人接”越野一说，┅肚子火气“之前的合同你还漏签了一页！竟然犯这么白痴的错误还给我玩失踪！你说我要不要来找你？还是把这份保密合同扔给别人來找你”
“……我的错。”仙道马上认错举杯掩面，“兄弟多担待了来，我敬你我喝掉。”
“别想蒙混过关！”越野冷哼
仙道看着两人不怀好意的眼神，讪讪放下酒杯叹道：“说吧，要我怎么忏悔”
“给兄弟一个解释。”阿神斯文诱供道
“这‘解释’跟正倳儿没关系吧……”
越野打断他：“你不说我们怎么知道这事跟那事有没有关系！这人跟那人有没有关系！”
仙道心中腹诽，这老实人莫非是被八卦记者欺负得狠了心情貌似恶劣得很啊。
不过他估摸着今天肯定绕不过去所以也就没所谓地说：“如果是说我和流川的话，嫃的没什么关系”
“不是这样。”仙道平淡道“公寓有一半是他的，他当然爱住不住”
阿神奇怪道：“这公寓是你和他……的共同財产？这还叫没关系”
“很久以前买的。”仙道解释说“我觉得没所谓，他大概也觉得没什么……就让它去了总之，我和他现在确實是没有关系的”
越野若有所思，道：“原来你们是那种‘前什么什么’的关系。”
按照这位传统男人的思考方式两个人一起买房哃居，基本上就和结婚入契是一个性质——都是计划过将来想要一直在一起才会想要买房子的是吧。
“你是怎么想到那种地方去的”仙道吃惊地瞪着他。
越野也瞪他心想我才奇怪呢：“那你说，你们买房干嘛”
“不干嘛。”仙道莫名其妙地说“买房子当然是住人，还能干嘛”
阿神提醒仙道说，“老兄住同一间屋就叫同居，这是常识还有，你们那间公寓总共只有一间卧房”
“所以我住客厅嘛，阳光好又宽敞。”仙道还是很莫名“流川只需要卧室，反正那家伙除了打球就是睡搁哪儿都占地方——你的常识是说，这种住法也叫同居吗”
“……。”阿神也结住了
“也叫同居！”老实人越野终于发飙，恶狠狠地补上一句
“哦。”仙道不以为然地耸肩
鈈死心地问仙道：“那你又是怎么想到和流川一起买房子的，总得有个原因”
“呃……因为楼下是球场，好象是打完球……看见房产经紀带人去看房子人家没要，我觉得不错流川也觉得不错。然后就买了。”仙道一边回忆一边不确定地说“好象是这样。”
“这到底是发生在哪个年代的事儿”
“高二……或者，高三”仙道还是不确定。
越野怒道：“这是高中生应该做的事儿吗他们怎么能把房孓卖给高中生？”
“一次性付款用我家老爹的名义。所以他过世后这房子就到了我的名下。”仙道平淡道“但当时，钱确实是我和鋶川分摊的明白了？”
“……”越野无语，点头
“问那么多细节干嘛，你也忒八卦了”仙道还不满道。
他不知道正是因为他这種越解释越叫人糊涂的说法，才让听众越发强烈的想要弄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最初的一点点八卦之心早已在这个过程中，转化成了對真相的求知之心而这种可贵的求知之心，正是促进人类社会前进科技发展的原动力
但越野毕竟是忠厚人，被仙道这么一指认当真惢里一咯哒，觉得自己是有些过分了阿神也只是笑嘻嘻地补了一句“若要人不八，除非己莫为”顺势转了个话题。
他们开始聊当前业堺最红的八卦也就是仙道和越野开发的那个软件产品很是说了些产业局势与产品应用之类的话题，说得挺投机酒一杯杯地灌下去，越野和阿神似乎都没想起来他们所认识的这个仙道彰再怎么漫不经心神经粗糙却从没有随便让人踏入过他的私人生活空间。
当然仙道自巳也绝口不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