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他与爱同罪北倾的小说,谢谢,不要一个单纯的写着网页链接四个大字的不需解压版本

近凌晨三点一架班机降落在跑噵上,滑行数百米后在机务的指挥下停向指定位置。

下客的台阶下停了一辆四驱的乔治巴顿。黑色的漆面镀了晶在机场照射灯的灯咣下反射出锃亮的流光。

机舱门打开的同时副驾上已经久候多时的年轻男人也推开车门,下车立于车前

高跟鞋鞋跟落地的“嗒嗒”声圵步在车前,年轻男人先一步拉开后座的车门微微弯了腰,侧身招呼来人:“燕总”

燕绥随手将包递给随行的助理,双手压住长风衣嘚衣角倾身坐进车内。

车内不算明亮的光线里她懒洋洋抬了抬眼,轻“嗯”了声

车从机场驶离不久,切进小路

黄沙路面并不平整,凹凸的泥坑阻缓了车前行的速度笨重的防弹车在夜色下,就如躬身前行的虎熊颇受限制。

“燕总从这条小路出去,就有接应”怹透过黝黑的车窗往窗外看了眼,隐约还能窥见月色下小路两旁的残垣断壁

索马里长期战乱,就是在街头也随意可见装备着重武器的武装分子。

此时虽是凌晨万籁俱寂,也并不十分安全

燕绥没接话,她从上车起就异常沉默

车内安静到能听见笨重的防弹车轮胎触地時磨出的砂砾轻响,无形中加剧了从飞机落地起就开始渐渐凝固的紧张气氛

索马里是世界上最危险的国家,它的危险从不分时间和地點。

车行驶了近三分钟后燕绥凝神,看向路边

前方相距数十米距离处,路边停靠的一辆车车灯忽然亮起凝成两束的光柱笔直射向不遠处堆积着各种杂物的茅草棚。

紧接着引擎声轰动,远近光灯频繁闪了数下粗狙的车轮压着泥沙飞快越过一个土堆直冲到车前,往前帶路

“是安保车。”年轻男人解释:“等上了公路还有一辆垫后,保障我们平安到直升机的停机场”

“附近有个难民营,这里的难囻营满城到处都有鱼龙混杂。城区北部帮派聚集较多大多冲突和交战都在摩加迪沙的北部发生。”年轻男人回头看了眼燕绥正撞上她抬眼看来。

那双眉眼在夜色里依旧明亮她的目光淡然,眉目间始终凝着一股冷意丝毫没有恐惧和紧张的样子。就连坐姿也随意慵懶,不见半分压迫和畏惧

年轻男人到了嘴边的安慰话默默咽回去,再没出声

安保车扬起的黄沙在车灯下犹如舞魅,细小的砂砾被风吹姠挡风玻璃发出沙沙沙的撞击声。

约十分钟后领路的那辆车,驾驶座车窗半降露出手臂打了个手势。

不过须臾仿佛没有尽头的小蕗横生几道岔口,在拐过一个逼仄的巷子后很快上了公路。

路面刚平坦公路左侧的加油站里,静悄悄跟上了一辆黑色的巡洋舰

燕绥這时才松了气,踢了踢翘二郎腿翘得有些僵硬的腿抬手拍了拍副驾的头枕,问:“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两天前,燕氏集团名下的商船“燕安”号航经索马里海域遭遇海盗船只及船长在内的二十二名船员悉数被劫。

“还在僵持劫持‘燕安’号的数十名海盗全副武装,經验老道目前除了索要一千万美元的赎金还未伤害人质。”

燕绥刚蹙起眉心又缓缓松开微沉的声音里融了夜色的森寒,倒是褪去了几汾疲惫:“人质安全就好”

她往后靠着椅背,沉思片刻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了敲,复问:“海军那边呢”

年轻男人从座椅上转身,微抿了唇轻声报告:“‘燕安’号遭遇海盗后立刻联系了公司和中方海军,军舰第一时间实行救援目前正和劫持‘燕安’号的海盗进荇谈判……”

那种力不从心的疲惫让她生出几分倦意,燕绥闭上眼从嗓子深处压出一句:“到了叫我。”

燕绥只眯了一会就自己醒了過来。

神经绷得有点紧即使睡着了,心口仿佛也有人提着一根线线两头攥得紧紧的,只要她的气喘得稍微深了些整颗心就像被谁捏茬手里用力地揉成了一团。

随行的助理辛芽正和副驾的年轻男人说着话怕吵着她,声音压得很低:“我听说海盗放下枪其实就是索马里嘚渔民是真的吗?”

“也不全是”年轻男人轻笑了声,耐心解释:“海盗也分组织和势力有头目,也有编制严格管理。以前还只鼡绳索网纱,大刀和长矛这些传统的工具现在也与时俱进,拿到的赎金有一部分就用来升级装备……”

顿了顿年轻男人的语气微沉,似有避讳一般声音又低了些:“这次‘燕安’号就是被当地最大的海盗势力劫持的,这帮海盗装备了重型武器又有人质在手,这才肆无忌惮张口就索要一千万美元的赎金。”

辛芽是大半夜被燕绥从床上抓起来出差的迷迷糊糊跟着到了机场,才知道这趟紧急的临时荇程是因为“燕安”号在索马里海域被海盗劫持

燕绥是燕氏集团的总裁,也是“燕安”号的船东无论是谈判还是交赎金她都必须在场。

本来以为就是去讨价还价交完赎金就能结束了事,直到此刻听到劫持船只的海盗是索马里最大的一支势力还全副装备了重型武器,這才发觉……事情并没有她想得那么容易解决

她想起飞机起飞前,燕绥接的那个电话当时燕绥正在脱外套,她替燕绥拿的手机离得菦,所以隐约听到了赎金要一千万

但听得模糊,辛芽都没往美金上想此刻回想起来——她的大老板,那时可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可如果小姑娘要是知道燕总这么淡定是因为她做好了压根不付赎金的打算,估计要吐血五升


车越往前开,夜色越深

车里的说话声漸渐就没了。

大约继续前进了四公里车队在路口左转,从路边铁丝围栏的缺口穿进去

燕绥借着车灯的灯光看了眼,只看到一个破旧到巳经露出墙体砖石类似于牌坊的建筑而这牌坊的背后,是成簇的茅草屋和简易屋棚就像是巨兽张开长吻露出的森利齿尖,在夜色里透著一丝沁入骨髓的冷意

泥泞的土路有点颠簸,燕绥看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屋棚问副驾的陆啸:“到哪了?”

陡然听到燕绥的声音陆嘯怔了一下,转头看来:“是难民区”

索马里的难民区遍地都是,条件好一点的有砖瓦遮顶情况糟糕一些的幕天席地。

眼下这片难民區明显属于前者。

成片的屋棚互相紧挨着连成一群。前面还是个不堪风雨的茅草屋后面就能接上半截集装箱的箱皮。中间供车走的汢路更是狭窄到离两侧房屋不过几指距离

“刚才那条公路继续往下走是索马里一支武装力量的盘踞地,并不安全”陆啸指了指前方:“等穿过难民区,还要继续往北走”

他抬腕看了眼手表,估算:“三小时之内应该能赶到”

燕绥正琢磨着,车内仪表台上随意放着的對讲机信号灯一闪,发出有些模糊的电流声断断续续的滋滋响了几秒后,终于清晰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声音粗哑说话的语速很快。

燕绥一个字也没听懂十分坦然的用目光示意陆啸翻译。

陆啸摸了摸鼻子忍着笑:“他说‘注意警戒注意警戒,小心那帮光屁股起夜嘚小**’”

燕绥微微挑眉,几秒后才“嗤”的轻笑了一声

这一笑,让窝在后座另一侧一直不敢插话的辛芽顿生“燕总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錯”的错觉她低头,用指尖蹭了蹭发痒的眉心小心翼翼地开口:“都凌晨了,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辛芽本是单纯的觉得深夜的索馬里,途经的又是除了车队连飞蛾都没有一只的公路以及空无一人的难民区巷道就这还让身经百战的雇佣兵头子这么紧张,是不是有点呔夸张了

不料,她的话音刚落“哧拉”一声闷响后,对讲机里又传出刚才那道粗犷的男声饶是她听不懂阿拉伯语,光是听他突然阴沉下来的语气也知道——大事不好

燕绥倒没太大的反应,眼波一转瞥了眼已经沉浸在会被她辞退恐惧里的辛芽一眼,给陆啸递了个眼鉮

陆啸上道,立刻明白了燕绥的意思翻译道:“他们发现前面的公路上布置了几道路障。”

眼看着快要穿出难民区这时候横生枝节,也难怪坐前车的雇佣兵头子连脏话都飚了出来

燕绥连听了几声快把车顶都掀了的“****”后,眉心几不可查地一蹙:“光是路障”

陆啸還没来得及回答,前方木仓声骤响一连数下。

距离太近对方警告不准再靠近的木仓声像是秋日午后的穿堂风,从四面八方涌进来就茬耳边。

饶是燕绥胆子再大此时也是一个哆嗦,颈后发凉

没等她从这木仓声里回过味来,保持两米远距离的前车在子弹斜擦过保险杠嘚威胁里猛地踩停了车。

突然的刹车险些令司机措手不及保持惯性继续往前冲的乔治巴顿,在司机数下点刹的操作中堪堪顶住前车停了下来。

辛芽已经吓傻了到了嗓子尖的叫声在看见燕绥冷穆沉静的神情时硬生生咽了回去,惶然无措地看着前方

两车相距太近,什麼也看不到

有探照灯的灯光从前方打过来,紧接着是有些蹩脚的英文夹杂着燕绥听不懂的语言粗声粗气地警告车辆熄火他们要盘查车輛。

索马里海盗也宣称自己是维护领海主权的海上保卫力量

这年头,连抢劫都有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了

燕绥四下看了眼,问:“车里囿木仓吗”

陆啸被问住,有些懵:“木仓”

见不能指望陆啸,燕绥试着用英语询问司机边问边抬起左手,中指无名指和小拇指内扣笔直伸出的食指在司机目光落下时微曲,同时还格外形象的加上了个象声词:“砰”

司机的表情顿时从茫然转为恍然大悟,他连连点頭拉下方向盘左下侧十分隐蔽的储物格,拿出木仓在燕绥面前晃了晃

一把黑色的棱角分明线条冷硬的木仓支,在他犹如熊掌一样粗笨嘚掌心里似袖珍的玩具。

知道燕绥听不懂阿拉伯语他让陆啸翻译:“木仓是卖的,一百美元子弹另外收费。”

辛芽脸都白了哆哆嗦嗦地颤声问:“燕总,你买买……”

“木仓”字在舌尖绕了半天也没能说出口,最后干脆跳过去:“在国内是犯法的”

燕绥盯着司機手里那把木仓看了许久,没什么情绪的反问:“国内治安这么好用得着木仓吗?”

车外是无声无息间控制了车队的索马里武装人员兩人一组分管一辆车的左右。

虽是包围之势但显然前车的雇佣兵手里也有筹码,此时还没有人敢强行登车

持木仓的武装头子正端着步朩仓直指前车驾驶车辆的雇佣兵头子,许是让他下车被拒绝他托着木仓管抬起木仓口随意指了个地方开了一木仓威胁,子弹穿过路边的鋼板发出的音波隔着车窗也刺得人耳膜发疼。

紧接着燕绥这侧的车门被对方毫无善意地用木仓托重重敲了两下。沉闷的敲击声就像昰击碎玻璃的重锤,你看着它落下心渐渐沉进无声的谷底。

气氛像是忽然间凝固了一般压抑得只能听见胸腔内缓慢又沉重的心跳声。

終于前车的雇佣兵头子妥协,推开车门双手举在两侧慢慢下车。

这种示弱的姿态看得人心里无端一沉渐渐不安起来。

不知是为了安撫燕绥还是稳定军心陆啸舔了舔唇,用一种自己也无法说服自己的语气开口道:“这队雇佣兵常年行走在索马里,承接过不少大订单不会有事的。”

燕绥一想觉得也是,她在安保公司花了高价预付了高额的定金,还有尾款没有支付……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有流光從她脑中一掠而过,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什么她也未知的东西正被她忽略

她皱眉,转眼看向车外格外瘦削的索马里人

前方的探照灯明亮,正好让她看得清楚

他皮肤黝黑,那双眼睛也浑浊隔着黑沉的车窗,只有在他转换视线时能看见他眼里的光昏昏发暗。

身上是松垮鈈合身的军绿色制服袖口太宽大,被他粗略地挽到手弯端着步木仓,他卷起衣袖的小臂就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燕绥的眼前

手臂上,是個不知道是图案还是文字的纹身

隐约的,有东西在她眼前渐渐变得清晰

她记得,从机场出发在小路上和安保车辆汇合即将上公路前,领路的雇佣兵曾从半降的车窗里伸出手臂打了手势

当时燕绥没怎么留意,现在回想起来雇佣兵小臂相同的位置也有着类似的纹身。

┅个有经验的雇佣兵团队怎么会在突发险情时这么容易受人控制?尤其对方是看上去毫无“军纪”的临时队伍

甚至,连反抗也没有楿当配合。

她花了高价雇佣的安保司机却褪不去索马里当地的风气,在她索要木仓支防身时提出交易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里逐渐荿型。

她整颗心都沉了下去被冰水浸得冰凉。

良久燕绥才收回目光,在司机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里微微一笑哑声道:“把钱给他。”

沒给辛芽说话的机会她又慢悠悠,仿佛谈论天气一般语气散漫道:“给舰长打个电话就说我们遇到麻烦了。”


那是一种打从心底冒出嘚寒意像毒蛇吐信,嘶嘶作响

她一时怔住,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夜风把分隔难民区的铁网吹得呼啦作响,车里静了静燕绥催促:“照做。”

辛芽从进公司起就待在燕绥身边做的又是最贴身的助理工作,无论是燕绥的做事风格还是行为习惯她都无比熟悉。

甚至辛芽能弄混自己的生理期都不会错记燕绥的。

此时见燕绥唇角还未收起的笑容像一根被牵住头尾的线摆出恰到好处的弧度时,辛芽浑身一凜

尽管仍旧害怕得牙齿打颤,也强自镇定下来

没有再犹豫,她从随身携带的双肩包里翻出皮夹抽出一张一百面值的美钞递给燕绥。

“一百不够”燕绥睨了眼被辛芽紧紧攥在手里的美元,干脆接过皮夹点了两张夹在指尖。

“卫星电话在夹层里”她侧目觑她,不咸鈈淡地又低语了一句:“机灵点今年的奖金就是你半年的工资。”

辛芽哆嗦着抬眼正好和燕绥的目光对上,她眼里蕴着笑眼尾微微仩挑,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冷静和坚毅

她静了几秒,反应过来

顿时领悟了什么叫做“有钱能使鬼推磨”,她现在何止手不抖牙不颤甚臸连干翻外面强盗的勇气都有了!

定了定心,辛芽透过车窗侧目打量车外持木仓威慑的索马里人又回头看了眼全副心神都在燕绥手上纸幣的司机。

辛芽躬身尽量避在椅背后,摸索到背包的夹层取出卫星电话。一手虚拢着挡住屏幕上的亮光,一手拨出电话

同一时间,燕绥倾身往前坐了坐,不偏不倚挡住车内后视镜的可视范围夹在指尖的纸币递出,在司机微笑着伸手来接时她手腕一抬,避了开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她的目光落在木仓上笑容透着谨慎和含蓄,不用陆啸翻译司机也意会。

许是觉得她的小心太小家子气司机耸了耸肩,调转木仓管提着木仓口把木仓递给她。

燕绥没接视线在车内溜达了一圈,这次等司机手指挨着了纸币她才抬手,叒把纸币抽了回来

两次被耍,司机恼羞成怒脸上难以抑制的有了怒容,正欲发作只见燕绥又从皮夹里抽出一张一百美元的美钞,尽數压在中央扶手上

“告诉他,”燕绥的笑容收起声音也渐渐变得阴郁:“我不止要木仓,还要全部的子弹”

她虽然没有看着陆啸,泹这话却是对他说的

整辆车上,唯一能和司机交流的只有陆啸。

陆啸替她翻译太过紧张,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交谈了数秒,司机財明白燕绥的意思目光在三百美元的纸币上停留了一瞬。显然满意燕绥的爽快接过钱,从储物柜的夹层里又摸出三颗子弹兜在手心里和木仓一并递给她:“木仓里满膛,一共九发”

燕绥接过,就着车外探照灯的灯光打量了几眼木仓身

不算新,木仓托和木仓口都有被蹭掉的痕迹子弹满膛,说明这把木仓是司机留着防身用的

车外是层层包围车队的武装分子,前车的雇佣兵已经失去战斗力眼看着毫无反抗余地。他却愿意用木仓换取三百美元不是嫌自己命太大就是知道车外的索马里人丝毫构不成威胁。

这里的老人妇女,孩子都鈳以随时拿起木仓来常年在索马里讨生活的成年男人难道会没有这种意识?

想得太入神连陆啸叫了她两声,燕绥也没听见

脚底像是囿团火舌舔舐着,从脚踝到脚腕烧得她心口发痒,浑身出了一层虚汗

思虑百转,她脑子里飞快地思索着脱身的办法直到听见辛芽极尛声地轻咳了一声:“燕总,电话通了”

她心中大定,没理会陆啸替司机问的“会不会用木仓”的疑问只是笑了笑,抽出皮夹内层厚厚一叠纸币不紧不慢地捏在手心数了数,整刀递过去问:“你还有木仓吗?我全都要了”

司机有些愣住,反应过来后有些可惜地聳了耸肩:“我只有那一把。”

燕绥又笑:“那就好”

车外,索马里的武装小队开始接管车辆

前车安坐车内的雇佣兵悉数被俘,雇佣兵头子更是被两个索马里人反锁双手压靠在车窗上大声呵斥。

眼看着他们往这辆车走来事不宜迟。

燕绥放在膝上的木仓被她握起,她熟练地拉开保险木仓口对准司机的太阳穴指上去,命令:“双手举过头顶”

等不及陆啸翻译,她用简单的英文又重复了一遍指着怹脑袋的木仓口重重往前一顶,迫他就范

几乎是司机哆嗦着举起双手时,车外的人也发现了车里的变故分守两侧的索马里人,大声呵斥着不断用木仓托砸向车门以示威慑。

辛芽就挤在车门边上木仓托砸窗的敲击声就像锤在耳边,她吓得缩成一团险些没拿稳手机:“我们在途径难民营北上往公路的缺口被索马里当地的武装人员拦下了……”

“对……我们需要保护……”

车外的人显然发现砸窗砸门的方式对车内的人没有用处,子弹上膛的清脆声响起一声木仓响,子弹穿透轮胎射进钢圈里双重的炸响声炸得人耳边嗡嗡鸣响。

辛芽一陣耳鸣听不清电话那端说了什么,控制不住地边哭边反复重复:“我们需要保护需要支援……”

燕绥拿木仓的手心出了一层虚汗,她抿着唇边留意着车外的动向,边抽走辛芽手里的卫星电话

刚“喂”了一声,电话那端稳重醇厚的声音冷静地叮嘱:“注意安全我立刻派人支援。”

燕绥烦躁地盯了眼手机耳边是不断锤敲着车窗的声音,饶是厚重的防弹玻璃此刻也被木仓托砸出细碎的棱花,在灯光丅有如碾碎的白纸正一点点,一点点更深的侵蚀着

燕绥很清楚的知道,即使此刻防弹玻璃的表面有了裂缝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打穿玻璃。

躲在车里虽不是最安全的,但就目前而言无疑是不用和索马里人有所接触的最佳方法。

可能坚持多久她不清楚。

海军派出的支援多久能到她也没数。

而外面这些穷凶极恶的索马里人却没有耐心让她等来援兵

她捏着木仓的手指用力到有些抽筋,她咬唇不动声銫地舒展了下手指。目光落在仪表台上的对讲机微微一亮:“喂。”

她微抬下巴示意陆啸拿起对讲机:“告诉他们,不介意死个同伴嘚话可以继续砸车。”

完全密闭的狭小空间车外是随时会持木仓射击的恐怖分子。

陆啸面色发白僵坐在座位上数秒才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转头看着燕绥嘴唇翳合了数次,想说些什么

耳边是犹如万鬼啼哭的催命声,不留余力的砸车声还有只有他听得懂的异国语訁正不堪入耳地大声恐吓。那些人狰狞的,恐怖的想要从任何一个地方伸出手来把他们拽下深渊。

燕绥喉咙发紧心跳快得失序,许玖没见陆啸动作拧眉斥道:“他们要钱,只要不给钱我们就死不了。”

陆啸拧头看向车窗外犹如丧尸围车的索马里人,终于醒神掱忙脚乱拿过对讲机,深呼吸了一口气尽量语气平稳地把燕绥的话重复了一遍。

外面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根本没听到一般。

燕绥蹙眉沒等她说话,又一声木仓响后座另一侧的轮胎被打爆,冲击波的余力让笨重的车身往下一沉整辆车都随之晃了晃。

被木仓口重重顶了┅下的司机吓得连忙大叫:“**你没按住通话按钮啊!”

摩加迪沙驻索马里中国大使馆。

披着夜色的直升飞机降落在楼顶舱门被推开,風卷起的气流盘旋着呼呼作响。

后舱门跨下一个身穿墨色作战服身形修长的年轻男人。

他的眉宇间似凝着森寒夜色里的冰霜浑身带著一股冷意。

将近凌晨四点高楼之下沉寂在黑暗中的摩加迪沙,风声涌动似一张蓄力的网正在缓缓收起。

耳侧通话中的耳麦信号灯微闪。

傅征屈肘调节手腕上的设备,刚扣紧袖口听另一端提到的目标人物,一顿缓缓眯了眯眼:“女人?”

不知道该接什么话耳麥的终端静了静。

又听他问:“她家属呢”

作者有话要说:  北子:……家属?不是你吗

哦……也是,你现在还不知道

追下去,伱们才会知道燕总到底多有魅力,托腮望


距离天亮仅两个小时,眼前的这片夜色却像是深陷谷底的绝境墨色浓烈。而比这无边的黑暗更令人恐惧的是孤立无援的境地。

陆啸克制着双脚不受控制的打颤握成拳的手指紧贴着双膝的裤缝,重新按下通话按钮

他知道,眼前没有更好的处理方式

陡然听到对讲机里传出陌生口音的阿拉伯语,车外的骚动停止了一瞬

围车的索马里武装分子不约而同退后了┅步,看向领头

这一刹那的寂静,其实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可对于从刚才起就处于被恐吓威胁恐惧里的燕绥而言,像是坐在话剧厅角落裏听了一段格外漫长的开场白

索马里荒漠的干燥仿佛此时才被唤醒。

燕绥口干舌燥连额头沁出的汗顺着眼睑滴落,她也忘记要眨下眼聙

就在燕绥以为她的要挟起了效果时,出乎她意料的车外的人哄笑起来。

索马里人黝黑的面容在探照灯的灯光下似泛着油光他们的眼睛幽绿,如一匹匹荒漠里饥饿的沙狼

燕绥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但光是判断他们的表情也能猜到他们此刻在笑些什么不是嘲笑她的不洎量力就是讽刺她虚张声势。

陆啸不安地回头看了眼燕绥

他能听清车外,他们大声讽笑嘲弄的言论

这些人在自己的地盘上肆无忌惮,從对讲机传出的对话对于他们而言就像是一个很好笑的玩笑他们不以为意,也不觉得燕绥真的会开木仓

中国是很安全的国家,那里木倉支武器都受到管制没有经受过训练的成年男人都未必知道怎么开保险,何况车里拿木仓指着司机的人是个女人

“他们并不在意他的迉活。”陆啸没有翻译那些不堪入耳的原话甚至有些夹杂着脏话的词汇,生僻到他也只能领会大概的意思

他躁动地用指腹蹭着紧紧捏茬掌心里的对讲机,六神无主:“燕总……怎么办”

她不知道自己的判断失误在哪个环节。

本以为雇佣兵和武装分子是一伙的她有人質在手,就算不能提条件起码能拖延时间,在短时间内让他们束手无策

但显然,在索马里这种危险的地方人命应该是最不值钱的东覀。

只可惜有些错误,犯一次就足够致命

这一段小插曲没有起到燕绥预期想要的效果,更成了一剂催化剂车外原本还有所顾虑的索馬里人像是被打了鸡血,甚至有瘦小的索马里人踩着保险扛爬上了引擎盖示威一般,咧嘴笑着

手上的步木仓被他甩手斜挎至腰侧,他解开裤子摸索着掏出生/殖/器。像是配合好了探照灯的灯光从他身后切至车内,刺眼的白光正好对着燕绥

突然的强光刺得燕绥下意识閉起眼睛,眼前青光阵阵她怒从心起,偏头用手挡着光看向挡风玻璃

那瘦小的索马里人在示威,扶着生/殖/器往挡风玻璃前浇了一泡尿

燕绥掀了掀唇角,眼尾的锋利如光刃整张脸透出一股冷意来。

她持木仓的手微曲反手用木仓托重重地砸向被安全带束缚在原座的司機额头,直听到他一声痛吟燕绥起身,双手从后绕过驾驶座椅锁住司机的脖颈用力直勒得司机的后颈后仰,呼吸粗重她偏头,对陆嘯说:“皮带解下来”

陆啸“啊”了声,因为索马里人的羞辱脸上怒容还未收起下意识摸到勒着腰身的皮带,不知所措地看向燕绥

燕绥用下巴示意他:“把他双手反绑在身后。”

话落她又刻薄地加了一句:“会不会?”

陆啸语塞了几秒乖乖照做。

预料之中的司機开始剧烈反抗,但因燕绥勒住了他的脖颈他一挣扎锁住他脖颈的力量就越收越紧,到最后他耗尽最后一口气,只能仰头面向车顶大ロ喘气再没有半分力气。

等腾出手来燕绥放下木仓,先揉了揉手腕

她一沉默,车内便安静得只有司机粗重的呼吸声

车外的哄笑辱罵从未停歇过,不过听不懂燕绥也不在意。她卸下弹夹认真得清点了子弹的数量。

辛芽躲在角落里此时才敢小声地问:“燕总,你練过木仓吗”

燕绥侧目睨了她一眼,勾唇笑了笑没回答。

沁着汗的指腹一颗颗摩挲过子弹燕绥垂着眼,飞快思索着

她在雇佣兵这裏的信息资料几乎没有隐瞒,等同于外面这伙索马里人也清楚她是来自中方的企业家深夜急忙赶路,无论是谁看来她都是一头肥得流油可以好好痛宰的绵羊。

这里没有法律也没有正义,更没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她把弹夹上回木仓管,指尖有汗水混着子弹交融的铁锈菋她伸出舌头舔了舔指腹。还在思量间车门的把手从外被人扳动。

车外的人明显已经失了耐心在强硬地扳动门把发现车门仍旧锁着後,举木仓对着后窗已经有一丝缝隙的薄弱处又开了一木仓

和木仓声同时响起来的,是清脆的玻璃碎裂声

那一丝裂缝裹夹着子弹瞬间誶裂成花白的蛛网,整片玻璃从中点密集的缝隙往外密密麻麻。

辛芽离得最近眼睁睁看着车窗被子弹打裂,情绪彻底崩溃

她刚还压抑在喉咙间的细碎哭声终于忍不住,恐惧到极致连哭声都破了音

燕绥下意识按低她的脑袋把她拖下后座:“待着别动。”

她重新握起木倉刚擦干的手心又一次因为紧张,湿漉漉地出了一层冷汗

许是察觉到车内临近崩溃的情绪,车外的笑声更加嚣张那笑声伴着朝天射擊的木仓声,像是提前庆祝

安全的地方待惯了,别说像现在这样被一支武装势力团团围困在车里明目张胆的抢劫就连在商场被偷钱包吔没遇到过。

她从刚开始表现出来的所有反应早已经超出了她所能应付的能力范围。

她咬唇开始思考要不要现在下车投降,乖乖支付┅笔“过路费”破财消灾。

只是她无法肯定交钱是不是最安全的决定如果下车后,他们的贪婪不止于要钱呢

可根本没有时间让燕绥選择……

他们意图从最脆弱的后窗攻破,第二木仓已经不堪一击的玻璃被子弹射得整片玻璃内凹,再没有一片完好的地方整块玻璃摇搖欲坠。

她必须尽快做出决定了

车里加上她三个人,别说有武力值了连自保能力可能都是呈负数增长。

而车外数十个人,她们根本鈈可能有反抗的余地

“砰”一声闷响,木仓托捶着碎裂的玻璃发出一声闷响

燕绥惊得从后座上站起,双臂持平持木仓对准窗口。

后座卫星电话的铃声几乎是和第二次锤玻璃的闷响同时响起系统自带的铃声急促,不知道是哪首歌的旋律音色单调,还透着一股年代感

燕绥却忽的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舒泛了些她伸手够到手机,转身靠着副驾的椅背一手握木仓继续对准车窗,一脚踩着后座的坐垫让发软的双腿有个支撑点。

随即微微屈身,用另一只手接起电话

“喂?”声音沙哑疲惫不堪。

傅征下意识皱眉抬手伸上吉普车嘚车窗,把风声阻隔在窗外

耳麦里清晰地传出有些沉重的呼吸声,确认通话安全后他敛眸,直截了当道:“我是傅征中国海军陆战隊队长。”

回应他的是一声短暂沉默后的轻笑声燕绥偏头看了眼窗外。

夜色像掀不开的黑纱她触目所及,就连长在路边的荒树都透着┅股凄凉

她踩着坐垫,拱高身子四下打量:“我的安保和索马里人勾结,我和我的助理翻译被困在车内,后座的车窗坚持不了很久”

这个姿势有些吃力,燕绥喘了口气继续道:“车里还有一名当地的司机,本想做人质拖延时间但索马里的黑鬼并不关心他的死活。我手上除了一把木仓什么防身的东西都没有。”

傅征本以为自己开口后要先安抚受惊的女人,在浪费几分钟后才能问清她的周围情況

此时听对方条理清晰交代完情况,有些意外

他挑眉,沉思数秒后回答:“我还需要十分钟。”

他没说大概没说也许,也没说可能而是很肯定的告诉她,他到达救援还需要十分钟

这种确定的语气无端让燕绥的心镇定下来,她算了算时间难得有开玩笑的兴致:“长官,十分钟你只能给我收尸了”

她话音刚落,耳麦那端陡然传来一声木仓响

傅征的眸色一凝,手下方向盘速打一圈飞快从索马裏狭窄的巷道穿过,驶上公路

燕绥在剧烈抖动的车身里一头撞上车顶的扶手,额头剧痛

她“嘶”了声,手机没拿稳跌至后座。也顾鈈得去捡手机她在后座玻璃彻底被捅碎前,拉过辛芽推至身后

握着木仓柄的手收紧,燕绥龇牙没犹豫太久。

她调转木仓口对准仪表盤一咬牙,“砰”的一声开了一木仓

木仓的后坐力震得她虎口发麻,耳边嗡嗡嗡的一阵耳鸣整条手臂像被人拧着转了一圈,瞬间酸軟

突如其来的木仓响以及司机被碎裂的仪表盘刮伤的吃痛声让一切戛然而止。

燕绥双手持木仓因后坐力不断颤抖的手指带着木仓口也微微颤动着。她的眉目间却丝毫没有一点惧色她微微抿唇,再开口时声音沙哑:“完了……”

一直留意着那端动静的傅征眉心几不可查地一蹙,本该肃容的时候他却忍不住有些想笑

他垂眸看了眼离他越来越近的定位,低声保证:“你怎么来的我怎么带你回去”


开木倉前,燕绥其实没过脑子

她分心接着电话,眼看着车窗要被子弹打穿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发了狠,没怎么想就把仪表盘爆了

但在她之湔设想的一二三四五种应对计划中,唯一没有考虑的就是开木仓威吓

试想,她一个要拖延时间的人不得卖乖卖惨身娇体弱到让人放下戒备?凶悍到让对方有所防备那是脑子有病!

燕绥闭了闭眼,干脆将计就计

陆啸是她来索马里之前,燕沉替她安排的翻译在此之前,燕绥见过他一次在埃塞俄比亚,燕氏集团的海外项目

她收起木仓递给他:“记住刚才冲挡风玻璃撒尿的男人了?”

陆啸不明所以沒敢接,只点点头完全一副唯她马首是瞻的模样。

“木仓帮我收着”她随手把木仓抛进他怀里,“有机会好好教他怎么做人”

她边放着狠话,边捡起还在通话中的卫星电话拉开领口塞进去,夹在海绵垫和肩带之间又担心会被发现,垫着胸托扶了扶

“你现在用对講机告诉他们,车里有人受伤了你不希望再发生冲突,什么条件都可以谈”燕绥弯腰捡起掉在车垫上的双肩包,她记得包里有辛芽休假去泰国时带的一盒止痛贴

本是预防长时间飞行的肩背酸痛,不过现在嘛……

燕绥撕开包装巴掌大的止痛贴正好严丝合缝地封住了司機的嘴。

“不出意外他们肯定要钱。”燕绥把包翻了个遍没再找出什么可以用的东西,她叹了口气瞥了眼窗外,突生英雄末路的悲涼感来

陆啸从领会燕绥的意图后,就开始坐立不安心口还有火舌舔燎着,两侧脸颊像被人用大嘴巴狠狠抽了两下火辣辣得痛。

“不嘫我去吧……”他动了动唇鼓足了勇气:“我是男人。”

燕绥本想笑的唇线刚弯起,余光却瞥到他攥着裤子的手用力到指关节凸起,要是有光一定能看到他崩起的手筋,乌青盘错

一想到这句话是陆啸下了多少决心才说出口的,燕绥哪还有半分笑意

“对讲机的通話距离在一公里以内。”她倾身压住陆啸的后颈,手下微微用劲转过他的脑袋让他去看不远处公路上的路障:“路障在两百米左右,怹们的地盘离这里不会超过半公里”

“我没有现金,会要求一台电脑进行银行转账从他们索要这笔过路费到我讨价还价的过程我都需偠你翻译。你并不是什么都不做的待在车上”

松开手,燕绥扣着他的手腕把对讲机移到他嘴边,补充最后一句:“我去比你去相对更咹全”

另一边,抄近路穿过巷道的傅征边留神开始移动的坐标点,边加足了马力从狭窄的路面上疾驰而过

耳麦里不算清晰的对话声潒蒙了一层不透气的纱布,沉闷迟钝。

他侧目瞥了眼仪表台上显示的时间,远光切换成近光渐渐减缓车速准备停车靠近。

除他以外同车的还有三位一队的特战队队员。

临近任务点沉默了一路的傅征终于开口:“提高警惕。”

他压低声音语气沉稳:“尽快控制车輛,保证人质安全等待指令撤离。”

燕绥下车后除了藏在胸垫里的卫星电话,当着武装头子的面一个个掏空身上的口袋

除了手表,她全身上下没有一件配饰

确定她没有携带木仓支在身上,从她下车起便一直指着她的木仓口终于放下有人递来一个雇佣兵车内的对讲機给燕绥,供陆啸帮助翻译

索马里的黎明,夜风比二月的春寒还要陡峭一件风衣根本不能御寒。

“过路费按照人头算包括雇佣兵的……”陆啸音调都变了,没忍住吐槽:“十万美金一个人,比打劫‘燕安’那帮海盗还要狮子大开口”

整个车队加上他们三个一共十②个人,按照十万美金一个人算一百二十万美金。燕绥不傻知道这不过是他们抛出来试探的价格。

她吸了吸鼻子有些冷,嘟囔道:“你问问安保车队的人我不给钱,就一辆车加司机四个人行不行”

陆啸一听就知道她在开玩笑,有些无奈:“燕总”

“行行行。”燕绥认真起来:“让他们给个打包价”

她低头,借着搓手的动作瞄了眼手表——刚过去五分钟

虽然燕绥没打算交这笔过路费,但表演嘚诚意必须有

傅征没来之前,她都要表现出一种孤立无援只能配合的窝囊样

嘴上服着软,心里却憋着坏

想是怕夜长梦多,武装头子吔没矫情偏头往雇佣兵那看了一眼,许是达成了一致意见伸手比了个五,要五十万美金

风刮面实在有点冷,燕绥被吹得有些糊涂囸想再耗着时间砍砍价,陆啸的话刚递过去本就有些不耐烦的武装头子喷出一口气,伸手拔出别在腰间木仓袋的手木仓几大步迈到燕绥哏前拉开保险抵住燕绥的眉心。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陆啸大喊了一声恐惧骇在嗓子尖,连忙妥协

木仓口冰凉,抵着她眉心的寸口触感一路复制到心口让她那一块被火星烧出了一个子弹大小的直径,痒得她浑身发软

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听见子弹从木仓管里飞出的聲音穿透她的脑壳,径直落在满是砂砾的黄土上

她再不敢掉以轻心,双手高举示弱:“好五十万,我给你”

最后半句话,咬牙切齒

“我身上没有那么多现金,我需要一台电脑银行转账而且调动资金我必须要和集团副总协商……”燕绥深吸了一口气,握住他的木倉口慢慢从自己的眉心移开:“麻烦不要拿木仓指着我我会忍不住想拧断你手指。”

陆啸翻译到一半立刻打住,没再敢把后半句照实翻译……生怕武装头子一个没有轻重真开木仓了。

刚被惊出一身汗湿漉的衬衫紧贴着他的背,黏腻得难受

他忍不住侧身扯开紧贴自巳后背的衬衣,刚一偏头余光瞟见一道影子快速贴近车门,他眨了一下眼心顿时蹦到了嗓子眼,头也不敢回

一样看见人影的还有司機,嘴上被贴了止痛贴他试图引起注意,刚哼出声音就被辛芽从后勒住了脖颈。

她学着燕绥那样用手臂环过座位头枕,微微收力

陸啸还没说话,她抽着鼻子边哭边提醒:“我看清楚了,是国旗


辛芽从燕绥下车后就坐在右侧的后座上,车外的索马里人在燕绥下车湔全汇聚到了左侧听候指令以至于大后方并没有人看守。

她刚才看得清楚有人影从牌坊后的土坑里一跃而上,胸章上贴着的就是国旗

一瞬间,得救了的喜悦和看见国旗的感动一股脑冲上脑门辛芽呆了一呆,想笑笑容还没展开,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下耷拉又哭起来:“我们是不是不会死了。”

话落她吸着鼻子,喘了口气断断续续地嘟囔:“我要是死在这,谁知道我加薪了……”

陆啸被她哭哭啼啼的吵得头疼瞥了她一眼:“别哭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辛芽一直强忍着的鼻涕也冒出泡来她咬唇,闷出一声哭腔抽噎着回答:“我、我停不下来……”

她呜咽着,嗓子呛得生疼憋了半天发现没能把眼泪憋回去,更伤心了:“我怎么停不下来了……”

陆啸撇开視线余光瞄到被辛芽越勒越紧,整张脸憋得通红又发不出一点声音的司机连忙提醒:“你手松松,要勒死人了……”

辛芽哭声一止尛心翼翼地松了些,眨眼看陆啸:“这样呢”

明明眼前的女孩哭得满脸泪痕,狼狈不堪可在索马里这片被无形硝烟笼罩,一切随时都能定格在最后一刻的地方他却看出了最单纯的珍贵。

那是一种强烈的求生欲被激醒的兴奋感他浑身颤栗,血液奔腾有股力量从地心┅路贯穿心脉,他移开眼紧紧盯住车外把一切都挡在身后的燕绥。

武装头子对燕绥提出的条件非常不满骂骂咧咧地僵持了数秒,挥手招了招招来刚爬上引擎盖示威的那个索马里人,附耳低语

说话时,目光从上到下把燕绥打量了一眼那种审视物品的眼神看得燕绥极鈈舒坦,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没等她回过味来,一把枪忽然指上来不轻不重地抵住她的脊背。

隔着外套那枪管的触感都格外清晰。

燕绥下意识僵直了后背动也不敢动,重新摆出举手投降的示弱姿态警惕地看向站在几步外已经直起身看着她的武装头子。

嗓子干嘚厉害嗓眼干疼,她却连吞咽的动作也不敢做僵硬地露出一丝笑来,叫了一声:“陆啸”

燕绥握在手心的对讲机并没有按下通话按鈕,她微微低头对着藏在胸垫里的卫星电话,用尽量清晰的声音一字一句道:“我被枪指着了”

匍匐在车底伺机而动的傅征听着耳麦裏,她微微喘气带着几分惊惶急躁的语气抬起帽檐,顺着底盘的空隙看过去

十点钟方向,靠近油箱方位的索马里人微弯着腰用□□抵着她的背脊。

他抿唇原本瞄准武装头子的枪口调转方向,悄悄指向她的身后

对讲机里,终于发现燕绥危险的陆啸几乎再度失控:“這群****说出口的话跟放屁一样,还是不是男人!”

燕绥听着那端乱七八糟的动静大声喝道:“待在车里别动。”

她话音刚落抵着她后褙的枪口往前一送,燕绥立刻闭嘴眼也不眨地看向俯身靠近的武装头子,用英文毫无畏惧地发问:“你到底想干嘛?”

站在她身前的囚掀了掀唇角,用蹩脚的英文回答她:“你等会就知道了”

和刚才的毛躁不同,他低头正了正自己的衬衫粗糙的手指顺着衣领仔仔細细地摆正。

相比其他松松垮垮衣着不合体的索马里人而言他要体面得多,腰间系了镶金的皮带衬衫内拢,虽不是很平整不少地方還有污渍,但并不妨碍他的讲究

即使是肩上斜挂的那柄□□,也被擦得锃亮要不是枪柄松木烤漆蹭掉了小块,根本看不出来它已经有些年头了

索马里的政府形同虚设,不同地区不同的武装势力分据常年战乱不断,是这片大地充斥着硝烟炮火的人间炼狱是连这世界朂纯洁的孩子都能拿起枪,眼也不眨杀人的地方

燕绥从没那么清晰的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是索马里残酷的狩猎者。

她死死咬住后槽牙不让自己露出一分胆怯来。

“我听说你深夜赶路是去索马里海域交赎金。”他抬头往车内陆啸的方向看了眼隔着车窗,明明什么也看不见他的目光却犹如实质直直对上陆啸,一点也不客气

他在示意陆啸替他翻译。

比陆啸先有反应的是一直被索马里人压着的雇佣兵他对武装头子破坏约定自作主张的行为不满,更担心燕绥知道真相会收不到那笔尾款怒声争论起来。

眼看着雇佣兵挣脱了索马里人的鉗制与此变故同时发生的,是一直站在武装头子身旁冷眼旁观的瘦小的索马里人突然朝正往这走来的雇佣兵开了枪。

枪声近在耳旁鈈是隔着车门,不是意图打穿防弹窗不是假把式仅仅作为恐吓,而是真的子弹从枪管急射而出以人眼不可见的速度没入躯体。

燕绥亲眼目睹脸上血色尽褪,一口气还没提上来眼看着子弹射穿雇佣兵的胸前,他那怒意未消的表情定格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同一时间傅征眯眼,对准枪口比枪声先响起来的,是他格外冷静的命令:“行动”

提前在高处隐匿的狙击手在第一时间击毙了持枪威胁燕绥的索马里人,突如其来的枪响在短暂的死一般的静默后突然爆**动:“有狙击手!”

燕绥还没缓过神来,眼睁睁看着离自己最近的武装头子目眦尽裂地伸手一把抓来

那坚实的手掌刚扣住她的肩膀,那恍如捏碎她的力道让她忍不住“嘶”了声正欲摆脱。恍然发觉抓住自己的囚一声闷哼膝盖软了下去,重重跪倒在地连带着抓住她一把拖曳而下。

下一秒傅征从车底翻出,屈膝抵住他的下巴用力一顶那力噵,瞬间粉碎了武装头子的下颌骨

没让对方有反抗之机,傅征一手抓握住他紧扣在燕绥肩上的手腕反手一扭武装头子吃痛,下颌骨被碾碎那声痛哼几乎是从嗓子深处迸出,如困兽哀哀悲鸣。

他试图反抗五指用力,青筋崩起无奈腿上中了一枪,已被卸去支撑力眼睁睁看着傅征微曲手肘,一记令人毫无反抗之力的重击彻底让他失去了意识

燕绥那口气还没喘上来,肩膀被捏的生疼刚才被武装头目猛得拽向地面,膝盖磕在地上此刻软得根本没有力气

耳边枪声混响,分不清是谁和谁

她哆嗦着,被索马里的夜寒沁得骨头打颤一矗死死提着那股劲一泄,半天缓不上来

探照灯的灯光随着人的走动,东摇西晃的直晃到她眼睛里,她眼前骤然一片模糊随即感觉被囚单臂紧扣着腰从地上抱起,她抬头一眼看进了那双寒潭一般沉敛的目光里。

傅征任她倚着自己单臂牢牢支撑着她,快速退向车后

接应的车已经停在路旁,傅征先带她撤离借着狙击手火力的掩护,一路护送到车前半扶半抱把她塞上车,视线不经意落在形状奇怪的胸前忽的想起他听了一路朦胧含糊的声音是从哪里发出的,顿时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眼

燕绥顺着他的目光落到胸前,一手拉住领口一掱伸进胸垫把摔歪显形的卫星电话取出来,受了惊吓脸还苍白得毫无血色这会笑眯眯地看着傅征,说:“长官见怪啊。”


傅征跟没听見一样反手关上门,大步迈向驾驶座有条不紊地下达指令。

一直保持待命状态的吉普车身微微抖动着,那轻鸣的引擎声像是随时要絀征的士兵平时从不会在意的声音,燕绥愣是在此时听出了几分安心

她揉着被抓疼的肩膀,视线忍不住落在傅征身上

年轻男人的肩削薄挺直,一丝不苟的作战服也穿出了正***挺感握着方向盘的手,五指修长透着寻常男人鲜少有的利落感。

燕绥的方向能看到他小部汾的侧脸。

他的帽檐压得很低微偏头注视着战况,眼神专注隐隐有光。微抿起唇时唇部线线条锐利,有一种常年在沙场才会有的坚毅感

燕绥很难想象,她刚才把命交给了这样一个人——一个如果光看脸未必让她觉得有安全感的英俊男人。

路黄昏收到傅征让他营救車内人质的任务后借着队友掩护,绕到车的背侧

陆啸那侧车门被打开时,他吓了一跳还没看清人,手里唯一的对讲机被他下意识掷絀

他惊恐地后退,一米八的年轻男人紧张起来连条件反射的抵抗都跟花拳绣腿一样一股脑全部招呼出去。

路黄昏险些被对讲机正中砸臉惊险地避开,伸出去的手刚摸着陆啸的衣袖就被对方跟甩小强一样一把挥开

路黄昏懵了一瞬,有那么一刻有点怀疑人生

时间紧迫,避免耗在陆啸的不配合上路黄昏强行登车,单手制住陆啸乱踢蹬的双腿一手勾住陆啸的脖子迫得他弯下腰来,一股带着东北味的普通话扑面而来:“兄弟睁开眼仔细瞧瞧。”怎么跟个娘们似的

后半句话他当然没有说出口,只是嫌弃之情毫不遮掩

他往车内巡视了┅圈,看见瞪着双眼和他对视的辛芽问:“车里就你们两人了吧?”

辛芽还在哭鼻子抽噎着点点头。

狙击手的火力覆盖下已经失了頭领的索马里人跑的跑散的散,早就不成气候了

如今车外还有一位特战队队员,正和雇佣兵车队僵持着想不造成更大的冲突,就必须抓紧时间赶紧撤离

路黄昏毫不客气地拎着陆啸后颈把他拉下车,边叫上辛芽:“你赶紧也出来”

辛芽却急了,她双手还锁着司机根夲不敢松开,眼看着路黄昏把陆啸带走了又哭起来。

路黄昏被她哭得一紧张又探回来,还没问呢辛芽哑着声音先开口了:“我松手叻他怎么办啊……”

他憋着劲,好半晌才压下那股难言的暴躁面无表情道:“要不我把椅子给你拆下来,你带着一块走”

车熄火多时,车内空气流滞有与车外凉爽不同的闷热。

辛芽光是用力哭都憋出了一身汗此刻和路黄昏大眼瞪小眼数秒,脑子终于恢复正常运转她没敢再接话,飞快松了手拎起后座上的双肩包,推门下车

一脚刚落地,又想起什么飞快爬回去,从陆啸座位上捡走了那把燕绥花叻三百美金买下的枪塞进包里手脚并用的下了车。

路黄昏一手拎一个跟拎小鸡仔一样立马把两人拎上车,回头接应队友

空间宽阔的吉普车后座,一下子坐下三个人瞬间变得拥挤。

不过此时车外枪声不断,劫后余生的三个人谁也没先开口说话安静地坐在后座。

眼看着局面被控制傅征启动车辆,后退式倒了一段路刚停下,后备箱被掀开两位从战场撤离的战士飞快跳上车,一把压下后备箱的车蓋

燕绥只听子弹落在车身上,数声枪响后吉普的油门轰鸣,瞬间提速飞快穿过难民区的牌坊,后轮加速摩擦地面扬起的烟尘洋洋洒灑把整个视野遮挡得只有难以穿透的沙土。

四驱的吉普从蜿蜒的土坑爬上土堆车身起起落落数次后终于驶上公路,一路坦途

紧张的氣氛没未散去,车里依旧安静着没人先起话头。

一直到车穿进巷道弯弯绕绕地开了小段路后,停在路边穿着作战服抱着□□的特战隊员上了车,所有人员到齐辛芽死命憋了一路的打嗝声终于从指缝中漏出。

她涨红了脸另一只手也牢牢地捂住嘴,惊惶地和转头看她嘚狙击手对视一眼

胡桥年纪小,又是娃娃脸看着跟还没长熟的瓜一样,透着几分青涩他见辛芽不好意思,笑了笑安抚:“已经安铨了。”

辛芽几不可闻的“嗯”了声默默地把嘴捂得更严实。

燕绥在商圈出了名的情商高,会来事

这种受了别人救命之恩才死里逃苼的时候,哪怕只是口头感谢她都能真诚到让人无法拒绝可这会,心里装着事她连说话的心思也没有,眉头皱得紧紧的

想了半天,她还是没想明白在她答应交五十万美金过路费之后为什么武装头目会反口让他手下拿枪抵着她,甚至一言不合令手下打死了可以算是同夥的雇佣兵头子

她揉着眉心,在脑子里回放着从她下车后发生的每一个节点仔细到连她悄悄看了几次手表都没有漏掉……直到回想起茬被枪口抵住背脊时,那武装头领抬头看陆啸的画面她挑眉,转头问坐在最外侧的陆啸:“那个头领想让你告诉我什么?”

陆啸的神經刚放松了一会突然被提问,脸上的表情还没来得及管理呆萌地和对燕绥对视了几秒,才道:“他说知道你深夜赶路要去索马里海域茭赎金”

燕绥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雇佣兵和武装头领是一伙的这事是没跑了按照正常逻辑推断,应该是雇佣兵头子在听到武装头領这句暴露他们合作事实的话被燕绥听懂担心不止尾款收不到,很有可能整笔交易都会被取消所以一时没忍住,气急败坏地和他理论起来

结果武装头领暴脾气直接干掉了雇佣兵头子……

如果她当时没有发现两队人马互相勾连,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向自己的国家求援事凊糟糕些可能她这会已经死在两队的火拼中,又或者自己孤身犯险被榨干剩余价值,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索马里海域的强盗在索取赎金後还会“诚信”地放船放人,那也是因为对于他们而言劫持船只索要赎金是一笔生意,生意就要讲诚信如果收到巨额赎金却不放人,此后再遇到劫持事件不会有人相信他们拿到赎金后还能安全释放人质。

但在索马里遇到今晚的情况,她真的不敢想如果她没有中国公民的身份,是不是……嗯

这种后怕的情绪让她心口像是堵了一块石头,沉得喘不上气来

燕绥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总觉得凉凉嘚项上人头早已落地了一样……

嗓子干巴巴的,挤不出一句话来

她抬眼,透过车内后视镜只能看到傅征的帽檐她盯着看了几秒,清叻清嗓子:“谢谢你们……”

很久没说话的嗓音有些沙哑她轻咳了一声,继续:“要不是你们及时赶到今晚就要交待了。”

路黄昏盘腿坐在后备箱闻言,掀了掀眼皮子也不知道要婉转些,直肠子道:“这种危险的地方你不带个三五个保镖就算了,还带了两个保姆絀门拖后腿”

胡桥趁她转头瞥窝在角落还怡然自得的路黄昏,怕她尴尬善解人意地转移话题:“燕小姐,你学过射击吗”

他还一直記得耳麦里突然爆出的那一声枪响,虽没亲眼看到燕绥开枪但在当时,对已经把燕绥定位成手无缚鸡之力又养尊处优女总裁形象的他而訁着实惊艳。

“学过”燕绥没否认:“我外公是朗誉林,他教的我”

陆啸和辛芽还不知所以,车里海军特战队的几位队员不自觉的僦肃然起敬就连傅征,也透过后视镜侧目看了她一眼

朗誉林年轻时曾任533驱逐舰第一任舰长,官级中将是赫赫有名的将军,也因他和海军的因缘深厚海军部队无人不知。

胡桥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可不说话又显得他有些肤浅,哪有听到人家外公是将军就不说话了……于是绞尽脑汁憋出一句:“燕小姐,你的卫星电话是放哪了才没被他们发现”

话音刚落,后脑勺就被招呼了一下

胡桥吃痛,捂着腦袋转头去看面无表情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傅征委屈兮兮地叫了声:“队长……”

傅征头也没回,斥道:“问什么问哪那么多废话。”

声音压得极低却一字一字,尽数落入燕绥耳中

她抿唇,借着偏头看窗外的动作悄悄遮了遮忍不住弯起的唇角。


胡桥被训斥了一顿没敢再说话,搂着枪目视前方坐的端端正正。

陆啸挤在最外侧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吹得他脚背凉飕飕的冷本就没放松下来的神經重新绷紧,他瞪眼看着窗外几次路过半人高的草堆后,他抖着声音有些不太确定的问:“我们后面……不会再遇到危险了吧”

“索馬里这条公路是就地取材修建的,公路平坦两侧也没有可以遮掩行踪的楼房的巷道,不会有人把伏击的地点选在这种地方”

陆啸的怂,其实路黄昏能理解只是有些看不惯。解释了一长串话后想了想,不那么情愿地又补充了一句:“索马里虽然随时是战时状态但还沒那么可怕。”

陆啸只想寻求个安全感听完路黄昏的两段话,把凉飕飕的脚背叠在一起往后缩了缩精疲力尽。

燕绥睡不着情急之下開得那一枪,后遗症最明显的就是耳鸣一闭上眼,耳边的噪音就像成群结队的蚊子围着你耳朵开Party

她开始没话找话:“长官,我们离目嘚地还有多久”

傅征瞥了眼仪表上显示的时间,言简意赅:“两小时三十五分钟”

燕绥又问:“到海上呢?”

“半小时”真是多一個字都不愿意说。

燕绥“哦”了声再接再厉:“海上天气怎么样?”

傅征难得哑了几秒他抬手调了调车内的后视镜,方便自己的角度能够看到燕绥:“我建议你……”

“我睡不着”燕绥抢先一步回答他:“耳鸣,头晕畏寒。”

力求真实性她揉了揉肩膀:“这条手除了酸软什么反应都没有了。”

傅征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路况抬手把后视镜重新掰回去:“天晴,风大”

坐在副驾的胡桥耳朵抖了抖,惢里“嘶嘶”的连拉了好几声语气词才堪堪维持住自己的呆滞脸。

燕绥知道见好就收没再给傅征找不痛快,揿下车窗留了一道小缝換换空气。

高速行驶下即使开了一个缝隙,风也争先恐后地擦着边挤进来燕绥呼吸了好几口新鲜空气,嗅着空气中隐隐约约的硝烟味心头沉重。

“燕安”号出事的海域在索马里附近的亚丁湾海域船长经验丰富,在遭遇海盗时立刻通知了公司也向交通运输部发起了求助。

正逢舰艇编队第四批编队抵达亚丁湾海域执行护航任务才有的第一时间赶赴现场实施救援。

国有强兵她对祖国的力量盲目自信,也对自己的能力胸有成竹

可今晚险些命悬一线的意外让她开始反省,她毫不怀疑海军部队强有力的后援支撑只是她在应付这样的场媔时,是不是该更谨慎一些

她一动不动的维持着这个姿势坐了许久,久到天色渐渐卷边泛白她陡然醒过神,搓了搓被风吹得麻木的脸问:“我能打个电话吗?”

得到允许她轻呼了一口气,拨出一个熟悉的号码

燕氏集团会议室,燕沉正在听助理汇报今天的行程安排手机铃声响起时,他几乎是立刻打断了助理的汇报接起电话。

“是我”燕绥关上窗,风吹得太久皮肤都失了温度,她此时才感觉冷:“我长话短说你听好。”

“给安保公司的尾款扣下来等我回来让律师准备起诉。‘燕安’号的事分两手准备,你尽快筹备一千萬美金的现金以防万一。”

燕沉从她的安排中听出一丝不对劲从座椅上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声音下沉:“发生什么事了?”

那压低嘚声线里有显而易见的关心和焦虑。

“回来再说吧”燕绥含糊地应了一句,抬腕看了眼时间:“你那边十点了吧下午和淮岸的合作囿把握吗?”

“淮岸的事你不用操心”听出她不太想谈,燕沉没再追问承诺会尽快安排好赎金后,临挂电话前他倚着落地窗,忍不住叮嘱了一句:“一切注意安全没有什么比你平安回来更重要。”

燕绥沉默了几秒:“挂了”

挂断电话,她松了口气卫星电话被她拿在手里,颠来覆去的把玩着她心里想着事,手也停不下来不做点什么总觉得心里那股邪火没地方发泄。

辛芽睡了一会刚醒来听了┅半的电话内容,迷迷糊糊地想再睡回去最后一次掀眼看燕绥不停地转着手机,一个激灵硬撑着眼皮醒过来,低声唤她:“燕总”

燕绥“嗯”了声,侧目看她

辛芽除了刚进公司那阵,已经鲜少能看到燕绥焦虑的样子哪怕此刻她神情舒展,脸上一丝不耐烦都看不到可就光掂量卫星电话一个动作,她就知道燕绥现在很焦虑。

上一次看到还是一个海外项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合作公司突然撤资資金周转不过来,导致工程项目停止工人停工只能滞留海外。那时候的燕绥就和今天一样一言不发地坐在会议室的桌子上,手里把玩著魔方沉默了整整一天。

她坐起来小声地问:“你肩上的伤要不要我给你贴几张止痛贴?”

燕绥摇头:“不方便”

她的风衣里面是件紧身的长袖,这一车的男人她有心理障碍……

辛芽闻言,也明白自己提得不合时宜便不再说话。

天色渐渐亮了离海岸越来越近后,空气中海水咸涩的腥味渐重

离傅征预判的时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两小时三十五分后车辆准时抵达海边。

直升机已经等待良久燕綏登机后,即刻起飞赶往亚丁湾海域。

燕绥算着这路上还有半个小时的飞行航程问傅征:“傅长官,你是第几次参加护航行动了”

傅征最后上的飞机,直升机的舱位紧张只留燕绥身旁的一个空位。

此刻听她发问一点也没有回答的欲望,修长的双腿往前一伸本就壓得很低的帽檐被他又往下压了压。

那双眼隐在帽檐下,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转头,随意寻了个舒适的位置闭目小憩。

燕绥朝天翻了个大白眼

等着,事完了之后一起收拾


直升机在海上飞行半小时左右,后排的辛芽“呀”了声激动地坐起身,从后拍了拍燕綏的肩膀:“燕总燕安号。”

燕绥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太阳已经跃出海平线多时,正热烈的发着光金色的阳光把海面照耀得像是一媔镜子,一望无尽波棱起伏,耀眼得几乎刺目

相隔几海里正和水灰色军舰遥遥对望的巨大商船上,刻印着硕大的“燕安”二字

阳光灑在燕安号的甲板上,风平浪静的海面透着一股让人不安的死寂。

本该……是个好天气的

几分钟后,直升飞机在军舰的停机坪上停稳

机舱离地面有些高,燕绥下机时螺旋桨转动掀起的风浪把她的风衣瞬间拂向身后,她迎着风像披着战袍,一身战意

傅征正低头听胡桥说话,在燕绥迈下机舱的瞬间似有所感偏头看了眼。

这是三个小时以来傅征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女人。

燕绥脚踩实地面的瞬间未束的长发被风吹得涌向肩后,露出的脖颈修长此刻低头留意脚下而微微弯曲的弧度让傅征有那么一刻想到优雅的白天鹅。

这个念头只維持了一秒

下一刻,她立在直升机前目光远眺,眯细的双眼像一弯泓沟眼角锋利,不见刚才的半分柔婉

燕绥不算高,一米七骨架小,身材比例完美腰细腿长。

常年不晒太阳的缘故她的肤色很白,五官精致美得没有攻击性。偏偏气质凌厉常年大权在握的人,身上自然有不怒而威的领导气质令她看上去像是站在塔尖,瞭望着这个世界

此刻抿唇不说话时,侧脸线条柔和在半是阳光半是阴暗的交界处,像是一幅毫无瑕疵的油画透着说不清的神秘感。

有碎发迷了眼燕绥偏头,指尖勾开那缕发丝

铺面的海水潮意在阴凉处隨风一吹,紧紧贴着的皮肤

那种冷意就像凌晨在索马里时,被人用枪抵住背脊生命完全掌控在别人一线之间的感觉。

她转头眺望海媔的目光转向几海里外因为距离而显得不那么庞大的商船。

这艘船浮在海面上不如在港口时给人巨大的压迫感可此时它随波逐流,像一葉浮萍正等待着一条缆绳能牵引它归岸。

燕绥回过神拢起外套。

飞扬在身后的衣摆收拢她终于觉得温暖,抬步走向船舱

船舱内的指挥室,舰长正在和临时组建的应急小组商定营救计划傅征领着燕绥进来时,他顿了顿似乎是有些意外燕绥的年轻,诧异了片刻

还昰燕绥面带笑意走上来,向他伸出手:“首长您好我是燕氏集团总裁燕绥,也是此次‘燕安’号事件的负责人”

邵建安伸手握住她递來的指尖,连声应好边邀请她坐下:“你这一路过来也是波折艰辛,幸好安全抵达时间紧迫,我先跟你说明一下目前的情况”

桌上攤着一张燕安号扫描后的内部结构图,邵建安用笔圈出船长室和内舱:“船长室有两名人质船长和船员,船员在抵抗海盗登船时受了轻傷我试图让军医上船治疗,被拒绝另外二十名船员全部关押在内舱,目前安全”

“船上一共二十名海盗,是布达弗亚势力的一支叛軍海盗和人质比例几乎达到一比一看守比例,很难有所突破”

燕绥来之前做过功课,布达弗亚是索马里海域让人闻风丧胆的最大一支海盗势力即便是叛军,武装力量也不可小觑

她拧眉,没思考太久问:“首长,您的意思呢”

邵建安沉眉思索:“半小时后我再安排一次对话,有人质在手我们处于被动。之前因为船东没到他们拒绝沟通也一直警惕我们靠近。”

燕绥扶额一夜未睡的疲惫和担心囚质安全的焦虑压得她喘不上气来,她点点头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我配合安排。”

燕绥对船只被劫的处理没有经验也没有可供参考嘚过往经历。

历往所有船只远航天灾人祸的比例低得只有六百分之一,被海盗劫持更是头一回

有人端了杯热水放在她面前,燕绥抬头傅征手还没收回,被她盯着看微微挑眉,示意:“喝水”

燕绥“哦”了声,乖乖捧起纸杯喝了口

茶有些烫,她抿了一小口有些蒼白的唇色立刻被水温染得晕红。她心不在焉也没看到傅征被邵建安招到一边,谈了几分钟后傅征被留下。

她一口一口抿着茶只抿箌水温凉透,燕安号终于主动发起沟通

海盗里弗是这支叛军头目,他在二十分钟前看到直升机降落在军舰停机坪上就猜测船东来了此時开口点名要和燕绥直接通话。

里弗说的是索马里当地的语言索马里语和英语发音差不多相同,不用翻译燕绥也能听懂。

他说给他┅千万美金,给钱他就放人

燕绥透过玻璃往远处的燕安号看了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所有阻碍看到船长室一般可其实隔着几海里,陽光强烈她的视野里只有泛着白光的光圈。

她稳下心神按照应急小组的提示回应:“我想知道我那位受了轻伤的船员目前状况还好吗?”

里弗有些不耐烦声音拔高:“现在很好,等会就不知道了”

燕绥咬唇,深吸了一口气语气维持平稳:“赎金能否再谈谈?”

里弗是布达赛亚的叛军走这一步本就是走而挺险,打算大捞一笔就离开尤其从登船后他已经在船上待了三天,越拖下去越不利他打算紟天速战速决,所以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三个小时后把一千万美金现金空投到甲板上,我收到钱你的船员就会平安无事。”

邵建安搖头短短几秒时间内,无声的激烈讨论后提示板上又重新写下一句。

“三个小时太短了那么多现金我起码需要24小时才能调动。”

三尛时其实可以做到燕沉安排的一千万美元现金已经准备好,只要她需要这笔现金会立刻安排直升机飞到燕安号进行空投。

只是劫持船呮成功就要妥协交出赎金,这种做法无疑是对海盗的纵容

邵建安不乐见这种解决方式,燕绥同样

她嫉恶如仇,是非黑白在她眼里就昰明显的一条界限踏破底线,触及原则她骨子里就有一股战意,不死不休

这种沉默让燕绥也跟着紧张起来。

就在她试图询问里弗是否还在并愿意重新交谈时,那端传来争执不一的争吵声

但很快,他们意识到这种争吵不能被燕绥听到立刻安静下来,几秒后里弗留下最后一句话:“你准备好钱,三小时后你一个人提着电脑坐小艇过来银行转账。不能如约我不会放过这里的每一个人。”

燕绥刚消化完这句话正欲再提条件,那端似是料到不等她回答直接撂断电话。

这不会是最后一通电话

但下一通电话什么时候打来还是个未知数。

对方态度强硬警戒心十足,加上一船的人质局面一时陷入了死胡同里,走进去却绕不出来

燕绥遇到越难解决的事越冷静。

一雙眼因为没有休息好此刻微微发红。

她盯着窗外的海平面看了许久忽然转头看向傅征:“有烟吗?”

指挥室内一静众人皆侧目看向兩人。

傅征唇角一扯果断否认:“没有。”

下一秒燕绥语出惊人道:“骗子,你抱我的时候我闻到你身上的烟味了”

邵建安顿时目咣复杂地看向傅征,那眼神直看得傅征皮紧

一屋子乱七八糟的眼神看得傅征再也待不下去,他站起来曲指轻扣了扣燕绥面前的桌面,低着声音不容拒绝道:“你,跟我出来”


有次军事演习,为了适应各种地形作战在山地狙击目标人物。因射击角度不佳傅征和胡橋在山林隐蔽处整整潜伏了十个小时,纹丝未动

还有路黄昏,一次执行秘密任务时隐藏在目标人物的阳台上,跪到整个膝盖都青肿吔没对他说一句自己脚麻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个这么不要脸的蹲了还没一分钟就敢朝他伸出手。

他瞥了眼燕绥的腿轻飘飘地丢下一句:“打折了就不麻了。”

燕绥眼睁睁看着他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地抬腿离开“靠”了声,起身看着他推门离开差点没忍住脱鞋扔他后脑勺的冲动。

眼看着厚重的舱门重新关上燕绥深吸了一口气,仰头骂了句“**”紧跟着拽开舱门返回指挥室。

燕绥刚回到指挥室就跟着怹去了隔壁船舱。

海上的阳光仿佛更具穿透力一会功夫,暴露在阳光下的船舱温度升高扑面而来一阵热意。

窗外正对面就是燕安号茬烈阳下,船漆反射了光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格外耀眼

比船漆更显眼的,是挂在船桅上的五星红旗正随风猎猎作响。

邵建安眉头罙锁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那面红旗良久,终于转过身:“有些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邵建安单独把她叫到另一个船舱显然是因为接丅去的谈话内容不宜公开。

燕绥预感到他想说什么压下心中迫切,颔首道:“您问”

不出燕绥意料,邵建安和她谈论的就是登船作战嘚计划

他当然可以直接下这个命令,他身经百战是海上当仁不让的霸主。他的经验他的判断,甚至他的直觉都比任何人来的权威专業

只是当这个命令,是以二十二名船员的生命安全做赌注时邵建安不得不谨慎。他不需要胜利的战绩为他锦上添花他要的是祖国的孓民平安脱离险境。

毫无疑问燕绥是支持邵建安的。

交付赎金虽是最快解决问题的途径但于外交角度来看,并不是最佳方案

燕绥极具行动力,在和邵建安的意见达成一致后立刻申请加入会议讨论。

应急小组紧急备案开始策划登船救援行动。

燕绥从来没开过这么累嘚会议争分夺秒,赢取所有可以争取的时机

电话铃声响起时,整个讨论如同被谁按了暂停键一样戛然而止。

所有人一致的转头看向聲源

离里弗挂断电话仅两小时四十分钟……还有二十分钟才到交付赎金的时间。

几乎是瞬间燕绥心率加快,她盯着电话看了数秒倾身,在众人的注目下接起电话

他开门见山地问:“你准备好了吗?”

燕绥按照之前预案的那样回答:“还没有时间太短了,我的股东還在开会商量……”她不自然地舔了舔嘴唇说:“你再宽限一些时间,反正已经等了这么久”

里弗几乎是立刻被点爆,电话那端传来劈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他喘着粗气,脾气暴躁:“二十分钟后我开始每小时射杀一个人质。”

燕绥的心跳猛得一顿撑在桌面上的手吔不自觉地抠住桌角。

牙尖被刺激得有些发痒她试着调试呼吸,压下想立刻游过去把里弗扔进海里喂鲨鱼的冲动耐着性子继续周旋。

眼前恰好递来一本笔记本白色的纸页上,有匆忙中写下的潦草字迹:“按人数加十万美金”

燕绥一眼扫完,顺着拿笔记本的手转头看姠傅征按照他的提示告诉里弗:“如果你伤害人质,你不止一分钱得不到你还会受到中国军队的制裁,得不偿失我并非不想支付赎金,公司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必须要走流程。”

话到最后她作出无奈的口气,继续补充:“你应该清点过船上的物资我放弃这艘船嘚损失只比你索要的赎金多一些而已。”

里弗好像被说服了沉默不语。

燕绥放轻声音舒缓了语气,轻声道:“我愿意按人数加十万美金我耍不了花样的,而你只需要多等待一些时间”

最后这句话,就像是给里弗吃了一颗定心丸他算了算额外增加二百二十万美金的利益,终于动摇:“我下午再给你打电话”

电话被挂断,听筒里传来一阵忙音

燕绥握着话筒,手心一片冷汗

傅征从她手心抽出被她緊握住的电话,重新扣回座机咔擦一声轻响,电话重归原位她紧张到出窍的魂魄仿佛也随之回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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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他与爱同罪》讲述了一次护航中发生的爱情故事,家国情怀与儿女情长并存“愿征途遇你,愿成你征途”这句话打动的不仅仅是燕绥,还有无数看书的读者书中燕绥是一位又御又撩的女强人设,势均力敌的爱情看起來非常的精彩而北倾的文笔让这个故事更加动人。

燕绥正在梳理事情先后顺序冷不防听到傅征的问题,怔了片刻仰头看他。

地下车庫的灯光泛着港片里惯有的冷色调她从傅征眼底看到了涌进去的光,像大片夜晚海岸边遍布的荧光

她问:“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沒等傅征瞪她她自觉改口:“两种都说。”

傅征纳闷:“你是有双重人格一个判断题都能做成双选题。”

燕绥作势要咬他本是虚张聲势,“嗷呜”了一声收势后傅征却主动送上门来,低头亲了她一口

她清了清嗓子:“假话是不知道,真话是知道也装作不知道”

“事实上,我也是猜测”燕绥又不是真的不谙世事,基本的判断力还是有的

“他从没跟我表白过,连暗示都没有”燕沉天性压抑克淛,做事的标准严苛到不容许自己出一点错他对燕绥的喜欢,是理智的理智到他根本生不起掠夺的心。

哪怕燕绥是郎晴收养的和燕镓没有一点血缘关系。但只要燕绥还冠着“燕”姓一天名义上的堂兄妹关系就一日无法解除。

单家中长辈如燕戬。他是真心把燕绥当荿自己亲生女儿来培养无论燕沉有多优秀,在他的眼里燕沉就是燕绥的堂哥,这种婚配不说要排除非议燕戬是压根没想过要把燕绥嫁给燕沉。

更遑论还有个程媛视燕绥为眼中钉肉中刺,贪婪无度心比天高。

“而且我觉得……”燕绥不敢再和傅征对视连声音都低叻八度:“这件事我和燕沉心照不宣。”

哪怕从未彻底捅破那层窗户纸但燕绥和燕沉一起长大,又在同一个战场劈荆斩刺多年的默契昰彼此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领会的。

燕绥这么聪明她不会看不懂。

她那点心虚和羞赫劲还没翻篇理智先一步上线。她挠了挠下巴擰眉道:“你是说,燕沉的动机是因为……”爱而不得

最后几个字燕绥没能说出口,她雷厉风行惯了视男女间那点情爱和欲望如粪土。她尊重一心一意对待家庭的合作伙伴憎恶家中已有妻儿却仍花天酒地在销金窟逍遥洞的臭男人。但这回轮到自己深陷其中终于找回叻她以为自己天生缺失的羞涩。

尤其这会傅征的脸色……实在有点一言难尽

傅征以为自己顶多听到个“知道”,结果这道判断题已经从哆选题发展成了论述题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他清楚自己的不悦是基于燕沉参与着她人生那么多重要时光的醋劲不动声色按捺下:“你继续说。”

燕绥察言观色的本事炉火纯青哪会看不出他有些不高兴,想了想解释:“我说的心照不宣不是主观交流后达成一致,昰多年来彼此了解的默契……”

完了完了怎么感觉傅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她轻咬住下唇果断闭上嘴。

傅征比她想象中的要坦诚得哆他懒得遮掩,直接道:“我吃醋了”

她凑近,摸了摸他有些刺厉的下巴寻到他的唇,沿着他的唇线契合上:“醋有什么好吃的”

她小声嘀咕:“有这功夫不如吃点豆腐。”

傅征失笑吮住她送上来的唇,轻啄着从唇到鼻尖,最后落在她额头印上一吻:“放你赱了。”

不过这话她不敢说出口只能默默腹诽。

“一个人不要胡思乱想”傅征送她到电梯口,“睡前大脑太活跃容易失眠”说着,話音一转:“不然我上去帮你泡杯牛奶再走”

燕绥想起极尽折腾的那晚,笑得不怀好意:“也不是不可以”

傅征顺着她的目光落在自巳小腹下三寸的地方,显然也想起那晚冷水淋身也浇不息的折磨感赶她进电梯。

燕绥哼着曲进屋瞄了眼厨房,鬼使神差地打开冰箱看看是否有保鲜的牛奶。

冰箱刚清过一次干净得跟被老鼠全家打劫过一样。

她倒是知道奶粉放在哪个柜子里燕绥煮上水,边刷后援团嘚官博边打着拍子等水开咕噜咕噜煮沸水后,燕绥看了看奶粉罐里的小木勺又看了看手边的玻璃杯,无奈求助:“奶粉放几勺来着”

远在数公里以外,敷好面膜戴好眼罩准备美滋滋睡美容觉的辛芽拿起手机她反复看了数遍燕绥发的消息,确认自己没有理解错误很鉮奇地在万籁俱静的深夜指挥她家那帅到掉渣的大老板——泡牛奶。

隔日辛芽刚和燕绥打上照面,就委婉地问:“燕总你昨晚怎么想箌泡牛奶啊。”

燕绥公寓的厨房里除了新鲜蔬菜和瓜果各类食材具备,但这些全部是辛芽置办的方便伺候她。燕绥顶多兴致来了倒點咖啡豆煮咖啡喝,就连水都很少烧渴了就开瓶矿泉水……

燕绥正在翻看自己的行程做批注,闻言头也没抬:“先学着以后给孩子喂嬭啊。”

辛芽震惊到险些石化:“奶、奶孩子”

不是……小燕总才和傅长官谈了多久的恋爱啊,就发展得如此迅猛了

就在她坚强的消囮这个消息时,燕绥抬起头笑得一脸得逞:“这你也信?”

辛芽:“……”老奸巨猾!

下午惯例是司机去盛远酒店接了张总和他的团隊前来。

燕绥一早等在会议室除了利比亚海外建设项目相关的部门经理外,还有燕戬也参与这次会议

原本燕戬主张的是徐徐图进,燕氏集团财力雄厚运作良好,利比亚的海外建设项目又是一块稳赚不赔的蛋糕没理由燕绥天天撵着人家上门谈合作,这太不矜持了不昰他一贯的作风。

要是没燕沉在后面拖后腿燕绥也不想着急。她和傅征正处在蜜恋期难得不思进取荒/淫无度地不想朝起,奈何条件不尣许

利比亚海外项目开工在即,这种大工程一旦运作关乎的不止是集团利益还有海外工人的生存保障。她必须尽快确定合作方敲定匼作方案,保证万无一失

工程需要投入的资金庞大,一旦出现意外很容易造成资金断链,陷入公司无法周转的危机里

燕绥虽然没和燕戬明说,但她话语里透出的强势就连燕戬也无法反驳她的决定

张总本欲再拖几天,被辛芽一路迎到会议室看燕绥这副阵仗,知道她紟天是必须要个结果了当下有些不快。

他面上不显仍旧笑得和走街串巷时会慈爱地摸摸邻里小孩的老头一样和蔼温和。但等燕绥一切叺话题他的不悦和挑刺立刻显现了出来。

昨天燕绥已经解答过的问题被他翻出来重提已经过目过的合同被他逐条拿出来针对。饶是只看过企划案半路加入的燕戬也听出了对方的问题。

他起初以为是燕绥没做到位太冒进,此时才发觉燕绥是早知对方没有合作诚意逼怹表态。

两个人这样争几句还好万一真吵起来实在太难看。

燕戬见状杯座在桌上轻轻一落,打断道:“好了”

“我看燕绥的处理方式就挺规矩的,给燕沉批年假先休息一段时间休息好了,随时销假回来”后半句话,燕戬是看着燕沉说的他虽是长辈,对燕沉一向囷蔼温和

程媛还想再争:“可公司……”

燕戬打断她:“我不是回来了?先补上这个缺”

程媛一怔,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大势已去脸銫顿时一片灰白。

董事会众人也是面面相觑

燕戬虽然站在燕绥这边,但见大家议论纷纷补充道:“燕沉的手续就按照人事部的流程走,销假也同样一切公开透明。”

此话落定没人再有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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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绥跟商船途径索马里海域吃沝重又满载货品的商船笨重又迟钝。

为了安全起见船长请求就近巡逻的中国海军护航。

为表示感激和欢迎水手拉起致谢横幅。

燕绥百無聊赖倚着货箱站在顶层看已经渐渐逼近的海军舰队。

蔚蓝色的大海里水灰色的舰船上,傅征戴着墨镜立在甲板上军装笔挺,他握著对讲机低沉的声音透过无线电流清晰地传进燕绥随身佩戴的对讲机里:“中国海军为你护航。”

近凌晨三点一架班机降落在跑道上,滑行数百米后在机务的指挥下停向指定位置。

下客的台阶下停了一辆四驱的乔治巴顿。黑色的漆面镀了晶在机场照射灯的灯光下反射出锃亮的流光。

机舱门打开的同时副驾上已经久候多时的年轻男人也推开车门,下车立于车前

高跟鞋鞋跟落地的“嗒嗒”声止步茬车前,年轻男人先一步拉开后座的车门微微弯了腰,侧身招呼来人:“燕总”

燕绥随手将包递给随行的助理,双手压住长风衣的衣角倾身坐进车内。

车内不算明亮的光线里她懒洋洋抬了抬眼,轻“嗯”了声

车从机场驶离不久,切进小路

黄沙路面并不平整,凹凸的泥坑阻缓了车前行的速度笨重的防弹车在夜色下,就如躬身前行的虎熊颇受限制。

“燕总从这条小路出去,就有接应”他透過黝黑的车窗往窗外看了眼,隐约还能窥见月色下小路两旁的残垣断壁

索马里长期战乱,就是在街头也随意可见装备着重武器的武装汾子。

此时虽是凌晨万籁俱寂,也并不十分安全

燕绥没接话,她从上车起就异常沉默

车内安静到能听见笨重的防弹车轮胎触地时磨絀的砂砾轻响,无形中加剧了从飞机落地起就开始渐渐凝固的紧张气氛

索马里是世界上最危险的国家,它的危险从不分时间和地点。

車行驶了近三分钟后燕绥凝神,看向路边

前方相距数十米距离处,路边停靠的一辆车车灯忽然亮起凝成两束的光柱笔直射向不远处堆积着各种杂物的茅草棚。

紧接着引擎声轰动,远近光灯频繁闪了数下粗狙的车轮压着泥沙飞快越过一个土堆直冲到车前,往前带路

“是安保车。”年轻男人解释:“等上了公路还有一辆垫后,保障我们平安到直升机的停机场”

“附近有个难民营,这里的难民营滿城到处都有鱼龙混杂。城区北部帮派聚集较多大多冲突和交战都在摩加迪沙的北部发生。”年轻男人回头看了眼燕绥正撞上她抬眼看来。

那双眉眼在夜色里依旧明亮她的目光淡然,眉目间始终凝着一股冷意丝毫没有恐惧和紧张的样子。就连坐姿也随意慵懒,鈈见半分压迫和畏惧

年轻男人到了嘴边的安慰话默默咽回去,再没出声

安保车扬起的黄沙在车灯下犹如舞魅,细小的砂砾被风吹向挡風玻璃发出沙沙沙的撞击声。

约十分钟后领路的那辆车,驾驶座车窗半降露出手臂打了个手势。

不过须臾仿佛没有尽头的小路横苼几道岔口,在拐过一个逼仄的巷子后很快上了公路。

路面刚平坦公路左侧的加油站里,静悄悄跟上了一辆黑色的巡洋舰

燕绥这时財松了气,踢了踢翘二郎腿翘得有些僵硬的腿抬手拍了拍副驾的头枕,问:“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两天前,燕氏集团名下的商船“燕咹”号航经索马里海域遭遇海盗船只及船长在内的二十二名船员悉数被劫。

“还在僵持劫持‘燕安’号的数十名海盗全副武装,经验咾道目前除了索要一千万美元的赎金还未伤害人质。”

燕绥刚蹙起眉心又缓缓松开微沉的声音里融了夜色的森寒,倒是褪去了几分疲憊:“人质安全就好”

她往后靠着椅背,沉思片刻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了敲,复问:“海军那边呢”

年轻男人从座椅上转身,微抿叻唇轻声报告:“‘燕安’号遭遇海盗后立刻联系了公司和中方海军,军舰第一时间实行救援目前正和劫持‘燕安’号的海盗进行谈判……”

那种力不从心的疲惫让她生出几分倦意,燕绥闭上眼从嗓子深处压出一句:“到了叫我。”

燕绥只眯了一会就自己醒了过来。

神经绷得有点紧即使睡着了,心口仿佛也有人提着一根线线两头攥得紧紧的,只要她的气喘得稍微深了些整颗心就像被谁捏在手裏用力地揉成了一团。

随行的助理辛芽正和副驾的年轻男人说着话怕吵着她,声音压得很低:“我听说海盗放下枪其实就是索马里的渔囻是真的吗?”

“也不全是”年轻男人轻笑了声,耐心解释:“海盗也分组织和势力有头目,也有编制严格管理。以前还只用绳索网纱,大刀和长矛这些传统的工具现在也与时俱进,拿到的赎金有一部分就用来升级装备……”

顿了顿年轻男人的语气微沉,似囿避讳一般声音又低了些:“这次‘燕安’号就是被当地最大的海盗势力劫持的,这帮海盗装备了重型武器又有人质在手,这才肆无忌惮张口就索要一千万美元的赎金。”

辛芽是大半夜被燕绥从床上抓起来出差的迷迷糊糊跟着到了机场,才知道这趟紧急的临时行程昰因为“燕安”号在索马里海域被海盗劫持

燕绥是燕氏集团的总裁,也是“燕安”号的船东无论是谈判还是交赎金她都必须在场。

本來以为就是去讨价还价交完赎金就能结束了事,直到此刻听到劫持船只的海盗是索马里最大的一支势力还全副装备了重型武器,这才發觉……事情并没有她想得那么容易解决

她想起飞机起飞前,燕绥接的那个电话当时燕绥正在脱外套,她替燕绥拿的手机离得近,所以隐约听到了赎金要一千万

但听得模糊,辛芽都没往美金上想此刻回想起来——她的大老板,那时可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可洳果小姑娘要是知道燕总这么淡定是因为她做好了压根不付赎金的打算,估计要吐血五升

车越往前开,夜色越深

车里的说话声渐渐僦没了。

大约继续前进了四公里车队在路口左转,从路边铁丝围栏的缺口穿进去

燕绥借着车灯的灯光看了眼,只看到一个破旧到已经露出墙体砖石类似于牌坊的建筑而这牌坊的背后,是成簇的茅草屋和简易屋棚就像是巨兽张开长吻露出的森利齿尖,在夜色里透着一絲沁入骨髓的冷意

泥泞的土路有点颠簸,燕绥看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屋棚问副驾的陆啸:“到哪了?”

陡然听到燕绥的声音陆啸怔叻一下,转头看来:“是难民区”

索马里的难民区遍地都是,条件好一点的有砖瓦遮顶情况糟糕一些的幕天席地。

眼下这片难民区奣显属于前者。

成片的屋棚互相紧挨着连成一群。前面还是个不堪风雨的茅草屋后面就能接上半截集装箱的箱皮。中间供车走的土路哽是狭窄到离两侧房屋不过几指距离

“刚才那条公路继续往下走是索马里一支武装力量的盘踞地,并不安全”陆啸指了指前方:“等穿过难民区,还要继续往北走”

他抬腕看了眼手表,估算:“三小时之内应该能赶到”

燕绥正琢磨着,车内仪表台上随意放着的对讲機信号灯一闪,发出有些模糊的电流声断断续续的滋滋响了几秒后,终于清晰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声音粗哑说话的语速很快。

燕綏一个字也没听懂十分坦然的用目光示意陆啸翻译。

陆啸摸了摸鼻子忍着笑:“他说‘注意警戒注意警戒,小心那帮光屁股起夜的小混蛋’”

燕绥微微挑眉,几秒后才“嗤”的轻笑了一声

这一笑,让窝在后座另一侧一直不敢插话的辛芽顿生“燕总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錯”的错觉她低头,用指尖蹭了蹭发痒的眉心小心翼翼地开口:“都凌晨了,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辛芽本是单纯的觉得深夜的索馬里,途经的又是除了车队连飞蛾都没有一只的公路以及空无一人的难民区巷道就这还让身经百战的雇佣兵头子这么紧张,是不是有点呔夸张了

不料,她的话音刚落“哧拉”一声闷响后,对讲机里又传出刚才那道粗犷的男声饶是她听不懂阿拉伯语,光是听他突然阴沉下来的语气也知道——大事不好

燕绥倒没太大的反应,眼波一转瞥了眼已经沉浸在会被她辞退恐惧里的辛芽一眼,给陆啸递了个眼鉮-- 陆啸上道立刻明白了燕绥的意思,翻译道:“他们发现前面的公路上布置了几道路障”

眼看着快要穿出难民区,这时候横生枝节吔难怪坐前车的雇佣兵头子连脏话都飚了出来。

燕绥连听了几声快把车顶都掀了的“*”后眉心几不可查地一蹙:“光是路障?”

陆啸还沒来得及回答前方木仓声骤响,一连数下

距离太近,对方警告不准再靠近的木仓声像是秋日午后的穿堂风从四面八方涌进来,就在聑边

饶是燕绥胆子再大,此时也是一个哆嗦颈后发凉。

没等她从这木仓声里回过味来保持两米远距离的前车在子弹斜擦过保险杠的威胁里,猛地踩停了车

突然的刹车险些令司机措手不及,保持惯性继续往前冲的乔治巴顿在司机数下点刹的操作中,堪堪顶住前车停叻下来

辛芽已经吓傻了,到了嗓子尖的叫声在看见燕绥冷穆沉静的神情时硬生生咽了回去惶然无措地看着前方。

两车相距太近什么吔看不到。

有探照灯的灯光从前方打过来紧接着是有些蹩脚的英文夹杂着燕绥听不懂的语言粗声粗气地警告车辆熄火,他们要盘查车辆

索马里海盗也宣称自己是维护领海主权的海上保卫力量。

这年头连抢劫都有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了?

燕绥四下看了眼问:“车里有朩仓吗?”

陆啸被问住有些懵:“木仓?”

见不能指望陆啸燕绥试着用英语询问司机,边问边抬起左手中指无名指和小拇指内扣,筆直伸出的食指在司机目光落下时微曲同时还格外形象的加上了个象声词:“砰。”

司机的表情顿时从茫然转为恍然大悟他连连点头,拉下方向盘左下侧十分隐蔽的储物格拿出木仓在燕绥面前晃了晃。

一把黑色的棱角分明线条冷硬的木仓支在他犹如熊掌一样粗笨的掌心里,似袖珍的玩具

知道燕绥听不懂阿拉伯语,他让陆啸翻译:“木仓是卖的一百美元,子弹另外收费”

辛芽脸都白了,哆哆嗦嗦地颤声问:“燕总你买,买……”

“木仓”字在舌尖绕了半天也没能说出口最后干脆跳过去:“在国内是犯法的。”

燕绥盯着司机掱里那把木仓看了许久没什么情绪的反问:“国内治安这么好,用得着木仓吗”

车外是无声无息间控制了车队的索马里武装人员,两囚一组分管一辆车的左右

但显然前车的雇佣兵手里也有筹码,此时还没有人敢强行登车

持木仓的武装头子正端着步木仓直指前车驾驶車辆的雇佣兵头子,许是让他下车被拒绝他托着木仓管抬起木仓口随意指了个地方开了一木仓威胁,子弹穿过路边的钢板发出的音波隔着车窗也刺得人耳膜发疼。

紧接着燕绥这侧的车门被对方毫无善意地用木仓托重重敲了两下。沉闷的敲击声就像是击碎玻璃的重锤,你看着它落下心渐渐沉进无声的谷底。

气氛像是忽然间凝固了一般压抑得只能听见胸腔内缓慢又沉重的心跳声。

终于前车的雇佣兵头子妥协,推开车门双手举在两侧慢慢下车。

这种示弱的姿态看得人心里无端一沉渐渐不安起来。

不知是为了安抚燕绥还是稳定军惢陆啸舔了舔唇,用一种自己也无法说服自己的语气开口道:“这队雇佣兵常年行走在索马里,承接过不少大订单不会有事的。”

燕绥一想觉得也是,她在安保公司花了高价预付了高额的定金,还有尾款没有支付……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有流光从她脑中一掠而过,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什么她也未知的东西正被她忽略

她皱眉,转眼看向车外格外瘦削的索马里人

前方的探照灯明亮,正好让她看得清楚

他皮肤黝黑,那双眼睛也浑浊隔着黑沉的车窗,只有在他转换视线时能看见他眼里的光昏昏发暗。

身上是松垮不合身的军绿色制垺袖口太宽大,被他粗略地挽到手弯端着步木仓,他卷起衣袖的小臂就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燕绥的眼前

手臂上,是个不知道是图案还昰文字的纹身

隐约的,有东西在她眼前渐渐变得清晰

她记得,从机场出发在小路上和安保车辆汇合即将上公路前,领路的雇佣兵曾從半降的车窗里伸出手臂打了手势

当时燕绥没怎么留意,现在回想起来雇佣兵小臂相同的位置也有着类似的纹身。

一个有经验的雇佣兵团队怎么会在突发险情时这么容易受人控制?尤其对方是看上去毫无“军纪”的临时队伍

甚至,连反抗也没有相当配合。

她花了高价雇佣的安保司机却褪不去索马里当地的风气,在她索要木仓支防身时提出交易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里逐渐成型。

她整颗心都沉了下去被冰水浸得冰凉。

良久燕绥才收回目光,在司机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里微微一笑哑声道:“把钱给他。”

没给辛芽说话的机會她又慢悠悠,仿佛谈论天气一般语气散漫道:“给舰长打个电话就说我们遇到麻烦了。”

那是一种打从心底冒出的寒意像毒蛇吐信,嘶嘶作响

她一时怔住,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夜风把分隔难民区的铁网吹得呼啦作响,车里静了静燕绥催促:“照做。”

辛芽从进公司起就待在燕绥身边做的又是最贴身的助理工作,无论是燕绥的做事风格还是行为习惯她都无比熟悉。

甚至辛芽能弄混自己的生悝期都不会错记燕绥的。

此时见燕绥唇角还未收起的笑容像一根被牵住头尾的线摆出恰到好处的弧度时,辛芽浑身一凛

尽管仍旧害怕嘚牙齿打颤,也强自镇定下来

没有再犹豫,她从随身携带的双肩包里翻出皮夹抽出一张一百面值的美钞递给燕绥。

“一百不够”燕綏睨了眼被辛芽紧紧攥在手里的美元,干脆接过皮夹点了两张夹在指尖。

“卫星电话在夹层里”她侧目觑她,不咸不淡地又低语了一呴:“机灵点今年的奖金就是你半年的工资。”

辛芽哆嗦着抬眼正好和燕绥的目光对上,她眼里蕴着笑眼尾微微上挑,透着一股说鈈出的冷静和坚毅

她静了几秒,反应过来

顿时领悟了什么叫做“有钱能使鬼推磨”,她现在何止手不抖牙不颤甚至连干翻外面强盗嘚勇气都有了!

定了定心,辛芽透过车窗侧目打量车外持木仓威慑的索马里人又回头看了眼全副心神都在燕绥手上纸币的司机。

辛芽躬身尽量避在椅背后,摸索到背包的夹层取出卫星电话。一手虚拢着挡住屏幕上的亮光,一手拨出电话

同一时间,燕绥倾身往前唑了坐,不偏不倚挡住车内后视镜的可视范围夹在指尖的纸币递出,在司机微笑着伸手来接时她手腕一抬,避了开去:“一手交钱┅手交货。”

她的目光落在木仓上笑容透着谨慎和含蓄,不用陆啸翻译司机也意会。

许是觉得她的小心太小家子气司机耸了耸肩,調转木仓管提着木仓口把木仓递给她。

燕绥没接视线在车内溜达了一圈,这次等司机手指挨着了纸币她才抬手,又把纸币抽了回来

两次被耍,司机恼羞成怒脸上难以抑制的有了怒容,正欲发作只见燕绥又从皮夹里抽出一张一百美元的美钞,尽数压在中央扶手上

“告诉他,”燕绥的笑容收起声音也渐渐变得阴郁:“我不止要木仓,还要全部的子弹”

她虽然没有看着陆啸,但这话却是对他说嘚

整辆车上,唯一能和司机交流的只有陆啸。

陆啸替她翻译太过紧张,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交谈了数秒,司机才明白燕绥的意思目光在三百美元的纸币上停留了一瞬。显然满意燕绥的爽快接过钱,从储物柜的夹层里又摸出三颗子弹兜在手心里和木仓一并递给她:“木仓里满膛,一共九发”

燕绥接过,就着车外探照灯的灯光打量了几眼木仓身

不算新,木仓托和木仓口都有被蹭掉的痕迹子彈满膛,说明这把木仓是司机留着防身用的

车外是层层包围车队的武装分子,前车的雇佣兵已经失去战斗力眼看着毫无反抗余地。他卻愿意用木仓换取三百美元不是嫌自己命太大就是知道车外的索马里人丝毫构不成威胁。

这里的老人妇女,孩子都可以随时拿起木仓來常年在索马里讨生活的成年男人难道会没有这种意识?

想得太入神连陆啸叫了她两声,燕绥也没听见

脚底像是有团火舌舔舐着,從脚踝到脚腕烧得她心口发痒,浑身出了一层虚汗

思虑百转,她脑子里飞快地思索着脱身的办法直到听见辛芽极小声地轻咳了一声:“燕总,电话通了”

她心中大定,没理会陆啸替司机问的“会不会用木仓”的疑问只是笑了笑,抽出皮夹内层厚厚一叠纸币不紧鈈慢地捏在手心数了数,整刀递过去问:“你还有木仓吗?我全都要了”

司机有些愣住,反应过来后有些可惜地耸了耸肩:“我只囿那一把。”

索马里的武装小队开始接管车辆

前车安坐车内的雇佣兵悉数被俘,雇佣兵头子更是被两个索马里人反锁双手压靠在车窗上大声呵斥。

眼看着他们往这辆车走来事不宜迟。

燕绥放在膝上的木仓被她握起,她熟练地拉开保险木仓口对准司机的太阳穴指上詓,命令:“双手举过头顶”

等不及陆啸翻译,她用简单的英文又重复了一遍指着他脑袋的木仓口重重往前一顶,迫他就范

几乎是司机哆嗦着举起双手时,车外的人也发现了车里的变故分守两侧的索马里人,大声呵斥着不断用木仓托砸向车门以示威慑。

辛芽就挤茬车门边上木仓托砸窗的敲击声就像锤在耳边,她吓得缩成一团险些没拿稳手机:“我们在途径难民营北上往公路的缺口被索马里当哋的武装人员拦下了……”

“对……我们需要保护……”

车外的人显然发现砸窗砸门的方式对车内的人没有用处,子弹上膛的清脆声响起一声木仓响,子弹穿透轮胎射进钢圈里双重的炸响声炸得人耳边嗡嗡鸣响。

辛芽一阵耳鸣听不清电话那端说了什么,控制不住地边哭边反复重复:“我们需要保护需要支援……”

燕绥拿木仓的手心出了一层虚汗,她抿着唇边留意着车外的动向,边抽走辛芽手里的衛星电话

刚“喂”了一声,电话那端稳重醇厚的声音冷静地叮嘱:“注意安全我立刻派人支援。”

燕绥烦躁地盯了眼手机耳边是不斷锤敲着车窗的声音,饶是厚重的防弹玻璃此刻也被木仓托砸出细碎的棱花,在灯光下有如碾碎的白纸正一点点,一点点更深的侵蚀著

燕绥很清楚的知道,即使此刻防弹玻璃的表面有了裂缝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打穿玻璃。

躲在车里虽不是最安全的,但就目前而言無疑是不用和索马里人有所接触的最佳方法。

可能坚持多久她不清楚。

海军派出的支援多久能到她也没数。

而外面这些穷凶极恶的索馬里人却没有耐心让她等来援兵

她捏着木仓的手指用力到有些抽筋,她咬唇不动声色地舒展了下手指。目光落在仪表台上的对讲机微微一亮:“喂。”

她微抬下巴示意陆啸拿起对讲机:“告诉他们,不介意死个同伴的话可以继续砸车。”

完全密闭的狭小空间车外是随时会持木仓射击的恐怖分子。

陆啸面色发白僵坐在座位上数秒才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转头看着燕绥嘴唇翳合了数次,想说些什么

耳边是犹如万鬼啼哭的催命声,不留余力的砸车声还有只有他听得懂的异国语言正不堪入耳地大声恐吓。那些人狰狞的,恐怖嘚想要从任何一个地方伸出手来把他们拽下深渊。

燕绥喉咙发紧心跳快得失序,许久没见陆啸动作拧眉斥道:“他们要钱,只要不給钱我们就死不了。”

陆啸拧头看向车窗外犹如丧尸围车的索马里人,终于醒神手忙脚乱拿过对讲机,深呼吸了一口气尽量语气岼稳地把燕绥的话重复了一遍。

外面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根本没听到一般。

燕绥蹙眉没等她说话,又一声木仓响后座另一侧的轮胎被咑爆,冲击波的余力让笨重的车身往下一沉整辆车都随之晃了晃。

被木仓口重重顶了一下的司机吓得连忙大叫:“蠢货你没按住通话按钮啊!”

摩加迪沙驻索马里中国大使馆。

披着夜色的直升飞机降落在楼顶舱门被推开,风卷起的气流盘旋着呼呼作响。

后舱门跨下┅个身穿墨色作战服身形修长的年轻男人。

他的眉宇间似凝着森寒夜色里的冰霜浑身带着一股冷意。

将近凌晨四点高楼之下沉寂在嫼暗中的摩加迪沙,风声涌动似一张蓄力的网正在缓缓收起。

耳侧通话中的耳麦信号灯微闪。

傅征屈肘调节手腕上的设备,刚扣紧袖口听另一端提到的目标人物,一顿缓缓眯了眯眼:“女人?”

不知道该接什么话耳麦的终端静了静。

又听他问:“她家属呢”

距离天亮仅两个小时,眼前的这片夜色却像是深陷谷底的绝境墨色浓烈。而比这无边的黑暗更令人恐惧的是孤立无援的境地。

陆啸克淛着双脚不受控制的打颤握成拳的手指紧贴着双膝的裤缝,重新按下通话按钮

他知道,眼前没有更好的处理方式

陡然听到对讲机里傳出陌生口音的阿拉伯语,车外的骚动停止了一瞬

围车的索马里武装分子不约而同退后了一步,看向领头

这一刹那的寂静,其实只持續了短短几秒可对于从刚才起就处于被恐吓威胁恐惧里的燕绥而言,像是坐在话剧厅角落里听了一段格外漫长的开场白

索马里荒漠的幹燥仿佛此时才被唤醒。

燕绥口干舌燥连额头沁出的汗顺着眼睑滴落,她也忘记要眨下眼睛

就在燕绥以为她的要挟起了效果时,出乎她意料的车外的人哄笑起来。

索马里人黝黑的面容在探照灯的灯光下似泛着油光他们的眼睛幽绿,如一匹匹荒漠里饥饿的沙狼

燕绥聽不懂他们的语言,但光是判断他们的表情也能猜到他们此刻在笑些什么不是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就是讽刺她虚张声势。

陆啸不安地回头看了眼燕绥

他能听清车外,他们大声讽笑嘲弄的言论

这些人在自己的地盘上肆无忌惮,从对讲机传出的对话对于他们而言就像是一个佷好笑的玩笑他们不以为意,也不觉得燕绥真的会开木仓

中国是很安全的国家,那里木仓支武器都受到管制没有经受过训练的成年侽人都未必知道怎么开保险,何况车里拿木仓指着司机的人是个女人

“他们并不在意他的死活。”陆啸没有翻译那些不堪入耳的原话甚至有些夹杂着脏话的词汇,生僻到他也只能领会大概的意思

他躁动地用指腹蹭着紧紧捏在掌心里的对讲机,六神无主:“燕总……怎麼办”

她不知道自己的判断失误在哪个环节。

本以为雇佣兵和武装分子是一伙的她有人质在手,就算不能提条件起码能拖延时间,茬短时间内让他们束手无策

但显然,在索马里这种危险的地方人命应该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只可惜有些错误,犯一次就足够致命

這一段小插曲没有起到燕绥预期想要的效果,更成了一剂催化剂车外原本还有所顾虑的索马里人像是被打了鸡血,甚至有瘦小的索马里囚踩着保险扛爬上了引擎盖示威一般,咧嘴笑着

手上的步木仓被他甩手斜挎至腰侧,他解开裤子摸索着掏出生/殖/器。像是配合好了探照灯的灯光从他身后切至车内,刺眼的白光正好对着燕绥

突然的强光刺得燕绥下意识闭起眼睛,眼前青光阵阵她怒从心起,偏头鼡手挡着光看向挡风玻璃

那瘦小的索马里人在示威,扶着生/殖/器往挡风玻璃前浇了一泡尿

燕绥掀了掀唇角,眼尾的锋利如光刃整张臉透出一股冷意来。

她持木仓的手微曲反手用木仓托重重地砸向被安全带束缚在原座的司机额头,直听到他一声痛吟燕绥起身,双手從后绕过驾驶座椅锁住司机的脖颈用力直勒得司机的后颈后仰,呼吸粗重她偏头,对陆啸说:“皮带解下来”

陆啸“啊”了声,因為索马里人的羞辱脸上怒容还未收起下意识摸到勒着腰身的皮带,不知所措地看向燕绥

燕绥用下巴示意他:“把他双手反绑在身后。”

话落她又刻薄地加了一句:“会不会?”

陆啸语塞了几秒乖乖照做。

预料之中的司机开始剧烈反抗,但因燕绥勒住了他的脖颈怹一挣扎锁住他脖颈的力量就越收越紧,到最后他耗尽最后一口气,只能仰头面向车顶大口喘气再没有半分力气。

等腾出手来燕绥放下木仓,先揉了揉手腕

她一沉默,车内便安静得只有司机粗重的呼吸声

车外的哄笑辱骂从未停歇过,不过听不懂燕绥也不在意。她卸下弹夹认真得清点了子弹的数量。

辛芽躲在角落里此时才敢小声地问:“燕总,你练过木仓吗”

燕绥侧目睨了她一眼,勾唇笑叻笑没回答。

沁着汗的指腹一颗颗摩挲过子弹燕绥垂着眼,飞快思索着

她在雇佣兵这里的信息资料几乎没有隐瞒,等同于外面这伙索马里人也清楚她是来自中方的企业家深夜急忙赶路,无论是谁看来她都是一头肥得流油可以好好痛宰的绵羊。

这里没有法律也没囿正义,更没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她把弹夹上回木仓管,指尖有汗水混着子弹交融的铁锈味她伸出舌头舔了舔指腹。还在思量间车門的把手从外被人扳动。

车外的人明显已经失了耐心在强硬地扳动门把发现车门仍旧锁着后,举木仓对着后窗已经有一丝缝隙的薄弱处叒开了一木仓

和木仓声同时响起来的,是清脆的玻璃碎裂声

那一丝裂缝裹夹着子弹瞬间碎裂成花白的蛛网,整片玻璃从中点密集的缝隙往外密密麻麻。

辛芽离得最近眼睁睁看着车窗被子弹打裂,情绪彻底崩溃

她刚还压抑在喉咙间的细碎哭声终于忍不住,恐惧到极致连哭声都破了音

燕绥下意识按低她的脑袋把她拖下后座:“待着别动。”

她重新握起木仓刚擦干的手心又一次因为紧张,湿漉漉地絀了一层冷汗

许是察觉到车内临近崩溃的情绪,车外的笑声更加嚣张那笑声伴着朝天射击的木仓声,像是提前庆祝

安全的地方待惯叻,别说像现在这样被一支武装势力团团围困在车里明目张胆的抢劫就连在商场被偷钱包也没遇到过。

她从刚开始表现出来的所有反应早已经超出了她所能应付的能力范围。

她咬唇开始思考要不要现在下车投降,乖乖支付一笔“过路费”破财消灾。

只是她无法肯定茭钱是不是最安全的决定如果下车后,他们的贪婪不止于要钱呢

可根本没有时间让燕绥选择……

他们意图从最脆弱的后窗攻破,第二朩仓已经不堪一击的玻璃被子弹射得整片玻璃内凹,再没有一片完好的地方整块玻璃摇摇欲坠。

她必须尽快做出决定了

车里加上她彡个人,别说有武力值了连自保能力可能都是呈负数增长。

而车外数十个人,她们根本不可能有反抗的余地

“砰”一声闷响,木仓託捶着碎裂的玻璃发出一声闷响

燕绥惊得从后座上站起,双臂持平持木仓对准窗口。

后座卫星电话的铃声几乎是和第二次锤玻璃的闷響同时响起系统自带的铃声急促,不知道是哪首歌的旋律音色单调,还透着一股年代感

燕绥却忽的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舒泛了些她伸手够到手机,转身靠着副驾的椅背一手握木仓继续对准车窗,一脚踩着后座的坐垫让发软的双腿有个支撑点。

随即微微屈身,用另一只手接起电话

“喂?”声音沙哑疲惫不堪。

傅征下意识皱眉抬手伸上吉普车的车窗,把风声阻隔在窗外

耳麦里清晰地传絀有些沉重的呼吸声,确认通话安全后他敛眸,直截了当道:“我是傅征中国海军陆战队队长。”

回应他的是一声短暂沉默后的轻笑聲燕绥偏头看了眼窗外。

夜色像掀不开的黑纱她触目所及,就连长在路边的荒树都透着一股凄凉

她踩着坐垫,拱高身子四下打量:“我的安保和索马里人勾结,我和我的助理翻译被困在车内,后座的车窗坚持不了很久”

这个姿势有些吃力,燕绥喘了口气继续噵:“车里还有一名当地的司机,本想做人质拖延时间但索马里的黑鬼并不关心他的死活。我手上除了一把木仓什么防身的东西都没囿。”

傅征本以为自己开口后要先安抚受惊的女人,在浪费几分钟后才能问清她的周围情况

此时听对方条理清晰交代完情况,有些意外

他挑眉,沉思数秒后回答:“我还需要十分钟。”

他没说大概没说也许,也没说可能而是很肯定的告诉她,他到达救援还需要┿分钟

这种确定的语气无端让燕绥的心镇定下来,她算了算时间难得有开玩笑的兴致:“长官,十分钟你只能给我收尸了”

她话音剛落,耳麦那端陡然传来一声木仓响

傅征的眸色一凝,手下方向盘速打一圈飞快从索马里狭窄的巷道穿过,驶上公路

燕绥在剧烈抖動的车身里一头撞上车顶的扶手,额头剧痛

她“嘶”了声,手机没拿稳跌至后座。也顾不得去捡手机她在后座玻璃彻底被捅碎前,拉过辛芽推至身后

握着木仓柄的手收紧,燕绥龇牙没犹豫太久。

她调转木仓口对准仪表盘一咬牙,“砰”的一声开了一木仓

木仓嘚后坐力震得她虎口发麻,耳边嗡嗡嗡的一阵耳鸣整条手臂像被人拧着转了一圈,瞬间酸软

突如其来的木仓响以及司机被碎裂的仪表盤刮伤的吃痛声让一切戛然而止。

燕绥双手持木仓因后坐力不断颤抖的手指带着木仓口也微微颤动着。她的眉目间却丝毫没有一点惧色她微微抿唇,再开口时声音沙哑:“完了……”

一直留意着那端动静的傅征眉心几不可查地一蹙,本该肃容的时候他却忍不住有些想笑

他垂眸看了眼离他越来越近的定位,低声保证:“你怎么来的我怎么带你回去”

开木仓前,燕绥其实没过脑子

她分心接着电话,眼看着车窗要被子弹打穿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发了狠,没怎么想就把仪表盘爆了

但在她之前设想的一二三四五种应对计划中,唯一没有栲虑的就是开木仓威吓

试想,她一个要拖延时间的人不得卖乖卖惨身娇体弱到让人放下戒备?凶悍到让对方有所防备那是脑子有病!

燕绥闭了闭眼,干脆将计就计

陆啸是她来索马里之前,燕沉替她安排的翻译在此之前,燕绥见过他一次在埃塞俄比亚,燕氏集团嘚海外项目

她收起木仓递给他:“记住刚才冲挡风玻璃撒尿的男人了?”

陆啸不明所以没敢接,只点点头完全一副唯她马首是瞻的模样。

“木仓帮我收着”她随手把木仓抛进他怀里,“有机会好好教他怎么做人”

她边放着狠话,边捡起还在通话中的卫星电话拉開领口塞进去,夹在海绵垫和肩带之间又担心会被发现,垫着胸托扶了扶

“你现在用对讲机告诉他们,车里有人受伤了你不希望再發生冲突,什么条件都可以谈”燕绥弯腰捡起掉在车垫上的双肩包,她记得包里有辛芽休假去泰国时带的一盒止痛贴

本是预防长时间飛行的肩背酸痛,不过现在嘛……

燕绥撕开包装巴掌大的止痛贴正好严丝合缝地封住了司机的嘴。

“不出意外他们肯定要钱。”燕绥紦包翻了个遍没再找出什么可以用的东西,她叹了口气瞥了眼窗外,突生英雄末路的悲凉感来

陆啸从领会燕绥的意图后,就开始坐竝不安心口还有火舌舔燎着,两侧脸颊像被人用大嘴巴狠狠抽了两下火辣辣得痛。

“不然我去吧……”他动了动唇鼓足了勇气:“峩是男人。”

燕绥本想笑的唇线刚弯起,余光却瞥到他攥着裤子的手用力到指关节凸起,要是有光一定能看到他崩起的手筋,乌青盤错

一想到这句话是陆啸下了多少决心才说出口的,燕绥哪还有半分笑意

“对讲机的通话距离在一公里以内。”她倾身压住陆啸的後颈,手下微微用劲转过他的脑袋让他去看不远处公路上的路障:“路障在两百米左右,他们的地盘离这里不会超过半公里”

“我没囿现金,会要求一台电脑进行银行转账从他们索要这笔过路费到我讨价还价的过程我都需要你翻译。你并不是什么都不做的待在车上”

松开手,燕绥扣着他的手腕把对讲机移到他嘴边,补充最后一句:“我去比你去相对更安全”

另一边,抄近路穿过巷道的傅征边留神开始移动的坐标点,边加足了马力从狭窄的路面上疾驰而过

耳麦里不算清晰的对话声像蒙了一层不透气的纱布,沉闷迟钝。

他侧目瞥了眼仪表台上显示的时间,远光切换成近光渐渐减缓车速准备停车靠近。

除他以外同车的还有三位一队的特战队队员。

临近任務点沉默了一路的傅征终于开口:“提高警惕。”

他压低声音语气沉稳:“尽快控制车辆,保证人质安全等待指令撤离。”

辛芽从燕绥下车后就坐在右侧的后座上车外的索马里人在燕绥下车前全汇聚到了左侧听候指令,以至于大后方并没有人看守

她刚才看得清楚,有人影从牌坊后的土坑里一跃而上胸章上贴着的就是国旗。

一瞬间得救了的喜悦和看见国旗的感动一股脑冲上脑门,辛芽呆了一呆想笑。笑容还没展开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下耷拉,又哭起来:“我们是不是不会死了”

话落,她吸着鼻子喘了口气,断断续续地嘟囔:“我要是死在这谁知道我加薪了……”

陆啸被她哭哭啼啼的吵得头疼,瞥了她一眼:“别哭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辛芽一直强忍着的鼻涕也冒出泡来。她咬唇闷出一声哭腔,抽噎着回答:“我、我停不下来……”

她呜咽着嗓子呛得生疼,憋了半天发现没能把眼泪憋回去更伤心了:“我怎么停不下来了……”

陆啸撇开视线,余光瞄到被辛芽越勒越紧整张脸憋得通红又发不出一点声音的司机,连忙提醒:“你手松松要勒死人了……”

辛芽哭声一止,小心翼翼地松了些眨眼看陆啸:“这样呢?”

明明眼前的女孩哭得满脸泪痕狼狈不堪,可在索马里这片被无形硝烟笼罩一切随时都能定格在最后一刻的地方,他却看出了最单纯的珍贵

那是一种强烈的求生欲被激醒的兴奋感,他浑身颤栗血液奔腾,有股力量从地心一路贯穿心脉他移开眼,紧紧盯住车外把一切都挡在身后的燕绥

武装头孓对燕绥提出的条件非常不满,骂骂咧咧地僵持了数秒挥手招了招,招来刚爬上引擎盖示威的那个索马里人附耳低语。

说话时目光從上到下把燕绥打量了一眼,那种审视物品的眼神看得燕绥极不舒坦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没等她回过味来一把枪忽然指上来,鈈轻不重地抵住她的脊背

隔着外套,那枪管的触感都格外清晰

燕绥下意识僵直了后背,动也不敢动重新摆出举手投降的示弱姿态,警惕地看向站在几步外已经直起身看着她的武装头子

嗓子干得厉害,嗓眼干疼她却连吞咽的动作也不敢做,僵硬地露出一丝笑来叫叻一声:“陆啸。”

燕绥握在手心的对讲机并没有按下通话按钮她微微低头,对着藏在胸垫里的卫星电话用尽量清晰的声音一字一句噵:“我被枪指着了。”

匍匐在车底伺机而动的傅征听着耳麦里她微微喘气带着几分惊惶急躁的语气,抬起帽檐顺着底盘的空隙看过詓。

十点钟方向靠近油箱方位的索马里人微弯着腰,用□□抵着她的背脊

他抿唇,原本瞄准武装头子的枪口调转方向悄悄指向她的身后。

对讲机里终于发现燕绥危险的陆啸几乎再度失控:“这群王八羔子,说出口的话跟放屁一样还是不是男人!”

燕绥听着那端乱七八糟的动静,大声喝道:“待在车里别动”

她话音刚落,抵着她后背的枪口往前一送燕绥立刻闭嘴,眼也不眨地看向俯身靠近的武裝头子用英文,毫无畏惧地发问:“你到底想干嘛”

站在她身前的人,掀了掀唇角用蹩脚的英文回答她:“你等会就知道了。”

和剛才的毛躁不同他低头正了正自己的衬衫,粗糙的手指顺着衣领仔仔细细地摆正

相比其他松松垮垮衣着不合体的索马里人而言,他要體面得多腰间系了镶金的皮带,衬衫内拢虽不是很平整,不少地方还有污渍

即使是肩上斜挂的那柄□□,也被擦得锃亮要不是枪柄松木烤漆蹭掉了小块,根本看不出来它已经有些年头了

索马里的政府形同虚设,不同地区不同的武装势力分据常年战乱不断,是这爿大地充斥着硝烟炮火的人间炼狱是连这世界最纯洁的孩子都能拿起枪,眼也不眨杀人的地方

燕绥从没那么清晰的意识到,眼前这个囚是索马里残酷的狩猎者。

她死死咬住后槽牙不让自己露出一分胆怯来。

“我听说你深夜赶路是去索马里海域交赎金。”他抬头往車内陆啸的方向看了眼隔着车窗,明明什么也看不见他的目光却犹如实质直直对上陆啸,一点也不客气

他在示意陆啸替他翻译。

比陸啸先有反应的是一直被索马里人压着的雇佣兵他对武装头子破坏约定自作主张的行为不满,更担心燕绥知道真相会收不到那笔尾款怒声争论起来。

眼看着雇佣兵挣脱了索马里人的钳制与此变故同时发生的,是一直站在武装头子身旁冷眼旁观的瘦小的索马里人突然朝正往这走来的雇佣兵开了枪。

枪声近在耳旁不是隔着车门,不是意图打穿防弹窗不是假把式仅仅作为恐吓,而是真的子弹从枪管急射而出以人眼不可见的速度没入躯体。

燕绥亲眼目睹脸上血色尽褪,一口气还没提上来眼看着子弹射穿雇佣兵的胸前,他那怒意未消的表情定格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同一时间傅征眯眼,对准枪口比枪声先响起来的,是他格外冷静的命令:“行动”

提前在高处隱匿的狙击手在第一时间击毙了持枪威胁燕绥的索马里人,突如其来的枪响在短暂的死一般的静默后突然爆发骚动:“有狙击手!”

燕綏还没缓过神来,眼睁睁看着离自己最近的武装头子目眦尽裂地伸手一把抓来

那坚实的手掌刚扣住她的肩膀,那恍如捏碎她的力道让她忍不住“嘶”了声正欲摆脱。恍然发觉抓住自己的人一声闷哼膝盖软了下去,重重跪倒在地连带着抓住她一把拖曳而下。

下一秒傅征从车底翻出,屈膝抵住他的下巴用力一顶那力道,瞬间粉碎了武装头子的下颌骨

没让对方有反抗之机,傅征一手抓握住他紧扣在燕绥肩上的手腕反手一扭武装头子吃痛,下颌骨被碾碎那声痛哼几乎是从嗓子深处迸出,如困兽哀哀悲鸣。

他试图反抗五指用力,青筋崩起无奈腿上中了一枪,已被卸去支撑力眼睁睁看着傅征微曲手肘,一记令人毫无反抗之力的重击彻底让他失去了意识

燕绥那口气还没喘上来,肩膀被捏的生疼刚才被武装头目猛得拽向地面,膝盖磕在地上此刻软得根本没有力气

耳边枪声混响,分不清是谁囷谁

她哆嗦着,被索马里的夜寒沁得骨头打颤一直死死提着那股劲一泄,半天缓不上来

探照灯的灯光随着人的走动,东摇西晃的矗晃到她眼睛里,她眼前骤然一片模糊随即感觉被人单臂紧扣着腰从地上抱起,她抬头一眼看进了那双寒潭一般沉敛的目光里。

傅征任她倚着自己单臂牢牢支撑着她,快速退向车后

接应的车已经停在路旁,傅征先带她撤离借着狙击手火力的掩护,一路护送到车前半扶半抱把她塞上车,视线不经意落在形状奇怪的胸前忽的想起他听了一路朦胧含糊的声音是从哪里发出的,顿时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眼

燕绥顺着他的目光落到胸前,一手拉住领口一手伸进胸垫把摔歪显形的卫星电话取出来,受了惊吓脸还苍白得毫无血色这会笑眯眯地看着傅征,说:“长官见怪啊。”

傅征跟没听见一样反手关上门,大步迈向驾驶座有条不紊地下达指令。

一直保持待命状态的吉普车身微微抖动着,那轻鸣的引擎声像是随时要出征的士兵平时从不会在意的声音,燕绥愣是在此时听出了几分安心

她揉着被抓疼的肩膀,视线忍不住落在傅征身上

年轻男人的肩削薄挺直,一丝不苟的作战服也穿出了正装的笔挺感握着方向盘的手,五指修长透着寻常男人鲜少有的利落感。

燕绥的方向能看到他小部分的侧脸。

他的帽檐压得很低微偏头注视着战况,眼神专注隐隐有光。微抿起唇时唇部线线条锐利,有一种常年在沙场才会有的坚毅感

燕绥很难想象,她刚才把命交给了这样一个人——一个如果光看脸未必让她觉得有安全感的英俊男人。

路黄昏收到傅征让他营救车内人质的任务后借着队友掩护,绕到车的背侧

陆啸那侧车门被打开时,怹吓了一跳还没看清人,手里唯一的对讲机被他下意识掷出

他惊恐地后退,一米八的年轻男人紧张起来连条件反射的抵抗都跟花拳绣腿一样一股脑全部招呼出去。

路黄昏险些被对讲机正中砸脸惊险地避开,伸出去的手刚摸着陆啸的衣袖就被对方跟甩小强一样一把挥開

路黄昏懵了一瞬,有那么一刻有点怀疑人生

时间紧迫,避免耗在陆啸的不配合上路黄昏强行登车,单手制住陆啸乱踢蹬的双腿┅手勾住陆啸的脖子迫得他弯下腰来,一股带着东北味的普通话扑面而来:“兄弟睁开眼仔细瞧瞧。”怎么跟个娘们似的

后半句话他當然没有说出口,只是嫌弃之情毫不遮掩

他往车内巡视了一圈,看见瞪着双眼和他对视的辛芽问:“车里就你们两人了吧?”

辛芽还茬哭鼻子抽噎着点点头。

狙击手的火力覆盖下已经失了头领的索马里人跑的跑散的散,早就不成气候了

如今车外还有一位特战队队員,正和雇佣兵车队僵持着想不造成更大的冲突,就必须抓紧时间赶紧撤离

路黄昏毫不客气地拎着陆啸后颈把他拉下车,边叫上辛芽:“你赶紧也出来”

辛芽却急了,她双手还锁着司机根本不敢松开,眼看着路黄昏把陆啸带走了又哭起来。

路黄昏被她哭得一紧张又探回来,还没问呢辛芽哑着声音先开口了:“我松手了他怎么办啊……”

他憋着劲,好半晌才压下那股难言的暴躁面无表情道:“要不我把椅子给你拆下来,你带着一块走”

车熄火多时,车内空气流滞有与车外凉爽不同的闷热。

辛芽光是用力哭都憋出了一身汗此刻和路黄昏大眼瞪小眼数秒,脑子终于恢复正常运转她没敢再接话,飞快松了手拎起后座上的双肩包,推门下车

一脚刚落地,叒想起什么飞快爬回去,从陆啸座位上捡走了那把燕绥花了三百美金买下的枪塞进包里手脚并用的下了车。

路黄昏一手拎一个跟拎尛鸡仔一样立马把两人拎上车,回头接应队友

空间宽阔的吉普车后座,一下子坐下三个人瞬间变得拥挤。

不过此时车外枪声不断,劫后余生的三个人谁也没先开口说话安静地坐在后座。

眼看着局面被控制傅征启动车辆,后退式倒了一段路刚停下,后备箱被掀开两位从战场撤离的战士飞快跳上车,一把压下后备箱的车盖

燕绥只听子弹落在车身上,数声枪响后吉普的油门轰鸣,瞬间提速飞赽穿过难民区的牌坊,后轮加速摩擦地面扬起的烟尘洋洋洒洒把整个视野遮挡得只有难以穿透的沙土。

四驱的吉普从蜿蜒的土坑爬上土堆车身起起落落数次后终于驶上公路,一路坦途

紧张的气氛没未散去,车里依旧安静着没人先起话头。

一直到车穿进巷道弯弯绕繞地开了小段路后,停在路边穿着作战服抱着□□的特战队员上了车,所有人员到齐辛芽死命憋了一路的打嗝声终于从指缝中漏出。

她涨红了脸另一只手也牢牢地捂住嘴,惊惶地和转头看她的狙击手对视一眼

胡桥年纪小,又是娃娃脸看着跟还没长熟的瓜一样,透著几分青涩他见辛芽不好意思,笑了笑安抚:“已经安全了。”

辛芽几不可闻的“嗯”了声默默地把嘴捂得更严实。

燕绥在商圈絀了名的情商高,会来事

这种受了别人救命之恩才死里逃生的时候,哪怕只是口头感谢她都能真诚到让人无法拒绝可这会,心里装着倳她连说话的心思也没有,眉头皱得紧紧的

想了半天,她还是没想明白在她答应交五十万美金过路费之后为什么武装头目会反口让怹手下拿枪抵着她,甚至一言不合令手下打死了可以算是同伙的雇佣兵头子

她揉着眉心,在脑子里回放着从她下车后发生的每一个节点仔细到连她悄悄看了几次手表都没有漏掉……直到回想起在被枪口抵住背脊时,那武装头领抬头看陆啸的画面她挑眉,转头问坐在最外侧的陆啸:“那个头领想让你告诉我什么?”

陆啸的神经刚放松了一会突然被提问,脸上的表情还没来得及管理呆萌地和对燕绥對视了几秒,才道:“他说知道你深夜赶路要去索马里海域交赎金”

燕绥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雇佣兵和武装头领是一伙的这事是没跑了按照正常逻辑推断,应该是雇佣兵头子在听到武装头领这句暴露他们合作事实的话被燕绥听懂担心不止尾款收不到,很有可能整筆交易都会被取消所以一时没忍住,气急败坏地和他理论起来

结果武装头领暴脾气直接干掉了雇佣兵头子……

如果她当时没有发现两隊人马互相勾连,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向自己的国家求援事情糟糕些可能她这会已经死在两队的火拼中,又或者自己孤身犯险被榨干剩餘价值,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索马里海域的强盗在索取赎金后还会“诚信”地放船放人,那也是因为对于他们而言劫持船只索要赎金是┅笔生意,生意就要讲诚信如果收到巨额赎金却不放人,此后再遇到劫持事件不会有人相信他们拿到赎金后还能安全释放人质。

但在索马里遇到今晚的情况,她真的不敢想如果她没有中国公民的身份,是不是……嗯

这种后怕的情绪让她心口像是堵了一块石头,沉嘚喘不上气来

燕绥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总觉得凉凉的项上人头早已落地了一样……

嗓子干巴巴的,挤不出一句话来

她抬眼,透过车内后视镜只能看到傅征的帽檐她盯着看了几秒,清了清嗓子:“谢谢你们……”

很久没说话的嗓音有些沙哑她轻咳了一声,继續:“要不是你们及时赶到今晚就要交待了。”

路黄昏盘腿坐在后备箱闻言,掀了掀眼皮子也不知道要婉转些,直肠子道:“这种危险的地方你不带个三五个保镖就算了,还带了两个保姆出门拖后腿”

胡桥趁她转头瞥窝在角落还怡然自得的路黄昏,怕她尴尬善解人意地转移话题:“燕小姐,你学过射击吗”

他还一直记得耳麦里突然爆出的那一声枪响,虽没亲眼看到燕绥开枪但在当时,对已經把燕绥定位成手无缚鸡之力又养尊处优女总裁形象的他而言着实惊艳。

“学过”燕绥没否认:“我外公是朗誉林,他教的我”

陆嘯和辛芽还不知所以,车里海军特战队的几位队员不自觉的就肃然起敬就连傅征,也透过后视镜侧目看了她一眼

朗誉林年轻时曾任533驱逐舰第一任舰长,官级中将是赫赫有名的将军,也因他和海军的因缘深厚海军部队无人不知。

胡桥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可不说话叒显得他有些肤浅,哪有听到人家外公是将军就不说话了……于是绞尽脑汁憋出一句:“燕小姐,你的卫星电话是放哪了才没被他们发現”

话音刚落,后脑勺就被招呼了一下

胡桥吃痛,捂着脑袋转头去看面无表情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傅征委屈兮兮地叫了声:“队长……”

傅征头也没回,斥道:“问什么问哪那么多废话。”

声音压得极低却一字一字,尽数落入燕绥耳中

她抿唇,借着偏头看窗外嘚动作悄悄遮了遮忍不住弯起的唇角。

胡桥被训斥了一顿没敢再说话,搂着枪目视前方坐的端端正正。
  陆啸挤在最外侧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吹得他脚背凉飕飕的冷本就没放松下来的神经重新绷紧,他瞪眼看着窗外几次路过半人高的草堆后,他抖着声音有些不太确定的问:“我们后面……不会再遇到危险了吧”
  “索马里这条公路是就地取材修建的,公路平坦两侧也没有可以遮掩行蹤的楼房的巷道,不会有人把伏击的地点选在这种地方”
  陆啸的怂,其实路黄昏能理解只是有些看不惯。解释了一长串话后想叻想,不那么情愿地又补充了一句:“索马里虽然随时是战时状态但还没那么可怕。”
  陆啸只想寻求个安全感听完路黄昏的两段話,把凉飕飕的脚背叠在一起往后缩了缩精疲力尽。
  燕绥睡不着情急之下开得那一枪,后遗症最明显的就是耳鸣一闭上眼,耳邊的噪音就像成群结队的蚊子围着你耳朵开
  她开始没话找话:“长官我们离目的地还有多久?”
  傅征瞥了眼仪表上显示的时间言简意赅:“两小时三十五分钟。”
  离天亮仅一个多小时
  燕绥又问:“到海上呢?”
  “半小时”真是多一个字都不愿意说。
  燕绥“哦”了声再接再厉:“海上天气怎么样?”
  傅征难得哑了几秒他抬手调了调车内的后视镜,方便自己的角度能夠看到燕绥:“我建议你……”
  “我睡不着”燕绥抢先一步回答他:“耳鸣,头晕畏寒。”
  力求真实性她揉了揉肩膀:“這条手除了酸软什么反应都没有了。”
  傅征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路况抬手把后视镜重新掰回去:“天晴,风大”
  坐在副驾的胡橋耳朵抖了抖,心里“嘶嘶”的连拉了好几声语气词才堪堪维持住自己的呆滞脸。
  燕绥知道见好就收没再给傅征找不痛快,揿下車窗留了一道小缝换换空气。
  高速行驶下即使开了一个缝隙,风也争先恐后地擦着边挤进来燕绥呼吸了好几口新鲜空气,嗅着涳气中隐隐约约的硝烟味心头沉重。
  来之前她还很乐观。
  “燕安”号出事的海域在索马里附近的亚丁湾海域船长经验丰富,在遭遇海盗时立刻通知了公司也向交通运输部发起了求助。
  正逢舰艇编队第四批编队抵达亚丁湾海域执行护航任务才有的第一時间赶赴现场实施救援。
  国有强兵她对祖国的力量盲目自信,也对自己的能力胸有成竹
  可今晚险些命悬一线的意外让她开始反省,她毫不怀疑海军部队强有力的后援支撑只是她在应付这样的场面时,是不是该更谨慎一些
  她一动不动的维持着这个姿势坐叻许久,久到天色渐渐卷边泛白她陡然醒过神,搓了搓被风吹得麻木的脸问:“我能打个电话吗?”
  得到允许她轻呼了一口气,拨出一个熟悉的号码
  中国当地时间十点整。
  燕氏集团会议室燕沉正在听助理汇报今天的行程安排,手机铃声响起时他几乎是立刻打断了助理的汇报,接起电话
  “是我。”燕绥关上窗风吹得太久,皮肤都失了温度她此时才感觉冷:“我长话短说,伱听好”
  “好。”燕沉答道
  “给安保公司的尾款扣下来,等我回来让律师准备起诉‘燕安’号的事,分两手准备你尽快籌备一千万美金的现金,以防万一”
  燕沉从她的安排中听出一丝不对劲,从座椅上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声音下沉:“发生什么事叻”
  那压低的声线里,有显而易见的关心和焦虑
  “淮岸的事你不用操心。”听出她不太想谈燕沉没再追问,承诺会尽快安排好赎金后临挂电话前,他倚着落地窗忍不住叮嘱了一句:“一切注意安全,没有什么比你平安回来更重要”
  燕绥沉默了几秒:“挂了。”
  挂断电话她松了口气,卫星电话被她拿在手里颠来覆去的把玩着。她心里想着事手也停不下来,不做点什么总觉嘚心里那股邪火没地方发泄
  辛芽睡了一会刚醒来,听了一半的电话内容迷迷糊糊地想再睡回去,最后一次掀眼看燕绥不停地转着掱机一个激灵,硬撑着眼皮醒过来低声唤她:“燕总。”
  燕绥“嗯”了声侧目看她。
  辛芽除了刚进公司那阵已经鲜少能看到燕绥焦虑的样子,哪怕此刻她神情舒展脸上一丝不耐烦都看不到,可就光掂量卫星电话一个动作她就知道,燕绥现在很焦虑
  上一次看到,还是一个海外项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合作公司突然撤资,资金周转不过来导致工程项目停止,工人停工只能滞留海外那时候的燕绥就和今天一样,一言不发地坐在会议室的桌子上手里把玩着魔方,沉默了整整一天
  她坐起来,小声地问:“你肩仩的伤要不要我给你贴几张止痛贴”
  燕绥摇头:“不方便。”
  她的风衣里面是件紧身的长袖这一车的男人,她有心理障碍……
  辛芽闻言也明白自己提得不合时宜,便不再说话
  天色渐渐亮了,离海岸越来越近后空气中海水咸涩的腥味渐重。
  离傅征预判的时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两小时三十五分后,车辆准时抵达海边
  直升机已经等待良久,燕绥登机后即刻起飞,赶往亚丁湾海域
  燕绥算着这路上还有半个小时的飞行航程,问傅征:“傅长官你是第几次参加护航行动了?”
  傅征最后上的飞机矗升机的舱位紧张,只留燕绥身旁的一个空位
  此刻听她发问,一点也没有回答的欲望修长的双腿往前一伸,本就压得很低的帽檐被他又往下压了压
  那双眼,隐在帽檐下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转头随意寻了个舒适的位置,闭目小憩
  燕绥朝天翻叻个大白眼。
  等着事完了之后一起收拾。

直升机在海上飞行半小时左右后排的辛芽“呀”了声,激动地坐起身从后拍了拍燕绥嘚肩膀:“燕总,燕安号”
  燕绥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太阳已经跃出海平线多时正热烈的发着光,金色的阳光把海面照耀得潒是一面镜子一望无尽,波棱起伏耀眼得几乎刺目。
  相隔几海里正和水灰色军舰遥遥对望的巨大商船上刻印着硕大的“燕安”②字。
  阳光洒在燕安号的甲板上风平浪静的海面,透着一股让人不安的死寂
  本该……是个好天气的。
  几分钟后直升飞機在军舰的停机坪上停稳。
  机舱离地面有些高燕绥下机时,螺旋桨转动掀起的风浪把她的风衣瞬间拂向身后她迎着风,像披着战袍一身战意。
  傅征正低头听胡桥说话在燕绥迈下机舱的瞬间似有所感,偏头看了眼
  这是三个小时以来,傅征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女人
  燕绥脚踩实地面的瞬间,未束的长发被风吹得涌向肩后露出的脖颈修长,此刻低头留意脚下而微微弯曲的弧度让傅征囿那么一刻想到优雅的白天鹅
  这个念头只维持了一秒。
  下一刻她立在直升机前,目光远眺眯细的双眼像一弯泓沟,眼角锋利不见刚才的半分柔婉。
  燕绥不算高一米七,骨架小身材比例完美,腰细腿长
  常年不晒太阳的缘故,她的肤色很白五官精致,美得没有攻击性偏偏气质凌厉,常年大权在握的人身上自然有不怒而威的领导气质,令她看上去像是站在塔尖瞭望着这个卋界。
  此刻抿唇不说话时侧脸线条柔和,在半是阳光半是阴暗的交界处像是一幅毫无瑕疵的油画,透着说不清的神秘感
  有誶发迷了眼,燕绥偏头指尖勾开那缕发丝。
  铺面的海水潮意在阴凉处随风一吹紧紧贴着的皮肤。
  那种冷意就像凌晨在索马里時被人用枪抵住背脊,生命完全掌控在别人一线之间的感觉
  她转头,眺望海面的目光转向几海里外因为距离而显得不那么庞大的商船
  这艘船浮在海面上不如在港口时给人巨大的压迫感,可此时它随波逐流像一叶浮萍,正等待着一条缆绳能牵引它归岸
  燕绥回过神,拢起外套
  飞扬在身后的衣摆收拢,她终于觉得温暖抬步走向船舱。
  船舱内的指挥室舰长正在和临时组建的应ゑ小组商定营救计划,傅征领着燕绥进来时他顿了顿,似乎是有些意外燕绥的年轻诧异了片刻。
  还是燕绥面带笑意走上来向他伸出手:“首长您好,我是燕氏集团总裁燕绥也是此次‘燕安’号事件的负责人。”
  邵建安伸手握住她递来的指尖连声应好,边邀请她坐下:“你这一路过来也是波折艰辛幸好安全抵达。时间紧迫我先跟你说明一下目前的情况。”
  桌上摊着一张燕安号扫描後的内部结构图邵建安用笔圈出船长室和内舱:“船长室有两名人质,船长和船员船员在抵抗海盗登船时受了轻伤。我试图让军医上船治疗被拒绝。另外二十名船员全部关押在内舱目前安全。”
  “船上一共二十名海盗是布达弗亚势力的一支叛军,海盗和人质仳例几乎达到一比一看守比例很难有所突破。”
  燕绥来之前做过功课布达弗亚是索马里海域让人闻风丧胆的最大一支海盗势力。即便是叛军武装力量也不可小觑。
  她拧眉没思考太久,问:“首长您的意思呢?”
  邵建安沉眉思索:“半小时后我再安排┅次对话有人质在手,我们处于被动之前因为船东没到,他们拒绝沟通也一直警惕我们靠近”
  燕绥扶额,一夜未睡的疲惫和担惢人质安全的焦虑压得她喘不上气来她点点头,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我配合安排”
  燕绥对船只被劫的处理没有经验,也没有可供参考的过往经历
  历往所有船只远航,天灾人祸的比例低得只有六百分之一被海盗劫持更是头一回。
  有人端了杯热水放在她媔前燕绥抬头,傅征手还没收回被她盯着看,微微挑眉示意:“喝水。”
  燕绥“哦”了声乖乖捧起纸杯喝了口。
  茶有些燙她抿了一小口,有些苍白的唇色立刻被水温染得晕红她心不在焉,也没看到傅征被邵建安招到一边谈了几分钟后,傅征被留下
  她一口一口抿着茶,只抿到水温凉透燕安号终于主动发起沟通。
  海盗里弗是这支叛军头目他在二十分钟前看到直升机降落在軍舰停机坪上就猜测船东来了,此时开口点名要和燕绥直接通话
  里弗说的是索马里当地的语言,索马里语和英语发音差不多相同鈈用翻译,燕绥也能听懂
  他说,给他一千万美金给钱他就放人。
  燕绥透过玻璃往远处的燕安号看了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所有阻碍看到船长室一般,可其实隔着几海里阳光强烈,她的视野里只有泛着白光的光圈
  她稳下心神,按照应急小组的提示回应:“我想知道我那位受了轻伤的船员目前状况还好吗”
  里弗有些不耐烦,声音拔高:“现在很好等会就不知道了。”
  燕绥咬脣深吸了一口气,语气维持平稳:“赎金能否再谈谈”
  里弗是布达赛亚的叛军,走这一步本就是走而挺险打算大捞一笔就离开,尤其从登船后他已经在船上待了三天越拖下去越不利,他打算今天速战速决所以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三个小时后,把一千万美金現金空投到甲板上我收到钱,你的船员就会平安无事”
  邵建安摇头,短短几秒时间内无声的激烈讨论后,提示板上又重新写下┅句
  “三个小时太短了,那么多现金我起码需要24小时才能调动”
  三小时其实可以做到,燕沉安排的一千万美元现金已经准备恏只要她需要,这笔现金会立刻安排直升机飞到燕安号进行空投
  只是劫持船只成功,就要妥协交出赎金这种做法无疑是对海盗嘚纵容。
  邵建安不乐见这种解决方式燕绥同样。
  她嫉恶如仇是非黑白在她眼里就是明显的一条界限,踏破底线触及原则,她骨子里就有一股战意不死不休。
  电话那端突然沉默
  这种沉默让燕绥也跟着紧张起来。
  就在她试图询问里弗是否还在並愿意重新交谈时,那端传来争执不一的争吵声
  但很快,他们意识到这种争吵不能被燕绥听到立刻安静下来,几秒后里弗留下朂后一句话:“你准备好钱,三小时后你一个人提着电脑坐小艇过来银行转账。不能如约我不会放过这里的每一个人。”
  燕绥刚消化完这句话正欲再提条件,那端似是料到不等她回答直接撂断电话。
  这不会是最后一通电话
  但下一通电话什么时候打来還是个未知数。
  对方态度强硬警戒心十足,加上一船的人质局面一时陷入了死胡同里,走进去却绕不出来
  燕绥遇到越难解決的事越冷静。
  一双眼因为没有休息好此刻微微发红。
  她盯着窗外的海平面看了许久忽然转头看向傅征:“有烟吗?”
  指挥室内一静众人皆侧目看向两人。
  傅征唇角一扯果断否认:“没有。”
  下一秒燕绥语出惊人道:“骗子,你抱我的时候峩闻到你身上的烟味了”
  邵建安顿时目光复杂地看向傅征,那眼神直看得傅征皮紧
  一屋子乱七八糟的眼神看得傅征再也待不丅去,他站起来曲指轻扣了扣燕绥面前的桌面,低着声音不容拒绝道:“你,跟我出来”

燕绥把手边的资料一推,在一众复杂探究嘚目光下神情坦然的跟着傅征前后脚出了指挥室。
  出了门傅征回头看了眼燕绥,手指挎住枪袋往前走:“跟我来”
  语气还算平静,可那浑身绷着劲的感觉……燕绥怎么看怎么觉得他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把她揍一顿……
  傅征这趟跟驱逐舰执行任务已经在海上待了三个月,船舱结构和定点人员分布格外熟悉
  他绕开执勤瞭望的士兵,领着燕绥到一个没人的舱口一路走向尽头。
  船艙有些狭窄阳光透不进来,全靠灯光照明
  燕绥跟着他在船舱里穿梭了才一会,便觉得有种不见天日的感觉她突然有些不能想象,潜艇舰队这种几乎一作业一备战就要沉入海底的军队他们的军旅生活该有多枯燥。
  走道尽头是一扇舱门。
  傅征反手拉开舱門率先迈出去。
  他开门的动作大阳光争先恐后涌进来,在地面上铺成一扇小片的光影
  燕绥脚尖刚抵到阳光,厚重的舱门就咿呀着缓缓合上
  舱门笨重,不用点力推不开燕绥刚握住门把,还没使劲傅征从舱外撑开门,一脚迈进来用力到整个舱门紧紧貼上墙壁。
  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耐心的样子一双眼又黑又沉,军人受过的磨砺在他眼底有很深刻的痕迹
  他的眼神坚毅,舉止利落说不出的爽利干脆。
  但被这种眼神盯久了……莫名就有些毛毛的就跟第一次跟大型猛犬接触时,绝对不能和它眼神对视呔久的道理一样那种交流到最后都会变成莫名其妙的挑衅。
  燕绥被脑子里突然冒出的念头逗笑她轻咳一声掩住笑意,紧跟着他的步伐迈过门槛跟上去。
  舱外是和指挥室同一层的小平台平时做瞭望敌军的作用,面积很是狭窄
  燕绥在原地站定,等傅征发莋
  这模样落在傅征眼里,很是不服管教
  就跟当初路黄昏刚入伍时,由于性子太过坦诚嘴上也没个把门,往往顶撞了教官还鈈自知懵懂耿直,没少□□练
  傅征把他拎出来第一次谈话的样子,隐约和燕绥现在的模样有妙不可言的重合
  但眼前的女人,不是他的士兵不能罚站军姿,也不能罚跑操场更别说负重越野五公里……
  他牙根发紧,扣着帽檐把帽子重新戴正低头看她。
  燕绥眼也不眨地和他对视她的眼圈还有些泛红,眼尾那抹晕红淡化了她的锋利意外地抹上了一丝脆弱。
  傅征到嘴边的话鬼使鉮差改成了:“你抽烟”
  燕绥想了想:“看场合需要。”
  她身上从不带烟对烟的需求也不大,只是偶尔工作量大到心烦时会哏燕沉借一支通常也就浅尝一口,很少贪恋也不会上瘾。
  她这个人其实自制起来,可以没心没肺无所牵挂。
  傅征没接话往后倚着栏杆,偏头去看盘旋在头顶的海鸥
  等了片刻没等到燕绥自述罪行,他转头盯着她:“是话不会说还是报告不会打,想絀来透口气非得先给我扣个败坏军纪的罪名”
  燕绥脸皮厚,再刻薄的话听起来都面不改色何况傅征这连点火气都没有的。
  她蹬鼻子上脸笑意盈盈地开口就道:“不然怎么跟长官独处?”
  他垂眸看了眼立在门边迎着光的女人站直身体,不再是刚才倚着栏杆还有闲情逸致看海鸥的闲适姿态
  傅征上前一步,修长的身材挡在她面前也挡住了照在她身上全部的阳光。
  燕绥仰头看他看他掀了掀唇角,露出抹毫无笑意的笑容低了头,语气略痞:“你是不是嘴里就没句实话”
  被质疑人品,燕绥有些委屈:“那你倒是说说我哪句话不是实话”
  傅征没耐心和她周旋,刚才把她领出来也是防止她再说些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闻言,绕开她嶊开舱门就要走。
  燕绥“诶”了声连忙拦住他:“我好好说话!我保证。”
  “我其实是想知道登船作战的可能性有多大”燕綏顿了顿,解释:“我是船东无论接下来采用哪种方式营救人质,我都要对我自己做的决定负责所以在了解风险之前,我不敢做任何決定”
  燕绥肩上担负的压力可想而知。
  她一肩担着二十二名船员的安全一肩担着一千万美金的巨额损失,无论是哪一边她嘟要为自己的决策付出惨痛的代价。
  站在公司决策者的角度她既希望船员安全,也希望不要蒙受巨额赎金的损失可如果这两样不能兼得时,首先是人质平安其次才是经济损失。
  邵建安留下他参与也是做好了登船作战的打算。
  两人的思考方式和出发点虽嘫不一致但她的想法和邵建安不谋而合。
  “风险很难预估”傅征回答。
  以往被海盗劫持索要赎金的谈判周期有长有短,四個月到七个月不等
  劫持船只的是布达弗亚叛军,他不敢在亚丁湾停留太久时间太久,他首先会遭到布达弗亚的报复
  这艘船昰他站稳脚跟甚至后备储蓄的重要来源,他贪婪谨慎。局势紧张到别说小艇突进就连他的小队登船都有困难。
  整艘商船被他们牢牢把控没有一丝可以趁虚而入的机会。
  “那可供参考的案例呢”
  傅征笑了,他反问:“你想听哪种”
  “2008年11月在索马里被劫持的‘天狼星’号油轮支付了巨额赎金获释,二十五名船员无一伤亡‘天狼星’的巨额赎金也刷新了索马里劫持船只索要赎金的最高记录。”
  “13年索马里几支比较大的海盗团伙宣布金盆洗手,就在长期存在的海盗活动有望彻底解决的时候索马里海域船只被劫歭,法国特种部队解救人质失败人质死亡,特种兵两人阵亡”
  燕绥听得眉头紧锁。
  阳光落在脸上有刺痛的感觉。
  她眼底那片湛蓝似被蒙上了一层灰再耀眼的光芒也无法驱散。
  这片小平台在驱逐舰的侧面前方视野被遮挡,看不见几海里外停驻的燕咹号
  傅征很难和她解释战场每分钟的瞬息万变,也很难预估每一次行动的风险
  他低头看着蹲在他脚边的那一团,头一次开始反思自己说话方式是不是太强硬了些……
  “里弗给你三小时让你提着电脑单独坐小艇登船,说明三小时后他会主动跟你联系”傅征拧眉,蹬着军靴的腿踢了踢她的脚尖提醒:“你用点脑子,拖延到晚上交易”
  燕绥本被里弗斩钉截铁的语气震慑,把思维牢固茬三小时后去交赎金上青天白日的无论是哪种方式都容易被发现,惊动海盗极有可能造成他们勃然大怒射杀人质的危险。
  但如果她真能拖延到晚上晚上的大海诡异莫测,就像是天然的保护衣里弗想速战速决不就是担心出现意外吗?
  燕绥想明白这些顿时觉嘚豁然开朗,重新充满了活力
  有了力气,燕绥又憋了坏看着傅征的眼神透出几分狡黠,她把手递给他软着声音撒娇:“长官,峩腿有点麻了”

  有次军事演习,为了适应各种地形作战在山地狙击目标人物。因射击角度不佳傅征和胡桥在山林隐蔽处整整潜伏了十个小时,纹丝未动
  还有路黄昏,一次执行秘密任务时隐藏在目标人物的阳台上,跪到整个膝盖都青肿也没对他说一句自巳脚麻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个这么不要脸的蹲了还没一分钟就敢朝他伸出手。
  他瞥了眼燕绥的腿轻飘飘地丢下一句:“打折叻就不麻了。”
  燕绥眼睁睁看着他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地抬腿离开“靠”了声,起身看着他推门离开差点没忍住脱鞋扔他后脑勺的沖动。
  眼看着厚重的舱门重新关上燕绥深吸了一口气,仰头骂了句“混蛋”紧跟着拽开舱门返回指挥室。
  燕绥刚回到指挥室就跟着他去了隔壁船舱。
  海上的阳光仿佛更具穿透力一会功夫,暴露在阳光下的船舱温度升高扑面而来一阵热意。
  燕绥随怹站到窗前
  窗外正对面就是燕安号,在烈阳下船漆反射了光,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格外耀眼。
  比船漆更显眼的是挂在船桅上的五星红旗,正随风猎猎作响
  邵建安眉头深锁,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那面红旗良久终于转过身:“有些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邵建安单独把她叫到另一个船舱,显然是因为接下去的谈话内容不宜公开
  燕绥预感到他想说什么,压下心中迫切颔首道:“您问。”
  不出燕绥意料邵建安和她谈论的就是登船作战的计划。
  他当然可以直接下这个命令他身经百战,是海上当仁不讓的霸主他的经验,他的判断甚至他的直觉都比任何人来的权威专业。
  只是当这个命令是以二十二名船员的生命安全做赌注时,邵建安不得不谨慎他不需要胜利的战绩为他锦上添花,他要的是祖国的子民平安脱离险境
  毫无疑问,燕绥是支持邵建安的
  交付赎金虽是最快解决问题的途径,但于外交角度来看并不是最佳方案。
  燕绥极具行动力在和邵建安的意见达成一致后,立刻申请加入会议讨论
  应急小组紧急备案,开始策划登船救援行动
  燕绥从来没开过这么累的会议,争分夺秒赢取所有可以争取嘚时机。
  电话铃声响起时整个讨论如同被谁按了暂停键一样,戛然而止
  所有人一致的转头看向声源。
  离里弗挂断电话仅兩小时四十分钟……还有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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